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戀，是因為無法看清自己，也看不見別人。

自戀一詞（narcissism）帶有貶義，形容一個人自我感覺良好到爆表，無視於實際情況或他人感受，只醉心於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而英文的narcissus是水仙花的意思，到底為什麼自戀會跟水仙花有關聯呢？這就和它的神話故事有關了。

希臘神話中有一個美男神叫納西瑟斯（Narcissus），從出生時就被神喻點出會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男子，但想要一生順利就不能夠看到自己的樣子。於是納西瑟斯從小家中就沒有鏡子，對自己長得美的認知，都來自於身邊接觸的人的回應，他從來沒有看過自己長什麼樣子。也因為眾人的讚賞，使得他看不起不怎樣的人事物，因此在情感上並沒有著落。

有一個被天后希拉（Hera）懲罰而失去自主發聲只能回音的精靈埃可（Echo），遇見了納西瑟斯而深深地愛上他，但最後納西瑟斯卻無情地拒絕及羞辱了埃可，而得到懲罰讓他一生都無法擁有愛人及回應愛的能力。

有一天納西瑟斯在河邊取水喝，看見河中自己的倒影，驚為天人以為是某個美男子，而瘋狂地愛上影中的自己。想要伸手去觸碰，男子就消失，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他，只有在河邊才能看見他，最後納西瑟斯就守愛枯等在河邊而亡。這也就是水仙花的由來。

這則故事當中有很多令人省思的地方，但今天想分享納西瑟斯在心理學中所代表自戀的一種形態：自戀人格。精神科醫師陳俊欽在「原來這就是B型人格」一書裡提到自戀人格的特質包括：

1） 只關心自己，完全不在意別人。不但無法同理別人，甚至無法感受別人的存在，對他而言，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人都只是工具。

2） 自覺帶有天命，深信自己的言行舉止能力都是特殊的 容易對自己的能力、魅力、影響力評價過高，並與現實有明顯落差。許多自戀型人格違常的患者，在終於得面對現實時，會顯得極度崩潰，不少人會指控別人從中作梗，將自己的挫敗感轉為怒氣，發洩在別人身上；另外則有些人探取逃避的方式，完全不想面對。

3） 控制欲強烈，喜歡命令別人，態度傲慢而無禮，容易與團體其他成員發生衡突，且難以覺察到是自己的問題，反而會認為是別人在針對他、嫉妒他、處處打壓他。

其中有一個非典型的自戀型人格違常案例相當令我吃驚，沒想到以退為進也是種自戀。一位婦人和醫師的對話內容如下：

婦人：「我經常跟他們幾個孩子說，我們做人要謙卑，知足常樂。我們的生活雖然比人家好過，不用為張羅三餐煩惱，但世界上還是有很多辛苦的人，我們不要為難人家，要給人家方便。每次看到那些辛苦人，我總是會很難過自責，恨自己能力不夠，不能幫助他們過更好的日子。後來有一位朋友的孩子要出國，家裡經濟出了狀況，正想放棄，我二話不說全額資助，直到他拿到學位。你知道那孩子發自內心的那句話，讓我聽了有多感動嗎？我這個人不用名牌，不跟人比較；別人傷害我，我也不會記仇。我唯一的心願，就是看見別人好，我就開心了。」

醫師：「那你女兒為什麼要搬出去住？」

婦人：「她就是不懂得感恩！不了解我的苦心，不只她，他們那幾個姓陳的都他爸一個樣，沒血沒淚。因為知道他爸好說話，開口就有錢，所以全護著他。我這一生全都奉獻給這個家，三個小孩都是我一手帶大，他們的爸爸除了會在外面玩女人，還會什麼？我每天從早忙到晚，結果現在三個都黏著爸爸，根本沒人在乎我。」

醫師：「但你不是說那時候你得憂鬱症，想從後面花園的陽台跳下去，結果兩名外傭趕忙抱住你；孩子們個子不夠高，只能抱住你的腳大哭，求你不要跳？你老公不是也馬上從上海趕回來看你？」

婦人笑回：「其實我是故意嚇嚇他們的，我才不會笨到真的跳下去，那多丟臉。我是要讓他們明白，有個愛他們的媽有多重要。做人要懂得珍惜，不要等到失去了，後悔也來不及。至於先生嘛，他在外面賺錢很辛苦我知道，但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張嘴臉，動不動就叫我跟朋友出去或是去學東西找興趣。這些年來我過得並不快樂但是沒關係，我不在乎。我是個沒用的人，我什麼都不會，就算死了也沒有關係。我唯一的樂趣就是看見別人快樂，那我就快樂了。沒有人能明白我的心情，沒關係這點苦我願意承受，大家的問題，都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好了。我扛得起，我一點也不怨天尤人。」

而從女兒們的口中得知，現在的媽媽最讓他們困擾的，就是整天在家裡怨天尤人；除了退休的老爸，沒人願意跟她住一起。

雖然婦人滿口說著自己熱心助人，「看見別人快樂，我就快樂。」，但她沒說的是「因為有我的幫忙」。某種程度，她把自己當成菩薩在看待，只不過她在乎的不是別人的苦難，而是自己救苦救難的能力與特殊身分。所以對別人家的小孩，三年學費全出也無妨，因為能成就一段傳奇佳話，以及自我感覺良好；但自家孩子抱著自己大腿，聲嘶力竭大哭，她卻不心疼，因為她要讓小孩領悟「珍惜媽媽有多重要」的真理，順便確認一下老公是否依然聽話。

看似處處為他人設想，但別人只是成就自己的工具。在她的世界裡，慈悲、施捨、代人受苦變成一種優越的表徵，因為那是凡夫俗子做不到的事，只有帶天命的她，才能一肩扛起這樣的重責。我想這個非典型的自戀案例，讓我們看到自戀的不同形態。

這也讓我想到「夫妻的世界」裡，被背叛的妻子為了要孩子跟她一起憎惡自己出軌的先生，於是引誘自己的丈夫以為她殺了他們的兒子，而使得先生差點殺了她，來讓兒子目睹受重傷的媽媽，以憎惡爸爸而選擇媽媽。我個人認為這手段太病態了，一種自戀型的影子在其中，像是喊著：「不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要是贏家。」

以下是自戀型人格違常診斷量表，給大家參考：（五項以上就算）

1. 有一種「我很重要」的自戀感，如：刻意誇大自身成就與天賦，期待被稱許為卓越者，既便沒有相稱的成就做為佐證。

2. 無止盡沉溺於想像中的成功、權力、顯赫、美貌，或理想化愛情的追求上。

3. 堅信自己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自己的真正價值也僅有少數伯樂能理解；或者應該被歸類到那些特別的、高端的卓越人士或組織。

4. 對讚美的渴望超過一般人。

5. 認為自己有某些特權，如在毫無理由的前提下，相信自己應該得到特殊待遇，或別人會主動順從自己心意。

6. 掠奪性的人際關係，如利用別人達成自己的目的。

7. 缺乏同理心，沒有意願去覺察或認同別人的情緒與需求。

8. 時常妒忌別人，或認為別人嫉妒自己。

9. 顯現出自大、傲慢的行為或態度。

#雜念與雜唸
#自戀人格只能孤單
#因為除了自己誰都看不見
#夫妻的世界實在太寫實
#這類事發生在各個角落啊
#孩子成為背叛復仇的武器最可憐

photo taken in Grindelwald, Switzer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