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2-3/28 腦洞一週商業大事】#腦洞商業時事 #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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❶ H&M支持新疆棉遭中國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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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舊文惹出新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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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家這幾天如果打開新聞台,可能會關注到有關「新疆棉」的議題。雖然台灣媒體照樣迎合閱聽人喜好,以斗大的標題列出支持中國政府的藝人名單,試圖激起大眾的對立與怒火...
【03/22-3/28 腦洞一週商業大事】#腦洞商業時事 #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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❶ H&M支持新疆棉遭中國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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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舊文惹出新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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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家這幾天如果打開新聞台,可能會關注到有關「新疆棉」的議題。雖然台灣媒體照樣迎合閱聽人喜好,以斗大的標題列出支持中國政府的藝人名單,試圖激起大眾的對立與怒火,但腦洞身為一個商業分析帳號,當然不應該也沒必要對賣不賣台、誰對誰錯有過多評論。以利編今天就單純站在商業的視角,帶大家簡單回顧一下事件的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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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有大陸網友突然挖出一則去年初瑞典快時尚品牌H&M官方發表的聲明,表示由於中國政府近年來罔顧新疆人權議題,不斷以洗腦、酷刑等方式進行在教育訓練,新疆知名的棉花疑似也是以不人道的形式出產而成,因此決定不再與新疆的棉花工廠合作,亦不會購買其產品。此消息在近日快速發酵,引爆大陸民眾不滿,不僅民間紛紛抵制,政府也採取相應制裁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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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受傷最深的當然就是H&M。除了遭到中國消費者抵制與撻伐,政府更祭出各種控制手段,包括網路上所有與該品牌類似的關鍵字搜尋結果全數消失,地圖上也找不到有關商品店鋪的任何資訊。至於H&M所加入的非營利組織「良好棉花協會(Better Cotton Initiative, BCI)」裡面的其他國際大廠,包括Nike、PUMA等企業也紛紛遭受池魚之殃。而有些品牌則是立即表態支持新疆棉,像是無印良品以及Zara都在這次滅火事件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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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利編盡量用客觀中立的方式記錄整理這次事件的大綱,也不認為企業表態或不表態有一定的對錯,畢竟商人無祖國,一切都是以品牌的生存策略為考量。只不過個人蠻疑惑的一點是,既然這則聲明是去年就出現的,為何直到現在才突然造成風波?網路上引爆的怒火又有多少是純粹出自人民,而沒有經過政府或黨的搧風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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❷ 長榮海運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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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伊士不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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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一艘由長榮海運租用的超大型貨櫃輪船「長賜輪」(Ever Given),因受到強風襲擊導致偏離航線,擱淺在河道上,使得需要來往的船隻全部卡在運河上無法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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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腦粉在國高中歷史課上對這個「蘇伊士運河」並不陌生,在1869年11月正式通航後,乘載著全球12%的貨運量,每天滯留的貨物金額高達96億-120億美金之多。這條橫跨歐亞非三大陸的運河可說是世界貿易的重要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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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國際海運公會秘書長的說法,被堵住的部分航運公司已經開始改變航線,繞道非洲好望角,雖然可以避開這段「大排長榮」,但是這也代表著必須花更長的時間(多12天)、冒著更大的風險(海盜)才能完成貨運載送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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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根據報導指出,蘇伊士運河一年收到的「過路費」就高達58億美金(1652億台幣),更是埃及政府一大財務收入來源,真的可說是用盡了地利之便的盈利模式!但是在受到疫情以及低油價的影響,許多船運公司也漸漸棄蘇伊士運河改選好望角通行,以節省高額的通行費用(通常是35萬美金,1000萬台幣起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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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這次長賜輪的貨櫃等級,通行費用就高達60-70萬美金(台幣將近2000萬元)。而蘇伊士會需要每艘船繳交大約560美金的香菸費(小費),因此又被稱為「萬寶路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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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長賜輪還會卡上幾天的機率應該很高,不過後續的賠償責任歸屬該如何釐清,也是大家可持續觀察的看點(目前長榮指稱因為是跟日本船運公司租用的船,所以應由船主公司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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❸ 知乎在美IPO出師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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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能解決知乎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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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最大的線上問答平台「知乎」在 3/26 日於紐約證交所掛牌上市(IPO)。開盤報價為每股 9.50 美元,然而知乎出師不利,股票跌破發行價格,最後收在 8.44 美元,跌幅超過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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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從問答社群起家,匯集商業、科技、文化等多領域的精英,形塑高質量、專業且優質的內容產品定位。2011 年成立以來,通過 8 輪融資,是少數擁有中國網路巨頭「BATJ」(百度、阿里巴巴、騰訊、京東)富爸爸們撐腰的人生勝利族(?)現在更走在走在羅輯思維、喜馬拉雅等中國著名付費知識平台前,成為中國第一個在美上市的知識經濟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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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知乎的上市申請書顯示,其 2020 年的營收為 13.5 億人民幣,但淨虧損高達 5.18 億人民幣,雖然較 2019 年的 10.04 億人民幣虧損少了近 50%,但仍然未實現盈利。目前知乎的主要收入來源為:廣告(62.4%)、付費會員收入(23.7%)以及提供內容平台商業化的方案(10%)。雖然從 2018 年開始,知乎陸續將觸角深入付費內容、短影片、电商、直播等領域,積極開發新業務,但廣告仍為其主要的收入來源,因此難逃盈利模式單一、嬴弱、長期虧損等批評。 在商業化變現的同時,知乎近年來也面臨許多「大V」用戶(粉絲數量較多的名人、學者、明星等)的出走危機,最困難的是得在去精英化後的內容質量與用戶規模間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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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近期中國概念股受到美國監管的威脅,股價表現都不盡人意。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才在 25日宣布執行《外國公司問責法》(HFCA)。這項法案被認為是針對中國企業而訂定。其要求在美上市的外國企業必須證明不受外國政府控制或持有股權,否則就會被逐出美國的股票交易市場。知乎此刻赴美上市,似乎有些時運不濟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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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腦編 #千層編 #以利編
長賜輪船長是誰 在 朱成志的華山論劍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年少不懂李鴻章,如今方知真中堂》
文/牛皮明明
(註:牛皮明明,詩人、作家,曾在西藏流浪多年。擅長寫民國人物,寫那些被遺忘的故事,筆下的每一個人物都能夠讓人熱淚盈眶!)
