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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雪是固態嗎產品中有22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0的網紅,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兩年前的今天,我們幹了這事🤑400人在水中表演,為了創造我們的心中言之有物的藝術。 愛情就像邪教,你也被釘在”愛”字架上嗎? ”病態“ MV- 導演導讀 / 解析 [ 最後的晚餐 ] 以名畫"最後晚餐"當串聯,“病態”MV是”摩天大樓” MV的續集,兩首歌MV都在講人性,但採用完全不同的視覺風...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萬的網紅廖人帥,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病態“ MV- 導演導讀 / 解析 [ 最後的晚餐 ] 以名畫"最後晚餐"當串聯,“病態”MV是”摩天大樓” MV的續集,兩首歌MV都在講人性,但採用完全不同的視覺風格呈現,而蒙著臉參與最後晚餐的人,各懷欲望的鬼胎。 [ 邪教 ] MV裡眾人如邪教般圍繞"愛字架"崇拜著,當我們瘋狂愛上一個人時...
雪是固態嗎 在 汪喵星球 Dogcatstar Instagram 的最佳解答
2021-05-10 08:50:20
幼母貓營養罐👉 @dogcat.star 怎麼照顧幼貓?#右滑 看新手貓奴指南 + 各時期重點整理! ﹏﹏﹏﹏﹏﹏﹏﹏﹏﹏﹏﹏﹏﹏﹏ 1~2 個月齡 #離乳期怎麼餵❓ ﹋﹋﹋﹋﹋﹋﹋﹋﹋﹋﹋﹋﹋﹋﹋ ◆ 4 周齡:進入離乳期,可將奶水和離乳食品拌在一起,放在淺盤讓小貓自行舔食。 ◆ 5 周齡:幼貓...
雪是固態嗎 在 MH Instagram 的精選貼文
2020-05-09 01:52:12
晚上打開電腦構思四月份替代役週誌的內容,心想這次終於能夠「提早交卷」。然而就像是學生時期翻開臉書闔上教科書似的,滑鼠滾輪轉個不停,動態消息卷軸越拉越長,我忽想起下午剛讀完的作家新書。接著跳出臉書,但並未回到方才開啟的word檔,而是在維基百科的頁面輸入小說中的幾位鋼琴家。可惜的是中文的條目敘述永遠是...
雪是固態嗎 在 DJ JOJO啾啾桑 Instagram 的最佳貼文
2020-05-03 22:34:20
#能看完文長的都是有緣人 我不知道該如何寫看完《無父之城》的心得,那就,寫封信吧。 親愛的陳雪老師: 展信悅。 妳是在什麼情況下看到這內容呢?是有人轉發給妳看的嗎?追韓劇空檔停下來滑手機?吃早餐人下廚的美食?還是做完瑜伽課? 我在剛剛,看完無父之城了,原來我斷斷續續地,需要花近三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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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固態嗎 在 廖人帥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2019-10-25 12:59:17”病態“ MV- 導演導讀 / 解析
[ 最後的晚餐 ]
以名畫"最後晚餐"當串聯,“病態”MV是”摩天大樓” MV的續集,兩首歌MV都在講人性,但採用完全不同的視覺風格呈現,而蒙著臉參與最後晚餐的人,各懷欲望的鬼胎。
[ 邪教 ]
MV裡眾人如邪教般圍繞"愛字架"崇拜著,當我們瘋狂愛上一個人時,那種狂熱往往超越宗教,病態的愛算不算是種邪教呢?
[ "愛字架" ]
反省! 在愛情裡面,我們是不是也常常將心愛的人釘在”愛字架”上呢?
以愛為名的傷害都是病態。
[ 愛的背面 ]
這MV我們也做了一個巧妙的設定,仔細觀察,你可以發現薛之謙是被釘在"愛字架"的背面,也就是愛的反面,隱喻愛已扭曲成病態。
被釘在”愛字架”的薛之謙,無奈質問著: "何為愛?為何愛?" ,企圖想要拼湊已破碎的美好初衷。
[ 蒙面的眾人 ]
代表心理狀態(黑暗面.欲望.善惡)的各總拉扯,無法與自己不美好和解的人,愛就無法拯救他們。
[ 心臟爆出的愛+吐出的愛 ]
人們口口聲聲說著"愛",心卻時常不信仰"愛"。
[ "愛"雨 ]
天空下起"愛"雨,終於無法承載,終於崩潰了下來。
[ 砌成似墳墓的"愛字堆 ]
被太多病態的愛吞噬,在愛中死亡,又如同耶穌為愛復活,在這樣死死活活的輪回之中,我們能找到幸福的逃生出口嗎?
[ 水世界 ]
這裡可以當作” 愛如潮水”,或解讀成挪亞方舟的大洪水,想要洗清根本洗不清的混亂,被黑暗吞噬的黑暗只會更加黑暗。
[ 鏡子 ]
在濃烈的愛中,時常盲目,我們其實清楚自己迷失了,但又無力找回自己,就像鏡中陌生的自己。
鏡子是水的固態延伸,主角身于水中的窒礙難行,象徵找尋愛,本身就是踉蹌的。
[ 眾人倒下 ]
所有人都曾在”愛”裡跌倒受傷,從古至今無人能全身而退。
[ 300人繞圈圈 ]
在被愛與失去愛的輪回裡,我們逃不走、躲不開,只能圍繞著圈套,走在套路上繞圈圈。我們見過多少人前仆後繼地追逐愛,天真地以為執迷的膜拜愛,就會得救。
[ 服裝 ]
服裝設定,我們刻意讓眾人穿得像精神病患,而薛之謙的白袍暗示著他是個醫生,亦或是救世主,但當救世主也躲不開被釘在"愛字架"的命運時,我們還能相信什麼呢? 絕望也許是唯一的希望。
[ 舞蹈 ]
融合現代舞.舞臺劇.歌舞劇...甚至舞蹈組合技也加入了建築的概念,異材質的融合,將行動藝術轉化成裝置藝術。
[ ”病態“ VS“摩天大樓”]
”病態“ 是薛之謙“摩天大樓”MV的續集,摩天大樓毀滅崩塌後,撥開大樓的殘骸和塵埃,就來到了“病態”的場景。”摩天大樓“MV其中,水從四處氾濫進入畫面,延續並極大化後,就成為“病態”主要的場景。相對于水元素在摩天大樓的奔流與洶湧,“病態”的水是近乎靜謐,象徵“摩天大樓”裡的貪婪,黑暗,與醜惡都安靜下來後,我們必須與在我們裡面作祟的幽靈面對面。
[ 視覺 ]
此次視覺,挑戰單一個場景,極少量動畫,企圖讓創作回歸到最單純、最原始、最粗暴、卻也最生猛的狀態呈現以愛之名的扭曲與病態。
[ 關於MV劇本小故事 ]
這個劇本的誕生,一開始其實我完全沒想法,就這樣一個多月,我陷入極度焦慮之中,就在打算傳訊息給薛之謙告知放棄的那個下午,那天我在挪威旅行,搭乘高山火車,從Flam前往Myrdal,看著寧靜的雪山與遼闊的高原,我睡著了,半夢半醒間,突然靈光一閃,畫面浮現,接下來的20分鐘在腦海一遍遍地完善了MV的所有畫面,也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MV,那是從我的腦海輸出,希望你們喜歡在我的腦海裡游泳,也感謝挪威的大自然。
廖人帥 -
雪是固態嗎 在 廖人帥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2019-09-20 16:48:11”病態“ MV- 導演導讀 / 解析
[ 最後的晚餐 ]
以名畫"最後晚餐"當串聯,“病態”MV是”摩天大樓” MV的續集,兩首歌MV都在講人性,但採用完全不同的視覺風格呈現,而矇著臉參與最後晚餐的人,各懷慾望的鬼胎。
[ 邪教 ]
MV裡眾人如邪教般圍繞"愛字架"崇拜著,當我們瘋狂愛上一個人時,那種狂熱往往超越宗教,病態的愛算不算是種邪教呢?
