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台灣原住民的傳說 與 遷徙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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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ATAULAN (娜荳蘭女巫) 看板: Taluan
標題: 轉錄的文章(三)
時間: Sat Oct 24 01:00:11 1998

頑固的人群與文化的擬遷徙
張仰賢

1.從「sanasai族源傳說」
看東、北海岸民族由南而北的遷徙路線

在東、北海岸採集的「sanasai族源傳說」,這個傳說圈中,牽涉了Basai、Kavalan、
Torobiawan、QauqautAmi甚至Puyuma的祖先起源,在或者算是過渡推算的情況下,
我們不的不感知一個可能的訊息,即:所謂海岸地帶的族群,都是循著由南而北的海路,
在不同時代遷徙到台灣東部來。(詹 素 娟:1996,15)。面對這樣的推論,我們有必
要先清楚「sanasai族源傳說」的故事,其故事的原型大致如下:

昔日的一群人,因為在家鄉生存不易,所以離開了屬於南方某個島嶼的故鄉,乘船向北
遷徙。在遷徙的過程中先到一個中繼站「sanasai」(若沒有提到中繼站者,則稱故鄉即
是sanasai)落腳,再遷往台灣東海岸的某處登陸;之後有就此定居的,有繼續向北遷
徙的,直到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有的是目前的住地)。
這個故事的原型與變形的關係姑且不談,讓我們先看看它在不同民族間流傳的情形。

從創世神話與遷徙神話的選擇性記憶性格,看sanasai
傳說與族群遷移路線的討論

從口傳資料我們可以看出,所有的口傳遷徙傳說中,都多少提及祖居地sanasai(無論
音轉成山西或馬賽),但是,其所指地區以及所指地位仍有差異,東海岸的口碑多認為
sanasai為中途站,明顯的指出應該是蘭嶼或綠島。而越是往北,sanasai就越是祖居
地。到了宜蘭平原以北,幾乎所有民族都認為sanasai就是祖居地。無論sanasai的地
位如何轉變,整個傳說最一致的特點就是「海路遷徙」。所有的民族都會提到乘船出祖
居地sanasai,然後在台灣一個地方登陸,才又再散佈在平原上。

sanasai 的地位漸漸從中途站變成祖居地的過程,也許可以證明詹素娟所說,族群漸漸
從東海岸向北遷徙,而東海岸漸漸為原鄉而非中途站。不過如此說來,無論泰雅族、阿
美族、噶瑪蘭、凱達格蘭族,在族源傳說的神話中,便被牽繫起來成為一族,起碼為同
一祖先而生的諸族。

這讓人聯想起的第一個有關創世神話的公案,就是「洪水神話」的流傳。北起華南,南
到南太平洋地區(南島民族分佈各區),幾乎都以洪水神話為創世記憶。第二層,讓人
想到「中華民族」宣稱自己為「炎黃子孫」,採用歷史的霸權去塑造夏人、殷民和周民
族,三個族群的關係。第三個做相關的聯想,是中國西南少數民族的遷徙傳說中,必會
出現與山中民族無關的大海,與塑造共族源的傾向 。這三個聯想,並不是自由聯想地
把三種創世或遷徙神話的類型牽連在一起,而是企圖在諸多神話的比較上,去發現遷徙
傳說的意義。很明顯的,在麼佬族的故事中,很多主題:祖居地、乘葫蘆瓜船、成為當
地各族的祖先等等,都與sanasai傳說的主題幾分神似。所以遷徙神話可以說是一種認
同標準的塑造,與真正的民族、族群有多少直接關係,仍待考證,或者可以肯定的說,
創世或遷徙傳說只是一群人建造共同記憶的手段,成為加強認同的一項選擇性記憶 。
也許,依我們的推測,由於當時台灣地區海上交通的發達及陸路交通的阻隔,所以大多
數的族群遷徙都從海路,於是sanasai遷徙傳說的海路交通主題,與各族群的遷徙過程
相符,於是成為當時的「流行文學」。成為當時從凱達格蘭族、噶瑪蘭族到阿美族海岸、
卑南等各群的共同記憶。這方面可能也和身為工商民族 的凱達格蘭族巴賽群旺盛的活
動力有關,他們甚至可能是過去泰雅族進口東海岸陶器和貝類裝飾品的中間商。

不過,在這個討論中,我們可以很清楚的發現,哆囉美遠人的sanasai傳說是最清楚的,
不僅和史料記載相符,也和考古資料、語言學研究兩者若合符節。這個現象殊為特別,
我們在下面的討論中將繼續挖掘其中的原因。


