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造一艘船，先產生對浩瀚大海的想望】(也算炫耀文慎入喔)

從小到大功課從未頂尖，最多成績只在中上，除了狂熱喜愛研究動物，智力水準也只能說相當地普通，

尤其國中最弱的一科是數學，曾經不論怎麼努力，都仍在及格與不及格間起伏，沒有任何進展，有一天小子說乾脆放棄數學算了。

從來、絕對、永遠不可能奢望走進這間紅樓高中，我也從未在心底幫他設定這樣的奢望，

所以考前導師邀請他們去自己屬意的高中先行參觀與激勵自我時，小子也只選擇了一兩所擁有生物社與相關選修課程的高中而已，小子也一直以這樣的目標為滿足。

為了鼓勵他不可輕易放棄數學，我曾在「家有青少年之父母生存手冊」記載他學數學的經過。

也許天公疼憨人，這次的作文題目「我想開的一家店」讓每週都要進「兩棲寵物店」幫各類寵物購買食物的小子，把他從小到大在兩棲爬蟲店感受到的點點滴滴與自己的理想結合，最後拿下了六級分。

而因為最終沒有放棄數學，因此比較簡單的「選擇題」全拿到了分數，

至於根本是智力測驗的非選題，當然依然是相看兩無緣，但因為不放棄，小子盡力寫下自己的思考過程，酌量還是拿到了一點分數。

一個曾經數學爛到不及格的孩子，會考竟然拿到了A++。

除了自然差一題，其他也都拿到A++。

一個成績普通至多中上的小子，從未想過自己自己能在這個階段拿到這張漂亮的成績單。

他的同伴與同學們能走進此棟紅樓的，幾乎都是學校的學霸、學神、數理資優生或是極度用功聰明的績優生。

小子說雖然興奮，但感覺實在相當忐忑，我也當然知道，未來的路，相當辛苦、壓力極為龐大。

但是，我依然會鼓勵他永遠要記得自己心中的那片「浩瀚大海」激勵他繼續前行。

分享這篇在「家有青少年之父母生存手冊」所記錄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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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升上國中之後，爸媽不約而同的眼界都變小了，大家似乎「窮的只剩下分數」了，孩子回到家，第一個問的是「今天考幾分？」；

孩子睡覺前，只剩一個擔心：「書唸完沒？」；上學前，最重要的叮嚀是：「上課要認真一點！」

似乎爸媽的全意識、潛意識裡都灌滿了深深的恐懼：我的孩子不念書怎麼辦、念不好書怎麼辦？

問題是，走過來走過去都要押著孩子去念書真的有用嗎？

我要鄭重地說：叮嚀孩子讀書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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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親身實驗證明，玩心重、花招多的孩子，的確非常需要爸媽適時的提點，甚至是當頭棒喝(不是要爸媽真的拿棒子去打孩子喔)，否則他們真的很容易就迷途難返。

只不過，如果要讓孩子快速放棄念書，那就天天照三餐外加點心宵來提醒他讀書吧，因為這樣必定會變成疲勞轟炸，孩子絕對麻木反感！

連環奪命的提醒不絕於耳，孩子腦海裡便自動生出了一個迴路：

(((讀書 =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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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為一直喊「去讀書」的人就是爸媽，所以腦海更自動把迴路延伸成：

(((讀書 = 爸媽 = 痛苦)))

這也難怪不少青少年看到爸媽就逃走，因為腦袋裡已生成堅固的意象：

(((爸媽就是痛苦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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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悟出這個道理之後，每當看到孩子玩物喪志、忍不住就要連續開罵時，我的靈魂就自動飄移到孩子身上去感應感應！

果然，每多聽到一句「快去念書」就會「更痛恨念書」，這股威猛意識流立即貫穿我的靈魂，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待我的靈魂飄回己身後，便自動封嘴不再嘮叨了。

因為我已充分理解：嘮叨孩子念書超過了一定的頻率，只會有反效果！

難到，看到孩子不好好念書，只能豎白旗投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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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的作者聖修伯里說過一段話，給了我閃亮亮的靈感，他說：

「如果你想要造一艘船
你要做的，不是請大家一起找木頭、分配工作，
也不是下令誰該做什麼
取而代之的，你應該做的是---
勾起大家對浩瀚無垠的大海產生渴望」

原來，面對讀起書意興闌珊的孩子，我最該做的一件事情並沒有做！

不是把參考書堆在孩子桌上，也不是下令他幾點到幾點要用功、要寫完幾題，更不是先規定他一定要考到幾分，而是----

先帶著孩子看看十年、二十年之後的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達到什麼樣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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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上國一時，原本還對數學充滿熱忱，畢竟暑假也花了心血先行預習，第一次段考還表現不俗，但隨著課程愈來愈緊湊，小子的數學分數如降落傘一般直直落，直到有一天考了個不及格，小子終於攤牌：

