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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克》V.S.《大國民傳奇》:#一部電影兩樣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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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有點冗長,#圖文好讀版在此:https://reurl.cc/WL962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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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克》:一隻被囚禁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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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知道你的看法。」曼克。
「你寫的東西當然是一流的,這你知道,他對權力的渴望,還有他急於尋求害怕他黑暗面的人的愛慕,但是...」豪斯曼。
「令人害怕卻可預知的”但是”」
「你對電影觀眾要求太高了,整體來說有點雜亂無序。」
「無序還有序?」
「人物主角七嘴八舌,敘事順序顛三倒四,就跟墨西哥跳豆一樣跳來跳去。」
「老友,歡迎一窺我的思維模式。」
「這故事太零散,沒地圖的人會迷失的。」
「你是說故事一團亂?」
「能否簡化一點?」
「帕斯卡曾說過”如果時間更充裕,我這封信會寫得更簡潔”」
「我只想說,沒有人可以這樣寫東西。」
「豪斯曼,但我可以,而且木已成舟。故事就像肉桂捲一樣圍成一個大圓圈,不是指向最近出口的直線,你無法在兩小時內捕捉一個人的一生,最多只希望能大致勾勒出個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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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代的好萊塢,酗酒又直率敢言的劇作家赫爾門曼克維奇被視為麻煩人物,在他事業最低潮時,年輕導演奧森威爾斯邀約合作,希望曼克能在60天內完成一部電影劇本。曼克依據自己的生活經歷創作出《大國民》,劇中角色人物皆對當時的權勢者有所影射,使得電影尚未開拍便已鬧得滿城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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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大衛芬奇(David Fincher)導演的《曼克》看得我有點悶,節奏緩,敘事散,我家的電視設備普通,整部片的畫質有些偏暗(我始終覺得慢步調但攝影強大的作品都比較適合在戲院觀賞)等,有影響到我對影片的投入程度。即便稍稍被悶到,我依然喜歡《曼克》,美術、妝髮、攝影迷人,演員也表現突出,飾演曼克的 Gary Oldman ,應該有機會獲得奧斯卡男主角提名、飾演女星瑪莉恩戴維斯(Marion Davies)的 Amanda Seyfried ,也有讓我眼睛一亮,出場不多,但每場戲都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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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克》的敘事跟《大國民》相呼應,兩部片皆非直線敘事,故事時空穿梭在過去與現代之間,像是拼圖,不到最後一刻無法拼出故事的全貌。然而《大國民》的劇本較為簡潔,主角與事件的關係明確,敘事平順,《曼克》的出場人物繁多,剪接偶爾會給我紊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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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民》片中,報業大亨肯恩的最終遺言是「玫瑰花蕾」,沒人知道「玫瑰花蕾」代表的意義,直到影片尾聲,觀眾才從雪撬上的標誌猜測「玫瑰花蕾」代表的是肯恩內心的空缺與遺憾。《曼克》片中,曼克親眼見識到媒體巨人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如何操控輿論與政治、對於赫斯特的伴侶瑪麗恩有著愛慕與憐惜、厭惡 MGM 頭頭路易斯梅爾(Louis B. Mayer)的偽善和冷血...曼克將他的所見所聞寫成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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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奧森威爾斯邀請曼克撰寫劇本,曼克答應以不署名的方式創作,一方面是避免麻煩(他被好萊塢放逐),一方面表現曼克對編劇工作的態度不夠嚴謹與輕浮,一如30年代初,曼克和一群編劇去跟老闆提案時,只會敷衍了事。