[ "愛字架" ]
反省! 在愛情裡面,我們是不是也常常將心愛的人釘在”愛字架”上呢?
以愛為名的傷害都是病態。
[ 愛的背面 ]
這MV我們也做了一個巧妙的設定,仔細觀察,你可以發現薛之謙是被釘在"愛字架"的背面,也就是愛的反面,隱喻愛已扭曲成病態。
被釘在”愛字架”的薛之謙,無奈質問著: "何為愛?為何愛?" ,企圖想要拼湊已破碎的美好初衷。
[ 蒙面的眾人 ]
代表心理狀態(黑暗面.慾望.善惡)的各總拉扯,無法與自己不美好和解的人,愛就無法拯救他們。
[ 心臟爆出的愛+吐出的愛 ]
人們口口聲聲說著"愛",心卻時常不信仰"愛"。
[ "愛"雨 ]
天空下起"愛"雨,終於無法承載,終於崩潰了下來。
[ 砌成似墳墓的"愛字堆 ]
被太多病態的愛吞噬,在愛中死亡,又如同耶穌為愛復活,在這樣死死活活的輪迴之中,我們能找到幸福的逃生出口嗎?
[ 水世界 ]
這裡可以當作” 愛如潮水”,或解讀成挪亞方舟的大洪水,想要洗清根本洗不清的混亂,被黑暗吞噬的黑暗只會更加黑暗。
[ 鏡子 ]
在濃烈的愛中,時常盲目,我們其實清楚自己迷失了,但又無力找回自己,就像鏡中陌生的自己。
鏡子是水的固態延伸,主角身於水中的窒礙難行,象徵找尋愛,本身就是踉蹌的。
[ 眾人倒下 ]
所有人都曾在”愛”裡跌倒受傷,從古至今無人能全身而退。
[ 300人繞圈圈 ]
在被愛與失去愛的輪迴裡,我們逃不走、躲不開,只能圍繞著圈套,走在套路上繞圈圈。我們見過多少人前仆後繼地追逐愛,天真地以為執迷的膜拜愛,就會得救。
[ 服裝 ]
服裝設定,我們刻意讓眾人穿得像精神病患,而薛之謙的白袍暗示著他是個醫生,亦或是救世主,但當救世主也躲不開被釘在"愛字架"的命運時,我們還能相信什麼呢? 絕望也許是唯一的希望。
[ 舞蹈 ]
融合現代舞.舞台劇.歌舞劇...甚至舞蹈組合技也加入了建築的概念,異材質的融合,將行動藝術轉化成裝置藝術。
[ ”病態“ VS“摩天大樓”]
”病態“ 是薛之謙“摩天大樓”MV的續集,摩天大樓毀滅崩塌後,撥開大樓的殘骸和塵埃,就來到了“病態”的場景。”摩天大樓“MV其中,水從四處氾濫進入畫面,延續並極大化後,就成為“病態”主要的場景。相對於水元素在摩天大樓的奔流與洶湧,“病態”的水是近乎靜謐,象徵“摩天大樓”裡的貪婪,黑暗,與醜惡都安靜下來後,我們必須與在我們裡面作祟的幽靈面對面。
[ 視覺 ]
此次視覺,挑戰單一個場景,極少量動畫,企圖讓創作回歸到最單純、最原始、最粗暴、卻也最生猛的狀態呈現以愛之名的扭曲與病態。
[ 關於MV劇本小故事 ]
這個劇本的誕生,一開始其實我完全沒想法,就這樣一個多月,我陷入極度焦慮之中,就在打算傳訊息給薛之謙告知放棄的那個下午,那天我在挪威旅行,搭乘高山火車,從Flam前往Myrdal,看著寧靜的雪山與遼闊的高原,我睡著了,半夢半醒間,突然靈光一閃,畫面浮現,接下來的20分鐘在腦海一遍遍地完善了MV的所有畫面,也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MV,那是從我的腦海輸出,希望你們喜歡在我的腦海裡游泳,也感謝挪威的大自然。
廖人帥
雪是固態嗎 在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兩年前的今天,我們幹了這事🤑400人在水中表演,為了創造我們的心中言之有物的藝術。
愛情就像邪教,你也被釘在”愛”字架上嗎?
”病態“ MV- 導演導讀 / 解析
[ 最後的晚餐 ]
以名畫"最後晚餐"當串聯,“病態”MV是”摩天大樓” MV的續集,兩首歌MV都在講人性,但採用完全不同的視覺風格呈現,而矇著臉參與最後晚餐的人,各懷慾望的鬼胎。
[ 邪教 ]
MV裡眾人如邪教般圍繞"愛字架"崇拜著,當我們瘋狂愛上一個人時,那種狂熱往往超越宗教,病態的愛算不算是種邪教呢?
[ "愛字架" ]
反省! 在愛情裡面,我們是不是也常常將心愛的人釘在”愛字架”上呢?
