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先是在我自己個版上的心得文，應 C 版主之邀，把自己重考前後、以及重新進
大學一年後的心態轉換在此和大家分享。也請大家不吝指教 <(_ _)>

小小自介一下，我是小y，之前自 NTUCSIE92 畢業後，當兵一年期間自修重考，考
進 NTUMed97，現在也正趁著抵免掉一些學分的空檔輔修心理系。報告完畢 XD

小小驚訝一下，C 版主真的很用心，居然還看我的精華區（那個根本就是垃圾堆）
和以前的大資系板，找出我之前的學歷。就這點我就覺得是個盡心盡力的好板主 :D

----------------------------全文開始分隔線-----------------------------------

作者: yabt (學會。) 看板: yabt
標題: [手札] 慢慢來，比較快
時間: Tue Sep 15 01:24:23 2009

今天雖然發生了一些衰事，也有一些事情讓人不太開心，但還是有一件讓人很興奮
很出乎意料之外的驚喜，那就是在心理測驗課巧遇了高中同學小佑。


與小佑的相遇打從一開始就充滿戲劇性。

下午才剛接到醫學概論不能充抵醫療與社會的噩耗，讓我不只白修了兩學分、還得
在第六堂下課短短的二十分鐘趕回往來總區與醫學院。衝到心理系北館門口時，手機已
經寫著三點四十。望著緊閉的大門，呆了半晌才決定推門進去。轉頭要闔上門時，才又
有一個頭從門縫探了進來。

那是個熟悉的臉孔，再套上了遍布下巴與臉頰的鬍渣，成了一個陌生的組合。我有
些猶豫，但仍先在快要坐滿的教室裡找了一個空位擠了進去。

後來在準備要找心測報告的分組時，我又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臉孔。果然是宗
佑。我心裡這麼想。原來留了鬍子，難怪我認不太出來。但更多的疑惑馬上淹沒了那些
恍然。

小佑，怎麼會在這裡呢？

聊了一下天才知道，這個醫學系的傳奇性人物，在幫台大設計了一份精美地圖之後
、毅然從醫學系轉到實踐設計，現在回來台大心理，從大四開始念起，預計念個三年到
大六畢業。這其間仍持有實踐的雙重學籍直到畢業，算是另類卻又名副其實的雙主修。
雖然偶爾有在看他的板，卻一直不知道這件事，說起來真是慚愧不已。


「哈哈，我們兩個老人在這裡一起修這個大二的課，連助教都比我們小一歲。」

見到小佑會如此開心，絕非只是「他鄉遇故知」或是能在陌生的環境裡有個伴這樣
的簡單。

其實我和小佑並不算很熟。但此時此刻我卻對他有一種很深的親切感。

我們都有著類似的際遇，在人生的道路上也都轉了一個好大的彎。不同的只是他離
開了醫學系，而我踏進了醫學系；他一路上得不到家人的支持，我卻僥倖能有「繼承家
業」這樣的理由而過了家人這一關。

連助教都比我們小一歲。這雖然是半開玩笑的話，卻也都是事實。和我們同屆的友
人，現在大多連助教都當完、碩士也畢業了，而我們依舊在大學生活裡載浮載沉。常因
為參加社團或系上的活動而被開玩笑是「小大一」，都已經一把年紀了還在做這些青春
洋溢的事情，多少也真顯得有些滑稽。

本來就一直長不太大的我，自然對這樣的評語沒有甚麼意見，甚至有些怡然自得。
但回想起來，這趟好大的一個彎，也著實影響了我對許多事物的看法。


過去，我總是強迫自己走在許多同齡的人的前方。早一步踏進實驗室，早一步接觸
教授，早一步開始發論文。學長也常鼓勵我，能以 undergraduate 的身分做比 graduate
student 更好的事情，是得到國外名校青睞的一條捷徑，甚至還更有直攻博士的機會。
我也一直以擊敗碩士生自許，拿比他們要高的分數，做出比他們要好的數據。

那時的我，會覺得能做掉比我大好幾歲的人是一件很爽、也很重要的事情。那似乎
標示著我比他們「省」下了兩、三年的歲數，也似乎意味著我未來能有更偉大的成就。

那時的我，不斷地渴望自己能夠超前、超前、再超前。用一個月做出別人半年做不
出的成果，用一年做到別人兩年才做得到的事。

回想起來，我並不知道我在追趕什麼。

只是覺得，這似乎就代表著，我很優秀。


甚至，在重新考進醫學院後的我，仍然脫離不了這種思維：早他人一步完成，就是
優越的象徵。我想抵免一年的課程，再把成績拼到可以選擇二階段學程再提早一年畢業
。我想創造五年念完醫學系的傳奇。

但是，在我發現我並無法靠著抵免而提早畢業，又以大一的這個身分待了一陣子之
後，我發現，我的態度變了。

求好又求快，好像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最直接的理由大概就是我不論再怎麼快，我都已經比我周遭的同學慢了四年了。過
去我覺得重考是一件浪費生命的行為，但現在我的歲數比任何一個重考生都要來得大。

