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日報小說連載
身為化妝師的我,出席的婚禮已多到數不清,但今天的婚禮卻有點特別,因為新娘是一個六十歲的婆婆,而新郎已經七十五歲了。
替新娘劃著眉的時候,她臉上一直掛著發自內心的微笑,那浸淫在愛情中的氣息,簡直像個初戀的少女一樣。
「我已經等了他三十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他跟老婆正式簽紙離婚,二十...
都市日報小說連載
身為化妝師的我,出席的婚禮已多到數不清,但今天的婚禮卻有點特別,因為新娘是一個六十歲的婆婆,而新郎已經七十五歲了。
替新娘劃著眉的時候,她臉上一直掛著發自內心的微笑,那浸淫在愛情中的氣息,簡直像個初戀的少女一樣。
「我已經等了他三十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他跟老婆正式簽紙離婚,二十年前,他還說不會再婚的,可是去年,他忽然說我們都老了,想了結一件心事。」新娘甜滋滋地對我說。
這個婚禮很簡單,只有兩圍酒席,但我卻出了百二分的努力去完成這項工作。
因為我想起了你,跟你一直拖拖拉拉,不經不覺已十多年,對你來說,我會是你這輩子最後一件不得不了結的心事嗎?
我把婆婆當成了未來的自己,像為了補償自己一樣用力去化這個新娘妝。
一個人收拾化妝箱離開酒店的時候,是我覺得最寂寞的時候,如果可以,我會把行程排得滿滿的,雖然對人說我熱愛工作,不過某程度上我是希望把這空檔時間盡量縮短,讓自己忙得不去想起你。
我站在馬路邊,的士駛過,司機跟我對望了一眼,我卻沒有舉起手截停。
我傳了短信給你。
「今天接了一份工作,替六十歲的新娘化妝,到我六十歲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她保養得這麼好,她應該是一直得到愛情的滋潤……」
你讀了我的信息,可以想像你沉默了一會,才回覆我:「我們應該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我一如往常,把這話當輕鬆的玩笑話,笑了。
你總是這麼殘酷,而我喜歡你的殘酷,你的殘酷反而讓我不肯認輸。
我覺得永遠把我當小妹妹的你,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我總覺得我比你更能預視到我們的結局。
說是我的執拗也好,天真也好,總之我相信最後會得到你,只是沒那麼容易而已,只要我等下去就好,只要我承受得住你既沒有甜言蜜語也沒有承諾就好,我相信我的深情是會有回報的。 「你還和以前暑假工的那個帥哥老闆在一起嗎?」老朋友結婚前找我試妝,她問我。
「是呀。」其實我很少談及你,每次被人問起總不知從何說起。
「他移民很久了啊!會為你回流嗎?你們多久見一次?」
「他從澳洲回來都會找我,一年兩次吧,如果他兩個兒子沒跟著回來的話,他會做飯給我吃呀,越來越像個老頭子,哈哈。 」
「老婆呢?還沒有離婚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問,問了,如果他說沒有離,那我應該怎樣?我覺得,如果他覺得該離的就會離吧。」
「男人是要逼的呀,那有像你這樣愛理不理的,難道你不急嗎?」她忽然壓低聲音,告訴我她未來老公的事:「老實說,若不是三十歲了,我是不會嫁他的,我還想等真愛呀,不過因為三十歲了,他又纏得緊,嫁就嫁吧。」
我笑笑,我覺得我已經找到了真愛,但他不願娶我,我有什麼辦法?
有些人把時間排在最先考慮,我只是把時間排在最後罷了。
有時我也會想,太早找到真愛,是否也是我的負累?不過真愛就是讓人蹉跎掉一切也不後悔的東西。
十八歲那年我跟了你,這十二年間我一次也沒對其他男人動過心。
總之我就是這樣相信,我就是這麼死心眼。
試妝後,朋友叫我陪她一起去看花球。
不知怎地,我覺得跟你有心電感應,覺得你很可能回了香港。
在街角果真遇見了你,你和兩個兒子在一起。
我連忙把朋友拉到一邊。「我碰到我男朋友了。」
「你為什麼要避他?他回來也沒告訴你?」
「算了,他跟兒子一起。」
「老婆呢?有沒有見到?」
這就是我不敢再看下去的原因,我很怕發現你和老婆還在一起。
這晚我打電話給你,劈頭就問:「你是不是回香港了?」
只有在電話裡,我敢對你霸道,敢做回最初認識你時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我不想你要應付一個對愛情感到絶望和委屈的中年女子,雖然明明你都老了。
「你怎知道的?」你問。
「你就當是心電感應吧。」
「跟兒子回來,安排不到時間見你,就乾脆沒說了,下次吧,我再安排得好一點。」
「你回來是為了見我才好找我,不要順道見一見,給我一兩天塞時間。」我說,然後掛了你電話。
我們用殘酷折磨彼此,試探有沒有能力傷到對方一點點,然後下一次見面時,又裝作若無其事。
我其實蠻喜歡可以對你高傲的自己,我才不要表現出像沒有你不行的樣子。
所以,我既不會為了獨佔你耍心計,也不會說自己趕結婚求你娶我。
我傳手機信息給今早的朋友:「只要我努力一點,應該也有披上婚紗的一天。」
「你的努力不過是等?」
我呆了片刻,在手中把玩的唇膏斷裂掉在地上。
是的,其實我不知道我還可以怎樣努力。
在這段愛情裡,我以為不要求公平,就不會落入世俗的批判裡。
我的倔強讓我不敢問,我的等待到底有沒有教你內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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