以愛為名的傷害都是病態。
[ 愛的背面 ]
這MV我們也做了一個巧妙的設定,仔細觀察,你可以發現薛之謙是被釘在"愛字架"的背面,也就是愛的反面,隱喻愛已扭曲成病態。
被釘在”愛字架”的薛之謙,無奈質問著: "何為愛?為何愛?" ,企圖想要拼湊已破碎的美好初衷。
[ 蒙面的眾人 ]
代表心理狀態(黑暗面.慾望.善惡)的各總拉扯,無法與自己不美好和解的人,愛就無法拯救他們。
[ 心臟爆出的愛+吐出的愛 ]
人們口口聲聲說著"愛",心卻時常不信仰"愛"。
[ "愛"雨 ]
天空下起"愛"雨,終於無法承載,終於崩潰了下來。
[ 砌成似墳墓的"愛字堆 ]
被太多病態的愛吞噬,在愛中死亡,又如同耶穌為愛復活,在這樣死死活活的輪迴之中,我們能找到幸福的逃生出口嗎?
[ 水世界 ]
這裡可以當作” 愛如潮水”,或解讀成挪亞方舟的大洪水,想要洗清根本洗不清的混亂,被黑暗吞噬的黑暗只會更加黑暗。
[ 鏡子 ]
在濃烈的愛中,時常盲目,我們其實清楚自己迷失了,但又無力找回自己,就像鏡中陌生的自己。
鏡子是水的固態延伸,主角身於水中的窒礙難行,象徵找尋愛,本身就是踉蹌的。
[ 眾人倒下 ]
所有人都曾在”愛”裡跌倒受傷,從古至今無人能全身而退。
[ 300人繞圈圈 ]
在被愛與失去愛的輪迴裡,我們逃不走、躲不開,只能圍繞著圈套,走在套路上繞圈圈。我們見過多少人前仆後繼地追逐愛,天真地以為執迷的膜拜愛,就會得救。
[ 服裝 ]
服裝設定,我們刻意讓眾人穿得像精神病患,而薛之謙的白袍暗示著他是個醫生,亦或是救世主,但當救世主也躲不開被釘在"愛字架"的命運時,我們還能相信什麼呢? 絕望也許是唯一的希望。
[ 舞蹈 ]
融合現代舞.舞台劇.歌舞劇...甚至舞蹈組合技也加入了建築的概念,異材質的融合,將行動藝術轉化成裝置藝術。
[ ”病態“ VS“摩天大樓”]
”病態“ 是薛之謙“摩天大樓”MV的續集,摩天大樓毀滅崩塌後,撥開大樓的殘骸和塵埃,就來到了“病態”的場景。”摩天大樓“MV其中,水從四處氾濫進入畫面,延續並極大化後,就成為“病態”主要的場景。相對於水元素在摩天大樓的奔流與洶湧,“病態”的水是近乎靜謐,象徵“摩天大樓”裡的貪婪,黑暗,與醜惡都安靜下來後,我們必須與在我們裡面作祟的幽靈面對面。
[ 視覺 ]
此次視覺,挑戰單一個場景,極少量動畫,企圖讓創作回歸到最單純、最原始、最粗暴、卻也最生猛的狀態呈現以愛之名的扭曲與病態。
[ 關於MV劇本小故事 ]
這個劇本的誕生,一開始其實我完全沒想法,就這樣一個多月,我陷入極度焦慮之中,就在打算傳訊息給薛之謙告知放棄的那個下午,那天我在挪威旅行,搭乘高山火車,從Flam前往Myrdal,看著寧靜的雪山與遼闊的高原,我睡著了,半夢半醒間,突然靈光一閃,畫面浮現,接下來的20分鐘在腦海一遍遍地完善了MV的所有畫面,也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MV,那是從我的腦海輸出,希望你們喜歡在我的腦海裡游泳,也感謝挪威的大自然。
導演:廖人帥 OUTERSPACE Leo+王守婕 @mir8cle
#morbidity #sick #love #mv #art #artwork #dance #dancer #lastsupper #god
雪是固態嗎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火箭大叔八月要當太空中心主任了。以下是五年前的訪問。
《田庄阿伯上太空/吳宗信》
五十二歲的吳宗信自嘲國語講不輪轉,捲舌音ㄓㄔㄕㄖ分不清楚,在TED演講索性全程講台語,用的是鄉土的語言,講的卻是科技的未來,他主持的前瞻火箭研究中心這個夏天將試射HTTP-3火箭,火箭採用的是混合性燃料,射程預計一百公里,這樣的射程,這樣的技術,若成功,將是世界第一。
不滿於火箭中心只是學校的研究單位,他上集資網站募款,是學界首創,更企圖將火箭中心企業化,預計在五年內發射火箭,運載個人衛星上太空。「阮做的物件拿得出去,假使說預算不夠就放棄真正莫彩,學生來來去去的,若不產業化,攏無效,」他說:「台灣不能只是做代工,以後就是太空經濟了。全世界的大公司都在發射小衛星,我不是全球化,我這個叫做宇宙化。」
在YOUTUBE輸入「TED XTaipei演講」和「吳宗信」,電腦螢幕會跳出一段名為「台灣本土火箭,要讓太空旅行夢想成真」的影片。演講者是交大機械工程系教授吳宗信,他是該校「前瞻火箭研究中心」 (Advanced Rocket Research Center,簡稱ARRC)創辦人。ARRC今年一月底在新竹香山濕地成功試射雙節小火箭,材料和技術台灣製造,火箭升空一公里,將台灣和太空的距離拉進了一大步,「阮使用欸是混合式燃料火箭,和美國VIRGIN GALACRIC太空旅行同款,伊飛上宇宙一張門票七百五十萬台幣,阮這俗閣大碗。」大演說家談的是科技未來,用的卻是鄉土語言,若不細細分辨演講內容,乍聽聲音起伏和熱情,以為是百貨公司賣菜刀的推銷員。
站在大演說家辦公室門口,影片中男人朝我們走來。「歹勢,歹勢,」他自口袋掏出鑰匙開門:「啊!你要飲水否?抵遐訪問嗎?」未等我們回答,他一個箭步向前,逕自把腳踏車挪到陽台,轉身又從架上拿餅乾招待,五十二歲的男人步調明快,像按了加速鍵一樣。找到縫隙,劈頭便問他為什麼要用台語演講?「為了報仇啦,替自己說的台語出一口氣。」
台語的復仇
課堂上課多半說國語,但他心想TED演講面對全世界,機會難得,可以表達對母語的愛,「所有的語言是平等的,只要好好栽培,菜市場和灶腳的語言,也可以正式演講,表達像火箭太空工程這種複雜的事物。」
他一九六四年出生台南安南區農村,五○年代的台灣農村生活幸福各自不同,但貧困極其類似:上面兩個兄哥、三個姐姐,母親四十歲生他,沒有母奶,也買不起奶粉,僅能餵他喝黑糖水,「散赤到被鬼走抓,呷番薯籤呷到驚」。庄腳老父老母不識字,在家講台語,上小學第一天,老師講啥攏聽嘸,考試成績倒數,二年級某天,課堂上突然懂老師講什麼,那次段考,他是全班第二名。
