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斗淳出獄與誇張的 Youtuber ：用暴力實施正義，真的有辦法解決事情嗎？】  有正義感固然沒錯，但不知分寸地發揮正義，騷擾他人、以此牟利，這樣的「正義」應該被追捧嗎？  日前南韓「素媛案」暴力性侵犯趙斗淳結束 12 年刑期，出獄回到位於京畿道安山市家中，等待他的不是家人，而是近 150 名的 Youtuber ，人手一機開起直播，對著趙斗淳的座車和居家扔雞蛋與石頭。  本該是萬籟俱寂的深夜，居民卻被這群 Youtuber 吵到睡不著，恍惚中還以為來到白天菜市場。  他們擠在趙斗淳居住的公寓大樓外開直播，內容對他無止盡地辱罵，舉凡「你是豬嗎？」「狗都比你有人性？」云云。  語末順便宣傳：「如果幫忙按讚分享加訂閱，我會拿棍棒去毆打這個臭變態，實施『私刑制裁』！」  /  這些 Youtuber 的行為越演越烈。  他們開始惡作劇，點大量外送送到趙斗淳的公寓，意圖要對方付錢，讓外送員煩不勝煩；有的網友繞過小巷，朝趙斗淳的窗戶亂扔東西，結果打到別家鄰居的窗戶。  一名 17 歲網紅專程來訪，試圖關掉整個社區的瓦斯，最後被警察帶走。  夜晚來臨，這些 Youtuber 沒打算散場，繼續開直播衝流量，頻頻在趙斗淳公寓樓下大吼大叫，抽煙喝酒、亂丟垃圾，嚴重干擾到當地居民休憩。  據韓媒指出，雖然不曉得趙斗淳有沒有受到影響，但 12 日至今已收到來自居民投訴，有 75 件都是針對那群自以為是的 Youtuber 。  一名居民直接受訪表示：「本來趙斗淳出獄就已經讓我們夠煩惱了，這些 Youtuber 唯恐天下不亂，讓人受不了，可以請他們離開嗎？」  /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對錯的尺，有的人會身體力行地捍衛己身信仰，不惜和他人唇槍舌劍、暴力抵制，試圖讓惡行消失、讓所謂「錯誤言論」消失，或是求己身觀點能夠成為主流。  對 Youtuber 們來說，趙斗淳性侵女童無悔意，他們採取極端行為，希望能讓犯人有所警惕，知道自己無視道德，就是會招來這種後果。  我看到底下網友留言，不乏有贊同的人，理論和 Youtuber 們差不多：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那不就是縱容惡行的發生嗎？  每次跟閨密提到這類型議題時，我總與她們進行一番激辯，尤其涉及到性暴力、性別平權這塊，她們一致認為，若父權遺毒遲遲未見改善，用過激方式讓這種思想「取消」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為什麼還會激辯呢？因為我對閨密們這樣的做法持保留態度。  /  綜觀東方哲學史，最早就已經有這種「作為與不作為」的兩難，即是「道家代表」老子與「儒家領袖」孔子的交流。  孔子是個人文主義者，他認為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越需要有人站出來「做點什麼」，以求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侵犯人類生存權益就是不對，人跟人之間的關係就該以「仁」為導向。  對此，老子呵呵笑，畢竟他深知一旦有既得利益者存在，孔子必然推行得非常辛苦，過程中對人性只會更灰心。  這是為什麼孔子向老子求教完後，會崇拜老子就像「神龍」一樣，因為老子看到世間最殘酷面向，選擇盡自己力氣就好，其他順應自然。  不過，老子對孔子這位晚輩的評價很敬佩，他曉得這個晚生正在做一個「沒有人願意幹」的事情，他是真正的理想主義者。  /  事後我們知道，孔子周遊列國施展抱負，但那個時代要講民主，就是威脅王權，孔子四處遭到排擠，最終走進教育傳達理念、修訂五經。  對我來說，那群選擇「作為」的人就是儒家式人物，他們以人權為核心，奔走串流為正義發聲；至於老子學問太深遂，已經拉拔到超越界，變成《冰與火之歌》裡頭類似「造物主」姿態的三眼烏鴉布蘭。  你問他為什麼不在意人世間淒慘，他會回答和布蘭一樣的話：「因為我要看的悲歡太多，無法每個都注意」。  老子跟孔子的做法，就是出世跟入世的差別。  我的想法是選擇兩者折衷，甚至，我現階段更偏向孔子做法。  我認為人是要「有所作為」的，但不可過激，畢竟一味走極端，反倒強化社會對立，犯錯者不見得會反省，搞不好還會更加確定自己沒錯，結果顧影自憐，哀歎自己被打壓好可憐，倒是反效果。  /  所謂正義，應該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出溫柔革命。  縱然是 1968 年紐澤西州的「自由垃圾桶」事件，女人為爭取性別平權，紛紛解開胸罩丟到垃圾桶，對了，她們並沒有火燒胸罩，外界不要再污名了，話說回來，這些女人脱的是自己胸罩，她們並無具體干擾到其他人。  再拿孔子舉例，他周遊列國未果，跑去投身教育，坦白說也沒打擾到誰，唯一難過的部分，就是他一直重複講相同的事情，我讀到後來經常不捨，心疼這個老人難道不累嗎，怎麼這麼有耐心？  他們選擇的都不是極端行動，而是盡力讓理念透過各種不同方式擴散再擴散，一傳十，十傳百，終究成為普世價值，讓惡行惡語漸漸消失，而不是暴力消失，哪怕無法在有生之年見到改變。  我無法認同 Youtuber 的做法，不僅僅是他們假借正義之名開直播吸關注，起心動念並不是真誠地替人著想，更重要地，是他們已經嚴重打擾其他住戶的人身安全。  原文刊載： #Adaym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