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真的要脫歐了。 今天看著新聞畫面，很多記憶不斷在湧現。我想起去荷蘭交換時的英國室友，和我抱怨脫歐是個多麽愚蠢的決定，但歐洲議會的選舉他也懶得投票，「反正國家都被搞成這樣了，還能更爛嗎？」 去Utrecht的朋友宿舍時，在廚房碰上他的英國朋友們，也忍不住試探下他們對脫歐的看法，「當然歡迎聊脫歐啊！我們幾乎每個禮拜都一定會聊到這個。」聳了聳肩，眼裡滿是無奈。他們也反對脫歐。 但不是所有的英國人都想聊脫歐。英國媒體Sky News甚至在去年十月左右，新設一個 "Brexit-Free" 頻道，讓厭倦脫歐議題的民眾可以看到別的新聞。實際去到倫敦，走進氣候、核能、軍人退休金等不同示威群眾時，他們也告訴我，比起吵到爛的脫歐，有更多的議題值得他們付出心力。 過去一年經歷了無數個盯著直播看投票的夜晚，參訪英國國會時發現，媒體上好多畫面是真的。時任首相Theresa May和工黨領袖Jeremy Corbyn的唇槍舌戰實在精彩，議員們此起彼落的嘲諷聲也同樣讓人難忘，更別說議長John Bercow經典的"ORDERRRRRR"。 可是也有好多群情的質感，是新聞捕捉不到的。報導的文字讓我知道英國已經被脫歐撕裂，街頭上的民眾卻讓我更切實地體會到那條裂痕。 國會外，一群支持脫歐的英國人憤怒地向保守黨表達不滿，怪政府沒有能力、落實不了公投的結果；隔一條街，反對脫歐的民眾揮舞旗幟、大喊口號，相信總能找個出路，讓英國不要離開歐盟。 「你們有試過和他們溝通嗎？」兩邊的人我都問過一次。「很久以前試過，現在不了，他們聽不進別人的聲音，我們就各做各的吧！」他們好早就放棄溝通了，因為過去幾年又太多負面情緒都由此而來。 但至少，他們選擇尊重，沒有因為立場的不同就惡言相向，這點我是十分予以肯定的。 脫歐的嚴峻局面背後，有著錯綜復雜的政治脈絡，包括英國對歐洲的實用主義態度、保守黨內部的分裂、英格蘭的認同危機，但也被時勢下的議題推動著，像是歐洲一體化的困境，還有移民危機與經濟問題。 雖然台灣人的身份似乎無從評論，但我自己是支持留歐的。原因之一，是我認為很多脫歐者是種族主義者、民族主義者，不懂的尊重不同文化的差異。但和許多支持脫歐的街頭群眾對話之後，我改觀了。 印象很深刻的是個有點年紀的老奶奶，「我支持脫歐是因為這是公投結果，英國是民主國家，政府不該也不能漠視民意。」他是出於對民主體制的堅持，所以力挺脫歐。 還有很多的脫歐者，或因主權、或因本土文化，踩定這個立場。很多人不像我以為的自私，他們擁抱著和我一樣的價值，但我沒有真正理解過他們生活的脈絡、碰到的困境，所以我不懂他們的執著。 我可以明白為何英國遲遲無法癒合，社會中有太多的不平等，這些差異本身是溝通成本，也持續在增加對話的難度。今天的新聞依舊能看見不同立場的人在鏡頭前爭辯，但談的話題一樣、核心論點跟過去都如出一徹。英國社會的公共討論，好似真的停擺了四年。 幾天前，歐洲議會以621票贊成、49票反對、13票棄權，表決通過脫歐協議，然後議員們牽起手，高唱《友誼萬歲》。好多親歐派的英國議員們在落淚，另一邊Nigel Farage等脫歐大將笑臉滿盈，得意地說自己找回國家的尊嚴了。媒體開始採訪其他國家的議員，回憶起過去和英國議員們激辯的時光。 可以感受到那百感交集的氛圍，在這麼具有時代意義的歷史時刻，英國真的走進下一個篇章了。"It's really HAPPENING." 記者和主播報導時的語氣，滿是不可置信。 英國脫歐讓我看見民主體制的內在矛盾，也讓我感受到政治博弈在內閣制國家扮演多麽重要的角色，更是我意會到時下難解的移民問題，如何透過政治議程改變一個國家的未來。右翼民粹、氣候危機、隱私管理，歐盟想要解決的這些問題，比我想像的要複雜太多。 但在這些之外，更重要的是英國、歐盟被影響的人們。英國走進過渡期了，接下來的談判才是改變他們生活的關鍵。政局的變化太難預測，只希望英歐雙方能竭盡所能地為人民尋到最好的福祉。 照片是2019年5月26日，在歐洲議會外等待歐洲大選結果的一對夫妻。他們支持歐洲整合、婚姻平權，期待歐盟能繼續往一體化的方向前進。 該屆大選最後創下多年來最高的投票率，也是投票率第一次提升，「大家還是喜歡歐盟的！歐盟還沒死！」 他們對英國脫歐的決定感到遺憾，因為他們始終相信，當歐洲成為一個共同體，才能解決人類面臨的各種巨大威脅。 #英國脫歐 #英國 #脫歐 #歐盟 #歐洲 #歐洲議會 #倫敦 #布魯塞爾 #Brexit #British #UK #UnitedKingdom #Europe #EU #European #EuropeanParliament #Euroscepticism #新聞 #新聞記者 #採訪 #採訪手記 #採訪日常 #旅行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