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梓靈短篇小說 胃部的痛楚已由昨晚的十級減至兩三級，但仍然令我臉色發青、四肢無力。「照胃鏡？醫生，那要麻醉嗎？」在醫院病床上，我焦急地問醫生。「不用麻醉師，是一種比較輕度的鎮靜方法，很安全，一小時後護士會推你下去。」醫生說完就走了。 我並不是擔心醒不過來，而是想起一個嗜酒的朋友的遭遇，他在一次胃鏡檢查後，在鎮靜藥未全退迷迷糊糊之間，向女朋友說了曾經跟她好姐妹戀上的秘密，那次可真是弄得雞犬不寧，誰知道我在那狀態下會說出什麼？ 我頂著痛楚，一個人推著生理鹽水的支架來到走廊，打電話給朋友求救。 「有什麼方法保證我不會跟Zelia說出那件事，你知道我曾經有幾個月跟公司的女同事Kimmy……」我小聲說。 「怕什麼？可能你不會醒呢！」衰仔輝如是說。 「你少咒我，我不醒就不能還錢給你。」 此話湊效，他續說：「我跟你說啊，你這時候越是想著這件事越糟，你立即找別的事來想想，昏迷前越掛心的事，迷迷糊糊時最有機會說出口。」 「真的假的？」 我回去躺著，趁有一名有點年紀的護士長替我量血壓，我便小聲問她： 「姑娘，有沒有一些迷糊時不會亂說話的方法？」 哪知護士長見死不救，冷冷地答我：「平生不做虧心事，昏迷幾次也不驚。」 突然換了一位年輕的護士進來，雖然戴著口罩，但眉清目秀，長頭髮束在腦後，我確實有一下子忘了胃痛。 我的鹽水裝置在響鬧，她細心地替我檢查。這時隔壁床的男子在布簾後面不住叫痛，她不去理他反而照料我，讓我更有好感。 男子實在吵得很，她歎了口氣，小聲說：「最怕這種少少痛也大呼小叫的男人。」 她跟我說心底話，讓我受寵若驚。 我這便鼓起勇氣問她：「姑娘，有沒有一些迷糊時不會亂說話的方法？」 「女朋友會來是吧？」她年紀輕輕，但似乎已見識不少。 我看了看時鐘。「一般要花多久才全清醒呢？我怕她下班來看我時，我不知道會亂說什麼。」 她有一瞬間望著我，彷彿在判斷我這個人值不值得幫，還是乾脆宣判一句「該死」更佳。 「的確也有病人在女友面前喚了其他女孩的名字，你是那種人嗎？」 「已經過去了，我是真的洗心革面，求婚戒指都買了。」 我盡力展現我的誠意，果然，一聽到求婚戒指，沒有女人不心軟的，感覺她態度一轉。 「你女朋友除了你之外，最在乎的是什麼？」她這樣問就是肯幫我了。 我想了想：「應該是她的兩隻貓吧。」 「那你不停想著兩隻貓的名字就好了。」 既然是專業人士教路，沒理由不從。 被推進手術室的路上，我反覆默唸著兩隻貓的名字：忌廉、芝麻，忌廉、芝麻，忌廉、芝麻……就此進入了無意識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見兩把女聲在交談。 「他剛才說什麼？」是美女護士的聲音。 「他問自己在哪裡？」是Zelia的聲音。「你在醫院啊，忘了嗎？你胃痛入院。」 我像又說了一些話。 「他問起我家的貓呢！」Zelia興高采烈地說：「姑娘你說這樣的男朋友哪裡找？自己病了還記掛我的寶貝呢。」 終於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Zelia的臉就在身邊，她溫柔地微笑著，還對我說：「你睡了很久，終於醒了嗎？一定餓很久了，我預備了粥給你吃。」 聽到這句，我就知我過關了。 「我好像聽到有人說話。」我對她說。 「傻瓜，你忘了自己進醫院了，你還問起忌廉和芝麻呢！什麼時候你這樣將牠們放心上的？」 美女謢士又進來替我量血壓，我跟她打眼色，她還是戴著口罩，雖然看不見，總覺得她在對我笑。 我已經想著，到底有沒有機會看到護士口罩下的真面目？ 總覺得謢士跟我的出軌對象是同一型……現在已不怕想了，不會再穿幫了。 真想向她道謝，但女友很愛吃醋，如果不是我在迷糊中對她表示忠誠，她一定對長得這麼漂亮的護士懷有敵意。 Zelia正想餵我吃粥，醫生忽然進來說：「還不能吃東西呀！剛才胃裡還有食物，晚點再照一次吧。」 「什麼？還要再來？」 我又再一次被推向手術室，這次美女護士也來陪我，我滿腦子只是怕被她看到我插著喉流口水的蠢樣…… 結果，我是被一巴掌摑醒的。 Zelia哭著對我說：「我就知你跟Kimmy是有什麼的，這次你還不自招了？」 「我招了什麼？」Zelia轉身就走。 我發現美女護士終於沒戴口罩，一如我想像中的美。 「你看來全醒了，我去叫護士長。」她木訥地說，正眼不看我。 「請問我到底說了什麼？」我呼叫。 鄰床的男人忽然拉開布簾，笑著說：「剛才你說，姑娘，你好漂亮，Kimmy都不及你漂亮。」 早知道我該繼續想著貓的，是我咎由自取…… 護士長板著臉回來替我檢查，看樣子美女護士再也不來了。 護士長毫不客氣地說：「幫到你一次，幫不到你第二次的，真不懂你們，不能坦誠的話，結婚之後就不怕說夢話嗎？心裡面要是住著一個人，要對她專一，又有什麼難？」 （完） #專情#鄭梓靈#愛情#散文集 #就是想念那個明知道不適合自己的人 #香港作家#語錄#短篇#小說#hkgirl#hkgirls#hk#hkig#hkinstagram #文字#心情#心聲#共鳴#分享#都市日報#逢星期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