2.從考古資料與語言學研究
看台灣北、東部海岸族群遷徙

在研究無文字民族的三個重要途徑中,我們已經談過口碑資料對平埔族群分佈在民族史
方面的建構。接下來,我們將從考古學和語言學的研究中下手,來關照平埔族研究,在
分不與族群遷徙的認同問題。

2.1語言學在台灣北、東部海岸所區分的凱達格蘭族與噶瑪蘭 族系統

在詹素娟的同源結構中,因為sanasai傳說來看,台灣北、東海岸的各族群,都是從
sanasai故地,由南而北分批遷向台灣東海岸、北海岸各地,變成噶瑪蘭人、凱達格蘭
人、阿美族、泰雅族等族的祖先。筆者並不同意詹素娟將sanasai地位的改變(從中途
站變成原鄉故地或在這中間卻又加入其他地名)視為「族群移動過程中,會有原鄉、第
一居停地、第二居停地、第三第四……居停地等的記憶層次;原鄉的變動與相對性,使
sanasai傳說圈的空間範疇,以移動的主體為中心產生多層次的變化,變動不拘的狀態。」
我們寧可將sanasai地位的變動,看成遷徙民族土著化的過程將移居地視為故鄉,更
可以做出一個民族分支散布的推論。

這個體系經過這樣的建構似乎已臻合理。但是,我們可能在注意到時間關係時,發現了
一些問題。在哆囉美遠社和宜蘭平原溪北諸社的傳說中,他們遷徙的時間在兩、三百年
左右,如果傳說屬實,依據傳說,宜蘭北部的人應該是兩三百年左右才開始分化成凱達
格蘭人和噶瑪蘭人。不過依據李壬癸教授研究,在依據馬淵東一的研究中發現,哆囉美
遠族群屬於凱達格蘭族巴賽群的一支,在四百年前移居宜蘭平原時,語言上已經和噶瑪
蘭族有一段距離 。所以兩族群的分化,應該早於遷徙傳說所講述的年代一倍以上的時
間。

在語言研究中,依據荷蘭人與西班牙人留下來的史料及十九世紀末日本學者在北東台灣
各地取得的語言學文本,將十七--十八世紀在台灣北部、東部海岸分佈的各族,建立起
一個相當完整的體系:

(1)凱達格蘭人:在十九世紀的體系中分為東分支--巴賽、哆囉美遠、

里腦,西分支--雷朗、南崁、埔頂。歸納相關地域可以得出,十七--十八世紀時包括

八里坌人、龜崙人、Senar人、淡水人、巴賽人、哆囉美遠人(包括後來的里腦與歪仔갊n社)等。

(2)噶瑪蘭人。

(3)猴猴人:疑為史料記載中的Pabanangh人與Dadangh人。

(4)阿美人。
語言上三族群人在字彙上有相互採借的情形,到了西、荷統治時期因為巴賽語從商業用
共通語變成與官方接觸的語言,所以巴賽語流傳更廣影響力更大,宜蘭平原除噶瑪蘭語
外,幾乎都為巴賽語取代。所以到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日本學者前來採集語言文本時,
北、東海岸已經分成凱達格蘭和噶瑪蘭兩個明顯的平埔族群和阿美族。

這個討論中,給我們最大的幫助是與哆囉美遠人的牽繫。把哆囉美遠人和噶瑪蘭人分開。
這樣我們就可以知道為什麼加禮宛地區的口碑中,把哆囉美遠社與噶瑪蘭人發開的原
因,也許在當時(採集該傳說時),當地人眼中哆囉美遠人已經是異族了。我們藉著語
言學做出的族群分類來看口碑傳說,也許可以在認同上說明各地傳說變形的關係,但要
找到其確實的連接關係,恐怕要找齊在考古方面的資料,才能匯集三方的成果,清楚繪
出一個遷徙與認同的分佈圖像。

2.2從考古資料得聯繫看平埔族群由北向南遷徙的發展

首先,我們從民族志方面去找材料,在伊能嘉矩的《平埔族調查旅行--台灣通信選集》
中,對台北盆地塔塔攸社的記錄,除了提到唐山(sanasai)遷徙口碑之外,還留下一
幅陶鍋的草圖 :其小口大腹、瓶口直起外侈的圜底罐的造型與十三行類型的陶器特徵
極為相似。當然僅平一幅圖畫資料就說兩者之間有所聯繫未免太過牽強,不過,我們不
妨以這個線索作為門徑,在民族志與考古資料比較上,做一番深刻的比較研究,來關照
兩者之間的時間關係也許就能把被時間分割了的兩個族群文化,做一個牽繫。