曼克接下奧森的工作時,或許以為自己不會對新的劇本投入太多感情,掛不掛名根本沒差。然而《大國民》的劇本越寫越私密,加上劇本完成後,旁人對劇本的反應都出乎他的意料,才讓他體會到這個劇本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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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民》用肯恩一角影射赫斯特,《曼克》則讓觀眾明白:肯恩不只有赫斯特的影子,也融入了曼克的性格與人生。一如肯恩在電影裡有過兩任妻子,一個是任勞任怨的前妻,一個懷有明星夢的第二任妻子,這兩個女性角色像極了曼克的妻子莎拉和赫斯特的伴侶瑪莉恩的翻版。肯恩因為寂寞與自卑而顯得自大,曼克也有他自卑、自大、憤怒與墮落的一面。肯恩一輩子在填補內心的空洞,曼克何嘗不是如此?從不要署名到堅持掛上自己的名字,《大國民》的劇本讓曼克重新找回身為劇作家(人)應有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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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民》片中的「玫瑰花蕾」,象徵肯恩無法得到(或失去)的純真,現實生活中,曼克對暗黑政治、無情的好萊塢、偽善的人際關係,以及自己犯下的過錯(一句玩笑話給了片廠拍攝假新聞的想法,不但讓支持的候選人落選,還間接造成好友 Shelly 的死亡)感到失望透頂。對曼克來說,《大國民》的劇本就是他的「玫瑰花蕾」,既是回應赫斯特對他的羞辱,也是如他筆下的人物一樣,渴望獲得肯定,渴望找回(救贖)遺失(失落)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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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是隻老鼠,困在自己設下的陷阱中,每當這個陷阱因為破了個洞,有讓人逃脫之嫌,我就會反覆把洞給修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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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傷的是,曼克不只將自己的心情放到肯恩這個角色身上,他更是《大國民》劇中,肯恩第二任妻子蘇珊的翻版。蘇珊有著歌星夢,肯恩為她搭建一座歌劇院讓她登臺演出。然而蘇珊表現不佳,肯恩動用旗下報社全力吹捧(呼應曼克對假新聞的看法)蘇珊的演出。蘇珊清楚知道自己私下成為他人的笑柄,遂跟丈夫提出結束公演的要求。肯恩拒絕妻子的請求,並對她說:「我要妳繼續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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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曼克》片中,曼克在一場聚會上發飆指控赫斯特等人偽善無情,赫斯特跟曼克講了一個手風琴猴子的故事。故事中的猴子以為自己很特別很重要,其實不過是街頭藝人的生財工具,當主人要猴子唱歌,猴子再不甘心也得開口唱歌。曼克在他的劇本裡,想像蘇珊受到肯恩軟禁而不快樂,但事實上,瑪莉恩跟赫斯特的關係並沒有如《大國民》所揭示的不對等與不開心。與其說曼克透過寫作想要「拯救」瑪莉恩,不如說他把自己身處業界、對業界感到失望,卻又無力逃脫業界的心情給放到了蘇珊身上,《大國民》裡的蘇珊才是曼克投射心情(拯救)的對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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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編劇比黨員對天真的大眾更具威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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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儘管《曼克》講的是30年代的好萊塢故事,我們也能在這部作品中,瞥見導演對於當代美國正在發生的事情的想法與憂慮,關於政治與藝術從來不分家的現實、關於理想多麼輕易被財富與權力綁架、也關於平民百姓對於政治的冷漠或不夠嚴肅對待可能造成的後果。我其實很喜歡瑪莉恩戴維斯這個角色,愛情裡,看似虛榮浮誇,實則深情(瑪莉恩陪伴赫斯特超過30年時間,直到他過世為止)。政治上,看似傻氣無害,其實很懂得自保。電影裡,曼克希望瑪莉恩幫忙說服赫斯特或片廠老闆撤下「假新聞」影片,瑪莉恩以:「我已經華麗退場。」讓曼克碰了軟釘子。真心覺得瑪莉恩夠聰明(懂得計算利益得失),故意選用一個看來離譜的藉口,來保護自己不受到牽連與影響。