前言:
1896年,巴黎萬國運動會。 開幕儀式上,各國國旗伴著國歌依次升起。
輪到中國時,卻只有黃龍旗在一片寂靜之中緩緩升起,自始至終,沒有音樂聲,沒有掌聲,沒有國歌。
過了一陣子,在場的所有人開始大笑。 他們嘲笑偌大的中國,竟然連首國歌都沒有。
在一片嘲笑聲中,年過七旬的老人拄著拐杖站起來,邁著步子走到黃龍旗下。 他挺直腰板,神態毅然,滿懷深情唱著家鄉小調《茉莉花》。
這個老人就是大清權臣李鴻章。 歷史書裡,他是喪權辱國的罪人,是賣國求榮的權臣。
梁啟超卻說:“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惜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
今天,我們不讀李鴻章,不知愛國為何物,更不會知道,在歷史洪荒中,一個渺小的人負重奮力前行時需要多大的勇氣。
01
1840年, 22歲的李鴻章站在皇榜下,他伸長脖子,渴望能從榜單上找到他的名字。 可把榜單從頭看到尾,也沒有看到“李鴻章”三個字。
陪他一起來看榜的父親搖著頭:“走吧,跟我去見一個人。”
父親帶李鴻章見的人,是當時在京城聲名日隆的曾國藩。
從此,李鴻章拜曾國藩為師,跟著他學習經世致用之學。
三年之後,李鴻章信心滿滿走進考場。
這一次,他一舉考中進士,他被欽點進翰林院學習。
這一年,李鴻章25歲,成了大清三十年內會試考場上最年輕的得中者。
從此之後,李鴻章仕途一路扶搖。 從咸豐三年的正七品編修到咸豐八年的三品按察使銜候補道,不到五年的時間,官升七級。
官場多風波,隨處起波瀾。 做官太順利,李鴻章處處遭到排擠,再想往上走一步,已經是寸步難行。
1858年,35歲的李鴻章做了個艱難的決定:辭去官職,到老師曾國藩門下當幕僚!
當官就如同行路,一步步走不難,難的是應對進退,難的是在路途段窮之際,朝天一躍,另起一段。
李鴻章深知繼續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不如換條道路,重新出發!
02
在曾府當幕僚,李鴻章跟曾國藩學習,學他如何帶兵打仗,學他如何處理政務。 這三年,李鴻章進步飛快。
曾國藩有個習慣,和幕僚吃飯時,喜歡圍坐著談論,講學問經濟,也講為人處世。
每次陪曾國藩吃一頓飯,李鴻章都受益匪淺,他說:“和老師吃一頓飯,勝過上一回課。”
1861年,太平天國調集重兵猛撲上海。 上海陷入重兵包圍,岌岌可危。
曾國藩派李鴻章前去鎮守。 李鴻章率領淮軍到達上海,先給軍隊撂下一句話:
"第一仗如果打不好,我們馬上滾出上海!”
當時淮軍9000人,太平軍10萬人,李鴻章不硬拼,只打巧仗。
他讓人虛扎了好幾個營盤,旌旗招展。 太平軍看到營盤就用火砲轟毀,幾回下來,太平軍的彈藥就已經消耗大半。
為鼓舞戰士,李鴻章親自督戰。 他拿把大刀,神情嚴肅地站在隊伍最前面:“一會兒誰敢後退,我就先把誰砍了!”
淮軍聽到這話,個個拼命前衝。 到達上海的第一仗,李鴻章贏得乾淨漂亮!
收到捷報的那一刻,曾國藩連夜上折,保舉李鴻章接任江蘇巡撫。
曾國藩可能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在把江蘇交給李鴻章的同時,也把大清國的後幾十年,都交給了他。
03
當了江蘇巡撫後,李鴻章的仕途開始真正的“一飛沖天”。 李鴻章的官位定律為兩年一升,每隔兩年,官升一級,平步青雲。
1864年,41歲,李鴻章被賜封一等伯爵。
1866年,43歲,李鴻章剿捻有功,獲賞黃馬褂。
1868年,45歲,官升為太子太保銜、湖廣總督;封疆大吏。
1870年,47歲,李鴻章調補直隸總督;是大清9位封疆大臣之首。
1873年,50歲,李鴻章正式補授武英殿大學士,正式成為全大清漢官之首。
在整個大清,漢人能把官做到極致的,也只有李鴻章一人。 一言以蔽之,李鴻章把官做到頂了,比他官位高的人只有王爺和皇帝!
