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0新加坡聯合早報

*【歐洲病例再激增 義大利破7000西班牙一天內近翻倍】
2019冠狀病毒疾病持續以驚人速度在歐洲蔓延。情況最嚴重的義大利確診病例已突破7000起，法國和德國也都已超過1000起，西班牙的患者一夜之間幾乎翻倍，阿爾巴尼亞則首次出現病例。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00310-1035719

*【義大利今天起實施全國範圍封鎖】
義大利總理孔蒂宣佈，從10日起擴大對北部等地的封鎖令到全國，直到4月3日，成為全球首個因冠病封鎖全國的國家。根據法令，除工作或健康等理由外，任何人不准離開居住地區。法令同時延長中部及南部院校停課日期，全國酒吧、餐廳及咖啡館亦須在黃昏時關門。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00310-1035811

*【油價冠病美債三重夾擊 亞股崩跌 海指重挫6％】
在油價狂瀉、美國國債收益率下滑以及2019冠狀病毒疾病疫情迅速蔓延三重打擊下，全球各大股市紛紛崩跌。分析師指出，本周市場可能持續劇烈波動。美股期指出現拋售，導致亞洲股市週一彌漫恐慌情緒而至全面崩盤，跌幅介於3％至7％不等，新加坡海峽時報指數下挫近180點至2782.37點，跌幅達6.03％。
https://www.zaobao.com.sg/zfinance/news/story20200310-1035791

*【美50州逾半數“淪陷”累計病例554起 22死亡病例】
美國的2019冠狀病毒疾病確診病例突破500起，34個州及哥倫比亞特區的累計病例已達554起，死亡病例22起。 繼華盛頓州、紐約州和加州之後，俄勒岡州也宣佈進入緊急狀態。由於意識到可能無法遏制病毒傳播，聯邦官員升級了對弱勢群體的警告，同時表示在為疫情可能造成更多幹擾做準備。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00310-1035726

*【文在寅：新增病例呈下降趨勢 韓或進入抗疫穩定階段】
韓國總統文在寅說，隨著新增病例出現下降趨勢，韓國有可能進入抗疫“穩定階段”。 文在寅昨天在青瓦台舉行的會議上，呼籲韓國民眾繼續和政府合作，以保持新增病例下降的趨勢。 但他警告，目前切忌樂觀，不要過早判斷韓國冠病疫情已達頂點，因為新病例仍持續從較小的感染群中傳出，當下千萬不可放鬆。他呼籲民眾再忍耐一下，繼續遠離大型活動如宗教集會。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00310-1035727

*【韓國增131起確診病例 累計7513起】
韓聯社早上報導，韓國新增131起2019冠狀病毒疾病確診病例，累計病例7513起。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00310-1035837

*【西班牙確診病例已超越1200起】
西班牙衛生部發佈的最新資料顯示，截至當地時間9日傍晚6時，西班牙的累計冠病確診病例已達到1204起，死亡病例28起，目前有74人在加護病房接受治療。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00310-1035833

*【越政府：隱瞞冠病病情將面對刑罰】
越南總理阮春福警告說，隱瞞冠病病情者將面對刑罰。法新社報導，上週末一架從英國飛抵河內的客機上出現一個感染群，在201名乘客中有13人確診感染冠病。在此之前，越南一直保持16起確診病例的紀錄，16名患者均已痊癒出院。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00310-1035838

*【武漢江漢方艙醫院“休艙” 最後一家或今天停運】
隨著最後34名患者離開武漢國際會展中心，武漢市開放床位、累計收治及出院人數最多的江漢方艙醫院宣佈“休艙”。康復出艙的患者，會先到隔離點觀察。
https://www.zaobao.com.sg/news/china/story20200310-1035707

*【賽普勒斯首現確診病例 歐盟27國全淪陷】
賽普勒斯衛生部長約安努說，賽普勒斯出現首兩起冠狀病毒確診病例，兩起病例均為輸入型病例。約安努在記者會上說，其中一起病例為自英國返回的64歲醫務人員，另一起病例是從義大利旅行回國的25歲男子。一個實驗室在對約50名疑似病例進行檢測後，確診了兩例。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00310-1035812

*【沙烏地阿拉伯暫禁民眾前往阿曼、法國、德國和土耳其】
沙烏地阿拉伯暫禁民眾前往阿曼、法國、德國和土耳其，以遏制國內冠病疫情。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00309-1035668