科學家實事求是,半生經歷整理成投影片,求學、成長,無非一段又一段power point:台南一中、台大機械系,「讀冊對我來說,簡單簡單,逐日攏咧(台語玩耍之意),不是打球,就是肖想交女朋友。」高中踢足球,每天抱著一顆足球搭公車上學。因為射球準,可以四、五十米射球,爆發力快,個頭不高,還是入選台大橄欖球隊。
老婆是在台大校園認識,外省家庭長大的中文系女生,「結婚至今,我說我的河洛話,伊講伊的國語,互相尊重。」他說大腦用台語思考最為靈活,其次是英語。出國GRE考字彙,滿分八百他考六百多,當年全台最高,上國中前不知道ABC狗咬豬,但天性善於歸納和分析,很輕易就掌握英語文法的邏輯和秩序。
剝削的農會
在校園裡講台語並不代表具備本土意識。一九八六年,台大學生李文忠推動校園輔選遭退學,於傅鐘下絕食抗議,他的觀感是「那群人呷飽盈盈」。當兵退伍後,他到美國密西根大學念航太博士,在台灣同學會裡讀到彭明敏《自由的滋味》,腦筋才像爆炸一樣。
雪夜裡讀史明讀到哭,應驗成長過程,原來書中講台灣人的苦難都是真的,「農會真正剝削農民,伊攏放重利欸。細漢時陣,家裡起厝,偕農會借錢,還款到我大學畢業,都未及借的一半,都沒還到本金。彼一時陣,肥料無法自由買賣,比如阮爸爸種稻一百袋,要拿五十袋到農會換肥料,等於抽稅五十趴。」他的思想在此真正轉了彎。
一九九五年才回國,入太空中心服務,隔年便迫不及待展開「5%台譯計劃」,他號召二、三十名同好,每月捐5%的時間或薪水,以漢字和羅馬拼音將《動物農莊》《無花果》等經典翻譯成台語和客語文,每本書首頁下方寫著他們的心願:「ho台灣──新ê獨立ê進步ê文化空間(獻給台灣新的、獨立的、進步的文化空間)」。
一邊忙著開拓文化新鄉土,一邊做著宇宙大夢。他念太空工程,專業是紊流、航太燃燒,「一九九八年入交大,為了生存,走岔了去做電漿」,但他沒忘本,二○○四年,陳水扁政府籌畫「哈比特計劃」(哈比特即賽夏族飛鼠之意),研發載送衛星到太空的火箭,他知道消息,便把擁有火箭專才的好友陳彥升騙回來。
「我們有太空中心,但一直沒有做火箭,以航太來講,若沒有做火箭,就是玩假的,發射火箭才是太空實力的重點,」陳彥升是國家太空中心探空火箭計畫總主持人,早年任職NASA(美國太空總署),他說:「當時吳宗信、林明璋(第二十三屆中研院院士)他們跟我說,台灣要發展火箭,要我回來試試看。」這個傻子放棄一千兩百萬年薪,被吳宗信騙回來,領著一份吃不飽、餓不死的研究員薪水,卻也把吳宗信一群好友拉入火箭領域。
非法的夢想
一枚火箭結合推進、燃燒、導控、電機電池、傳輸技術等相關領域,「發展火箭最大的意義,是提升各領域的技術,是火車頭產業」,吳宗信說當年中科院設計與測試的火箭,由他們來模擬分析,提供給太空中心做參考,「台灣乎阮這群中年阿伯做夢欸機會,我們也要給少年仔做夢的機會。」中年阿伯心中激情燃燒,然而二○○八年,馬英九上任,「哈比特計劃」不了了之。中年阿伯不甘心,索性自己跳下來玩。
那一年,他在交大開設「類蔗糖火箭」(sugar rocket)實作課程,把糖磨成粉結合氧化劑,做成固態燃料,再用大塑膠管等低成本材料,做成小火箭,「我跟學生在學校用烤肉架當發射架,乒乒乓乓,校園的樹都燒掉了。第一次帶學生去新竹香山濕地試射,透早四五點,還被保育員抓到,差一點罰六萬塊。」
二○一二年,他和交大陳宗麟、成大何明字、屏科大胡惠文、北科大林信標,銘傳余仁朋,海大黃俊誠等老師成立ARRC,立志台灣製造的火箭。ARRC今年夏天將射發長八‧八公尺、直徑○‧四五公尺,總重六百公斤的HTTP-3火箭。火箭採混合式推進燃料,預計升空一百公里,這樣的射程,這樣的技術,若成功,將是世界創舉,「火箭推進技術,可分為液態燃料、固態燃料、混合式燃料,液態燃料性能最好,但工程複雜,固態火箭成本低,但也最危險,混合式火箭居中,但安全性、低成本,有機會讓發射火箭的成本由十億,一舉至少掉一位數。」火箭取名HTTP,是北科大、新竹交大、台南成大,屏科大四校縮寫,也是HTTP(超文本傳輸協定)的雙關聯想,象徵該系列火箭的想像空間如網路一樣無遠弗屆。
衛星的戰爭
火箭試射成本估計一千六百萬,他上「貝殼放大」集資網站,募九百多萬,是學界首創,雖至今有六百萬資金缺口,但他老神在在,「捐兩百,捐一百萬都沒關係啦,隨人心意。」不甘心只是掛在學校的研究單位,他企圖將ARRC企業化,「我們做的東西也很拿得出去,但是經費有時陣有,有時陣無,持續七、八年很不容易,假使說預算不夠就放棄真正可惜,學生來來去去的,若不產業化,都沒用。」他說:「危機就是轉機,假使當年政府給我錢,我就會惦惦,不會出來募款,可是出來接觸社會大眾,發現這個市場這樣大,之前待在學院,見樹不見林,可好像小鳥沒東西吃,飛上天空找出路,才發現這個林子這麼美。」
這市場有多大?商業上的小衛星是未來趨勢,從影像到通訊、從農業到環境監控、甚至商業投資都開始運用衛星來管理,SpaceX、Amazon、維珍航空(Virgin Group)等國外企業莫不磨刀霍霍,台灣高科技要轉型、擺脫代工包袱,航太是很好的選擇,而混合性火箭和個人衛星的結合正是台灣下一個機會。他預計在五年內發射自製火箭,運載個人衛星上太空,「全世界的大公司都在發射小衛星,我不是全球化,我這個叫做宇宙化。」
激情的演說
理工科教授講學不扮高深,問我日劇《下町火箭》看了沒?「你緊看,伊做的代誌就跟我們一樣,不過伊欸故事沒我精彩啦,哈哈!」ARRC故事有沒有日劇戲劇化見仁見智,但男主角阿部寬講話肯定沒有眼前的中年阿伯蕩氣迴腸:「人活到一定的檻站後,會想這世人目標是啥,最開始當然是為了升等,拚命寫期刊論文,但那個不一定跟社會有連結。還好碰到這群好朋友,大家有不同的能力,對台灣有共同的想像。什麼樣的想像?台灣要成為一個國家,一定要有東西。一個政府不管富裕或貧窮,一定要提供一趴仙(1%)比例,乎少年從小時候開始作夢,作夢猶有出路,這是一個基本國家該有格局。」
他的目光如炬,彷彿火箭即將升空,五四三二一,發射。演說又華麗又草根,但那並不衝突,我們的想像力隨著那枚火箭衝向天際,看見台灣、看見東北亞、看見亞洲、隨即掙脫地心引力,衝破大氣層,衝上宇宙。中年阿伯說:「我們絕對不會放棄要離開地球。」
