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白話文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為什麼這篇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白話文鄉民發文收入到精華區:因為在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白話文這個討論話題中,有許多相關的文章在討論,這篇最有參考價值!作者ziihiun (最後的。)看板Taoism標題[心得] 還原「濠梁之辯」的原意時間Tue Ma...


  本文所做的工作,是對於《莊子.秋水篇》魚樂之辯的「原意」予以理清,
  並儘可能與後代學者的引申有所區隔。本章古來解釋不一,主因在於文末莊子曰
  「請循其本」以下句義的難明,以余考之,其解謎鎖鑰乃在「安知」一語的語義
  問題,若能對其語義有客觀上的衡定,庶幾可以避免各說各話的混亂,並初步地
  對濠梁之上進行的思考路徑,達成共識的理解。

欲明本章「安知」之定詁,首須辨明「反詰句」與「詢問句」之不同,呂叔
  湘《中國文法要略》云:「反詰句有疑問之形而無疑問之實。」「反詰實在是一
  種否定的方式。」反詰,蓋藉由問句的形式,以表達否定的意思。當惠子於濠梁
  之上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時,倘兩人已達成「這是一個反詰句」的共識,
  即已具備否定句的功能,不能回頭說這只是一個詢問句,而非反詰。(至於二人
  是否達成此共識,以下會提到。)

    而最關鍵的事實,在於現代人受白話翻譯的誤導。有不少版本的白話翻譯中,
  皆將「安」翻譯成「怎麼」,然而白話中「怎麼」兼有詢問和反詰的不同意思,
  「安」若翻成白話,只能對應反詰義的「怎麼」,而不能對應詢問義的「怎麼」,
  換言之,「安」在古漢語裡並沒有詢問"how"的功能。《古代漢語虛詞通釋》(何
  樂士等,北京出版社)中,「安」用為特指問句時,有幾種意思:出現最多的是
  「哪裡」,少數的意思為「什麼」和「誰」,或「安所」連用表示「哪裡」,其
  中並未有詢問情況或方法「如何」的意義。
  
    文言文中,舉凡「安」翻譯成白話文「怎麼」時,皆非真正的疑問句,而是反
  詰的功能,意在否定:

     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辭?(《史記.項羽本紀》)→卮酒不足辭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史記.陳涉世家》)→燕雀不知鴻鵠之志

     且子安得與魏成子比乎?(《史記.魏世家》)→子不得與魏成子比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別>)→不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安」之具有反詰義,是由方所性的詢問引申出來,其本來的意義為"where",而
  不是"how",像這種本身具備詢問方所和反詰兩種功能的詞,在白話文中也有,就
  是「哪」、「哪裡」:

     那原是個好的,我們那裡比的上他?(《紅樓夢》三十九回)
     →我們比不上他

    回到濠梁之辯,莊子說「子曰...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究竟是將
  惠子之意解為反詰還是疑問呢?若為反詰,則惠子已表明否定立場,即宣稱「莊
  子不知魚樂」,則莊子沒有理由據此句判斷惠子「既已知吾知之」,因為根本是
  相反的。故知此處將惠子的「安知」解為詢問句。又,解為詢問句時是將之視為
  "where",因為「安」並無詢問"how"的功能。依此可以明顯看到莊子在兩種不同
  的詞義間跳動的情形,而莊子最後的幾句話,也就迎刃而解了。既然「安」在本
  章涉及兩種不同的詞義,也就不宜翻成「怎麼」,而應翻成「哪」,亦即:

     惠子:「你又不是魚,哪知道魚快不快樂?」......

     莊子:「你問我『哪知道』,我就告訴你,我是在『哪』知道的--
         在這條橋上知道的。」 
 
    現代人受到「怎麼」的白話翻譯所誤導,往"how"的詢問句去思考,而古人
  並沒有這種錯誤,古人的錯誤是把末句的「安」也解釋成反詰,如郭象《注》和
  成《疏》都是,而為了自圓其說,不免對原意有所改動,郭《注》:

     今子非我也,而云汝安知魚樂云者,是知我之非魚也。苟知我之非
     魚,則凡相知者,果可以此知彼,不待是魚而後知魚也。故循子安
     知之云,已知吾之所知矣。

  郭象說,惠子云汝安知魚樂,表示「惠子知『莊子不是魚』」,而同理,莊子也
  可知「魚之樂」。這種推論是很怪異的,「你知道我不是魚」和「我知道魚快樂」
  之間並沒有可比性。再看成《疏》:

     惠子云子非魚安知魚樂者,足明惠子非莊子,而知莊子之不知魚也。
     且子既非我而知我,知我而問我,亦何妨我非魚而知魚,知魚而歎
     魚?夫物性不同,水陸殊致,而達其理者體其情。

  比郭《注》有道理,但還是不合原文。原文是「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但上文
  之意,是「既已知吾不知而問我」才對。為什麼郭《注》成《疏》都要對原文繞
  一大圈去解釋?因為他們心知肚明:反詰句的「安知魚之樂」就是否定之意,背
  後根本沒有「既已知吾知之」的意思,相反地,倒有「既已知吾不知」的意思。


    確認「安知」的語義後,始可以進一步看二人在濠梁上思考的路徑為何,並
  進而判斷:莊子在本章中是否表現出對一般邏輯或認知的超越,是否在辯中展示
  不同的「知」,或是否有所謂「以辯止辯」(王叔岷注)?據原文來看,恐怕都
  是不成立的。莊子在橋上容或有此境界,但在辯論中並未展示。此步工作重點仍
  是要還原原意,既不能將莊、惠二人講過的任何一句話予以忽略,也不能說:莊
  子在濠梁上沒講,但在《齊物論》講了,或是莊、惠二人雖然沒講,但後世學者
  已經跳出來幫他們補完--這些對探求原意而言是種障礙。