*【世衛：大流行威脅非常真實但“可以控制” 】
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譚德塞說，COVID-19現已在超過100個國家出現，全球大流行的威脅已變得“非常真實”。但他強調，冠病疫請將會是“歷史上首個可以控制的大流行”。 路透社報導，譚德塞在日內瓦的例行記者會上表示，全球至今累計確診病例將近11萬起，其中93%是來自中國、韓國、義大利和伊朗。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00310-1035810

*【冠病病毒研究：密閉環境下傳播可達4.5米 能漂浮30分鐘且導致感染】
一篇探討氣溶膠傳播可能性的論文顯示，冠病病毒在密閉環境下傳播距離最遠達4.5米，可至少在空中漂浮30分鐘且導致感染。 據澎湃新聞報導，中國湖南省疾控中心傳染病防治科副科長羅塏煒等3月5日發表論文，分析了湖南省1月底一起冠病患者乘坐公共交通引發13人感染的實例。
https://www.zaobao.com.sg/news/china/story20200310-1035709

*【世衛—中國聯合研究： 冠狀病毒若侵入肺部 人體陷入危險狀態】
研究發現，2019冠狀病毒如果停留在患者鼻腔和咽喉，只會引起咳嗽；可是，一旦病毒侵入肺部，就開始陷入危險狀態。根據世衛組織—中國聯合工作組發表的一份報告，七分之一的冠病患者出現呼吸困難和其他嚴重併發症，6%的患者病情危重。這些患者通常患有呼吸等重要系統障礙，有時會發展成敗血性休克。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00310-1035728

*【受油價暴跌與疫情打擊 中國股市與全球股一道“跳水” 】
中國股市9日大跌，業內人士分析，這是因投資者擔憂全球冠狀病毒疫情對經濟的衝擊，加之油市暴跌引起全球金融市場動盪。 據路透社報導，滬深300指數跌3.4%，收報3,997.13點；滬綜指跌3.0%，收報2,943.29點。大盤全面下滑，材料類股和消費類股領跌。外資今日通過滬港通拋售A股規模超過120億元人民幣。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00309-1035624

*【川普將公佈經濟計畫應對疫情衝擊】
美國總統川普將與國會討論下調工資稅的可能性，為受COVID-19疫情打擊的經濟提供支撐。 法新社報導，川普表示，執政團隊將與眾議院共和黨議員以及參議院麥康納會面，探討削減工資稅或其他大幅減免措施的可能性，不僅會照顧時薪工人，也會顧及公司企業的需求。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00310-1035830

*【法文化部長感染冠病 全國累計逾1400起】
路透社報導，法國衛生部長奧利維耶表示，里斯特目前在家裡休息，情況良好。文化部消息人士指裡斯特數日前曾與總統馬克洪會面。此前，已有5名法國國會議員感染冠病，法國國民議會大樓內一名餐廳員工也是確診病例。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00310-1035822

*【慕尤丁內閣副首相職懸空 首設四高級部長包括阿茲敏】
馬來西亞首相慕尤丁公佈國民聯盟政府的內閣名單，備受矚目的副首相職位元這次懸空，但有四名高級部長協助首相處理政務。這是馬國歷來首個沒有副首相的內閣。 馬國聯邦憲法並未規定內閣必須有副首相，因此慕尤丁的做法並不抵觸憲法。
https://www.zaobao.com.sg/news/sea/story20200310-1035695

*【朝鮮一周內第二次 發射不明飛行器】
韓國聯合參謀本部指出，朝鮮當天上午在咸鏡南道宣德一帶，朝半島東部海域發射多枚不明飛行器，飛行器飛行了190公里至200公里。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00310-1035720

*【東京奧運展期或取消都難以承受】
無論展期還是取消，都會對奧運會的商業價值和體壇影響力造成巨大衝擊。如果疫情不能在5月底前得到有效控制，這兩個選項對於日本和國際奧會而言，都只是兩顆毒藥，吞下哪一顆都令人難以承受。
https://www.zaobao.com.sg/news/sports/story20200310-1035732

*【新加坡探討第二個經濟配套應對疫情 王瑞傑：成立“越戰越勇”小組助企業化危機為商機】
COVID-19疫情將如何演變，目前尚不明朗，新加坡將在需要時推出第二個應對疫情衝擊的配套，加大力度幫助企業和國人渡過難關。另外，疫情雖給企業帶來巨大衝擊，卻也可能帶來機會，新加坡政府將成立一個“越戰越勇工作小組”幫助企業將危機轉為商機。
https://www.zaobao.com.sg/news/singapore/story20200310-1035673