晚清,在與世界對賭國運中,西方國運往上,中國國運往下。
為了挽救中國,晚清權臣左宗棠、張之洞、曾國藩、李鴻章以一己之力為大清續命。
許多學者至今評價,如沒有四大名臣,大清恐怕會早亡50年。
身為晚清重臣,李鴻章勵精圖治,當時的中國已風雨飄搖,他在寒風中扶著這隻大船,生怕這隻大船隨時沉沒。 李鴻章給朋友書信中寫道:
"變則新,不變則腐;變則活,不變則板。”
李鴻章第一“變”,是變中國之體力,用武器強大中國。
1865年,他親自出馬,託人去美國購買機器,聘請高級技師和工匠。 在上海,成立了全東亞最大的兵工廠江南機器製造總局。
李鴻章第二“變”,變中國之腦力,為中國培養近代化人才。
他挑選各省聰明幼童,赴美留學。 每年三十人,十五年後,依次回國,報效祖國。
這些留學生都成大氣,他們中有電報局長梁金榮,清華學校(清華大學前身)校長唐國安 ,交通大學創始人梁如浩,民國首任內閣總理唐紹儀,鐵路工程師詹天佑。
可以說這些人,都是李鴻章的學生。
李鴻章第三“變”,變中國之實業。
我們可以看到一張脈絡清晰的李鴻章實業清單:
1879年,中國第一條電報線;
1880年,中國第一個船塢——天津大沽船塢;
1881年,中國第一家近代化煤礦——開平礦局;
1882年,中國第一個海軍基地;
1885年,中國第一所陸軍軍官學校——天津武備學堂;
1888年,中國第一支純近代化艦隊——北洋艦隊;
而這些諸多的“中國第一個”,創辦者都是李鴻章!
至今,他創辦的輪船招商局依然影響著中國,現在招商銀行的前身就是晚清輪船招商局的子企業。
然而,古老的中國穿越千年塵埃,已經接近她的終點。
她疲憊、衰老、風光不再,在現代文明前,她窘迫難堪,風雨欲來,大廈將傾,單靠李鴻章這樣的權臣孤身支撐,又怎麼能夠支撐得住?
04
1871年8月,當李鴻章用顫顫巍巍的手簽下《中日修好條約》,從那天開始,他的後半生都在永不停歇地簽約。
中國挨多少次打,李鴻章就簽多少次約。
1895年3月20日午後2時半,73歲的李鴻章在隨行官員的攙扶下,拄著拐杖登上馬關議和之地春帆樓。
還沒落座,李鴻章就先看到了日方在他座位邊安置了一隻痰盂。
他拄的拐杖碰到地面“吭吭”有聲,面色嚴肅地坐下,開口就說:“首相大人,我還沒老!”
談判進行了四天,唇槍舌劍,談判僵持不下。
3月24日下午4點,第三輪談判結束,李鴻章走出春帆樓,乘轎車返回驛館。
快到驛館時,混亂的人群中突然竄出個日本男子,朝他臉上就是一槍。 李鴻章左頰中彈,血染官服,倒在血泊之中。
隨從慌了神,哭成一片。 可他醒來第一句話卻是:
"慌什麼,都不要哭,我死不了! 此血可以報國矣!”
他不准醫生給他動手術,只讓醫生將傷口簡單縫合起來。
三天后,李鴻章頭裹白紗布,又坐在談判桌前。 世界輿論嘩然,開始譴責日本。
輿論壓力下,伊藤博文主動提出減少賠款一億兩白銀。
談判最後一天,李鴻章已是疲憊不堪,在談判桌上,我們看不到那個一人在上,萬人在下的晚清權臣李鴻章,而是一個在菜市場買菜,討價還價的孤獨老人。
他與伊藤博文討價還價:“再減少5000萬,行不行?”
被伊藤博文言辭拒絕。 李鴻章又還價:
"5000萬兩不行,再減少2000萬總行吧?”
最後,無奈的李鴻章甚至說:“無論如何再減少點兒,就作為老夫回國的旅費吧!”等到的還是拒絕。
國弱呀,國弱,李鴻章放下了全部的尊嚴,只是為中國省一點銀子。
大家只看到李鴻章的“賣國”,卻不曾看到中堂大人的艱難!
1895年4月17日,《馬關條約》簽訂,73歲的李鴻章帶著一身疲憊和那顆恥辱的砂彈啟程回國,船離開日本土地那一刻。 李鴻章對身邊人說 :
"老夫此生不再踏上日本國土!”這屈辱,他真的受夠了!
可中國那邊呢,等待他的並不是理解和包容,而是罵聲一片,鄙夷一片。
他拄著拐杖,站在甲板上,低頭看著海水洶湧,良久,說不出一句話。
海風吹著他紙片一般消瘦的身體,稍微使勁,就能一下子把他吹到歷史的塵埃里。
05
李鴻章回國,朝野上下,罵聲一片,官員同僚也開始孤立他。
而自始至終,他又做錯了什麼呢? 他不過只是一個無法改變大局的棋子,只是一個73歲的快要進黃土的老人。 雖然他說:
"青山尚且直如弦,人生孤立又何妨。流言止於智者,盡其在我,何懼人言!”
但到了第二年,罵聲一片的國內也待不下去了。 1896年,74歲的李鴻章只好出國去躲流言。 他從俄國開始,相繼訪問德國、英國、美國等多個歐美國家。
1896年,巴黎萬國運動會。 開幕儀式上,各國國旗伴著國歌依次升起。
輪到中國時,卻只有黃龍旗在一片寂靜之中緩緩升起,自始至終,沒有音樂聲,沒有掌聲,也沒有人唱國歌。
過了一陣子,在場的所有人開始大笑。 他們嘲笑偌大的中國,竟然連國歌都不知道為何物。
在一片嘲笑聲中,年過七旬的老人拄著拐杖站起來,邁著步子走到黃龍旗下。 他挺直腰板,神態毅然,滿懷深情地唱著家鄉小調《茉莉花》。
在不可一世的西方人面前,李鴻章從來沒有卑躬屈膝,而是不斷地捍衛尊嚴。 他得到了西方人的尊重,西方人稱他為“東方的俾斯麥”。
在德國,俾斯麥接見了李鴻章;
在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給他頒發伯爵勳章;
在美國,前總統格蘭特的夫人將總統的名貴手杖贈給李鴻章;
一年之後,李鴻章結束環遊歐洲之旅,登上回國的航船。
途經日本時,他乘坐的“華盛頓號”巨輪必須在橫濱換另外一艘船才能返回中國。
而日本天皇和首相伊藤博文知道李鴻章到來,希望能夠行使外交禮節,早早等在岸邊。 隨從對李鴻章說:
"中堂大人,我們要上岸換船。”李鴻章臉色瞬間暗沉下來,一言不發。
從《馬關條約》簽訂,李鴻章誓死不再踏入日本國土一步,這屈辱他銘記於心。
他絕不上岸! 最後隨從只好在兩艘輪船之間,架起一塊木板,通過木板通往另一艘船。
在高高的輪船之間,一塊狹窄的木板上,李鴻章,這個74歲的老人,白髮蒼蒼,面容清癯。
他端正官帽,面容堅定,拄著拐杖、顫顫巍巍邁出步子,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也許風一吹,他就會掉入腳下波濤洶湧的大海。
上船之後,李鴻章並不停留一分鐘,也不拜見日本天皇,在浩瀚的太平洋上立即啟程。
李鴻章是可憐的,也是驕傲的! 可憐是因為沒有選擇,內心卻整整驕傲了一生。
06
1901年,李鴻章生命的最後一年。
這年,他78歲,話越來越少,常一個人坐在有假山的院落,更多時候,他像一條剛上岸的魚,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初秋的一天,經歷過八國聯軍蹂躪的天津城,滿目瘡痍,一片殘垣斷壁。 在已成廢墟的直隸總督府前,七旬老人李鴻章徘徊良久。
突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老去一身如渡海,五官無處不風波。
李鴻章油燈將枯,可是,又被派去和八國聯軍商討議和之事。 弱國無外交,哪裡有商討一說,不過是簽字罷了。
可是偌大的中國,不派李鴻章去,又能派誰呢?
