【中國釋出橄欖枝，川普該如何接？】

中國駐美國大使崔天凱4月5日投書紐約時報，標題為“China and the U.S. Must Cooperate Against Coronavirus” (中國與美國必須合作對抗冠狀病毒)，副標為This is a time for solidarity, collaboration and mutual support.（這是團結、合作與相互支持的時刻）。在這封文情並茂的信中，崔天凱刻意放下了身段，強調他與紐約的連結，文中還引用了紐約百老匯著名音樂劇《獅子王》，強調愛、勇氣與希望。

因為自身過去十年的外交訓練，我非常仔細地研讀了這封投書。不可諱言，中國外交官中還是有厲害的文膽。在我看來，這封信最厲害之處，是直接點出「我們就承認吧，兩國之間對於病毒的確有過不愉快的對話」。這句話的訊息非常清楚，中國想要清理外交戰場，將過去的中美恩怨暫時放下。文中也一一列舉中國對美國的援助，包括捐贈一千台呼吸機給紐約州，以及給全美的一百五十萬個口罩、二十萬個篩檢器及十八萬個手套，甚至提到了華為捐贈數十萬組個人保護器材（PPE）。

崔天凱這封信，恰恰與近百位美國重量級學者及前美國高層官員數日前的連署信函相互回應。該信函公布在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UCSD）網站上，內容呼籲美國及中國針對肺炎疫情進行合作。這個新聞並未得到太多媒體注意，美國主流媒體目前只看到華爾街日報報導。當然，中國媒體（例如環球時報）大肆報導，認為這是美國釋出的善意。

可以想像，台灣立場偏本土的媒體對這封信的立場感到無比尷尬。別的不說，讓我們先看看這封信的連署者有誰。

在前官員部分，包括：前國務卿Madeleine Albright、前助理國防部長Graham Allison、前貿易代表Charlene Barshefsky、前駐中國大使Max Baucus、前東亞助卿Kurt M. Campbell、前國土安全部長Michael Chertoff、前東亞副助卿Thomas J. Christensen、前防長William Cohen、前東亞助卿Daniel Russel、前國安顧問Susan Rice、前澳洲總理陸克文、前駐港總領事Kurt Tong等。

而在學者部分，Andrew Nathan（黎安友）、Susan Shirk（謝淑麗）、Bonnie Glaser （葛萊儀）、Ezra Vogel（傅高義）、Minxin Pei （裴敏欣）、Barry Naughton、Joseph S. Nye、Yasheng Huang（黃亞生）、Francis Fukuyama（福山）等。

以上我只列舉一些，很多沒寫出來的名字也很重要，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行看看。

之所以說台灣有些媒體對這封信感到尷尬，不知該如何報導，是因為其中有些學者向來被台灣媒體標籤為立場友台，例如很常發推特嗆中國的葛萊儀。而如果你是中國研究的學者或學生，你不可能不知道諸如黎安友、傅高義、謝淑麗或黃亞生這些超大咖甚至是祖師爺級學者的份量。甚至，台灣許多高層政務官，都與黎安友等人維持亦師亦友關係。不要忘記，小英總統上次訪哥大，黎安友算是關鍵居間人物。這也解釋了，台灣媒體對這則連署函新聞沒有太多報導，或是雖然有報導，但似乎對內容有些輕描淡寫。

這封聯署信雖然呼籲中美兩國共同抗疫，但並非對中國一味討好，信中確實提到了中國剛開始隱匿疫情、缺乏透明度及大外宣。但信的基調就是：這些不好聽的話，等疫情結束後再說吧！現在就是兩國合作的時刻。信中甚至引用了冷戰時期美蘇合作對抗天花為例，意思是，冷戰時美蘇都可以合作了，現在怎麼會不行？

值得注意的是，這封信並非全都是民主黨人士，當中不乏共和黨背景，例如Stephen Hadley是小布希總統時的國家安全顧問，Michael Chetoff 是老布希總統時期的國土安全部長，Mike Leavitt是老布希總統的衛生部長。持平來說，這封信的連署者，橫跨共和及民主兩黨，並沒有明顯黨派色彩。

看到這封信時，我並不意外。美國向來有很強的實用主義（pragmatism）傳統，雖然共和及民主兩黨鬥得兇，但在肺炎疫情如此嚴重的前提下，這些政治人物及學者還是以美國利益為優先。例如我之前在分析香港逃犯條例時曾提到的美國駐港澳總領事Kurt Tong，他當時數度批評中共破壞香港的自治及言論自由，後來是否因此離任，我們無從得知，但他也簽署了這封連署信。

這封信特別提到了中國的製造業能力，這點的確是中國的優勢。無論是口罩還是PPE，中國的產能都能夠大批援助美國。紐約州長Andrew Cuomo公開感謝中國的企業跟基金會，這非常合理，以紐約現在的嚴重疫情來看，任何大量醫護器材的捐助都非常寶貴，他作為州長，當然要有所表示。

隨著疫情持續上升，各國的後勤能力（logistic capacity）成為重點。台灣之所以能成為全球第二大口罩產能國家並捐贈一千萬個口罩給他國，靠的就是台灣的製造業基底保存的不錯，雖然台商在過去三十年來大舉西進，但口罩生產供應鏈還是能快速重組複製，這些都是經濟社會學有趣的研究議題。

對台灣來說，我倒認為不需太過焦慮。我們當然希望看到台美關係持續上升，但在這場疫情中，台美關係與中美關係並非零和競賽。對川普來說，疫情嚴重的紐約及加州雖然都是民主黨執政，但他不可能因為黨派因素而棄這兩大州不顧。況且，今年年底即將舉行總統大選，如果川普能順利拯救疫情，對他爭取連任自然是大加分。

中國很明顯地遞出了橄欖枝，現在就看川普該如何接招。身在台灣的我們，最大利益是這場全球肺炎疫情趕快結束。台灣沒有必要看到中美合作就分外眼紅，我們只要確保台灣能跟美國站在同一陣線即可，畢竟後續的疫苗研發等等可都是持久戰。

#崔天凱

備註：
本文為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網專欄邀稿，文章連結請見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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