*【美近五年武器出口量全球第一占36%】
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IPRI）發佈2015年至2019年全球武器交易相關報告，全球最大出口國美國近五年的武器出口量增長23%，全球總量占比也上升五個百分點至36%。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00310-1035722

*【澳洲隱私監管者控告臉書 指與劍橋分析共用30多萬用戶個資】
澳大利亞隱私監管者入稟聯邦法院，指控社交媒體巨頭臉書在使用者不知情的情況下，與政治顧問公司劍橋分析共用30多萬人的個人資訊。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00310-1035723

*【聯合國：全球外來直接投資今年料減5%至15%】
聯合國經濟師預計，冠病疫情將顯著影響外來直接投資（FDI）。今年全球FDI總額較去年將減少5%至15%，或觸及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的最低點。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00310-1035724

*【客運量下降 亞太區機場首季收入料減42億元】
冠病疫情預料將導致亞太地區的機場今年首季客運量下降24％，機場收入因此減少30億美元。國際機場協會（ACI）亞太分部週一說，冠病疫情導致航班紛紛取消，航空公司支付的降落和停機費下降了，乘客和安檢費也減少，加上零售收入下降，重創了機場運營商。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00310-1035725

*【泉州酒店坍塌18人遇難 昨夜救出被困52小時母子】
福建泉州酒店坍塌事故，截至10日8時許，現場搜救出受困人員61人，正在搜救的還有10人。遇難人數已達18人。 據人民日報報導，今天上午8時27分、8時38分，廈門市消防救援人員在現場救出一名小男孩和一名小女孩，生命體征尚需確認。截至8時40分，現場搜救出受困人員61人，正在搜救的還有10人，被困已近60小時。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00310-1035839

*【中國手機2月出貨量同比下降超五成】
疫情籠罩下，中國手機生產商2月出貨量同比下降超過五成，其中蘋果手機出貨量同比下降超過六成。 據路透社引述中國資訊通信技術研究院的消息，2月手機生產商出貨量為634萬台，較去年同月的1400萬台下降54.7%。 這也是該研究院自2012年開始發佈資料以來，最低的2月份水準。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00310-1035834

*【世衛組織更新指南 刪除“不應當使用傳統草本藥物” 】
世界衛生組織昨晚發佈微博說，在其網站關於2019冠狀病毒疾病的指南中，刪除了“人們不應當使用傳統草本藥物”的資訊，指早前忽略到很多人會用中草藥緩解疾病症狀。 據世界衛生組織官方微博的消息，世衛組織指隨著疫情相關科學證據在持續更新，公眾也在不斷提出新的問題，世衛組織定期在各平臺，包括社交媒體和官網的“常見問題”專欄，更新相應指南。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00310-1035836

*【中國2月居民消費價格同比上漲5.2% 環比上漲0.8%】
據中國國家統計局發佈的報告，2月CPI同比上漲5.2%，其中，城市上漲4.8%，農村上漲6.3%；食品價格上漲21.9%，非食品價格上漲0.9%；消費品價格上漲7.9%，服務價格上漲0.6%。1­­至2月平均，CPI比去年同期上漲5.3%。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00310-1035842

*【中國大陸新增確診19例 再創新低】
中國大陸2019冠狀病毒疾病昨天新增確診病例19例，自前天的新低點後再創新低。新增病例中有17例出自湖北武漢，其餘兩例為境外輸入。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00310-1035829

*【第二批湖北返台包機露曙光 華航東航共載470人返台】
滯留湖北台胞的第二批包機露曙光，相關人士透露，經過兩岸協商，決定今天分別派出華航、東航，載送共470名台胞返台。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00310-1035824

*【鍾南山估計全球疫情至少延至6月】
中國傳染病專家鍾南山院士日前在參加廣東省疫情防控專家座談會上表示，全球疫情的發展估計將至少延續至6月份。 據央視新聞報導，新冠病毒防控的重點將從輸出轉為輸入。此外，鐘南山說，廣東國際交往較多，所以要加強邊境檢測的措施。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00309-1035625

*【武漢大學突破口罩人臉識別難題 識別精度達到90%】
疫情期間，中國幾乎人人戴口罩，為突破口罩帶來的人臉識別問題，武漢大學團隊啟動應急攻關研究，目前口罩遮擋人臉的識別精度達到90%，同時構建了全球首個公開的真實口罩人臉識別樣本集。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china/story20200310-1035844