雪是固態嗎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看完這篇,學會珍惜生活】
對於創作出《三體》的大劉,小編一直以來的印象,就是佩服他在科幻小說上,各種奇思妙想的設定——唯獨沒有想過,會被他的科幻小說灌雞湯(笑)
這部〈帶上她的眼睛〉就是這麼特別的作品。在短短不足萬字的篇幅中,除了慣有的科幻、解謎元素以外,還相當催淚。有種「萬萬沒想到,是科幻小說教會我珍惜生活」的感覺。
一起來看看這部有些感傷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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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上她的眼睛 / 劉慈欣
連續工作了兩個多月,我實在累了,便請求主任給我兩天假,出去短暫旅遊一下散散心。主任答應了,條件是我再帶一雙眼睛去,我也答應了,於是他帶我去拿眼睛。
眼睛放在控制中心走廊盡頭的一個小房間裡,現在還剩下十幾雙。
主任遞給我一雙眼睛,指指前面的大螢幕,把眼睛的主人介紹給我,是一個好像剛畢業的小姑娘,呆呆地看著我。在肥大的太空服中,她更顯得嬌小,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顯然剛剛體會到太空不是她在大學圖書館中想像的浪漫天堂,某些方面可能比地獄還稍差些。
「麻煩您了,真不好意思。」她連連向我鞠躬,這是我聽到過的最輕柔的聲音,我想像著這聲音從外太空飄來,像一陣微風吹過軌道上那些龐大粗陋的鋼結構,使它們立刻變得像橡皮泥一樣軟。
「一點都不,我很高興有個伴兒的。你想去那兒?」我豪爽地說。
「什麼?您自己還沒決定去哪兒?」她看上去很高興。但我立刻感到兩個異樣的地方,其一,地面與外太空通訊都有延時,即使在月球,延時也有兩秒鐘,小行星帶延時更長,但她的回答幾乎感覺不到延時,這就是說,她現在在近地軌道,那裡回地面不用中轉,費用和時間都不需多少,沒必要托別人帶眼睛去度假。其二是她身上的太空服,作為航太個人裝備工程師,我覺得這種太空服很奇怪:在服裝上看不到防輻射系統,放在她旁邊的頭盔的面罩上也沒有強光防護系統;我還注意到,這套服裝的隔熱和冷卻系統異常發達。
「她在哪個空間站?」我扭頭問主任。
「先別問這個吧。」主任的臉色很陰沉。
「別問好嗎?」螢幕上的她也說,還是那副讓人心軟的小可憐樣兒。
「你不會是被關禁閉吧?」我開玩笑說,因為她所在的艙室十分窄小,顯然是一個航行體的駕駛艙,各種複雜的導航系統此起彼伏地閃爍著,但沒有窗子,也沒有觀察螢幕,只有一支在她頭頂打轉的失重的鉛筆說明她是在太空中。聽了我的話,她和主任似乎都愣了一下,我趕緊說:「好,我不問自己不該知道的事了,你還是決定我們去哪兒吧。」
這個決定對她很艱難,她的雙手在太空服的手套裡握在胸前,雙眼半閉著,似乎是在決定生存還是死亡,或者認為地球在我們這次短暫的旅行後就要爆炸了。我不由笑出聲來。
「哦,這對我來說不容易,您要是看過海倫·凱勒的《三天所見》的話,就能明白這多難了!」
「我們沒有三天,只有兩天。在時間上,這個時代的人都是窮光蛋。但比那個二十世紀盲人幸運的是,我和你的眼晴在三小時內可到達地球的任何一個地方。」
「那就去我們起航前去過的地方吧!」她告訴了我那個地方,於是我帶著她的眼睛去了。
草原
這是高山與平原,草原與森林的交接處,距我工作的航太中心有兩千多公里,乘電離層飛機用了15分鐘就到了這兒。面前的塔克拉瑪幹,經過幾代人的努力,已由沙漠變成了草原,又經過幾代強有力的人口控制,這兒再次變成了人跡罕至的地方。
現在大草原從我面前一直延伸到天邊,背後的天山覆蓋著暗綠色的森林,幾座山頂還有銀色的雪冠。我掏出她的眼晴戴上。
所謂眼睛就是一付傳感眼鏡,當你戴上它時,你所看到的一切圖像由超高頻資訊波發射出去,可以被遠方的另一個戴同樣傳感眼鏡的人接收到,於是他就能看到你所看到的一切,就像你帶著他的眼睛一樣。
現在,長年在月球和小行星帶工作的人已有上百萬,他們回地球度假的費用是驚人的,於是吝嗇的宇航局就設計了這玩藝兒,於是每個生活在外太空的宇航員在地球上都有了另一雙眼睛,由這裡真正能去度假的幸運兒帶上這雙眼睛,讓身處外太空的那個思鄉者分享他的快樂。這個小玩藝開始被當做笑柄,但後來由於用它「度假」的人能得到可觀的補助,竟流行開來。最尖端的技術被採用,這人造眼睛越做越精緻,現在,它竟能通過採集戴著它的人的腦電波,把他(她)的觸覺和味覺一同發射出去。多帶一雙眼睛去度假成了宇航系統地面工作人員從事的一項公益活動,由於度假中的隱私等原因,並不是每個人都樂意再帶雙眼睛,但我這次無所謂。
我對眼前的景色大發感歎,但從她的眼睛中,我聽到了一陣輕輕的抽泣聲。
「上次離開後,我常夢到這裡,現在回到夢裡來了!」她細細的聲音從她的眼睛中傳出來,「我現在就像從很深很深的水底沖出來呼吸到空氣,我太怕封閉了。
我從中真的聽到她在做深呼吸。
我說:「可你現在並不封閉,同你周圍的太空比起來,這草原太小了。」
她沉默了,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啊,當然,太空中的人還是封閉的,二十世紀的一個叫耶格爾的飛行員曾有一句話,是描述飛船中的宇航員的,說他們像……」
「罐頭中的肉。」
我們都笑了起來。她突然驚叫:「呀,花兒,有花啊!上次我來時沒有的!」是的,廣闊的草原上到處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小花。「能近些看看那朵花嗎?」我蹲下來看,「呀,真美耶!能聞聞她嗎?不,別拔下她!」我只好半趴到地上聞,一縷淡淡的清香,「啊,我也聞到了,真像一首隱隱傳來的小夜曲呢!」
我笑著搖搖頭,這是一個閃電變幻瘋狂追逐的時代,女孩子們都浮躁到了極點,像這樣的見花落淚的林妹妹真是太少了。
「我們給這朵小花起個名字好嗎?嗯……叫她夢夢吧。我們再看看那一朵好嗎?