這一年,李鴻章和慶王愛新覺羅·奕劻出席《辛丑條約》簽字儀式,慶王作為當時中國的最高代表,按理說應該他來簽字。
慶王正準備簽字,老人說了一句:
"天下最難寫的字,就是自己的名字。你以後的路還長,這賣國條約,還是讓老臣來簽吧。”
那年,李鴻章78歲,慶王63歲。
李鴻章接過慶王手中的筆,顫抖將“李鴻章”三個字簽成“肅”字的模樣,這三個字擠在一起,看上去既虛弱無力,又辛酸悲苦。
簽完條約,李鴻章一陣劇烈咳嗽,吐血不止。
兩個月後,李鴻章病情急轉直下。
八國聯軍進京之後,慈禧和眾大臣逃離京城,全大清能夠主事的人也就只剩下一個病床上的李鴻章了。
1901年11月7日,李鴻章的病床前,幾個俄國公使前來,逼迫他在俄佔中國東北的條約上簽字,此時的李鴻章已是油盡燈枯。
但俄國人態度蠻橫,強迫他立即簽字。
簽完字後,李鴻章大口大口吐血,一口氣沒喘上來。
身邊人大哭:“還有話要對中堂說,不能就這麼走了!”
李鴻章瞪圓眼睛,身邊的人對他說:“俄國人說了,中堂走了以後,絕不與中國為難!”
李鴻章兩目炯炯不瞑,張著口似乎想說什麼。 身邊的人又說:“未了之事,我輩可了,請公放心!”
聽到這句話,李鴻章閉上眼睛。 他死後,大清上下,哭聲一片。
07
《華盛頓郵報》評價李鴻章說:他無數次將中國人從無知而導致的麻煩中拯救出來,卻每次都被謾罵、指責。
李鴻章的一生,他自己曾這樣概括:
"予少年科第,壯年戎馬,中年封疆,晚年洋務。一路扶搖,遭遇不為不幸。”
就仕途名位而言,李鴻章是幸運的。
時危始識不世才,他抓住了時代提供給他的所有機會,青雲直上九重霄。
然而,這時世的艱難困頓,既是他一切榮耀的來處,也是他一切屈辱的源出。
李鴻章扶大廈之將傾,耗盡心血為遲暮之帝國,小有中興卻難逃歷史洪流。
時局惟艱,干戈未息。 滔滔歷史,每個人不過是滄海一粟,所有的反抗總是無力,所有的尊嚴,也不過是對自己的嘲弄。
如果第一次簽字的人不是他,也許他不會背負那麼多的罵名。
一生中,他顫顫巍巍簽下30多個不平等的條約。 他自己深知,從簽字開始的那天,他就會背負一世罵名。
但歷史就是這樣,如果不是李鴻章,還會毫不留情地選擇另外的一個“背鍋俠”。
這是他的不幸,這也是適逢其時的每一個中國人的不幸。
雙腳踏翻塵世浪,一肩擔盡古今愁。 李鴻章一生跨越了時代,卻還得回過頭,勉力扶著一個大國,艱難地走兩步,退一步,又要爭取多走兩步。
滿腔都是血淚史,可嘆無處著悲歌。 對於時代來說,李鴻章很小,但這個時代巨浪裡渺小的人物,最終,讓歷史吐出了重重的嘆息。
今天,我們不讀李鴻章,便不知愛國為何物,更不會知道,在歷史洪荒中,一個渺小的人負重奮力前行時,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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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鄉文集《靠岸》第六章 舞浪鼓
農曆五月仲夏,吹東南風,當血紅的夕陽像觸礁的輪船,慢慢沉沒在海平線下,豔麗的紅霞渲染了海天,喧騰的色彩,隨著湧浪,在海面跳躍著,直到落日完全沒頂,一切才回歸平靜。此時,一輪明月像被一波波海浪推起似的,悄悄升上夜空,皎潔的月光灑在墨藍的海面上,像海中之湖,又像某處仙境的入口,吸引著航海的人,航向一段古老又美麗的傳說。
此時大陳島的近海,正值一年一度的小黃魚(又名黃花魚)季節,曾祖父羅洪亮領著水手們,揚起風帆,分乘二艘單帆帆船,趁著明亮的月光,在島的近海巡航,只要將一張張漁網投入海中,由二艘帆船拖曳著,就能捕撈一網又一網金黃斑斕的小黃魚,肉豐質細,入口滑嫩的小黃魚,對漁民而言,那可是一尾又一尾的活黃金。
羅家約莫是在清光緒年間,曾祖父羅洪亮那一代才遷移到大陳島的。原本在大陸浙江就有田產的曾祖父,為什麼不留在大陸守著祖產,卻要冒險遷移到大陳島拓荒?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看中了當時大陳島還是一處人湮稀少的荒島,遍島無主的土地,誰先開墾就歸誰的;再則就是大陳島是浙江第二大漁場,周遭海域漁產豐富,終年不絕。
當時在大陸,地籍制度已具規模,土地均繪有清丈圖冊,記載業主姓名、土地坐落、地積甲數等,因此大陸溫嶺的土地多半都已各有所屬,對於已擁有祖產的曾祖父,守成有餘,但已無圈地拓荒的空間。曾祖父算是最早來到大陳島拓荒的一批人,他率先圈了許多荒地,再逐步將之開墾為可耕種的農地,至於在大陸的田產則出租給佃農,然後每年從大陳島渡海回溫嶺老家去收田租。