【#沈旭暉隨緣家書 】「一國兩制3.0」系列：毀滅企業自由的「國家法團主義」

「香港走不回去了。」這幾個月來，一部機器正全速啟動，駕駛往越來越一國化的香港，除了我們談及的警政暴力、言論自由、結社自由、白色恐佈，還有商業世界的異動。月前有多間與香港有關的跨國企業出現人事變動，先有匯豐銀行、國泰航空多名管理層離職，後有新鴻基地產首次委任內地企業家為獨立非執董，再是其他大中小企寒蟬效應。但最為港人關注的，始終是多名國泰、港龍機組人員被裁，包括一位我的好友，而他不過在Facebook上載了黃絲帶；自此類似案例如恆河沙數，已成社會新常態，相當恐怖。執筆期間，身處三萬呎高空的國泰航空，空少、空姐悄悄走過來說「多謝發聲」、「現在甚麼也不敢說」，只能給我一個杯麵答謝。這樣的對白，極其可悲：我們的香港，香港人的航空公司，甚麼時候淪落到這樣？

墨索里尼與今日香港：功能組別的前世今生

資深編輯Tom Holland早前在《南華早報》撰文，直言這是「未來香港法團主義」(future of corporatism)︰今後入職與離職不再唯才是用，而是政見先行；國家機器以不同方式介入私人企業，藉控制商業社會，控制民眾的經濟及政治自由。
法團主義不是新鮮事。早在19世紀末，為抗衡共產主義的激進改革，同時回應資本主義下工人階級的艱困，歐洲有知識份子選擇中間落墨，提倡引入不同法團(corporation)，通過協商、共識，解決社會資源分配及權力問題。法團主義有別於資本主義強調「個體競爭」、共產主義強調「集體鬥爭」，讓不同法團「推舉」精英代表屬下階級、意識形態及利益，與其他界別的「法團」精英議政議事，達成共識後，再以國家機器，全面落實協議，將利益回饋社會。透過法團，這機制理論上能將精英及民眾有機結合，由具智慧及仁心的社會賢達牽頭，制定政策，反映界別民眾意見，最後以「理性討論」方式，得出最切合大眾利益的政策，既保障資產階級利益，亦顧及工人階級感受……

單以文字表述，法團主義高大全、真善美。但綜觀多個被學界視為法團主義的政體︰墨索里尼的意大利、希特拉的納粹德國、佛朗哥的西班牙、瓦加斯(Getulio Vargas)的巴西、貝隆的阿根廷等，均與法西斯、極權政府掛勾。雖然耶魯大學法學院教授James Q. Whitman 也以「法團主義」形容羅斯福新政，但國際社會不會將之與法西斯扯上關係。那兩者有甚麼分別？

政治學者Philippe Schmitter認為，法團主義政治Vs法西斯政體，就是後者組織的「法團」、被推舉的「法團代理」，幾乎全是政權代理人、持分者。墨索里尼的「功能組別」國會，可說是這模式的典型，Schmitter將之命名為「國家法團主義」(state corporatism)。與此同時，也有另一種法團主義，例如歐陸民主國家的傳統政黨，多有工會、商會背景，比例代表制選舉及因而衍生的聯合政府體制，令這些國家需要同時向商家及工人階級釋出善意，否則必然面對下次選舉的懲罰。這種由下而上、再回到下的「社會法團主義」(societal corporatism)，正是戰後西歐不倒向蘇聯的一大原因。

我們與極惡的距離：急速惡俗化的「國家法團主義」

港英管治期間，議會早就出現功能組別，希望透過將殖民時期主要經濟持分者引入立法局，透過局部有競爭的選舉，一方面回應民主化的壓力，另一方面不至於因全面民主化而「引狼入室」，避免激進親中人士坐大。對當時北京而言，功能組別將商界精英留在建制，成為過渡期穩定人心的手段，欣然接受。以行業功能來區別「法團界別」，對長於建立工會、善於統戰的共產黨而言，自然不是壞事，令不少原在六七暴動後地下運作的工會及行會，重新組織起來，等待加入建制。即使如此，在回歸後的「一國兩制1.0」，功能組別議員仍保留開明工商派如田北俊、周梁淑怡等，總算有「社會法團主義」的影子。