他該叫什麼呢?嗯,叫小雨吧;再到那一朵那兒去,啊,謝謝,看她的淡藍色,她的名字應該是月光……」
我們就這樣一朵朵地看花,聞花,然後再給它起名字。她陶醉於其中,沒完沒了地進行下去,忘記了一切。我對這套小女孩的遊戲實在厭煩了,到我堅持停止時,我們已給上百朵花起了名字。
一抬頭,我發現已走出了好遠,便回去拿丟在後面的背包,當我拾起草地上的背包時,又聽到了她的驚叫:「天啊,你把小雪踩住了!」我扶起那朵白色的野花,覺得很可笑,就用兩隻手各捂住一朵小花,問她:「她們都叫什麼?什麼樣兒?」
「左邊那朵叫水晶,也是白色的,它的莖上有分開的三片葉兒;右邊那朵叫火苗,粉紅色,莖上有四片葉子,上面兩片是單的,下面兩片連在一起。」
她說得都對,我有些感動了。
「你看,我和她們都互相認識了,以後漫長的日子裡,我會好多次一遍遍地想她們每一個的樣兒,像背一本美麗的童話書。你那兒的世界真好!」
「我這兒的世界?要是你再這麼孩子氣地多愁善感下去,這也是你的世界了,那些挑剔的太空心理醫生會讓你永遠呆在地球上。」
我在草原上無目標地漫步,很快來到一條隱沒在草叢中的小溪旁。我邁過去繼續向前走,她叫住了我,說:「我真想把手伸到小河裡。」我蹲下來把手伸進溪水,一股清涼流遍全身,她的眼睛用超高頻資訊波把這感覺傳給遠在太空中的她,我又聽到了她的感歎。
「你那兒很熱吧?」我想起了她那窄小的控制艙和隔熱系統異常發達的太空服。
「熱,熱得像……地獄。呀,天啊,這是什麼?草原的風?!」這時我剛把手從水中拿出來,微風吹在濕手上涼絲絲的,「不,別動,這真是天國的風呀!」我把雙手舉在草原的微風中,直到手被吹幹。然後應她的要求,我又把手在溪水中打濕,再舉到風中把天國的感覺傳給她。我們就這樣又消磨了很長時間。
再次上路後,沉默地走了一段,她又輕輕地說:「你那兒的世界真好。」
我說:「我不知道,灰色的生活把我這方面的感覺都磨鈍了。」
「怎麼會呢?!這世界能給人多少感覺啊!誰要能說清這些感覺,就如同說清大雷雨有多少雨點一樣。看天邊那大團的白雲,銀白銀白的,我這時覺得它們好像是固態的,像發光玉石構成的高山。下面的草原,這時倒像是氣態的,好像所有的綠草都飛離了大地,成了一片綠色的雲海。看!當那片雲遮住太陽又飄開時,草原上光和影的變幻是多麼氣勢磅薄啊!看看這些,您真的感受不到什麼嗎?」
……
我帶著她的眼睛在草原上轉了一天,她渴望地看草原上的每一朵野花,每一棵小草,看草叢中躍動的每一縷陽光,渴望地聽草原上的每一種聲音。一條突然出現的小溪,小溪中的一條小魚,都會令她激動不已;一陣不期而至的微風,風中一縷綠草的清香都會讓她落淚……我感到,她對這個世界的情感已豐富到病態的程度。
日落前,我走到了草原中一間孤零零的白色小屋,那是為旅遊者準備的一間小旅店,似乎好久沒人光顧了,只有一個遲鈍的老式機器人照看著旅店裡的一切。我又累又餓,可晚飯只吃到一半,她又提議我們立刻去看日落。
「看著晚霞漸漸消失,夜幕慢慢降臨森林,就像在聽一首宇宙間最美的交響曲。」
她陶醉地說。我暗暗叫苦,但還是拖著沉重的雙腿去了。
草原的落日確實很美,但她對這種美傾瀉的情感使這一切有了一種異樣的色彩。
「你很珍視這些平凡的東西。」回去的路上我對她說,這時夜色已很重,星星已在夜空中出現。
「你為什麼不呢,這才像在生活。」她說。
「我,還有其他的大部分人,不可能做到這樣。在這個時代,得到太容易了。物質的東西自不必說,藍天綠水的優美環境、鄉村和孤島的寧靜等等都可以毫不費力地得到;甚至以前人們認為最難尋覓的愛情,在虛擬實境的網上至少也可以暫時體會到。
所以人們不再珍視什麼了,面對著一大堆伸手可得的水果,他們把拿起的每一個咬一口就扔掉。
「但也有人面前沒有這些水果。」她低聲說。
我感覺自己剌痛了她,但不知為什麼。回去的路上,我們都沒再說話。
這天夜裡的夢境中,我看到了她,穿著太空服在那間小控制艙中,眼裡含淚,向我伸出手來喊:「快帶我出去,我怕封閉!」我驚醒了,發現她真在喊我,我是戴著她的眼睛仰躺著睡的。
「請帶我出去好嗎?我們去看月亮,月亮該升起來了!」
我腦袋發沉,迷迷糊糊很不情願地起了床。到外面後發現月亮真的剛升起來,草原上的夜霧使它有些發紅。月光下的草原也在沉睡,有無數點螢火蟲的幽光在朦朦朧朧的草海上浮動,仿佛是草原的夢在顯形。
我伸了個懶腰,對著夜空說:「喂,你是不是從軌道上看到月光照到這裡?告訴我你的飛船的大概方位,說不定我還能看到呢,我肯定它是在近地軌道上。」
她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自己輕輕哼起了一首曲子,一小段旋律過後,她說:「這是德彪西的《月光》。」又接著哼下去,陶醉于其中,完全忘記了我的存在。《月光》的旋律同月光一起從太空降落到草原上。我想像著太空中的那個嬌弱的女孩,她的上方是銀色的月球,下面是藍色的地球,小小的她從中間飛過,把音樂溶入月光……
直到一個小時後我回去躺到床上,她還在哼著音樂,是不是德彪西的我就不知道了,那輕柔的樂聲一直在我的夢中飄蕩著。
不知過了多久,音樂變成了呼喚,她又叫醒了我,還要出去。
「你不是看過月亮了嗎?!」我生氣地說。
「可現在不一樣了,記得嗎,剛才西邊有雲的,現在那些雲可能飄過來了,現在月亮正在雲中時隱時現呢,想想草原上的光和影,多美啊,那是另一種音樂了,求你帶我的眼睛出去吧!」
我十分惱火,但還是出去了。雲真的飄過來了,月亮在雲中穿行,草原上大塊的光斑在緩緩浮動,如同大地深處浮現的遠古的記憶。