曼克在聽到瑪莉恩的回應後,只能笑著離去,笑的是這藉口的荒謬,笑的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美國的墮落卻又感到莫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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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民傳奇》:#另一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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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父親到歐洲旅遊,我們到西班牙時,我有幸坐在瑪諾萊特旁邊,他是最偉大的鬥牛士。”鬥牛士最大的敵人是誰?”瑪諾萊特這樣問我,我自然天真的回答是”牛”,他說”不,牛只是對手而已,鬥牛士最大的敵人是自己的恐懼,想要獲得勝利得先學會牛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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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BO 於1999 年推出的電視電影《大國民傳奇 (RKO 281)》,敘述《大國民》創作過程以及電影完成後遭遇到發行阻礙與挫折等。充滿野心的年輕天才導演對抗掌握話語權的老派媒體巨人之爭。電影裡,奧森覺得自己是鬥牛士,赫斯特是一頭朝他衝撞而來的公牛,他要學會閃躲與擊殺公牛才能存活。但事實上,奧森才是赫斯特所畏懼的公牛。年邁的鬥牛士(赫斯特),如何能跟體型敏捷壯碩的公牛(奧森)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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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民傳奇》的劇情高潮迭起,故事「通俗好看」,只是這兩天連看《曼克》和《大國民傳奇》,發現他們根本是平行時空宇宙,故事主視角不同,觀點也就天差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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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國民傳奇》裡的曼克個性沒有太陰鬱,他老早蒐集許多關於赫斯特的資料,但害怕惹上麻煩而沒有編寫成劇本,直到奧森提出要以赫斯特為藍本創作故事,曼克才開始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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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國民傳奇》給了「玫瑰花蕾」一個解釋,「玫瑰花蕾」原來是指瑪莉恩的「私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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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國民傳奇》提到一個秘辛:1924 年一場派對上,赫斯特不滿瑪莉恩與多位男性發生關係而在派對上開槍,意外槍殺好萊塢知名製片人 Thomas Ince,赫斯特利用權力之便掩蓋消息逃過牢獄之災。這起事件背後牽扯的人還包括卓别林,據稱赫斯特本來想要射殺的人是卓別林而非 Thomas。Thomas Ince 過世時年僅44歲,他的正式死因被判定為心臟衰竭,親屬亦多次表示赫斯特殺害 Thomas Ince 只是謠言,但大眾顯然比較愛勁爆八卦的好萊塢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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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曼克》片中,曼克的劇本在《大國民》還未開拍前,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大國民傳奇》裡的赫斯特則是在《大國民》完成後,才知道有這樣一部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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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國民》的編劇到底是曼克還是奧森?坊間一直有所爭論。曼克在大衛芬奇導演的版本中,一開始並不在乎能否在劇本上掛名,他只是想要賺筆錢增加收入。劇本完成後曼克反悔並要求奧森讓他重新掛名編劇。《大國民傳奇》則是奧森在修改與刪減完曼克超過300頁的劇本後,將曼克的名字從劇本上拿掉,兩人因此不歡而散。直到奧森陷入創作瓶頸,回頭找曼克合作,才將曼克名字放回編劇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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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大國民傳奇》片中,奧森跟著曼克參加赫斯特的晚宴,曼克不敢得罪赫斯特,不斷提醒奧森講話小心。然而血氣方剛的奧森最終還是跟赫斯特發生爭執。