但近年特區政府（和背後的中聯辦）越來越傾向以忠誠度扶植界別領袖，而不是接受他們自行選擇的真精英；委任這些人進入諮詢、決策機構，一方面代表不了界別，另一方面也令不同業界之間的利益平衡被「個人利益」（你懂的）打破。結果，這大大強化了民間對「官商勾結」的觀感，政權與界別利益似是更緊密，但政府的「界別中立性」(sectoral neutrality)開始成疑，最後就跌入一個有趣循環︰政府既要向界別利益傾斜，以確保施政暢順，以免出現如商界廿三條倒戈的情況；商界也要考慮自己會否「落錯注」，往往等到有清晰指示，才敢公開表達意見。然而這樣的政商共同體，和社會真正的利益持分，處於平行時空，連維穩也無效。到了最後今天，就只能訴諸純粹粗暴的高壓。

大換血：需要香港，不需要香港人？

這樣的改變，比誰當特首、交通燈能否運作如常，影響大得多。港英和特區早年那種「社會法團主義」，與法西斯仍有極大距離：一方面，即使競爭如何微不足道，選舉依然被視為有一定競爭性，「雖不完美、但可接受」。另一方面，香港作為全球最自由經濟體之一，即使公共政治生活逐步窒息，經濟領域的生活、私人領域的政治自由，理論上，在2019年6月前，仍得到《基本法》保障。

可是到了今天，特區政府推廣極權國家下的國家法團主義，卻是以控制公共及私人領域為大前提，以控制民眾的政治、經濟生活為管治基礎，從而達至史學家Stanley G. Payne強調的Fascist goal：建立專政的經濟社會制度。且看國際前輩的智慧：法西斯意大利的商會代表Confindustria與法西斯工會相互認證彼此為「合法代表」，將非法西斯工會排拒於體制之外；軍政府時代的葡萄牙，則以國家企業及公私合營，控制國家發展命脈；不少極權國家還通過企業設立秘密警察，24小時監控秩序。表面上，這些企業組織是協助國家發展；實際上，卻是要落實由政治到經濟生活的「全面管治權」，防止任何企業縱容員工行使自由，成為逃避極權的避風港。

2012年梁振英執政以來，雖然曾嘗試收緊自由，但整體而言，社會抗體依然充足，傳統商界、專業界、法律界精英牢牢控制香港這個金融機器。但中國經濟崛起後，FDI從香港引進的比例不跌反增，對香港的依賴程度更多，這也是為什麼北京始終需要「二次回歸」的原因之一。為了拓展「全面管治權」，界別換血、扶植忠誠於國家的法團，就變成理所當然。2019年的反逃犯條例運動，也有商界在背後的大力支持，北京對此特別不是味兒；現在加強整頓，正是希望「社會法團主義」終結、一國主導的「國家社團主義」登場，一片混亂，正成了大清洗、大換血的契機。

黃色經濟圈：反抗國家社團主義的時代革命

換血手法層出不窮，既可通過「企業信用評級」，確保非嫡系企業難以得到合約；也可直接以市場進入限制方式，強制他人合作。至於如何達到「合作條件」，理論上，自然是企業決定，與人無尤，反正「要賺我們的錢，就要守我們的規律」，正是國家社會主義面對境外投資者的精粹。香港回歸前，反對派到深圳設廠工作，俯拾即是；但近年港人即使要到內地做網店，也不得不當「護旗手」、分享習近平講話，否則就會被「篤灰」。當經濟活動、私人領域動輒得咎，「一國兩制」的灰色地帶、經濟自由，只會不斷褐色。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當北京堅定不移，攬炒香港昔日成功的一切明暗制度，又能如何？

即使今天我們仍是自由經濟體，當經濟生活要仰賴政治正確，與極惡的差距，已經不遠。「黃色經濟圈」崛起，更多是回應「國家法團主義」，讓一般人逐步脫離對建制及大企業的依附，否則沒有可持續性，一切只是空談。各行各業開始意識到新工會的重要性，除了因為不少現存公工會淪為「國家法團主義」既得利益者，也因為在新時代，斜槓族越來越多，他們組成工會，支援大企業同路人，也是突破控制的蹊徑。至於檯面上的傳統商界領袖，表面上自然響應主旋律，但他們對惡俗本質一清二楚，國企購入香港的戰略性資產清單亦人所共知，明白自己早晚是大清洗對象，假如不能「光復香港」，資本的流向、心裏的話兒，早已和我們#WeConnect。