「你像是來自十八世紀的多愁善感的詩人,完全不適合這個時代,更不適合當宇航員。」我對著夜空說,然後摘下她的眼睛,掛到旁邊一棵紅柳的枝上,「你自己看月亮吧,我真的得睡覺去了,明天還要趕回航太中心,繼續我那毫無詩意的生活呢。」
她的眼睛中傳出了她細細的聲音,我聽不清說什麼,逕自回去了。
我醒來時天已大亮,陰雲已佈滿了天空,草原籠罩在濛濛的小雨中。她的眼睛仍掛在紅柳枝上,鏡片上蒙上了一層水霧。我小心地擦乾鏡片,戴上它。原以為她看了一夜月亮,現在還在睡覺,卻從眼睛中聽到了她低低的抽泣聲,我的心一下子軟下來。
「真對不起,我昨天晚上實在太累了。」
「不,不是因為你,嗚嗚,天從三點半就陰了,五點多又下起雨……
「你一夜都沒睡?!」
「……嗚嗚,下起雨,我,我看不到日出了,我好想看草原的日出,嗚嗚,好想看的,嗚……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溶化了,腦海中出現她眼淚汪汪,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樣兒,眼睛竟有些濕潤。不得不承認,在過去的一天一夜裡,她教會了我某種東西,一種說不清的東西,像月夜中草原上的光影一樣朦朧,由於它,以後我眼中的世界與以前會有些不同的。
「草原上總還會有日出的,以後我一定會再帶你的眼睛來,或者,帶你本人來看,好嗎?」
她不哭了,突然,她低聲說:
「聽……」
我沒聽見什麼,但緊張起來。
「這是今天的第一聲鳥叫,雨中也有鳥呢!」她激動地說,那口氣如同聽到世紀鐘聲一樣莊嚴。
落日六號
又回到了灰色的生活和忙碌的工作中,以上的經歷很快就淡忘了。很長時間後,當我想起洗那次旅行時穿的衣服時,在褲腳上發現了兩三顆草籽。同時,在我的意識深處,也有一顆小小的種子留了下來。在我孤獨寂寞的精神沙漠中,那顆種子已長出了令人難以察覺的綠芽。雖然是無意識的,當一天的勞累結束後,我已能感覺到晚風吹到臉上時那淡淡的詩意,鳥兒的鳴叫已能引起我的注意,我甚至黃昏時站在天橋上,看著夜幕降臨城市……世界在我的眼中仍是灰色的,但星星點點的嫩綠在其中出現,並在增多。當這種變化發展到讓我覺察出來時,我又想起了她。
也是無意識地,在閒暇時甚至睡夢中,她身處的環境常在我的腦海中出現,那封閉窄小的控制艙,奇怪的隔熱太空服……後來這些東西在我的意識中都隱去了,只有一樣東西凸現出來,這就是那在她頭頂上打轉的失重的鉛筆,不知為什麼,一閉上眼睛,這支鉛筆總在我的眼前飄浮。終於有一天,上班時我走進航太中心高大的門廳,一幅見過無數次的巨大壁畫把我吸引住了,壁畫上是從太空中拍攝的蔚藍色的地球。那支飄浮的鉛筆又在我的眼前出現了,同壁畫疊印在一起,我又聽到了她的聲音:
「我怕封閉……」一道閃電在我的腦海裡出現。
除了太空,還有一個地方會失重!!
我發瘋似的跑上樓,猛砸主任辦公室的門,他不在,我心有靈犀地知道他在哪兒,就飛跑到存放眼睛的那個小房間,他果然在裡面,看著大螢幕。她在大螢幕上,還在那個封閉的控制艙中,穿著那件「太空服」,畫面凝固著,是以前錄下來的。「是為了她來的吧。」主任說,眼睛還看著螢幕。
「她到底在哪兒?!」我大聲問。
「你可能已經猜到了,她是『落日六號』的領航員。」
一切都明白了,我無力地跌坐在地毯上。
「落日工程」原計劃發射十艘飛船,它們是「落日一號」到「落日十號」,但計畫由於「落日六號」的失事而中斷了。「落日工程」是一次標準的探險航行,它的航行程式同航太中心的其它航行幾乎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落日」飛船不是飛向太空,而是潛入地球深處。
第一次太空飛行一個半世紀後,人類開始了向相反方向的探險,「落日」系列地航飛船就是這種探險的首次嘗試。
四年前,我在電視中看到過「落日一號」發射時的情景。那時正是深夜,吐魯番盆地的中央出現了一個如太陽般耀眼的火球,火球的光芒使新疆夜空中的雲層變成了絢麗的朝霞。當火球暗下來時,「落日一號」已潛入地層。大地被燒紅了一大片,這片圓形的發著紅光的區域中央,是一個岩漿的湖泊,白熱化的岩漿沸騰著,激起一根根雪亮的浪柱……那一夜,遠至烏魯木齊,都能感到飛船穿過地層時傳到大地上的微微振動。
「落日工程」的前五艘飛船都成功地完成了地層航行,安全返回地面。其中「落日五號」創造了迄今為止人類在地層中航行深度的紀錄:海平面下3100公里。「落日六號」不打算突破這個紀錄。因為據地球物理學家的結論,在地層3400-3500公里深處,存在著地幔和地核的交界面,學術上把它叫做「古騰堡不連續面」,一旦通過這個交界面,便進入地球的液態鐵鎳核心,那裡物質密度驟然增大,「落日六號」的設計強度是不允許在如此大的密度中航行的。
「落日六號」的航行開始很順利,飛船只用了兩個小時便穿過了地表和地幔的交界面——莫霍不連續面,並在大陸板塊漂移的滑動面上停留了五個小時,然後開始了在地幔中三千多公里的漫長航行。宇宙航行是寂寞的,但宇航員們能看到無限的太空和壯麗的星群;而地航飛船上的地航員們,只能憑感覺觸摸飛船周圍不斷向上移去的高密度物質。從飛船上的全息後視電視中能看到這樣的情景:熾熱的岩漿剌目地閃亮著,翻滾著,隨著飛船的下潛,在船尾飛快地合攏起來,瞬間充滿了飛船通過的空間。有一名地航員回憶:他們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了飛快合攏並壓下來的岩漿,這個幻像使航行者意識到壓在他們上方那巨量的並不斷增厚的物質,一種地面上的人難以理解的壓抑感折磨著地航飛船中的每一個人,他們都受到這種封閉恐懼症的襲擊。