但在大陳島擁有土地也不是「先到先佔」那麼簡單,口說無憑,而當時在大陳島也沒有「地契」這種東西,那要怎麼認定土地屬張家、李家還是羅家呢?關鍵在於你有沒有實際進行土地開墾。
「是你開墾的,就算是你的土地;你沒開墾的部分,就不能算你的土地!」父親說,這也算是曾祖父那批人初來大陳島時,大家彼此雖不成文,但一致遵守的潛規則。
為了擁有更多的土地,曾祖父十倍於其他鄉親的勤奮,日以繼夜地拓地墾荒。
「早不見太陽、晚不見太陽。」父親說,這就是曾祖父初到大陳島的生活的寫照,意思是曾祖父每天總是天還沒亮,就到圈下的土地耕種,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家睡覺,十年如一日,無日歇息。
曾祖父把一大片無主荒地劃成自己的地界,然後在地界內,親手把土裡大小不一的岩石,一塊一塊地挖除;再把密密叢叢的雜草,一把一把地拔乾淨;繼而將又乾又硬的土壤一鋤一鋤地翻開;最後撒下農作的種籽,辛勤耕耘,等待秋穫冬藏。
就這樣,憑藉著異於常人的毅力與勤奮,曾祖父把一畝畝的荒地變成良田,開拓出羅家在大陳島的大片田產。
「勤勞,才是羅家真正的地!」所謂身教更重於言教,父親認為,曾祖父是用一生的汗水,替羅家的後代子孫,樹立了代代相傳的治家家訓。
除了對墾地的執著,大陳島周遭海域的豐富漁場,更是被曾祖父視為快速累積財富的重要資源。在曾祖父的算計中,田地一旦開墾好了,可以出租給佃農收田租,也可以雇請長工耕作,不必再親力親為,騰出的時間,可以專於漁獲捕撈。環繞大陳島礁的海域,棲息著眾多享譽海內外的魚種,七星鰻、虎頭魚、黑鯛、石斑等,幾乎四季皆有漁產可供捕撈,曾祖父精準地掌握了大陳島陸地、海上的天然資源,加以過人的勤奮刻苦,羅家在他的經營下,自然愈加興旺了。
對許多大陳島漁民而言,大海是賴以維生的母親,從滔滔白浪的海裡,捕撈起來的漁獲,是大海對於辛勤漁夫的賞賜,也是一家溫飽的依靠。每一個曬得黝黑的漁民,臉上大大小小的曬斑,更是上天透過熾熱的陽光,所頒贈的驕傲勳章,為每一個甘冒海上風險,為家計生存而奮鬥不歇的漁民們,烙印出讓後代子孫永誌難忘的徽記。
如前所言,在大陳島的海域,不同的季節有不同的漁汛,每年農曆三月左右是烏賊季,漁民們會開始為捕烏賊做前置工作的準備。
「我們家每年農歷三月,都會到一座叫屏風山的小島附近,搭起草棚,待上一個多月捕捉烏賊。」父親說,只要算好潮流,在附近海域放下一個個用竹子編造的特製竹籠,就表示這是你的海區,其他人就不會越界到你所屬的標示區域捕捉烏賊,換言之,這個海區,也成為一種大家各自默守,互不侵犯的私有領域。
烏賊汛期裡,曾祖父與祖父這對父子,總是划著竹筏到屏風山小島旁,將竹籠布置在自屬區域的近海,他們會在竹籠子裡,放入一隻母烏賊,等漲潮時,會吸引公烏賊進來,這個特製竹籠在兩頭開了外大內小的束口,公烏賊一旦鑽進來就出不去,等到退潮時,就划著竹筏出去收拾一個個竹籠,滿載著烏賊返回島岸。
也有漁民用會漁網捕撈烏賊,這另一種捕法,漁網的上層繫著浮筒,下層綁著重物,讓漁網上邊浮在海面,下邊沉進海裡,算準了烏賊群聚的海域,駕駛著竹筏網捕烏賊。
「為了捉烏賊,我小時候有一次還差點淹死!」父親回憶起一段年少時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的往事。
那時的父親大約十三、四歲,祖父因農、漁兩頭忙著,祖母也下田協助祖父幫忙農事,於是祖父交待父親負責炊煮全家人的午飯。由於大陳島風很大,生火不易,結果父親煮了半天,依然無法將米飯炊熟,害得一家人中午沒飯吃,祖父就把父親痛罵了一番,認為父親身為長子,卻連飯都不會煮。
挨了罵的父親,心情特糟,索性溜出家門,去到一家賣甜餅的店家,店家老闆娘對他說,現在是烏賊季,海面上有很多烏賊因為被魚咬傷,游不動,只能漂浮在海面上,只要去撿一隻烏賊回來,就可以和她換一個甜餅。年少的父親聽了大喜,心想就撿幾隻烏賊跟老闆娘換些甜餅帶回家,家人至少還有甜餅可吃。於是找了一位朋友,二個少年就划了竹筏出海去撿烏賊。
但他們這一對不自量力的小孩,根本不會操控竹筏,加上那一天的海象不好,海流又特別強勁,竹筏竟被海流愈帶愈遠,父親一急,使盡全身力氣划著竹筏,卻因為用力過度,竟把槳都划斷了,沒了槳的竹筏往外海漂離,離岸愈遠了。