這裡,因為考古資料浩繁,各種考古文化的內涵所要關照的面相頗多,所以此處我們將
就目前的成果及本階段的結論來做一介紹,以方便我們接下來的討論。

(1)台灣北部沿海地區史前時代晚期文化的考古成果

台灣北部地區(指淡水河口至蘭陽平原之間的海岸地帶,與鄰近的平原地區),史前時
代晚期文化通稱為十三行文化,其命名主要依據台北縣八里相十三行遺址與台北市中山
區西新庄子遺址的發掘資料,把北部擁有赤褐色或淺褐色拍印幾何紋硬陶的史前遺址,
都劃歸廣義十三行文化的範疇。並以時間先後分成早晚兩期共八個類型,分別是:
850B.P.--1800B.P.的十三行類型、番社後類型、後龍底類型三個類型,與400B.P.-
850B.P.

的埤島橋類型(淡水河口兩岸到金山之間)、福隆類型(雙溪口及鄰近地區)、新港類型、


舊社類型、普洛灣類型(奇萊平原)。其與本主題討論上最相關的,是晚期的埤島橋類
型、福隆類型、舊社類型、普洛灣類型等四個類型 。

(2)埤島橋類型、福隆類型、舊社類型、普洛灣類型與平埔族群的關係

就時間而言,我們可以歸納北部沿海沿海地區史前文化晚期,各類型文化出現的時間,
我們可以發現從絕對年代學和類型學的觀點,本階段早期發展的類型在台北盆地及北海
岸西段(十三行類型、番社後類型),後逐漸向東延伸,勢力到達雙溪口福隆類型的海
岸平原,晚期則台北盆地與北海岸西段為埤島橋類型,宜蘭平原沿海一部份和立霧溪流
域為普洛灣類型,稍晚進入宜蘭平原的舊社類型,分佈更為廣泛,勢力可達金山附近 。

由此我們還可看出台灣北部各類型還有一段長時間的共存時間,這與族群分佈與分類的
情況頗為相合。

這個部份我們可以討論的,是各類型的來源與遷徙。由於台灣北部逐漸有鐵器使用和製
造的技術,所以質地精良拍印方格紋硬陶的製造,便是製陶工業的大轉變的一項有力證
據。這樣的技術,很快的因為當時台灣北部地區交通及交換體系的完備 ,而漸漸從唯
一有煉鐵技術的十三行類型傳入東北角、宜蘭平原和奇萊平原。依據目前居住有噶瑪蘭
人的抵美簡社的考古資料研究,無疑可以把舊社類型與噶瑪蘭族連在一起。埤島橋類型
則可以和台北盆地及淡水河口的凱達格蘭人、雷朗人連上關係(根據語言學研究兩者為
同一族),普洛灣類型則因為在語言學上得到的支持,除了可以確定是哆囉美遠人的祖
先所留下的文化之外,還可以和巴賽人連上密切的關係。

2.3考古學的文化與族群的界線關係

雖然,我們在考古學的證據發現了,從1800年前到400年前物質文化的先後關係,也
發現了各個物質文化類型與某依族群的聯繫。但是,在一個假設性的穩定狀態 之下,
我們如何去證明物質文化的文化圈與族群的認同圈之間的重疊關係呢?當我們說普洛灣
類型與哆囉美遠人有直接關係,噶瑪蘭人計程了舊社類型的同時,我們是否要再思考要
以怎麼樣的方式來檢正這樣的聯繫呢?在語言學研究中,我們發現了宜蘭平原語言由分
化為各族群語言而又為巴賽語同化的情形;而器物型制的發展,也可以看出煉鐵技術的
傳播,對東海岸、東北海岸、台北盆地、淡水河口地區的影響。這都讓我們懷疑,我們
認為的民族從淡水河口逐漸遷向宜蘭平原的舉族遷徙情形,會不會只是一項或多項技術
的傳播過程呢?