明報筆陣，2019年11月25日

【#沈旭暉隨緣家書 】「一國兩制3.0」系列：毀滅企業自由的「國家法團主義」

「香港走不回去了。」這幾個月來，一部機器正全速啟動，駕駛往越來越一國化的香港，除了我們談及的警政暴力、言論自由、結社自由、白色恐佈，還有商業世界的異動。月前有多間與香港有關的跨國企業出現人事變動，先有匯豐銀行、國泰航空多名管理層離職，後有新鴻基地產首次委任內地企業家為獨立非執董，再是其他大中小企寒蟬效應。但最為港人關注的，始終是多名國泰、港龍機組人員被裁，包括一位我的好友，而他不過在Facebook上載了黃絲帶；自此類似案例如恆河沙數，已成社會新常態，相當恐怖。執筆期間，身處三萬呎高空的國泰航空，空少、空姐悄悄走過來說「多謝發聲」、「現在甚麼也不敢說」，只能給我一個杯麵答謝。這樣的對白，極其可悲：我們的香港，香港人的航空公司，甚麼時候淪落到這樣？

墨索里尼與今日香港：功能組別的前世今生

資深編輯Tom Holland早前在《南華早報》撰文，直言這是「未來香港法團主義」(future of corporatism)︰今後入職與離職不再唯才是用，而是政見先行；國家機器以不同方式介入私人企業，藉控制商業社會，控制民眾的經濟及政治自由。
法團主義不是新鮮事。早在19世紀末，為抗衡共產主義的激進改革，同時回應資本主義下工人階級的艱困，歐洲有知識份子選擇中間落墨，提倡引入不同法團(corporation)，通過協商、共識，解決社會資源分配及權力問題。法團主義有別於資本主義強調「個體競爭」、共產主義強調「集體鬥爭」，讓不同法團「推舉」精英代表屬下階級、意識形態及利益，與其他界別的「法團」精英議政議事，達成共識後，再以國家機器，全面落實協議，將利益回饋社會。透過法團，這機制理論上能將精英及民眾有機結合，由具智慧及仁心的社會賢達牽頭，制定政策，反映界別民眾意見，最後以「理性討論」方式，得出最切合大眾利益的政策，既保障資產階級利益，亦顧及工人階級感受……

單以文字表述，法團主義高大全、真善美。但綜觀多個被學界視為法團主義的政體︰墨索里尼的意大利、希特拉的納粹德國、佛朗哥的西班牙、瓦加斯(Getulio Vargas)的巴西、貝隆的阿根廷等，均與法西斯、極權政府掛勾。雖然耶魯大學法學院教授James Q. Whitman 也以「法團主義」形容羅斯福新政，但國際社會不會將之與法西斯扯上關係。那兩者有甚麼分別？

政治學者Philippe Schmitter認為，法團主義政治Vs法西斯政體，就是後者組織的「法團」、被推舉的「法團代理」，幾乎全是政權代理人、持分者。墨索里尼的「功能組別」國會，可說是這模式的典型，Schmitter將之命名為「國家法團主義」(state corporatism)。與此同時，也有另一種法團主義，例如歐陸民主國家的傳統政黨，多有工會、商會背景，比例代表制選舉及因而衍生的聯合政府體制，令這些國家需要同時向商家及工人階級釋出善意，否則必然面對下次選舉的懲罰。這種由下而上、再回到下的「社會法團主義」(societal corporatism)，正是戰後西歐不倒向蘇聯的一大原因。

我們與極惡的距離：急速惡俗化的「國家法團主義」

港英管治期間，議會早就出現功能組別，希望透過將殖民時期主要經濟持分者引入立法局，透過局部有競爭的選舉，一方面回應民主化的壓力，另一方面不至於因全面民主化而「引狼入室」，避免激進親中人士坐大。對當時北京而言，功能組別將商界精英留在建制，成為過渡期穩定人心的手段，欣然接受。以行業功能來區別「法團界別」，對長於建立工會、善於統戰的共產黨而言，自然不是壞事，令不少原在六七暴動後地下運作的工會及行會，重新組織起來，等待加入建制。即使如此，在回歸後的「一國兩制1.0」，功能組別議員仍保留開明工商派如田北俊、周梁淑怡等，總算有「社會法團主義」的影子。