所幸此時有一艘帆船駛過,二個孩子立刻大聲呼救,帆船上的漁夫發現父親的竹筏,快速靠了過來,父親趕忙向帆船拋繩,但因為過於緊張,繩子拋出的同時,一個重心不穩,就跌進了湍急的海流裡,還好繩頭已經拋上了帆船,而父親跌進海中時,腳適巧被繩索纏住,帆船上的漁夫趕忙拉繩,把父親拖到船上,此時父親早已精疲力盡,掉進海流裡的同時又喝了好幾口的海水,但總算保住了小命。
父親為了逞強,連一隻烏賊都沒抓到,還差點賠上性命,當時內心的沮喪和懊悔,實非筆墨可以形容了。飽受驚嚇的父親,深怕回家會被祖父責罵,於是一個人躲在家附近海邊的大岩縫裡,不敢回去,一直躲到晚上,滿天璀燦的星光,更增添父親內心的失落與寂寥,此時,祖父早已四處遍尋父親不著,好不容易,終於在岩縫裡找到孤身蹲坐岩石上的父親,祖父不發一語地牽起父親的手,就著星光,默默走回家去。
農曆五月,烏賊季結束,黃魚季開始登場,曾祖父、祖父和幾位水手,會分駕二條單帆帆船拉著漁網去捕黃魚。
其中一條是母船,包含船長在內共有水手四個人,另外有一船則是子船,配有二個水手,一正手一副手。他們都是選風平浪靜的夜晚,在吃完晚飯後出發,白天回航,天候不佳則不出航。在當時,曾祖父是船長,負責操帆及指揮二船,後來曾祖父過世後,就由祖父操帆和指揮。曾祖父和祖父這對父子操帆的技術,在當時的大陳島是遠近馳名的,必須熟悉海象,精算風向和風力,才能將帆船駕馭自如。於是卓越的駕船技術,加上對漁汛海域瞭若指掌,曾祖父、祖父每次返航,幾乎都是滿載而歸。
到了冬天,則是帶魚與鰻魚季,此時船必須開到更遠的地方。因為捕小黃魚的近海帆船,和釣帶魚與鰻魚的帆船,船型與設備都不相同。釣帶魚與鰻魚的帆船,大陳話叫「舞浪鼓」,漁船頭是尖長的,船型也比捕小黃魚船的體積大得許多。雖然一艘船一般也是配置四個人,但船身還有內艙,晚上可以睡在裡面。「舞浪鼓」一出海,通常要三、四天才回得來。
羅家雖擁有自請師傅專造的捕黃魚帆船隊,但「舞浪鼓」這種船,則是每年冬天去下大陳島,向人租來的。
漁民駕著「舞浪鼓」,船上配置一條很長的漁繩,一邊航行,一邊放繩,繩上有鈎、有浮筒,鈎上的餌則是用帶魚切片做成,用來誘使鰻魚上鈎。
「相較起來,冬天出海比夏天出海危險多了。」父親說。一來夏天作業的地方是在近海,天候若有變化,可以立即返航,就算遇到颱風來襲,但漁民們皆通曉觀看天象來判斷氣候,若有颱風接近,漁民從雲的形狀與海流湧浪,就可大致研判出來。但冬天的東北季風,卻是非常難掌握,有時突然颳起強大陣風,僅靠風力航行的帆船根本回不了頭,一不小心,整條船被風吹翻,也時有所聞,因此海難頻頻發生,亦不足為奇了。
羅家討海為生的家族事業,在大陳島大撤退後,便走入歷史,為了不讓島上的物資,在撤退後,被中共解放軍運用,包括家裡的帆船在內,島上所有帶不走的農耕工具、伙房炊具、漁用捕具,悉數遭到國軍銷毁,彷彿是替羅家先祖畢生的努力,劃下一個滄桑句點。
但也不是來到台灣就與漁業絕緣,當我們家被政府安置在花蓮的大陳一村後,政府曾讓大陳鄉親依自己的專長選擇職業,並給予輔導與補助,當時祖父選了「漁民」,政府便配撥一艘小噸位的漁船給祖父,祖父就靠著政府送的漁船,在花蓮近海捕了將近十年的魚,父親並曾陪著祖父出海捕過兩、三次魚。但因為不熟悉花蓮的漁場、魚種與魚性,所捕的漁獲連維持生計都有困難,直到船損壞了,索性不去維修,完全放棄捕漁的念頭了。
父親後來因考上碼頭工人而定居在基隆,雖然他在基隆港當了一輩子碼頭工人,過得仍是傍海營生的日子,卻是在一艘一艘精鋼鍛造的現代貨輪上,靠著扛負重物的苦力,養家活口,相較於曾祖父、祖父在驚濤駭浪中打漁搏命的日子,終究成為家族的歷史記憶了。
「舞浪鼓」,在海之子民的人生中漸去漸遠,成了夢境中的幽靈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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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鄉文集《靠岸》第六章 舞浪鼓
農曆五月仲夏,吹東南風,當血紅的夕陽像觸礁的輪船,慢慢沉沒在海平線下,豔麗的紅霞渲染了海天,喧騰的色彩,隨著湧浪,在海面跳躍著,直到落日完全沒頂,一切才回歸平靜。此時,一輪明月像被一波波海浪推起似的,悄悄升上夜空,皎潔的月光灑在墨藍的海面上,像海中之湖,又像某處仙境的入口,吸引著航海的人,航向一段古老又美麗的傳說。
此時大陳島的近海,正值一年一度的小黃魚(又名黃花魚)季節,曾祖父羅洪亮領著水手們,揚起風帆,分乘二艘單帆帆船,趁著明亮的月光,在島的近海巡航,只要將一張張漁網投入海中,由二艘帆船拖曳著,就能捕撈一網又一網金黃斑斕的小黃魚,肉豐質細,入口滑嫩的小黃魚,對漁民而言,那可是一尾又一尾的活黃金。
