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二〇二〇

幾個月前，受wendy老師的邀請，左右姐妹在此學期末回到國小母校。這所國小每到學期結束前，會刻意留下一週（期末考已考完）舉辦各種活動，電影欣賞、同樂會、手作活動、烹飪等。這一學期末，Wendy為自己的國小導生班舉辦特別的「校友回娘家」，她邀請了已高中一年級的左右姐妹（zoyo高中學校因外借指考場地，所以停課），以及國中三年級考完會考的畢業生，回到國小母校。

這十五個學生都曾是Wendy的導生，如今把高中生、國中生帶到國小教室，她有什麼想法呢？

透過學長姐與學弟妹面對面，可以互相交流，弟弟妹妹有什麼問題，都可以直接問哥哥姐姐，暢通無阻。

於是，我看到：

「請問學姐／學長高中畢業後，想學什麼語言？」

「歷史課好玩嗎？」

「你跑步跑得很快嗎？」

「你是用什麼方法學習不會的？」

「哥哥，你有女朋友嗎？」

「Wendy老師以前有辦過什麼活動？」

「以前班規有幾條？」

#你為什麼沒有變壞？
「妳是“Ｘ波Ｏ“嗎？」對話框裡跳出一則陌生訊息。
會連名帶姓把我叫的，不是討厭我的人，就是國中以前的同學。高中以後，從同學、朋友，到老師、主任甚至校長，全是叫我的花名。某天出門發現樓下穿吊嘎ㄚ的鄰居阿伯竟然也對著我喊：波波！波波！--噢，誤會，他是在叫他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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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很怕是仇家，不敢馬上承認。
「我是XYZ, 妳記得我嗎？我們國中同校。」

深夜裡亮晃晃的電腦銀幕突然跳出的這個名字，一下把我拉進回憶的泥沼中。為什麼是泥沼不是漩渦？因為那是段有著許多荒唐的記憶。

我們不只是國中同學，國小也同校。小學時他就愛玩愛鬧，但無論如何頑皮，總也還是似懂非懂的孩子。國中，我們來到那個城市著名的流氓男校，他彷彿一夜間得到啟發，入學沒幾天就帶著大票一年級新生挑臖三年級的學長，雙方大打出手。據說還打贏了。

很快的，他因為敢衝夠狠，“打“下一片江山，在校園裡呼風喚雨。

但對我這個小學同學，卻總是輕聲細語的。

他在的地方總是圍滿睪固酮過剩的大男孩，所謂的“好學生“都閃得遠遠的，寧可繞路走也不要去自找麻煩。而每次我必須從有他們聚集的走廊經過時，他總能在人群中遠遠地就看見我，只要他一喊我的名字，人群就會像摩西分開紅海一樣往兩旁散開，讓我能一路走到他面前。雖然大多的時候我沒停留，一路往前走去，經過時扯一下他的袖子，算是打招呼。

男校裡少數的女生已是彌足珍貴，師長、學長都愛護有加，每個班級的班規都有一條：「欺負學妹記大過」。有的男生調皮一點，我只要稍微露出生氣的表情，他們立刻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拜託不要告訴XYZ!」

我們特別要好，不為別的，只因相近的家“世“和家“事“，還有因此所遭受的不公平眼光和待遇。常在一起幹醮發生的垃圾事，罵完後再互相鼓勵一番。也一起做過很多現在回想起來會倒吸一口氣，心裡咚一下往下沉的事，想不明白當年究竟是什麼驅使了那些行為和想法。

「放學後老地方見！」是他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

說是老地方，也不是什麼秘密基地，不過就是校門口對面的那家紅茶店，店名就叫「老地方」。

他似乎在逞兇鬥狠中找到自我的價值和成就感，事業“越做越大“，少年隊經常找上門。少年隊找他時我不覺得有什麼，但開始有別校的男生甚至幫派拿著棍棒聚集等在校門口時，我開始感覺到不對勁和不安。我害怕看見他帶著傷卻更堅毅的眼神；我害怕想像那樣的堅毅，將會帶著他走往哪裡去？我經常扯住他的袖子，但卻拉不住他。

因為生活的巨變，國中畢業後我離開了那個城市，脫離原本的生活圈。在沒有手機和網路的年代，年輕的友情只靠室內電話和書信是很難維持下去的，何況，他經常居無定所。

於是，就像當年我從他身邊走過卻沒有逗留一樣，我往前一路行去了，而他，似乎還站在原本的世界。

偶爾，還會聽見他的消息，我不知道，“混得很好“，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進去了“。

年輕的心很大，但是被困住了的我們，看不見世界的遼闊，以為用激烈的衝撞，用放棄走在正常軌道的方式，可以宣誓對社會不公的抗議。

最後，卻被這個從來不曾公平的社會給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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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沒有變壞？」銀幕上又跳出這句話。「我以為我們是同一種人。」

打字的溫度讓我感受不到此刻說著這些話的他的心情，是埋怨？是感嘆？是後悔？還是指責我的背叛？

我的十指貼在鍵盤上，敲不出隻字片語。

我在想，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讓我們變成那種人？又是哪個角落我轉了彎，變成另一種人？

青春的叛逆，足以讓我們想和全世界作對。當世界也與我們為敵，青澀的懵懂，讓我們誤以為自我毀滅就是表達不屈服最輝煌的手段。

成長的路上，我有很多“條件”變壞，但是我大概也特別幸運，每次要踏錯腳步的猶豫瞬間，都會有讓我重新思考的人事物出現。

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能為年輕的孩子多做點什麼。因為我知道我是何其幸運；而我也深知，有多少孩子，何其不幸。

我想對曾經年輕和青春正盛的我們與你們說：

用傷害自己來和誰賭氣，最後受傷的，原來還是自己。如果沒有人心疼我們了，難道我還不能心疼自己嗎？

原來，不需要用放棄自己去證明什麼，這世上每個人都忙著證明自己，沒有誰有時間去看你在證明什麼。

想讓人回頭看，請你一定要閃耀！

絢爛的瞬間，是天邊美麗的流星，人人搶著一睹風采，用最真誠的心，許下最美的願望。

當你閃耀，人人會抬頭看。當你黯淡，人們會撇過頭去。人世間的苦難已經夠多了，沒有誰想把眼光停留在別人的不幸上。

想做什麼，是為了自己；不做什麼，也是為了自己。

何必把我們的人生，過得還沒燃燒，已經只剩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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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出：Y，你沒有變壞，只是迷路了。

＃Do_you_ever_sh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