自覺受辱的奧森因此有了拍攝《大國民》的想法(靈感的源頭)。《曼克》卻說《大國民》的劇本來自曼克與赫斯特有過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曼克才是被赫斯特羞辱的人,曼克才是《大國民》劇本的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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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觀眾自然無法確認現實生活中的曼克和奧森究竟有著怎樣的關係、也無法確定《大國民》的最初發想人是誰(畢竟已經是80年前的往事)。《大國民傳奇》和《曼克》哪個更趨近真實?或者,這兩部片其實都跟現實情況不同?單就電影來看,《大國民傳奇》沒能解釋清楚奧森為何將曼克名字拿掉又放回來的心境轉折,《曼克》聚焦在曼克單一角色上,人物的心境變化有較為細膩的表現,也比較能說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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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國民傳奇》裡的 MGM 老闆路易斯梅爾受到赫斯特的威脅而出面阻止《大國民》上映。《曼克》片中,梅爾則是赫斯特的摯友,本身對曼克沒有好感,可以猜想梅爾日後或許會施壓禁止《大國民》上映。另外,《大國民傳奇》指出 RKO(雷電華) 總裁喬治因為奧森的《大國民》風波而被迫離職,但維基上查到的資料則說喬治確實是因為奧森威爾斯而離開RKO,但不是因為《大國民》,而是奧森的第二部作品《The Magnificent Ambersons 》以及他就任期間電影票房表現持續低迷才不得不離開R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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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國民傳奇》和《曼克》唯一有達成共識的點是:瑪莉恩年紀跟赫斯特差距頗大,但她對赫斯特有著真情,自願變賣珠寶幫助赫斯特度過破產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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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補充:
一,《曼克》對路易斯梅爾的描述相當負面,人前感性,人後冷血又自私。電影裡,梅爾不只減掉員工半薪,甚至在左右手 Irving Thalberg 過世後,先是在葬禮上哭成淚人兒,一坐上車又立刻回復本性,顯示他對人的毫無感情。現實生活中,梅爾也是評價兩極的人物,一方面很懂得操縱人心,包裝溫情來獲取所需。一方面對好萊塢的影響深遠,米高梅(MGM)在梅爾的帶領下,成為好萊塢重要的電影製片廠之一,旗下擁有大量的明星與導演與作家,推出過無數高品質電影,包括《亂世佳人》、《綠野仙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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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曼克的朋友 Shelly Metcalf 接下拍攝假新聞工作,晉升導演行列,選舉結果揭曉後,民主黨候選人辛克萊在廣播中提及自己的落敗來自假新聞的攻擊。Shelly 受不住良心譴責(加上罹患帕金森症)而選擇自殺。Shelly 其實是虛構的角色,這個角色原型可能來自米高梅旗下的 Felix E Feist 導演。Felix E Feist 當年在 Irving Thalberg 的指示下,拍攝假新聞影片,隨後獲得提拔,事業變得穩定,拍攝過不少作品,直到1965年過世為止。
雷電為右衛門四禁 在 鍾文音 Chung Wenyin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第一次聽到放「巨石假」,三天將半年的雨量下完。
--短歌行 大水之島
晚間天熱許多人睡在院子,鋪上草蓆而睡者不少。白天葡萄園結的果實才被西娘和眾媳婦用湯匙柄端一一摳過,果實之間多了空間,以防擠壓擠破。西娘看著串串累累葡萄,心想結果後就可以釀葡萄酒了。金龜子和飛蛾在席榻四周繞行,碰的一聲昆蟲倒頭栽,被小孩子拾起,滿身亮得發綠的金龜子被孩子們綁在繩子上,鬥玩著。鄰近集結在鍾家廣場賞月的村民聊著今年的香瓜應快收成了,阿春仔發明把牛奶射入香瓜,奶香瓜遂一炮而紅。被關了三年的鍾流已經出獄三年了他拜託馬來西亞的朋友寄來昂貴麝香,打算注入山坡地的水蜜桃和平地香瓜,關於這一點,鍾流一直比鍾家人多了商業鼻。
月圓時分,雖然聽說颱風要來了,但天氣灼熱,他們反而期待颱風趕緊把風送進來,好涼快些。春天的油桐花雨和苦煉花風植入這晚夢境,沒有人知道這夜之後,村子將消失許多人。
住頂茄塘的臭耳,隔天和往昔一樣早起,習慣地耳朵張揚地聽著四周聲響,他覺得奇異的是今早大地怎麼如此安靜?不聞鳥聲,不見貓犬。
走在四合院稻埕上,只見柵欄裡的豬仔們騷動著。他想可能是餓了吧,母親可能在後院切菜,還沒來餵豬。路上幾隻火雞踱步著,火雞垂著脖子下的那坨紅肉,看起來很像是自己的性器官。臭耳忽然想起昨晚和太太的房事,他一時感到神清氣爽,不禁吹起口哨來。
他聞到空氣中飄散著稻草香,還隱約聞到曬乾的獸皮味,只是不知這噁心的氣味從何而來?