「落日六號」出色地完成著航行中的各項研究工作。飛船的速度大約是每小時15公里,飛船需要航行20小時才能到達預定深度。但在飛船航行15小時40分鐘時,警報出現了。從地層雷達的探測中得知,航行區的物質密度由每立方釐米6.3克猛增到9.5克,物質成分由矽酸鹽類突然變為以鐵鎳為主的金屬,物質狀態也由固態變為液態。儘管「落日六號」當時只到達了2500公里的深度,目前所有的跡像卻冷酷地表明,他們闖入了地核!後來得知,這是地幔中一條通向地核的裂隙,地核中的高壓液態鐵鎳充滿了這條裂隙,使得在「落日六號」的航線上,古騰堡不連續面向上延伸了近1000公里!飛船立刻緊急轉向,企圖沖出這條裂隙,不幸就在這時發生了:由中子材料製造的船體頂住了突然增加到每平方釐米1600噸的巨大壓力,但是,飛船分為前部燒熔發動機、中部主艙和後部推進發動機三大部分,當飛船在遠大於設計密度和設計壓力的液態鐵鎳中轉向時,燒熔發動機與主艙結合部斷裂,從「落日六號」用中微子通訊發回的畫面中我們看到,已與船體分離的燒熔發動機在一瞬間被發著暗紅光的液態鐵鎳吞沒了。地層飛船的燒熔發動機用超高溫射流為飛船切開航行方向的物質,沒有它,只剩下一台推進發動機的「落日六號」在地層中是寸步難行的。地核的密度很驚人,但構成飛船的中子材料密度更大,液態鐵鎳對飛船產生的浮力小於它的自重,於是,「落日六號」便向地心沉下去。
人類登月後,用了一個半世紀才有能力航行到土星。在地層探險方面,人類也要用同樣的時間才有能力從地幔航行到地核。現在的地航飛船誤入地核,就如同二十世紀中期的登月飛船偏離月球迷失於外太空,獲救的希望是絲毫不存在的。
好在「落日六號」主艙的船體是可靠的,船上的中微子通訊系統仍和地面控制中心保持著完好的聯繫。以後的一年中,「落日六號」航行組堅持工作,把從地核中得到的大量寶貴資料發送到地面。他們被裹在幾千公里厚的物質中,這裡別說空氣和生命,連空間都沒有,周圍是溫度高達五千度,壓力可以把碳在一秒鐘內變成金鋼石的液態鐵鎳!它們密密地擠在「落日六號」的周圍,密得只有中微子才能穿過,「落日六號」是處於一個巨大的煉鋼爐中!在這樣的世界裡,《神曲》中的《地獄篇》像是在描寫天堂了;在這樣的世界裡,生命算什麼?僅僅能用脆弱來描寫它嗎?
沉重的心理壓力像毒蛇一樣撕裂著「落日六號」地航員們的神經。一天,船上的地質工程師從睡夢中突然躍起,竟打開了他所在的密封艙的絕熱門!雖然這只是四道絕熱門中的第一道,但瞬間湧入的熱浪立刻把他燒成了一段木炭。指令長在一個密封艙飛快地關上了絕熱門,避免了「落日六號」的徹底毀滅。他自己被嚴重燒傷,在寫完最後一頁航行日誌後死去了。
從那以後,在這個星球的最深處,在「落日六號」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現在,「落日六號」內部已完全處於失重狀態,飛船已下沉到6800公里深處,那裡是地球的最深處,她是第一個到達地心的人。
她在地心的世界是那個活動範圍不到10平方米的悶熱的控制艙。飛船上有一個中微子傳感眼鏡,這個裝置使她同地面世界多少保持著一些感性的聯繫。但這種如同生命線的聯繫不能長時間延續下去,飛船裡中微子通訊設備的能量很快就要耗盡,現有的能量已不能維持傳感眼鏡的超高速資料傳輸,這種聯繫在三個月前就中斷了,具體時間是在我從草原返回航太中心的飛機上,當時我已把她的眼晴摘下來放到旅行包中。
那個沒有日出的細雨濛濛的草原早晨,竟是她最後看到的地面世界。
後來「落日六號」同地面只能保持著語音和資料通訊,而這個聯繫也在一天深夜中斷了,她被永遠孤獨地封閉於地心中。
「落日六號」的中子材料外殼足以抵抗地心的巨大壓力,而飛船上的生命循環系統還可以運行五十至八十年,她將在這不到10平方米的地心世界裡度過自己的餘生。
我不敢想像她同地面世界最後告別的情形,但主任讓我聽的錄音出乎我的意料。
這時來自地心的中微子波束已很弱,她的聲音時斷時續,但這聲音很平靜。
「……你們發來的最後一份補充建議已經收到,今後,我會按照整個研究計畫努力工作的。將來,可能是幾代人以後吧,也許會有地心飛船找到『落日六號』並同它對接,有人會再次進入這裡,但願那時我留下的資料會有用。請你們放心,我會在這裡安排好自己生活的。我現在已適應這裡,不再覺得狹窄和封閉了,整個世界都圍著我呀,我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上面的大草原,還可以清楚地看見每一朵我起了名字的小花呢。再見。」
透明地球
在以後的歲月中,我到過很多地方,每到一個處,我都喜歡躺在那裡的大地上。
我曾經躺在海南島的海灘上、阿拉斯加的冰雪上、俄羅斯的白樺林中、撒哈拉燙人的沙漠上……每到那個時刻,地球在我腦海中就變得透明了,在我下面六千多公里深處,在這巨大的水晶球中心,我看到了停汨在那裡的「落日六號」地航飛船,感受到了從幾千公里深的地球中心傳出的她的心跳。我想像著金色的陽光和銀色的月光透射到這個星球的中心,我聽到了那裡傳出的她吟唱的《月光》,還聽到她那輕柔的話音:
「……多美啊,這又是另一種音樂了……」
有一個想法安慰著我:不管走到天涯海角,我離她都不會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