但近年特區政府（和背後的中聯辦）越來越傾向以忠誠度扶植界別領袖，而不是接受他們自行選擇的真精英；委任這些人進入諮詢、決策機構，一方面代表不了界別，另一方面也令不同業界之間的利益平衡被「個人利益」（你懂的）打破。結果，這大大強化了民間對「官商勾結」的觀感，政權與界別利益似是更緊密，但政府的「界別中立性」(sectoral neutrality)開始成疑，最後就跌入一個有趣循環︰政府既要向界別利益傾斜，以確保施政暢順，以免出現如商界廿三條倒戈的情況；商界也要考慮自己會否「落錯注」，往往等到有清晰指示，才敢公開表達意見。然而這樣的政商共同體，和社會真正的利益持分，處於平行時空，連維穩也無效。到了最後今天，就只能訴諸純粹粗暴的高壓。

大換血：需要香港，不需要香港人？

這樣的改變，比誰當特首、交通燈能否運作如常，影響大得多。港英和特區早年那種「社會法團主義」，與法西斯仍有極大距離：一方面，即使競爭如何微不足道，選舉依然被視為有一定競爭性，「雖不完美、但可接受」。另一方面，香港作為全球最自由經濟體之一，即使公共政治生活逐步窒息，經濟領域的生活、私人領域的政治自由，理論上，在2019年6月前，仍得到《基本法》保障。

可是到了今天，特區政府推廣極權國家下的國家法團主義，卻是以控制公共及私人領域為大前提，以控制民眾的政治、經濟生活為管治基礎，從而達至史學家Stanley G. Payne強調的Fascist goal：建立專政的經濟社會制度。且看國際前輩的智慧：法西斯意大利的商會代表Confindustria與法西斯工會相互認證彼此為「合法代表」，將非法西斯工會排拒於體制之外；軍政府時代的葡萄牙，則以國家企業及公私合營，控制國家發展命脈；不少極權國家還通過企業設立秘密警察，24小時監控秩序。表面上，這些企業組織是協助國家發展；實際上，卻是要落實由政治到經濟生活的「全面管治權」，防止任何企業縱容員工行使自由，成為逃避極權的避風港。

2012年梁振英執政以來，雖然曾嘗試收緊自由，但整體而言，社會抗體依然充足，傳統商界、專業界、法律界精英牢牢控制香港這個金融機器。但中國經濟崛起後，FDI從香港引進的比例不跌反增，對香港的依賴程度更多，這也是為什麼北京始終需要「二次回歸」的原因之一。為了拓展「全面管治權」，界別換血、扶植忠誠於國家的法團，就變成理所當然。2019年的反逃犯條例運動，也有商界在背後的大力支持，北京對此特別不是味兒；現在加強整頓，正是希望「社會法團主義」終結、一國主導的「國家社團主義」登場，一片混亂，正成了大清洗、大換血的契機。

黃色經濟圈：反抗國家社團主義的時代革命

換血手法層出不窮，既可通過「企業信用評級」，確保非嫡系企業難以得到合約；也可直接以市場進入限制方式，強制他人合作。至於如何達到「合作條件」，理論上，自然是企業決定，與人無尤，反正「要賺我們的錢，就要守我們的規律」，正是國家社會主義面對境外投資者的精粹。香港回歸前，反對派到深圳設廠工作，俯拾即是；但近年港人即使要到內地做網店，也不得不當「護旗手」、分享習近平講話，否則就會被「篤灰」。當經濟活動、私人領域動輒得咎，「一國兩制」的灰色地帶、經濟自由，只會不斷褐色。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當北京堅定不移，攬炒香港昔日成功的一切明暗制度，又能如何？

即使今天我們仍是自由經濟體，當經濟生活要仰賴政治正確，與極惡的差距，已經不遠。「黃色經濟圈」崛起，更多是回應「國家法團主義」，讓一般人逐步脫離對建制及大企業的依附，否則沒有可持續性，一切只是空談。各行各業開始意識到新工會的重要性，除了因為不少現存公工會淪為「國家法團主義」既得利益者，也因為在新時代，斜槓族越來越多，他們組成工會，支援大企業同路人，也是突破控制的蹊徑。至於檯面上的傳統商界領袖，表面上自然響應主旋律，但他們對惡俗本質一清二楚，國企購入香港的戰略性資產清單亦人所共知，明白自己早晚是大清洗對象，假如不能「光復香港」，資本的流向、心裏的話兒，早已和我們#WeConnect。

明報筆陣，2019年1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