他沒發覺這日清晨天色奇黑,雲像是被熨斗燙平了似地撲天蓋地而來,天忽然就罩了件大黑篷,瞬間將每個人家祖祠的祖上肖像抹了層黑。
在鍾家祠堂裡,當時最新擺上去的照片是漁觀的肖像,他的臉黑了一半,忽然亮白的日影在他的頭髮分線處停住,那使得他那張剛減去辮子的年輕臉龐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正要登場的舞台劇演員,聚光燈打在幕簾,而演員不確定是否要出場。
當年愛妾西娘執意要選這張照片,因為她就是先看上這張照片才愛上漁觀的。
那時漁觀剛剪成西裝頭,男人第一次知道頭髮是可以分線的,而且日後更明白不只頭髮要分線,許多事都得分線,站在左右哪一邊可是攸關生命的防線。
黑影沒有停留在鍾家祖祠太久,很快地就在風的催迫下,移往村外,田野。
許多人忽然看不清手上種的瓜到底是圓是扁,這黑影矇得庄稼人心慌慌。
而有些回家午睡一晌的人從黑影醒轉,以為晚上了,但明明還沒去下田呢。聽見屋內的孩子哭聲,女人也只好催趕著漢子出門。男人在村口彼此遇到時,雖然天黑,但閉著眼他們也能認出走上來的人是誰。
阿卿,這日頭全隱沒了,是要按怎做事。
是啊,這種日子看來是要做大水了。
今年迎媽祖海神,神轎還特別繞過插香之處,廟公說媽祖會讓洪水流到這裡時繞過,將水順此而流,不擾村庄人畜。
媽祖出身海龍宮,自然是諳水性,海水都不怕了,河水溪水雨水自然也都是她管轄的。
媽祖喜歡和雨水鬥著玩呢,別怕啊,有人對颱風憂心忡忡者這般安慰著。
風在他們的背後揚起一圈圈的沙塵,在他們走向田地的路途上,又遇到了許多村人,大夥都說這日頭怪,忽雨忽晴的。
庄稼人說話都很大聲,有的是因為年紀大耳背,有的是因為耕田距離遠,拉扯喉嚨用力日久,話都不是用說的,全用喊的。
兩個時辰後,他們的女人或查某囝才剛放下飯菜籃,在他們耕稼的天空上方旋即劈哩啪啦地閃電交加,雷直直彈落,鍾石大喊一聲,閃啊!
飯盒有的不及彎身搶提,鍾石就拖著女人往木寮裡躲去。
他們就看著為了拿飯盒吃的鄰田臭耳伯被雷劈中,瞬間倒下,在木寮裡的女人全驚叫了起來,「臭耳!臭耳!臭耳被雷公打中了啊!」
等雷電交加過去,他們才敢往臭耳那裡走去。還沒走到臭耳旁,就聞到燒焦味。
臭耳的女人早跑了。
啥?
我說臭耳的女人早就不知跑去哪了!
突如其來的大雨,接著是暴雨,咂下如細針,疼得睜不開眼睛,雨大到連他們隔幾步路都無法聽見彼此的說話聲了。
先把他抬到他家裡再說吧。
不行,雨佇大,到臭耳家,要過溪,這款雨勢,溪一定暴漲,牛車過不了。先把臭耳送到我們家祖祠廳堂吧,鍾石說。
鍾石把臭耳平躺在祖祠廳堂的側邊,夥同村人找了幾張板凳,在板凳上置了塊木板,將臭耳先安置其上,那木板原也是拾骨人家的棺木板,也沒什麼忌諱。眾人對臭耳作尊敬的祭拜動作後,紛紛離去,每個人都憂心忡忡,欲趕回家,深怕再逗留,連家都歸不得了。
才黃昏,就像入了深夜。什麼都看不見,就只聽見風中飄揚著哭聲、叫聲、驚叫、尖喊的聲響,伴隨著爆裂物倒塌的巨響而來。
在屋裡的人眼睜睜地看著洪水巨人一步步地踩進自己的屋厝,淹進神桌的腳、木桌的腳、木椅的腳,自己的腳,腳底,腳踝,小腿,膝蓋,腰…….
雞豬有的在上午就被趕到高地,但許多仍不及趕跑。
大家紛紛爬到屋頂,有的用繩子綁在屋簷上,順著爬上來。來不及的,就順著水也不知漂到哪了?