羅家約莫是在清光緒年間,曾祖父羅洪亮那一代才遷移到大陳島的。原本在大陸浙江就有田產的曾祖父,為什麼不留在大陸守著祖產,卻要冒險遷移到大陳島拓荒?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看中了當時大陳島還是一處人湮稀少的荒島,遍島無主的土地,誰先開墾就歸誰的;再則就是大陳島是浙江第二大漁場,周遭海域漁產豐富,終年不絕。
當時在大陸,地籍制度已具規模,土地均繪有清丈圖冊,記載業主姓名、土地坐落、地積甲數等,因此大陸溫嶺的土地多半都已各有所屬,對於已擁有祖產的曾祖父,守成有餘,但已無圈地拓荒的空間。曾祖父算是最早來到大陳島拓荒的一批人,他率先圈了許多荒地,再逐步將之開墾為可耕種的農地,至於在大陸的田產則出租給佃農,然後每年從大陳島渡海回溫嶺老家去收田租。
但在大陳島擁有土地也不是「先到先佔」那麼簡單,口說無憑,而當時在大陳島也沒有「地契」這種東西,那要怎麼認定土地屬張家、李家還是羅家呢?關鍵在於你有沒有實際進行土地開墾。
「是你開墾的,就算是你的土地;你沒開墾的部分,就不能算你的土地!」父親說,這也算是曾祖父那批人初來大陳島時,大家彼此雖不成文,但一致遵守的潛規則。
為了擁有更多的土地,曾祖父十倍於其他鄉親的勤奮,日以繼夜地拓地墾荒。
「早不見太陽、晚不見太陽。」父親說,這就是曾祖父初到大陳島的生活的寫照,意思是曾祖父每天總是天還沒亮,就到圈下的土地耕種,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家睡覺,十年如一日,無日歇息。
曾祖父把一大片無主荒地劃成自己的地界,然後在地界內,親手把土裡大小不一的岩石,一塊一塊地挖除;再把密密叢叢的雜草,一把一把地拔乾淨;繼而將又乾又硬的土壤一鋤一鋤地翻開;最後撒下農作的種籽,辛勤耕耘,等待秋穫冬藏。
就這樣,憑藉著異於常人的毅力與勤奮,曾祖父把一畝畝的荒地變成良田,開拓出羅家在大陳島的大片田產。
「勤勞,才是羅家真正的地!」所謂身教更重於言教,父親認為,曾祖父是用一生的汗水,替羅家的後代子孫,樹立了代代相傳的治家家訓。
除了對墾地的執著,大陳島周遭海域的豐富漁場,更是被曾祖父視為快速累積財富的重要資源。在曾祖父的算計中,田地一旦開墾好了,可以出租給佃農收田租,也可以雇請長工耕作,不必再親力親為,騰出的時間,可以專於漁獲捕撈。環繞大陳島礁的海域,棲息著眾多享譽海內外的魚種,七星鰻、虎頭魚、黑鯛、石斑等,幾乎四季皆有漁產可供捕撈,曾祖父精準地掌握了大陳島陸地、海上的天然資源,加以過人的勤奮刻苦,羅家在他的經營下,自然愈加興旺了。
對許多大陳島漁民而言,大海是賴以維生的母親,從滔滔白浪的海裡,捕撈起來的漁獲,是大海對於辛勤漁夫的賞賜,也是一家溫飽的依靠。每一個曬得黝黑的漁民,臉上大大小小的曬斑,更是上天透過熾熱的陽光,所頒贈的驕傲勳章,為每一個甘冒海上風險,為家計生存而奮鬥不歇的漁民們,烙印出讓後代子孫永誌難忘的徽記。
如前所言,在大陳島的海域,不同的季節有不同的漁汛,每年農曆三月左右是烏賊季,漁民們會開始為捕烏賊做前置工作的準備。
「我們家每年農歷三月,都會到一座叫屏風山的小島附近,搭起草棚,待上一個多月捕捉烏賊。」父親說,只要算好潮流,在附近海域放下一個個用竹子編造的特製竹籠,就表示這是你的海區,其他人就不會越界到你所屬的標示區域捕捉烏賊,換言之,這個海區,也成為一種大家各自默守,互不侵犯的私有領域。
烏賊汛期裡,曾祖父與祖父這對父子,總是划著竹筏到屏風山小島旁,將竹籠布置在自屬區域的近海,他們會在竹籠子裡,放入一隻母烏賊,等漲潮時,會吸引公烏賊進來,這個特製竹籠在兩頭開了外大內小的束口,公烏賊一旦鑽進來就出不去,等到退潮時,就划著竹筏出去收拾一個個竹籠,滿載著烏賊返回島岸。
也有漁民用會漁網捕撈烏賊,這另一種捕法,漁網的上層繫著浮筒,下層綁著重物,讓漁網上邊浮在海面,下邊沉進海裡,算準了烏賊群聚的海域,駕駛著竹筏網捕烏賊。
「為了捉烏賊,我小時候有一次還差點淹死!」父親回憶起一段年少時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的往事。
那時的父親大約十三、四歲,祖父因農、漁兩頭忙著,祖母也下田協助祖父幫忙農事,於是祖父交待父親負責炊煮全家人的午飯。由於大陳島風很大,生火不易,結果父親煮了半天,依然無法將米飯炊熟,害得一家人中午沒飯吃,祖父就把父親痛罵了一番,認為父親身為長子,卻連飯都不會煮。