「媽，我對數學沒什麼興趣，更何況學這些數學將來也沒什麼用，算了吧，我承認我和數學沒什麼緣分！」

看來，小子已經準備好走上「放棄數學」一途！頓時我心頭一陣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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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起，這個孩子從小就喜歡研究動物：自告奮勇當保育志工、每個月參加青蛙調查的工作；

放假時，死纏爛打非得要爸媽帶他到深山裡尋找各種青蛙，橙腹樹蛙、豎琴蛙、諸羅樹蛙，他用超乎我想要的堅定毅力，像是破關一樣，一種接著一種的稀有蛙都被他給找著了！

不只如此，他更往天空發展，開始探索各種鳥類，他到福山植物園搜尋帝雉、到大雪山苦苦守候熊鷹…….，這股熱情絲毫未曾稍減。

「沒錯！我就是要當一名動物研究員。」小子小學時就堅定的說出志向！這不就是聖修伯里所說的「浩瀚大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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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問小子：「你將來還想當動物學家嗎？」

小子很堅定：「當然！」

我再問：「沒有改變嗎？」

小子依然堅定：「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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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小子一直堅定不移地望著自己的「浩瀚大海」啊！我怎麼能不把握這片「大海」，繼續「鋪梗」呢？

於是，我跟小子說：

「你知道嗎，當一名動物學家，需要常常做調查統計、做數據分析，才可能進行各種研究，所以，即使數學不需要達到頂尖，但都需要具備一定的能力喔！」

小子抬頭看著我，若有所思，半晌無語。

非常神奇的是，在那之後，不論數學分數如何的起伏，大多數的時間他都認份的把習作一題題完成，也會主動跟我討論他需要什麼樣的幫助。

當然，他難免還是會怠惰，此時，我就再帶著他看看他那片美麗湛藍的「浩瀚大海」，很快，鬥志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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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讀書，所以很難生出動機，所以，我們得常常引導他們去想「為什麼要讀書」這件事，

只有清楚知道自己的目標，才會真正出於自己的意願去讀書；

而唯有出於自己的意願，打從自己心裡想要，才可能有持久又強大的動力甚至戰鬥力，這時候，爸媽任何的叮嚀都顯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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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有很多孩子無論怎麼眺望，也望不到自己的「大海」啊，那又該如何是好？

我在「誰說分數不重要」這本書寫過，對於怎麼樣都提不起勁來讀書的孩子，給一些外在的獎勵來誘導他至少願意接近書本，好過袖手旁觀放牛吃草！

不過，在這過程中，我們仍然不要放棄時時帶著他找找自己的「浩瀚大海」！

而我會不會用外在的物質獎勵來鼓勵孩子呢？

當然會，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總會寫上一張小卡，或是在紅包上，寫上一段激勵小語，告訴他們我看到了他們的努力，我謝謝他們願意持續努力，

我相信他們一步一步不放棄，總會累積出一定的實力！

最後怎麼著？禮物抽出、獎金用完，這一段段鼓勵的小箋會留在他們的案頭，繼續陪著他們朝大海的方向邁進！

*家有青少年之父母生存手冊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13165

*誰說分數不重要？體制內教育的求生術，幫孩子找到分數背後的自己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59220?loc=P_br_r0vq68ygz_D_2aabd0_B_2

解？嚴？（原文刊於2011年9月號印刻文學生活誌）

當台灣解除了長達三十八年的戒嚴令，社會向實質的自由民主跨進一步的同時，懵懂的我正要進入一個為期三年，莫名的戒嚴青春期。

七月正暖，即將邁入七十六學年度，我從台北市臥龍街129號大安國小跨過馬路進入對街臥龍街100號和平國中（今和平高中）就讀。雖然只是對門，跨過這條走過無數次的小街的另一邊，僅僅是過馬路的距離，卻像是到了另一個國度、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次元。小學生變成國中生不啻是種驟變！

我清楚地記得新生訓練的第一天，站在操場上四下看，藍天白雲紅土黃沙，腳下綠草參差良莠不齊，就跟站在上頭的這批新生一樣。新生們各自穿著原小學的制服，以性別為最大區隔，臨時分班為最小單位，整好了隊還嫌凌亂。司令台上某位老師說道：「各位同學！從今天開始你們不會再像讀國小的時候一樣，被老師叫做各位『小朋友』，各位『同學』，你們不再是『小朋友』了！你們長大了！」因為這樣的一句話，倏地被點醒，原來我不再具備小朋友的身份了。

