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張全家福---2002~2006年王家六個試管嬰兒故事

攝影、剪輯╱李宗明
撰文╱賀照縈

二十分鐘過去了，我還無法把王家的六個小孩集合起來做採訪，老么跑去換衣服，老五急著跟我們介紹她的新玩偶，老二和老四玩起攝影師的鏡頭，好不容易通通到齊，老三又溜去玩狗。直到媽媽王美玲來幫忙，扯著喉嚨用英文大喊「Attention！Attention！Attention！Guys！」再高八度大喊「Guys！」六個小孩才停下手邊的事，開始注意媽媽的集合指令。王美玲轉頭對我說：「每天都要這樣喊，習慣了。」

王家什麼都大。他們出入開十一人座的箱型車，住處是台北市郊租的一棟百多坪透天厝，飯桌是可容納十二人的超大圓桌。這一切都為了家中的六個小孩。

六十歲的王湯姆（Thomas York）和四十五歲的王美玲夫妻，從二○○二至○六年間，分三次生了共六個試管嬰兒，第一胎是女兒（今年十一歲），隔年生了三胞胎兒子（十歲），三年後又生了雙胞胎女兒（七歲）。主治醫師張昇平說，這個紀錄應是台灣第一。

美國籍的王湯姆二十七年前來台灣做貿易，在舞廳認識了才十七歲的王美玲，王湯姆津津樂道初識時，「我對美玲一見鍾情，我跟她說，妳好我叫湯姆，我有榮幸認識妳的父母嗎？美玲罵我『神經病』，那是我學會的第一句中文。」那晚，他倆互留地址成了筆友，王美玲說：「我只想說可以練英文，我怎麼可能跟一個老頭子在一起？」

但緣分很玄妙，之後十二年，王美玲去澳洲和美國讀書，回台創業，王湯姆商旅各國，兩人通很多信，成為知心好友，王湯姆更加迷戀王美玲。王美玲二十八歲時很想生小孩，看看手中的幾張牌，她選了王湯姆，理由務實：「他很愛我，他很有趣，有經濟條件，他離過三次婚，萬一合不來應該不難離。」於是兩人在一九九九年結婚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幅家的圖像。王美玲在高雄的空軍眷村長大，眷村裡的爸爸們駐守外地常不在家，媽媽們才是支柱，每一家的感情都很好。王美玲家有四個小孩，她總是帶自己的弟妹和別家的孩子滿山跑，餓了就隨便去誰家的廚房找東西吃，「眷村媽媽愛打牌，傍晚還沒打完，我就雞婆幫好幾家的小孩洗澡。過年時廣場上掛滿了媽媽們灌的香腸，我們就在香腸下面玩，那味道好香。」王美玲說，因為快樂的童年經驗，她對家的概念是很大的，要有很多小孩，女人當家，男人只是傢俱。

對王湯姆來說，家的圖像是空的。他八歲時媽媽罹患一種類似帕金森氏症的罕見疾病，逐漸失能，被當作精神疾病在治療，怕丟臉的他，騙同學說媽媽死了。兩年後媽媽真的過世了，消息傳開，謊言被拆穿，他更無地自容。王湯姆十歲開始酗酒，十五歲離家，二十幾歲便創業有成。「以前我開跑車，住豪宅，跟花花公子雜誌的封面女郎交往，覺得自己很棒，其實非常寂寞。」王湯姆從二十歲開始收養流浪貓狗，牠們就像他的家人，來台定居時，他把兩隻貓和三隻狗也帶來了。

這兩張家庭圖像拼在一起，因為王湯姆的那張是空的，所以王美玲的那張格外鮮明，王美玲常開玩笑說：是湯姆嫁到了台灣。

生很多孩子是王美玲最大的夢想，卻沒想到兩人有生育障礙。王湯姆的精蟲數低，王美玲輸卵管阻塞，兩年試了十一次人工授精都沒成功。我問王美玲，「打排卵針很痛吧？」她說：「打針的痛還好，最痛的是發現又沒懷孕！最好笑的是驗孕，我照三餐驗，有的媽媽更誇張，把藥局的驗孕棒買光光，每隔十五分鐘驗一次。」（文長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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