去年，我在教會認識了的一個弟兄，他剛考完基測，卻有些失常，最後填到了不太
讓人滿意的高中。

他問我，要不要為了念好一點的高中而重考。

如果是過去的我，絕對會認為，高中根本不重要，自己努力一點，或多補點習，照
樣可以考進好大學。

但那時，我卻建議他去重考。

我知道在讀書風氣比較差的高中，要能專心致志，實則少之又少，他也並非如此有
恆心與專注的人。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晚了一年，換取更好的前途或更多的選擇，在
現在的我看來，實在是再划算也不過的交易。


真的。再划算也不過了。


大學畢了業後，當了兵，認識了不少人。其中有許多，後來根本不是從事與大學科
系相關的工作，或是進了沒有什麼關聯的研究所。還有更多人，一直到出了社會好一陣
子，仍然不斷地在尋尋覓覓，找不到自己的志向。

「有很多人一直到成了家立了業，甚至還沒有辦法肯定地說，自己現在在做的就真
的是自己想做的事；或著，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的是甚麼。」

這是另一個高中的朋友跟我說的。他很了不起，或著說他很幸運，在大學畢業後找
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也開始朝著那個理想邁進。

真的。仔細想想，我或許白走了四年的光陰，但能走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這些遠
路，其實算不了什麼。


「慢慢來，比較快。」

這是三少四壯集裡頭一句很有名的話。

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就被它表面文字的矛盾美感所吸引，那種矛盾，似乎隱喻著
某些哲理的存在。


今天，見到了小佑，想起了彼此繞的這麼大一圈，突然了解到這句話所應有的原貌。

它應該是「慢慢來，才會到。」

仔細想想，其實就是「欲速則不達」的另一種說法而已。


原先這六字箴言的問題在於，「快」這個字，究竟是不是一種值得追逐的價值？

它字面所闡述的，似乎就是在強調凡事應該慢慢來，求快反而會壞事。所以「快」
應該不是什麼值得讚許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吸引人的東西。但慢慢來的效益，反而會比
較「快」？

這似乎有它的道理。但再推敲一下，又覺得有些問題在裡頭。不是說，不應該求快
嗎？但如果「慢慢來」所帶來的「效益」是「比較快」，又有甚麼理由人要去實行呢？
如果慢慢來的目的是為了快一些，那豈不是犯了求快的大忌？

所以，這六個字這麼寫，大概只是一種比較具有文字美感的寫法。最重要的，是在
於在整個人生的長度中，能不能走到；而快慢，根本就無所謂了。


快慢，終究是相對的概念。也只有和旁人相比，才能顯得出自己究竟是超前或是落
後。但，如果放大到人生的尺度，又會覺得這些都是無謂的比較。

天底下，又有哪兩個人的人生道路是完全相同的呢？就算是繼承父母衣缽的子女，
也仍舊會寫下只屬於自己的精彩，何況是來自不同背景、有著不同際遇的人們？在這錯
綜複雜的道路上，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起點，也走向不同的終點。如此一來，人又要如
何去定義快慢、決定先後呢？

「時間」這個想法，著實有著最弔詭的陷阱。

先來後到，或許在商場與戰場上能決定優勝劣敗，但在更多時候，人們其實是過度
引申了它的價值。


這讓我想到我在「第一神拳」裡看到，一步對他的學弟板桓所說的一番話：

「你其實根本不用這麼尊敬我，或覺得我很偉大。其實我並沒有真的比你強，和你
比起來，我們最大的不同，就只是我比你早幾年踏入了拳擊這個世界。如果今天換做是
你先步入拳壇，那個穿著冠軍腰帶的就會是你，而我會是那個很羨慕很欽佩你的學弟。
如此而已。」


我不知道森川讓次是從哪裡得到這個觀念，但我深深被這個想法所折服。

當一個人能夠從先後或快慢的窟臼中跳脫出來，就能發自內心說出這種話。而當他
不再去追逐那些表面的優越，也才能去直視自己所真正想要前進的方向。

噢，我真的超愛第一神拳的。


「看遠一點，你會發現眼前的許多挫折其實都無所謂。」

我現在也才終於慢慢了解，這句話究竟想表達什麼了。

有時我覺得眼前的得失就是一切，但那些可能跟我真正想追求的，沒有甚麼關聯。
如果只為了那些小挫折斤斤計較或寢食難安，反而磨損了奔向目標的鬥志與熱情，那，
不只是繞了遠路，其實還迷了路。


就像小佑一樣。

他曾經拿了幾個金牌，考了幾次75級分，進了大家夢寐以求的科系。他曾經是那樣
的風光，直到他真正找到他想做的事，他想走的路。他遭遇了許多不諒解，也放棄了許
多光環。

但當他終於繞了遠路，我看著他，看著那眼底閃爍的光芒，我想我知道。


這次，他不會比較快。

但這次，他一定走得到。



衷心地祝福他，也祝福我周遭的每一個人。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42.92.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