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104戰機　即將走入歷史

　肩負台灣空防任務的F-104戰斗機功成身退，國防部日昨宣布，明年起將全
面停飛該機種﹔出身五十年代的F-104為何在台灣橫跨三十五個年頭，成為我
空軍的主力機種？夙有「飛行棺材」之稱的F-104拆散了多少空軍家庭？以下
是本報記者的采訪報導。

記者楊索調查采訪

　空軍少將孫國安退役的那天，一夜之間，他似乎就老了十歲。一個上窮碧落
下黃泉的人，孫國安的世界原本是廣闊無垠的﹔現今卻只剩下家里的一個小小
的角落。

　這個角落，是孫國安一生的撫慰，牆壁上是各式勛章，桌面有一座從F-104
戰機拆卸的儀表盤，最醒目的是三座獎杯，其中有一座還是美國洛克希德公司
特別訂做的一只白金碗獎座，這是為慶祝孫國安創下世界紀錄，個人飛行
F-104戰斗機達三千小時。孫國安駕駛F-104的總飛行時數是三一一五小時，這
項紀錄是世界紀錄，也几乎不可能再被打破。

　國防部日昨宣布，等到明年，空軍新購置的法國幻象兩千戰機換裝完畢，
F-104戰機即可全面停飛，屆時有「飛行棺材」之稱的F-104戰斗機也將走入歷
史。

　一九六○年五月二十六日，美軍顧問團團長杜安少將代表美方，軍援第一批
F-104A型及Ｂ型機予我方，由參謀總長彭孟緝和空軍總司令陳嘉尚接受﹔那時
候，清泉崗是遠東最大的空軍基地，F-104是最先進的飛機，包括伊朗、越南
等國皆前來參觀。

　F-104各型軍機在台灣的三十五年時間，總架數在兩百架以上，目前，空軍
只使用經「天安特檢」計划的十六架TF-104G型機執勤﹔但是，新竹基地四十
二中隊中隊長李俊斌中校表示，在今年三、四月間中共導彈演習及總統大選期
間，F-104軍機仍然擔負警戒任務，是主力軍機之一。

　F-104星式戰斗機，是由美國洛克希德公司制造的，原型機在一九五四年二
月試飛成功，并隨即生產單座的F-104A型戰斗機與雙座的F-104B型教練機﹔美
國隨後又研發出F-104C型、Ｄ型、Ｇ型、Ｊ型、Ｓ型等同系戰機，而F-104G型
則成為美國在六○、七○年代軍援與軍售的主力機種。

　據退役的李子豪中將表示，當年美國會軍援及出售F-104戰機給我國，主要
是空軍單位向國防部長俞大維要求，而由於老總統和俞部長在美國頗具聲望，
才能爭取到F-104戰機。

　F-104戰機是高空攔截機，具有全天候飛行及夜間攔截能力，它的特色是不
僅最快可飛到兩倍音速，速度可達二馬赫，最高可鑽升至十一萬英尺﹔同時并
配備慣性導航、空對空火控雷達及自動駕駛等﹔這是空軍同期的F86、F100、
F5A及F5B等軍機無法比擬的。

　李子豪將軍說，在金門八．二三炮戰後，我方空軍意識到空防優勢的重要性
，所以全力爭取F-104戰機。

　李子豪說，當不明機起飛要越過台灣海峽，我方只有一分鐘時間甑別這是敵
機還是友機、飛機航向、速度為何？以F-100的速度，從爬升、到攔截的動作
須要十一分鐘﹔而中共飛機每分鐘速度十六海里，這十一分鐘內，早已到了台
北市，丟下炸彈，轉回台灣海峽上空，此時攔截已失去作用。

　現居加拿大的祖凌云將軍曾指出，如有敵機來襲，F-104戰機從新竹基地起
飛，能夠在敵機到達台灣海岸線前即予攔截，對北部空防助益頗大﹔而為求爬
升和加速，F-104戰機只能在翼尖挂飛彈，同時也不挂下油箱。

　在台中清泉崗隊史館內，陳列了「台海一一三戰役」，那也是F-104機惟一
立下的戰績，那是民國五十六年的一月十三日，由飛行員石貝波、蕭亞民、宋
俊華、胡世霖等人駕駛的四架F-104G型機及另四架支援機，在金川東北三十海
里上空，擊落十二架中共米格十九型機。

　但是，被稱為「飛行棺材」的F-104也有致命性缺點，例如，它的機身長、
機翼短小，升力自然受限制，遇到發動機熄火故障，不能向大飛機飄滑降落，
有人形容，這時的F-104機會像一塊廢鐵一樣從空中掉下來。