還來不及思索不再是小朋友的自己應該是何面貌有何作為，當下的我默默承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低氣壓，迎向或許不願面對的往後一千多個日子的喜悲。除了爸媽可能與我討論過要不要遷戶口轉學區，此外我無從選擇，從來沒有人問我準備好了沒有。因智力測驗頗佳而被分到升學班，曾是出類拔萃的模範小學生的我，功課卻大不如前，漸漸地跟不上這些有備而來的優秀國中生，原來真的有人是準備好來做個國中生的。活該升學班的同學名符其實承受著升學壓力，可憐升學班裡功課不好如我等倒數十名者也要承受升學壓力就更難以承受了。面對老師的嚴格要求，我嚴重失衡。我不明白上國中要有什麼準備，也沒料到接下來三年六學期是什麼光景，這才不過是新生訓練啊。

「……以上。同學們有沒有問題？」說了一堆之後，司令台上的老師以這句話結尾，如同往後許多個朝會的許多個結尾。我從沒問過一齊長大的好哥兒們在朝會時都在想什麼？但回想起來，晴天在操場雨天在走廊，國中三年每天朝會時間我常常都在神遊，胡思亂想。

為什麼要男女分班？為什麼上課以參考書講義評量為主而不是課本？為什麼上衣一定要掖進褲子裡？為什麼沒有人再打躲避球了？為什麼我們學校只能穿黑鞋？為什麼早自習一定要小考？為什麼沒有小考的早自習一定要準備大考？為什麼不可以帶隨身聽上學？為什麼美術音樂工藝體育課常被借去上數學數學數學數學課？為什麼錄影帶要分Beta和VHS？為什麼298公車每五十分鐘才一班？為什麼很多同學不帶便當？為什麼我會讓父母操心？為什麼童軍團的看起來都很跩？為什麼要怕那些不良少年小太保？為什麼訓導主任肥龍一出現所有自認大條的小流氓都變小綿羊？為什麼隔壁芳和國中跟我們是仇家？為什麼怕被人家欺負但逮到機會卻又想欺負人家一把？為什麼她都不看我一眼？為什麼她也不看我一眼？為什麼只買得到0.5自動鉛筆而大家都只用HB筆芯？為什麼情書被傳閱？為什麼ICRT的Samantha K亂講中文也很好聽？為什麼余光的閃亮的節奏一週只播一次？為什麼中廣青春網的DJ每個都懂那麼多？為什麼本校有紅土網球場體育課卻不教網球我們也不得進入？為什麼他總有辦法搞到A書？為什麼他會二龍出水像個老菸槍讓煙從鼻孔呼出？為什麼很多人動不動就要上街遊行抗議？為什麼萬年冰宮冰刀區那麼亮滑輪區這麼暗？為什麼倒退溜冰畫8這麼難？為什麼NIKE籃球鞋這麼貴？為什麼我拚命跳也摸不到籃框？為什麼我不會打電動還每天看著同學玩快打旋風1945麻雀學園俄羅斯方塊？為什麼性感可愛的本田美奈子身材嬌小歌聲如此寬厚激昂？為什麼七龍珠變難看了？為什麼明知數理不好就是不去補習？為什麼爸爸說功課不重要健康快樂就好？為什麼我覺得導師很討厭我？為什麼fuck off的意思是滾開？為什麼看城市獵人時特別興奮？為什麼我們三個被他一個湊錢卻不反抗？為什麼我不敢跟人打架？為什麼每天打三四個小時籃球都不累？為什麼想考美術班一定要會水彩？為什麼畫漫畫用的沾水筆這麼難買？為什麼聽Guns n’ Roses 會這麼爽？為什麼明知考不上公立聯招還要考模擬考？為什麼我在升學班吊車尾？為什麼我終將自放牛班畢業？為什麼快樂與痛苦是並存的？為什麼他會從他家高樓陽台跳下來？為什麼……？

「……以上。同學們有沒有問題？」老師又問了好多遍，在好多個朝會結束前。我從我的問題堆中回過神來，這是第幾個朝會了？不才是新生訓練嗎？國中三年就要過去了，我真的有些問題，但我從未問過，也不該問。

在升學主義的嚴厲形式下成長，有限地探索自己也探索這個世界，碰到問題時總試圖給自己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生命的課題並不像數學講義一樣，隨時翻開所附的解答本，抄抄答案便罷，就算得到答案沒有演算的過程，還是等同於不會。我早已告別了我的國中生涯，遠離了我的和平歲月，多年之後我才理解，解嚴的那一年在中華民國憲政史上的重要意義。但是對於我個人微不足道的生命體會，也是多年之後才領悟，從那一年開始，少年的我，面對多少的困惑疑慮委屈徬徨，都得，總是，全靠自己解；管他嚴不嚴。

文 樊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