挨了罵的父親,心情特糟,索性溜出家門,去到一家賣甜餅的店家,店家老闆娘對他說,現在是烏賊季,海面上有很多烏賊因為被魚咬傷,游不動,只能漂浮在海面上,只要去撿一隻烏賊回來,就可以和她換一個甜餅。年少的父親聽了大喜,心想就撿幾隻烏賊跟老闆娘換些甜餅帶回家,家人至少還有甜餅可吃。於是找了一位朋友,二個少年就划了竹筏出海去撿烏賊。
但他們這一對不自量力的小孩,根本不會操控竹筏,加上那一天的海象不好,海流又特別強勁,竹筏竟被海流愈帶愈遠,父親一急,使盡全身力氣划著竹筏,卻因為用力過度,竟把槳都划斷了,沒了槳的竹筏往外海漂離,離岸愈遠了。
所幸此時有一艘帆船駛過,二個孩子立刻大聲呼救,帆船上的漁夫發現父親的竹筏,快速靠了過來,父親趕忙向帆船拋繩,但因為過於緊張,繩子拋出的同時,一個重心不穩,就跌進了湍急的海流裡,還好繩頭已經拋上了帆船,而父親跌進海中時,腳適巧被繩索纏住,帆船上的漁夫趕忙拉繩,把父親拖到船上,此時父親早已精疲力盡,掉進海流裡的同時又喝了好幾口的海水,但總算保住了小命。
父親為了逞強,連一隻烏賊都沒抓到,還差點賠上性命,當時內心的沮喪和懊悔,實非筆墨可以形容了。飽受驚嚇的父親,深怕回家會被祖父責罵,於是一個人躲在家附近海邊的大岩縫裡,不敢回去,一直躲到晚上,滿天璀燦的星光,更增添父親內心的失落與寂寥,此時,祖父早已四處遍尋父親不著,好不容易,終於在岩縫裡找到孤身蹲坐岩石上的父親,祖父不發一語地牽起父親的手,就著星光,默默走回家去。
農曆五月,烏賊季結束,黃魚季開始登場,曾祖父、祖父和幾位水手,會分駕二條單帆帆船拉著漁網去捕黃魚。
其中一條是母船,包含船長在內共有水手四個人,另外有一船則是子船,配有二個水手,一正手一副手。他們都是選風平浪靜的夜晚,在吃完晚飯後出發,白天回航,天候不佳則不出航。在當時,曾祖父是船長,負責操帆及指揮二船,後來曾祖父過世後,就由祖父操帆和指揮。曾祖父和祖父這對父子操帆的技術,在當時的大陳島是遠近馳名的,必須熟悉海象,精算風向和風力,才能將帆船駕馭自如。於是卓越的駕船技術,加上對漁汛海域瞭若指掌,曾祖父、祖父每次返航,幾乎都是滿載而歸。
到了冬天,則是帶魚與鰻魚季,此時船必須開到更遠的地方。因為捕小黃魚的近海帆船,和釣帶魚與鰻魚的帆船,船型與設備都不相同。釣帶魚與鰻魚的帆船,大陳話叫「舞浪鼓」,漁船頭是尖長的,船型也比捕小黃魚船的體積大得許多。雖然一艘船一般也是配置四個人,但船身還有內艙,晚上可以睡在裡面。「舞浪鼓」一出海,通常要三、四天才回得來。
羅家雖擁有自請師傅專造的捕黃魚帆船隊,但「舞浪鼓」這種船,則是每年冬天去下大陳島,向人租來的。
漁民駕著「舞浪鼓」,船上配置一條很長的漁繩,一邊航行,一邊放繩,繩上有鈎、有浮筒,鈎上的餌則是用帶魚切片做成,用來誘使鰻魚上鈎。
「相較起來,冬天出海比夏天出海危險多了。」父親說。一來夏天作業的地方是在近海,天候若有變化,可以立即返航,就算遇到颱風來襲,但漁民們皆通曉觀看天象來判斷氣候,若有颱風接近,漁民從雲的形狀與海流湧浪,就可大致研判出來。但冬天的東北季風,卻是非常難掌握,有時突然颳起強大陣風,僅靠風力航行的帆船根本回不了頭,一不小心,整條船被風吹翻,也時有所聞,因此海難頻頻發生,亦不足為奇了。
羅家討海為生的家族事業,在大陳島大撤退後,便走入歷史,為了不讓島上的物資,在撤退後,被中共解放軍運用,包括家裡的帆船在內,島上所有帶不走的農耕工具、伙房炊具、漁用捕具,悉數遭到國軍銷毁,彷彿是替羅家先祖畢生的努力,劃下一個滄桑句點。
但也不是來到台灣就與漁業絕緣,當我們家被政府安置在花蓮的大陳一村後,政府曾讓大陳鄉親依自己的專長選擇職業,並給予輔導與補助,當時祖父選了「漁民」,政府便配撥一艘小噸位的漁船給祖父,祖父就靠著政府送的漁船,在花蓮近海捕了將近十年的魚,父親並曾陪著祖父出海捕過兩、三次魚。但因為不熟悉花蓮的漁場、魚種與魚性,所捕的漁獲連維持生計都有困難,直到船損壞了,索性不去維修,完全放棄捕漁的念頭了。
父親後來因考上碼頭工人而定居在基隆,雖然他在基隆港當了一輩子碼頭工人,過得仍是傍海營生的日子,卻是在一艘一艘精鋼鍛造的現代貨輪上,靠著扛負重物的苦力,養家活口,相較於曾祖父、祖父在驚濤駭浪中打漁搏命的日子,終究成為家族的歷史記憶了。
「舞浪鼓」,在海之子民的人生中漸去漸遠,成了夢境中的幽靈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