　「飛行棺材」的稱號即是德國人喊出來的，原因是西德山區氣流不穩，曾遇
過F-104戰機在一天內四架撞毀，西德國會群起反對軍方再使用F-104戰機﹔然
而，在民國七十二年，空軍展開「阿里山八號」換裝計畫，從西德買來一批
F-104G型機，結果這批飛機卻是德國人封存的倉儲機，修護人員還從封箱內抓
出一堆死青蛙、死老鼠。

　在台灣，F-104失事頻傳，早年軍方封鎖消息，外界還不得而知，根據統計
，F-104戰機已造成八十四位飛行員殉職，使國人震撼的是七十八年底至七十
九年底，即六次失事，損失八架飛機，六位飛行員喪生。

　而美國洛克希德公司早已於一九七二年停產該機種，F-104成為各國航空博
物館的古董陳列品﹔但在台灣卻仍是空軍第一線的主力戰機。

　空軍透過各種管道向巴基斯坦等國購買汰除的F-104戰機，來更換零件，空
軍內部將這種做法比喻為「死刑犯的捐贈器官」﹔一位基地隊長形容說，「台
灣的F-104除了編號沒換，其他部份都換過了」。

　F-104在台灣服勤三十五年，可謂垂垂老矣，經過各種的延長壽命做法，國
外訂為飛行安全時數四千小時的F-104機，我國卻訂在六千小時，甚至還更高
，彭進明說，台灣處境困難，「就像窮人家的孩子，有錢都買不到好東西吃。
」，我方購機計畫一再遭中共阻撓，這是F-104無法汰除的主因。

　在物質缺乏的年代，早期的飛行訓練，灌輸飛行員要有「護機」的觀念，孫
國安自己的一次失事經驗，是在一次惡劣天氣中飛行，機身的高溫產生火警把
所有操縱電門燒掉，飛機的儀器板指示都失去訊號，起落架也放不下，當時，
他顧慮飛機在本島內飛行，若摔落在人口稠密的都市區將造成嚴重傷亡，一直
熬到空曠地區才勉強降落﹔當時一個救援人員不小心摸到機殼，整只手都燙焦
了。

　F-104也有「WIDOWMAKER（寡婦制造機）」之稱，飛行員被冠以「玻璃丈夫
」。孫國安的太太駱思媛回憶說，當年她和孫國安交往時，她的哥哥即警告說
：「這種丈夫很容易碎掉。」要她慎重考慮。F-104飛行員沈先康上校則形容
自己的太太是「全世界最笨的女人。」

　F-104的高失事率，飛行員比擬為就如「雞瘟」，一群人飛出去，回來一排
枕頭都空了﹔在這種打擊下，隊員依然要出門執勤，內心的沖擊只有當事人才
能知曉﹔不幸事件也拆散了許多飛行員的家庭，甚至有二、三位飛行員在婚禮
前夕失事，徒留傷悲的待嫁「未亡人」。

　F-104的高失事率也鑄成許多憾事，例如，民國七十年二月十七日，在清泉
崗服役的周大同飛一架編號四三四三的F-104戰機，因為天候惡劣，發動機故
障，墜海失蹤，出事前，他正准備和女友宋治安結婚。

　隔几年，同基地的申建也是因為出勤時天候惡劣，飛機緊急故障而墜機殉難
，出事時正是婚期前几天，聽到惡耗，他的女友蕭永茵激動地將白紗禮服撕得
片片斷斷。

　飛行員的家庭和基地有很密切的往來，有的殉職飛行員遺族卻愴痛，自閉起
來，現任台北市兵役處長李作復說：「這些遺族都很有骨氣，很少有人到基地
抗議，但是說到撫恤，實在是可憐，有的先生死後，妻子領的撫恤金都少得不
知如何去撫養小孩。」

　六月二十四日，晴朗炎熱，新竹空軍基地刮著乾燥的風，飛行的好天氣。為
了証明TF-104G型機仍能服勤，中隊長李俊斌中校親自上陣演練﹔他急切地說
：「誰說么洞四不能飛？我飛給你看！」

　兩點正，兩架F-104凌空，返航時李俊斌和僚機還表演低空飛行。大俯沖下
來的銀灰色機身有一行隱約可見的紅字：「價值台幣五一六四萬，來之不易，
當心使用維護」﹔長日將盡，在藍天的背景下，機尾噴出兩道濃濃的黑煙，像
是為老戰機時代做了一個注腳。

[資料來源:《中國時報》1996.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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