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資優生

不同於美國牙醫系通常一屆只有四十人，同班後大家有如肚子裡的蛔蟲，知道生長環境、交過幾任男女朋友、只差沒背下同學的信用卡密碼，NYU牙醫系一屆的學生三四百人起跳，不少同學我到畢業也叫不出名字。又加上NYU的學習方式有點像把你丟到水裡學游泳的適者生存概念，大家都躲在志同道合的社交圈內努力存活，長期緊繃的壓力和情緒如影隨形，可是在那個階段的交的朋友，除了念書分享筆記研究功課之餘，吃喝拉撒睡都膩在一起，更容易建立起一輩子都抹滅不掉的深厚情誼。

里哥就是這樣的朋友，他的成績永遠在全班前五。我則載浮載沉，只想平安過關。里哥私底下是個熱愛金庸漫畫，去機場還會迷路的低調高材生。我和里哥的朋友圈內，沒有算計或利用，大家都樂於互相幫忙，誰哪科快不行，立馬送上資料筆記，想要在Ａ家讀到深夜？歡迎。上課睡著想借Ｂ的筆記？沒問題。這圈子裏和里哥同等級的高材生不少，可是卻從來不因為成績而看低別人。不管書念得多好或多糟，在乎的永遠是成績底下的彼此。在我眼中真正厲害且令我敬佩的學霸就像里哥這樣，優秀成績不說嘴，為人低調且謙和，畢業之後默默申請上矯正次專科，完成後又默默的在紐約開三間診所。

上次和里哥見面是六年前，一晃眼里哥有了兩個小孩，里嫂在疫情時帶孩子回台念書。里哥在加州確診人數下降後從紐約飛來度假，順便看圈子裡的朋友和自身家人。我們用正港墨西哥食物招待里哥，一不小心就聊到快半夜，把六年來的人生大事一一詳述完畢。我們聊八卦、聊小孩、聊工作、里哥甚至和Ｃ探討起矯正和神經內科的學術議題，讓我覺得像旁聽一堂免費的進修課。

那天晚上，里哥說了一段令我記憶深刻的話：

「我念牙醫系不是為了考高分，而是純粹興趣。但我永遠記得，在知道排名後，讀書反而變得不好玩，因為我開始為了維持名次患得患失，在意成績和別人的評價。當我一旦只為排名成績而學習，反倒就失去學習的樂趣了。」

里哥的那段話令我思索許久，小時候我們為了好成績而念書，卻很少思索如何為自己學習。長大後我們或許為了別人的讚美去朝著能獲得掌聲的方向邁進，我們取悅迎合身旁的人，卻很少人自我發掘甚麼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多少人是為了自己去努力？即便念的知識和考試一點關係也沒有，即便寫出來的東西沒觀眾欣賞，即便喜歡的事情看似對未來沒幫助。當人生只是一昧直線的往終點前進，是不是也連帶犧牲掉許多摸索的機會？

里哥跟我要了我的書，還說如果爛老闆故事不夠多，他非常樂於提供題材XD。臨走前，他斬釘截鐵的告訴我，
「你能寫作真的超酷的，真的！不要為了賺錢也不要為點閱率，為你自己，繼續寫下去吧！」

最後祝福里哥的三間診所開業順利，等疫情過去，換我去紐約找你吃Veniero's。

PS… 順便替里哥打廣告，在紐約有需要找矯正醫師的歡迎私訊我謝謝！
PPS… 順帶一提，里哥也是小留學生，標準的第三文化小孩。

#NYU牙醫系 #資優生里哥 #學霸中的學霸 #低調高材生 #學習的原因 #為自己而學 #洛杉磯生活 #好奇有粉絲也是NYU的嗎 #歡迎來相認嘿 #圖為我家附近的孔雀偷吃鄰居的枇杷畫面

【ㄧ年】

2014年3月18日，是我人生中值得紀念的一天。去年的這天，是日本牙醫師國考放榜日，同時也是我開起這個小Page的一天。

轉眼間就過了一年。

而一年後的2015年3月18日，恰巧是我們醫院的實習醫生結業式。這天領到了臨床實習結業證書，心中滿滿的感激！

去年的放榜日，我忙著到處報喜道謝，歡欣鼓舞的規劃下一步。寫下這裡的第一篇文章【里程碑】時的雀躍心情，都還鮮明的記在腦海裏。心中滿是期待未來一年的實習生活！而ㄧ年後的這天，我在做什麼呢？