在屋頂時光,大家互相吼,發覺都齊聚屋頂了。
「雨停了,大水走了!」有人喊。
暴雨驟止,黑幕拉開一絲光,忽然萬籟靜寂,一眨眼星辰忽現,不可思議的剎那安逸,讓在屋頂的鍾石萌生一股奇異之情,洪水的來去無情,像是一番無常宣說,鍾石在那一刻忽然想念起上山出家的母親,鍾石的母親是漁觀偏房蜜娘所出,母親在他七歲時剃度出家後,年幼的么兒鍾石才給西娘飼養,許多外人遂都誤以為他是西娘的孩子。
萬籟靜寂,恍如這靜寂已是幽冥隔世,卻在那安靜如死的黑夜裡,耳尖的人又大吼一聲:「大水來!緊走!」有個十分難捨其百斤豬仔的村人仍死命地抓著豬仔時,有人朝他吼著:「別管豬了,豬活著,你死了,豬肉也吃不到!」那人遂放掉豬仔,忙爬上高處,心裡疼惜的是,過幾天這千斤神豬仔就可以賣好價錢了啊,這水神和天公難道都不疼憨人?
洪水猛獸怒吼奔來,比之前更劇烈,更以吞噬之姿奔向每一寸土地。挾沙疾行的河水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不斷越界,不斷竄高。
鍾石將母親西娘背上,要妻子用繩子綁好背上的母親,然後用力一蹬,攀上了屋頂。西娘在背後悠悠說,我嫁來時,這溪這河還能清晰見底,人能踏行而過,現在整個村莊卻像是一條巨河了,渾濁的黃河裡,什麼都去了了,什麼都看不見。
各個人家的黑瓦片屋頂上早已聚集多人,燭火搖曳中,只聽得瓦片被踩得碎裂紛響,但這聲音聽來都十分可喜,聲音安慰了死寂的夜晚村莊。
四面八方的水竄流合聚,像是上帝那件巨袍似的朝村子撲蓋而來,完了!完了!沒死在戰爭或中國豬手裡,卻還是得死在大水裡,有看過昔日災難的人不禁拍額概嘆低說著。
黑夜裡,偶有大雨停歇之際,有人點起蠟燭,一絲幽光中,看見許多像是水鬼的頭飄啊飄的,定魂細看才發現那是從櫥櫃裡飄出的瓷碗瓷盤,在水裡飄著,像是一個個水鬼頭。連觀世音菩薩和土地公都佛道不分地飄在一起,雕像在水中蕩漾如出巡,神桌與案上的燭台、香爐、楊枝淨水花瓶、神主牌…..也在其中遊蕩如作醮。
連祖先都要棄守這裡了,西娘見了嘆道,心想難道是鍾聲在天之靈的哭泣與耳語?
阿依喲,我生目珠,沒見過做大水啊。鍾流說。
是啊,今年大家攏要束褲帶度日了。
就在母子兩感嘆時,鍾流看見臭耳和木板一起被大水沖了出來。
「臭耳!」鍾流太太蔡瓜大叫著。
「妳這樣叫,他又不能逃!」鍾流說。
「但怎麼辦,臭耳家人還不知道臭耳走了呢。我們連伊个屍體都顧不好,怎麼辦?」
「唔卡定,臭耳要漂回自己的家。」鍾流看著被稍些安靜的大水漂流至遠方的臭耳想。
暗中水流,有兩個原本漂流在水中的人瞬間攀住了原本裝著臭耳身子的棺木板,兩人終於靠著浮木,漸漸划到了一棵大樹後爬了上去。
鍾流心想,沒想到棺材板還救了人呢,只是這雨也不知何時才會停。