要檢正這樣的問題之前,我們需先說明這樣懷疑的原因,一方面從語言學研究看到語言
影響力的啟示,一方面是關照考古學的主要理論基礎之一----傳播論,的觀點上。在1910
年代,Fritz Graebner承繼文化使學派的觀點,認為文化上的差異來自文化所屬族群的
遷徙,並且因為遷徙與隔離,產生了差異。以此Fritz Graebner提出了一套標準,來說
明各文化在年代間的親緣關係,後來發展出在考古學經常使用的「文化層」的概念。傳
播論的理論在經過功能論的修正與批評之後,發現物質文化的傳播與本民族的社會文化
有密切的互動關係,一物品一經傳入,就隨之被賦予新的意義與價值。所以考古學發展
漸漸又考慮到兩個文化漢族群之間的接觸問題,就是說一個族群遷徙之後,其實仍以便
力的交通體系,彼此互通聲息。這可以用在批評語言年代學的部份缺點。

但是,換一個角度思考,既然交通和交換體系如此完備、便利,那物質文化及技術的傳
播,想必會超出族群的界線,影響到其他族群,甚至因為技術的傳入造成異民族的產業
改革(如使用鐵器),而在物質文化上有趨同的現象。所以說,另一個思考面向,不是
族群帶著物品遷徙,而是物品、技術傳入各族群。

我們要如何檢正這樣的假設呢?我們可以利用已經有的研究成果。前面的討論中我們大
致建構了十三行文化晚期三個類型與各族群的關係:

埤島橋類型----凱達格蘭族
舊社 類型----噶瑪蘭族、巴賽族
普洛灣類型----哆囉滿(巴賽族)

從語言學研究中我們知道,凱達格蘭族與巴賽族的密切關係(巴賽族為凱達格蘭族的一
份子),所以我們可以從比較埤島橋類型與普洛灣類型的親疏關係和個別與舊社類型比
較,誰近誰疏雖然還需要精密的反覆考究,以及多方面的討論才能做出結論;但是我們
必可從這些相互比較中,連接上民族志記載的親源關係,來瞭解物質文化圈與族群認同
圈的重疊關係。


3.結語:從認同變遷再看族群溯源與認同

相反,若把人群看成是「穩定的狀態」,經過前面利用考古學、語言學、口碑研究對平
埔族遷徙與溯源的討論,我們發現無論物質技術、語言、遷徙傳說等,都因為族群接觸
而受到影響,所以我們不如假定,族群是不會變的,會隨著外在因素變動的,反而是物
質文化、語言甚至認同(有關遷徙傳說)。這三個部份,首先是認同的改變,因為政治
力,因為服務於當時認同的需要,所以在語言被同化物質被同化之前,可能最先改變(如
台北盆地一帶的平埔族認為自己是從山西(或說唐山)來的。

其次改變的應該是語言,因為交換的需要,一個民族雖然多少保有自己的語言,但必要
會使用當時負責商業運作的族群的語言,以為某種共通語。這種共通與的流行漸漸改變
本族的語言習慣與字彙,然後進行同化,巴賽語的強勢擴散如是,目前台灣式國語壓迫
原住民語言生存空間亦如是。最後改變的,也是最不易改變的,筆者以為才是器物和技
術。

也許有人會覺得器物和技術應該最先改變,其實應該相反,是最有穩定性的,尤其在交
通、交換體系完備的北台灣史前文化時期;因為交換體系的完備與逐漸建立起來的依賴
關係 ,使得產業變革變得不迫切,經過交換自可獲得所需物品、糧食。這一點可以用
明代海禁之後,舊社類型的陶器忽然大增甚至成為北海岸與宜蘭平原主要器形的情形來
證明 。所以物質文化因該最遲改變。

這樣的假設其實有許多使用上的侷限,一方面無法解釋為什麼宜蘭地區在十三行文化之
前沒有發現相銜接的文化類型存在,一方面也打破了過去的很多觀念(連認同都可輕易
變動)。但是,我們都知道新石器文化很早就從北部傳到東海岸,所以假設宜蘭平原和
東海岸早已有人居住應該是合理的。

所以說,我們可以將物質文化、語言、認同三者看成人群變遷的三種動力,使得不變的
社(居住在一起的人群),在認同上使族群範圍變遷,在語言上使族群在溝通範圍上變
遷,在物質使用上使族群再交換體系上也行變遷。這樣,也許可以為平埔族研究長期以
來的爭論與推測,開出一個新方向。


參考書目
1. 詹素娟
1996 「sanasai傳說圈的平埔族群歷史圖像」

2. 王明珂
1994「過去的結構----關於族群本質與認同變遷的討論」《新史學五卷三期》
台北

3.劉益昌
1997 「在談台灣北、東部地區的族群分佈」《「平埔族群的區域研究」學術研討會--會쐊
魚蚺憛n 台北

4. 劉益昌
1995「台灣北部沿海地區史前時代晚期文化之探討」 收錄於潘英海、詹素
娟(主編)《平埔研究論文集》台北: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籌備處

5. 李壬癸
1995「台灣北部平埔族的種類及其互動關係」P.29-31 收錄於潘英海、詹素
娟(主編)《平埔研究論文集》台北: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籌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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