    以下先將全文對話分為五段,以方便討論:

(1) 莊子曰:「鯈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
(2) 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3) 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4)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
(5) 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
     我知之濠上也。」  

    在(2)中,惠子開始提出辯難:莊子非魚,則不可知魚樂。按照普遍經驗,
  我們的確不知道魚類的大腦是否處於愉悅,甚至同是人類,也無法知識到另一個
  人心裡在想什麼,頂多只能信任自己心裡對他人內心的猜測、推想或感覺。惠子
  在此的前提應是「不同個體的內心,不能互相為『知』的對象」。當然,經驗法
  則不一定是正確的,但我們在實際辯論時,依普遍經驗立論若沒有被對方質疑,
  通常是推定成立,不然很多問題根本無法討論。然而「推定成立」本身就是涉入
  主觀,本文並非裁決誰勝誰負,所以不予判斷。

    在(3)中,莊子用另一個反詰,援用惠子的邏輯:惠子既非莊子,則惠子不
  能知「莊子(的內心)不知魚樂」。相反地,若惠子承認自己知「莊子(的內心)
  不知魚樂」這件事,則不同個體的內心,彼此是可以知的,如此則惠子立論的前
  提就破滅了,而莊子知魚一事遂有可能。莊子的意圖是想藉由類比推論來反駁,
  意即成玄英《疏》所云:

     若以我非魚,不得知魚,子既非我,何得知我?
  
     若子非我,尚得知我,我雖非魚,何妨知魚?

  然而,類比推論有「類比不倫」的危險,也就是:「魚」和「人」能否類比?即
  使知道同為人類的內心,能不能知道另一個物種的內心?然而惠子並未就類比不
  倫這點去質疑。我們可以設想,倘若惠子針對「類比不倫」去質疑,他首先要承
  認自己知莊子的「不知魚樂」,那麼就違反自己一開始的前提了。因此他在(4)
中表明:自己並不知莊子,而莊子也無從知魚。既保全自己的前提,也讓莊子的
  類比推論無從展開,所以說「全矣」。(4)的後半可謂將(2)的反詰句以否定句重
  述一遍,其否定立場甚堅決,並無任何「承認莊子可能知」的意味。

    在(5)時,莊子將(2)中「安知」的「安」重新解釋成另一個意思:"where"
  (理由前面已論)。如果二人自始未對「安」的詞義有共識,那在討論中確認定
  義是很合理的,但從(3)中可知,莊子既然用另一個問句形式回應,表示他知道
  惠子的「安知」是反詰句,故用另一反詰回應,如果莊子一開始就認為是詢問句,
  那應該在(3)時就回答地點,而不至於到(5)才說「請循其本」。既然莊子已轉換
  詞義,那他所講的「安知」,已經不是惠子起先講的「安知」,因此這個反駁顯
  然是無效的,是為歧義的謬誤。本章至此結束,惠子也並未指出歧義的謬誤再予
  反駁,本文用意在還原原意,不在判別勝負,故不予判斷。

    如此梳理之後,可知莊子在(3)中意欲以類比論證反駁惠子,在(5)中又試圖 
  藉轉換詞義而取勝,其目的畢竟在「辯勝」。濠梁之上的莊子,並未實踐《齊物
  論》裡的「大辯不言」,反而是採取「小知」「小言」的路徑,順著惠子的語言,
  想在言辯中求勝(結果勝負是另一回事)。求取辯勝本無錯誤,但後人以過多的
  形上學或美學色彩來看這一章,可謂並不貼緊文獻。也許莊子當時站在橋上,對
  魚之樂確有更高境界的「知」,但必須說,從辯論過程中是看不到的。

    高柏園在< 莊子魚樂之辯探義 > 中有一段允當的分析:

     若莊子之知魚樂只是個人主觀情意之感通,則莊子當點破此主觀的
     感受不同於客觀的認知,而惠子的疑問是客觀的認知問題,與莊子
     之知魚樂是不相干的。但莊子卻以邏輯的角度說明,此即說明莊子
     之知魚樂當不只是主觀的感受。既不是主觀的感受,而又不能在其
     存在經驗上有一說明,則惠子當可謂莊子之知魚樂為經驗上的不可
     能,而亦不具有客觀的認知意義。 

  倘若莊子是以藝術語言、情意語言的心態回答,自可無關乎是否能知、如何可知,
  那麼在惠子於(2)提出辯詰之後,莊子無須以邏輯辯詰,可坦然打開美學心態,向
  惠子展示其欣趣,然而,從他以惠子的邏輯再反詰回去,足見莊子是以邏輯而非
  美感的態度回應。或謂莊子雖未於(3)表現美學心態,然在末句「我知之濠上」可
  見其物我交融之態度,這也不是如實的理解,若末句是物我交融的心境,就沒有
  必要講前面那句「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因為,自物我一體觀之,惠子的話裡
  究竟有沒有「已知莊子知魚」的預設,根本不重要,不會因為找不到這種預設,
  莊子就不能證成物我一體。莊子在乎惠子的話裡有沒有這種預設,代表此時仍是
  邏輯答辯的心態,未進於物我交融。
  
    另一方面,倘若莊子是以不同於惠子之「知」而知魚樂,而他本身又能辯明,
  則理應對他的「知」或多或少有所表示,以明此「知」並非一般日常經驗之知。
  然而,莊子於本章既未如此表示,則不可逕謂莊子已具足此意,對此「知」所賦
  予的玄學、美學詮釋,亦應視為後人的引申,而非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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