白花花的大水不是鈔票,是苦難。一早村人從屋頂醒來,被陽光曬得睜不開眼。屋頂下仍水汪汪的,無法下地的庄稼人像被費了武功,個個愁眉苦臉,知道今年的耕耘真的是「付諸流水」了。原來真有付諸流水這件事,鍾石想。
他看著鍾家祖祠屋瓦被掀了一角,牌位有的漂流在水中,只能看著祖先的三魂七魄在水中漫遊無方。
那時候種田人死了還不興燒,所以漂在大水的甕應該是些酸菜蘿蔔之類的陶甕。
但仍讓人看得毛毛的。
屋頂下方的世界黃水滾滾,許多人飢腸轆轆。水再不退,他們肯定不是被淹死,而是被餓死了。
隔天爛泥巴裡,看見幾個人赤腳趿步歸來,手裡抓著雞鴨或者拾來的物品。
一路被大水沖到鄰村的人大難不死,卻滿手滿腳的傷痕累累,漩渦的大水打的人發昏,落下來的樹枝木板鐵片石塊也砸得人馬翻仰。
臭耳果真被大水沖到了老家門口。
他比鍾流和鍾石等這幫人還早抵達了自家的家門,鍾流和幾個村人才走到臭耳家的稻埕,就看見臭耳家門口站著一票人,有人蹲著哭喊,有人搖頭嘆息,有人看熱鬧。
大水刮地三尺,別說原本長在其上的穀物消失,連熟土也蕩然無存,僅剩無法再播灑種籽的黃泥沙土。
有一家人分食一隻腫脹死豬,全拉肚子。有的村莊可見之物全數被水帶走,水漸退後,只能割食死畜,或者老鼠,中毒者眾。
洪水退去之處,畜獸發出噁心的味道。
肆虐過後,迷霧籠罩,這小村猶如安靜的死城。直到衛生所的人以及軍隊來到後,遙遠的村莊才有了一線生機。
劉中校丈夫當年率領軍隊來到村子幫忙清理時,沿路所經城鎮,莫不陷入水澇泥沼之中,他在後來某次和阿霞憶起這次的水災往事時,他曾對阿霞說,那時候他經過一片安靜的村莊時,忽天黑,細看才見到是一群黑壓壓的蒼蠅瞬間被車輪揚起的震動驚起倏飛所致,而許多樹枝都被啃食的鳥禽壓彎且乾枯了。
那些吃著腐肉的蒼蠅簡直像是墨汁倒出來的顏色,中校說。
阿霞依然嗑著她的花生米,她安靜了好一會,忽然說:「唔知伊在講啥,落落長,聽沒半句。啥米蒼吟蒼吟,佇哪有啥好講。」蒼蠅她倒是聽懂得。蒼吟叨係虎神,阿霞教中校說一次。虎神?劉中校聽得很不明白。
臭耳死後,他的墓碑刻著:「李秀爾。」很多人才知道原來臭耳的名字這麼好聽,打從他出生就被叫成臭耳,台語諧音誤他。
大水過後,被水刀切割的物件逐一浮上。豬頭豬腳鴨頭鴨腳,還有人的屍塊。村人在濁水溪下幫忙撿拾,屍塊只能裝在鍋碗瓢盆裡,看來像是待煮的食物似的。四處瀰漫出的氣味足足讓許多人食不下嚥。鍾家蜜娘出家的廟宇也毀了,菩薩倒在河床,分崩離析。但她仍不願回到鍾家,她對兒子說,山林還在,她不願這樣一場大水就回到紅塵。
也沒有紅塵啊,阿依,你所見的紅塵其實也已破碎,你能誦經,何不下山給別人撫慰。
撫慰別人不需讓人看見,做好事也不要張揚自己的名,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暗自誦經迴向與行善?