早起洗衣曬衣，在瑜珈墊上做肌耐力核心運動，為自己準備豐盛的早餐，因為今天的手術日要儲備充足體力。
八點在大會議室，出席英文論文的研討會。
九點前急診室送來喝醉酒在路上摔個狗吃屎顏面骨折牙斷吞下肚的大叔。
九點四十開始今天的兩場手術，一路站到黃昏。
手術中簡單的拔牙和縫肉，現在都可以把上司的咆哮當作背景音樂，氣定神閒的以自己的步調任性前進。
手術中維持同一個極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也不像以往一樣吃力，姐姐平常都有在練！
電燒腫瘤，隔著層層口罩和面罩，依然嗆鼻刺眼，但是已經學會用平常心冷眼看待這些惡性新生物。
維持老闆整個手術過程都有好心情是小咖的重要工作，手因為怪姿勢越來越麻，還要不忘奉承或耍呆陪笑掌控手術室的愉悅氣氛。
手術間的休息時間，十分鐘狼吞虎嚥。ㄧ開始每天和都是男人的上司一起吃戰鬥飯，節奏快的我真的每餐都要吐了，去年四月的時候我不知道每天我吃了什麼，因為我都用灌吞的下肚。今天我們一樣一起去食堂吃飯，點同一個套餐，一起坐下，談笑風生，然後我們一起起身再進手術房。同時開吃同時退場，毫不拖泥帶水。原來這種步調也是會習慣的。
手術結束，展開無止盡的巡房和被小護士連環Call。邊打病歷手邊的PHS狂響。病人和護士看到我都超開心，因爲大頭總是不出現，而小囉囉我就是負責打理一切雜務。
一開始真的超討厭病房相關業務的，但今天居然覺得很喜歡，能夠在第一線傾聽病人的聲音，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閃電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喝口水喘口氣，和同期的小兒科&胸腔科實習醫生瞎聊，邊吃病人送的小蛋糕邊大笑。曾經覺得好生疏的空間，好緊繃的氣氛，經過了一年，有了一起並肩作戰的好夥伴，可以真正放鬆的次元。
傍晚的診療會議，隨著最近Case的爆增而變得繁複卻新鮮刺激。
晚上六點在會議室的實習醫生結業典禮，穿著白袍從院長手中領取臨床結業證書，深深一鞠躬，致謝詞。這一切好不真實。回想一年前第一天就職典禮的畫面，現在眼前恩師們排排站，透露著溫柔和充滿期待的慈祥眼神，眼淚都要奪眶而出。
接受大家的祝福，到處合照，結束之後立刻回到工作崗位。
和學長翻閱著長長的死亡病歷，討論著這兩三個月來我們的治療哪裡可以改進，討論著我們對死亡對臨終對人生終點的看法。
ㄧ晃眼，氣喘吁吁的跑上跑下的就到了晚上九點。被忘記的晚餐時間好像也不太需要。
換下制服，只想直接衝回家躺在沙發上。回宿舍的路上碰到學長，"想不想吃文字燒？今天要大肆慶祝你從實習醫生畢業！"，於是學長就飛車載我去月島，一路大笑互爆醫院八卦掀對方底，肚子塞滿了文字燒和大阪燒，大滿足的深夜食堂❤️

一年前，我絕對想不到一年後的我會過著這樣的生活。

這一年的經歷，給了我無比大的自信勇氣。不是說我認為自己無敵，而正好相反的，我知道自己多麼無能多麼渺小。正因如此，我每天盡一切努力，把所有小事都做好，把我默默無名的reputation 從零開始建立，專業知識和態度一點一點累積。而就在一年後，從身邊的人對我的評價，我真的打從心底替自己感到驕傲。常常覺得自己帥翻（笑）

然而我依然是Nobody，但是我知道，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有面對和解決的勇氣和力量。這是會一生跟隨著我的禮物。

感謝人生的歷練，這一年在小小森林醫院的每一天，會變成我生命豐富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