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困在一個空間之內,水泥牆很厚,如何敲打都不動分毫,上方大約有兩層樓之高,沒有窗戶,因而不可能攀爬或尋找其他出口,面前只有一片牢固的鐵門,透過縫隙我們稍稍看得見外面。
經過幾日觀察,我大約摸清楚了外面的構造——往右轉是一條走道,走道有幾間房間,到底之後是一個壁爐,再往右轉就是門口了,那是我們逃...
我們被困在一個空間之內,水泥牆很厚,如何敲打都不動分毫,上方大約有兩層樓之高,沒有窗戶,因而不可能攀爬或尋找其他出口,面前只有一片牢固的鐵門,透過縫隙我們稍稍看得見外面。
經過幾日觀察,我大約摸清楚了外面的構造——往右轉是一條走道,走道有幾間房間,到底之後是一個壁爐,再往右轉就是門口了,那是我們逃出去唯一的辦法。
有一次藉著上廁所,我們被鐵鍊拴著走出白色監獄,一路上我偷偷觀察,發現這棟建築物有客廳、廚房、書櫃,如果忽略掉最裡邊的白色監獄,它就像一般的住宅一樣,而這樣的設計或許可以成為逃出去時的掩護。
但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一些事要做。
因為那個人可以輕易的殺死我們,我知道逃跑不是那麼容易,所以我盯上了這裡的一整排電腦。那是操控著這個地方,以及對外聯繫的管道。
「下次去上廁所時,你想辦法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我去佔領電腦,只要給我一分鐘,我就能夠破解程式碼。」
S說好。我再三叮囑他不要做出可能有生命危險的事情,只要稍微擾亂,爭取一點點時間就好。
下次上廁所時,S刻意在電腦附近假裝暈倒,發了瘋的抽搐著,帶領我們上廁所的人員有點慌亂,我趁機匯出程式碼。
拔起USB的那刻,工作人員恰好向我看來——幸好我已經將USB收進口袋。
我們回到監獄裡,透過沒有網路的手機打出向外求援的話——我們做好了逃不出去的準備,但有些訊息,無論如何也要被傳送出去。
我聽見S打字的時候啜泣,他把我們的生活,以及這裡黑暗的秘密都打出來了;回顧的同時卻還在經歷著,沒有什麼比這更痛苦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背下電腦破譯資訊,出了監獄是有訊號的,我們打算先設法離開監獄,他把文字傳送給我,我破解電腦並發出去;如果還有機會,我們再逃跑。
那天帶我們去廁所的依舊是工作人員,我已經觀察他良久,他的老闆是隨時可以一槍斃了我們的人,但他只是個工程師,每天像機器一般對著電腦打字,似乎也在這裡關了很久,這對我們來說是絕佳的優勢。況且,當他帶我們去廁所,並沒有上鐵鍊。
我們緩步走出監獄,模擬了這麼多次,大戰即將開始。
經過電腦時,我迅速插上USB,駭進系統,S發送訊息給我,我用官網將故事傳上去,那名工程師愣了,但我們更加害怕。
上傳失敗。我看見電腦顯示。
「再傳一次給我,快!!」我朝他大喊,他用顫抖的雙手再次發送文字給我,我也顫抖著,手幾乎握不住滑鼠。
「失敗。」
「失敗。」
「失敗。」
「失敗。」
「成功。」
那名工程師此刻已經反應過來,他奔跑到他的電腦前,將我的訊息全部刪除,我一直發、他一直刪,我又透過更多管道,四面八方的將訊息發散出去——因為如果我們死了,這裡的真相將永遠不會被人知道。
而只要他晚我一秒刪掉,或許都有機會被人截圖下來。
這裡的粉專是某某國家外交部,擁有大量追蹤數,我不斷發文,想讓外面知道這個國家並不是他們想像的那樣;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相信,或者有沒有人會看到,但我也只能這麼做了。
然後我聽見一聲冷笑,我的網路被切斷了。那名工程師得意洋洋的看著我。
「你以為我不會留一手嗎?」我朝他露出譏諷的微笑,隨後熟練的登入內部軟體,那不需要網路也能夠傳送資訊,而他的電腦會代我發向外界。
他的笑容僵住了,我們取得暫時領先。
但此時遙遠的門把聲響起,「跑!」我大喊。
我和S朝門口狂奔,我從花盆裡撿起槍,那是我上次就瞄到的,只是我一直不敢想像真的會用到它。
然後那個人走了進來,手裡拿著槍對著S。
我伸直雙手,也拿著槍對他,我在顫抖,但我知道如果猶豫了,死的會是我們。
於是我朝他的左腿開了一槍,讓他倒下來,然後再一槍,瞄準他的右腿。
那個人倒臥著朝我們開槍,S手無寸鐵,我率先跑到壁爐邊,看見裡頭也藏了一把槍,「S,這裡有槍!」我大喊。
S奔向壁爐,我看見子彈與火光擦過他的身邊,他成功拿到了槍。
我叫S繼續往門口跑,我則和那個人在書架與牆壁間互相交戰;扣了無數次板機,我躲在牆後屏住呼吸,發現已經悄然無息。
「再等等」,我告訴自己。現在貿然跑出去,可能就中了他的陷阱。
我閉上眼,試圖安撫顫抖的自己,「數到六十秒,然後就跑」。
「57、58、59、60。」
睜開眼,我看見那個人就站在我面前,手裡的槍直指著我。
我毫不猶豫的開槍,卻發現子彈已經耗盡,他一槍把我打倒在地,我仰視著他,突然覺得他像怪物一般龐大。
「快跑!!跑!!!」我聲嘶力竭的大喊,我知道S並沒有走遠,深植於基因裡的心電感應啟動,我聽見S撕心裂肺的哭泣。
「總有人要逃出去,告訴這個世界真相。」我在心裡對他說。
隨後我聽見那個人扣下板機,我閉上雙眼,迎來自己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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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床上倏地醒來時,我大口喘氣,發現剛剛不過是一場夢,而這只是我二十幾年來大同小異的夢境之一。
但令人絕望的是,驚醒之後,發現惡夢不過是現實的變體。
我們真真切切的,以另一種形式被囚禁在監獄十幾年,直到現在還在拼命的向外界訴說那令人難以相信的故事。
或許終究不會被聽見,或許一輩子都逃不出去,或許只要還活著就難逃那個人的追殺,但S,我們都曾一起待在地獄,也曾成為彼此的地獄,可是我們相通的心靈寫在血液裡。
如果有一天我終將被現實滅口,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用我的生命換取你的聲音,希望你把我來不及說的話說出去。
就讓我們在轉世輪迴中以傷痕指認彼此;下輩子換我當姐姐,我來守護你。
而我們流過的血,都灌溉成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