這場大水把蜜娘送得更遠了,連鍾石都不知母親遁隱至何方。
很快地他遺忘了一逕要往山林去的母親,他加入了整頓村莊與家園的行列。那時常見婦女和小孩們搬出所有的物品清洗,有人為了取水爭吵,打架甩耳光,蠻力成了一種生存方式。
阿母,這棉被攏是臭水和土的氣味。
還是要清洗曬乾,不然冬天來了,會剮(寒)死。
床單沈重如厚帆布,女人家各抓一頭用力地捲它,擰乾了水,曬在小學校的圍牆上。四處翻起的家具裡面都隱藏著水漬,水漬像是冬眠的蛇,突然被喚醒,被擦拭了去。
含有病菌的水氣、塵土飄入人的鼻息,一種叫類鼻疽菌,屬假單孢菌和革蘭氏陰性桿菌感染了村民阿彩,起先是高燒畏寒想吐,後來卻引發肺炎和敗血症。死亡威脅著從大水中倖存下來的村民。衛生局派人來到村中消毒時,已經多了五口棺。
這水難馴,房舍被水吞噬,一生所繫的身外之物付諸流水。沒有家當、沒有物件、沒有證件,頓時成了流離失所,沒有身分證明的人。一時之間鄉公所極其忙碌,每個失去證件的人需要另一個人來指認佐證他的過去。被遺忘的南方,再度被遺忘。
雜貨鋪裡唯一的一支電話被大水打壞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隔了一週,大水退去的上百個小時之後,官方才知道這裡的災情,派了好幾隊阿兵哥前來收拾殘局,還沒成為舒霞家那口子的劉中校就是那時候被指派的官方代表。但當時他和舒霞的緣分還沒結下,舒霞那一年才剛來經血,他們的故事等著被大風吹。劉中校派了幾輛怪手才清除了死豬死鵝。那時候整個村莊鎮日濕濛濛的,有許多小孩子聞了就不斷嘔吐。阿兵哥噴灑的消毒液是足以殺死一口村莊的劑量,但村人寧可聞消毒液也不願聞屍體發爛的氣味了。
然而雨勢並無停止跡象。
旺盛的對流雨,陰陽離子在上空打得火熱。雨就這樣一連下了好幾個禮拜,好幾百天。雨勢方歇時,其實只是雨神在蓄儲能量的兆頭,祂常在一連許久沒拜訪時,旋即來個傾盆之姿。天空崩裂,暴雨陣陣,連植物殘株也不放過。大水過後,接下來的長長雨季腐壞了一切,到處發霉,僅有的一點米長蟲、蔬菜發爛、衣服鏽蝕、機械停擺、牆壁長苔。房間像是魚缸,所有的東西都潮濕得可以浮游起來,彷彿人也是靠鰓呼吸的水中物。
原來災害也可以消除無聊。有新聞記者這麼地想著,雖然他不敢說出口,但他基於職業本能,嗅到了這場大水背後的雜音。記者到災區報導,軍方和消防救難人員入險區營救奔忙,實業家熱心,慈悲者熱行…..大水過後,家裡沒有被波及者,也因連續大雨而無法出門,許多原本在外趴趴走者遂只好在家找事做了,修理收音機時鐘,修理農具機械,打造手工木椅木屐,上腳踏車腳鍊機油,清洗鍋碗爐灶……那時候還沒有網路或電玩可讓他們消遣。
溫柔比剛強可怕。
許多人都從水認識了性情。
你看水這麼柔軟,卻可以切割任何的一切,水刀力道驚人。
難怪有人說,女人是水做的。
日子淫雨霏霏,人們總是在廊下望雨成川,簷下滴雨竟成了許多後來離鄉者的鄉愁畫面。一點一滴地滲透著他們記憶的表層,直至記憶國度的深層岩板塊瓦解。他們才明白這雨這水,幾乎是他們的血液了,島嶼注定和水共存亡,就像山林注定讓溪水穿越一樣。就像舒家的長子義孝,原本可以成為一個嚮往世界的先鋒旅人或者先鋒詩人,但卻因為爭奪水源事件,而殺了對手,成了殺人犯,階下囚。
義孝的囚房生涯所思所想都是這水神是如何一步步地誘拐著他的沈淪?
無人能知,無人可解:這水,這災,這鄉愁。
甘蔗園香蕉田全毀,木瓜和芭樂掉滿地,許久他們都沒有喝過他們最愛的甘蔗汁了。隔三年,土地新生且大豐收時,當他們再次在夏日喝到甘蔗汁與啃西瓜的甜美滋味時,許多人都遺忘了這場可怕的大水,甚至他們以為這場大水不曾發生過。
聽說非洲人不怕家裡發生火災,因為他們的家都是茅草蓋的,不值錢。但他們出門很怕跌到水裡,因為他們所有值錢的家當都在身上。跑船的西螺人敏雄這樣說著。
鄉下人聽了都齊笑開了,有人忽然出聲說:「這非洲人可真土啊。」
(島嶼百年青春物語之二部曲「短歌行」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