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天來上課，還習慣嗎？ 他仰頭朝天一笑，黑櫻桃辣咧妥咖。 _ 剛忙完早市，我碗筷都洗好了，還到洗手間噴了一些除臭。說是早市，其實是個鬧市： 窈窕的小姐跑步後來喝咖啡，說好的外帶卻內用並把杯子扔在桌上，別鬧了； 眼睛很小的同學放了參考書來佔位置。人家要喝咖啡，我也要做生意呢，哩歐北來； 自稱大叔的三人一杯咖啡都還沒點，已在討論公司一二季財報。請你們先點東西。他瞟了我一眼。 臉臭的太太買三杯美式裝成一大杯，回家配她追的後兩季影集。我先走了怕冷掉！我同她揮揮手。 我收拾完亂來的客人，整理好凌亂的吧台，再巡一次廁所，又看一下時鐘，天，才十二點半。阿北跟杯杯邊閒聊，邊推著門，我給他們點頭，捏了捏我的空氣帽簷。也戴著帽子的那位是杯杯，上前一步，右手拍拍我的左手手臂， 我第一次來！欸，我就住旁邊而已，我第一次來！ 不會啦，醫生生病都不去看，住學校旁邊總遲到，都這樣啦！ 他仰頭朝天一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杯杯穿著深咖啡色的西裝，白色襯衫，勃根地色的背心和帽子，米白色長襪與黑色的德比鞋。呀，焦糖色的手帕，插在胸口口袋。另一個杯杯穿了白色Polo衫、淺米色西裝褲，我以為腳上會是高爾夫鞋呢，沒想到是雙球鞋。您一定待過美國，或是去那兒探望兒孫時買的。 我一個樂拿鐵啦！杯杯喜滋滋。 偶都喝黑咖灰啊！哇底勒西雅圖都喝espresso啦！哩綁挖出力啦，哈哈哈。換阿北拍拍我肩。 賀啊，你出錢我出力。 杯杯仰頭朝天一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邊做咖啡，總喜歡胡思亂想，要不然一天時間那麼長好無聊不是。這兒一個托腮托到臉都歪了，那邊一位咻一下偷吃一塊餅乾，中間這個人打字打到嘴巴開開，我丟一顆粉筆進去。 杯杯坐下，把西裝外套扣子解開。我懂了，杯杯，今天你是一塊黑森林蛋糕：深咖啡西裝的蛋糕體，裡面有白襯衫的鮮奶油，夾著勃根地背心的黑櫻桃果醬，而黑色德比鞋的巧克力碎片和白襪鮮奶油落在地上；呀，勃根地帽子是顆裝飾的黑櫻桃呢。阿北的話很簡單，米色長褲的咖啡，白色上衣的奶泡：你是一杯拿鐵。我再看一次阿北圓滾滾的肚子，把標題改為：卡布奇諾。 黑森林蛋糕9分：非常到位，但杯杯你只有一層。 卡布奇諾7分：雖然表現不錯，但題目難度很低。 我胡思亂想，手可沒有閒著，一下子就做好兩杯：給黑森林杯杯一個拿鐵，給卡布阿北咖搞欸黑咖啡；兩人看看咖啡又看看我，一個眼睛瞇成一條線，一個給我雙手大拇指。我回到吧檯，認真地覺得，愛喝咖啡的人很多都滿幼稚的。到老也一樣。我以後也一樣。 趁沒什麼人在聽音樂的時候，我放了Oasis的第一張專輯，吵你們打電腦哈哈哈哈哈。第一張總是好聽，因為第一次只會發生一次。什麼，這個就覺得吵嗎，你真的沒聽過大聲的。 沒想到有人在聽音樂。遠處的小姐指指天花板，跟我點點頭，我也點點頭。沒想到又有人在吃外食。我指指她的鮭魚飯糰，搖搖頭，再搖搖頭。今日一共發生了兩起外食事件，造成客人一位全倒，一位半倒的災情。 老闆謝謝你喔！我們要回去睡午覺了。杯杯這次雙手比讚。 恆好喝啦恆好喝，謝謝啦！阿北笑咪咪。 我看看阿北，拍拍杯杯的左手手臂， 第一次來這上課，還習慣嗎？ 他仰頭朝天一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出錢 #我出力 #大家一起喝咖啡 #獨立咖啡館 #獨力咖啡館 #k

今天40歲了，我用這篇文章簡略交代了我不可思議的上半生，這是我首度整理我的經歷，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精彩，臉書的生日祝福整理頁面很難用，關心我的朋友歡迎留言在此即可，因為我希望可以一一回覆大家的祝福。 如果我可以活到80歲，那麼我的人生已經過了一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很多人來說或許我還年輕，但是對當年學生時代滿腔熱血急著踏進社會體驗人生的我來說，眼睛一眨竟然也已經到不惑之年了。 這40年來體驗了很多很多，悲歡離合、酸甜苦辣、生離死別、開心的、滿足的、快樂的、痛苦的、憤怒的、低潮的、勵志的、堅強的、美好的、醜陋的、慈悲的、貪婪的、錯愕的、安詳的、震撼的、勇敢的、平靜的、處之淡然的…… 我曾經在山上當過野孩子、國小以前只會講台語、小學就參加過五十萬人的示威遊行、曾經跟現在的摯友打了半年的架、國中就接受雜誌專訪、當過交換學生、參加過漫畫比賽、高中參加歌唱比賽得名、英語演講比賽得名、繪畫比賽得名、跟國樂社一起演奏過邦笛、大學為了體驗住校而跟父母大吵結果只住一學期就自己退宿、在聖誕晚會上演奏過鋼琴、在兩千人面前跳麥克傑克森的舞蹈、第一次跟同學去人擠人跨年、當兵擔任憲兵教育班長、扛過50機槍、射擊過90手槍、半夜跟學長在憲兵學連長校宿舍裡面偷吃羊肉爐、從小跟父親走遍台灣319鄉鎮進行語言田野調查、常常跟家人在山上的溪邊升火野炊、跟著父親在田間素描、用菸盒剪紙做城市模型、半夜在山上拿著手電筒去看青蛙、在山上採過竹筍、種過田、補過魚、抓過蛇、養過雞鴨鵝魚貓狗、過年母親要我殺鵝來吃讓我哭了一整天、跟朋友泳渡日月潭、跟著父親釘了家裡的通鋪床、看過三次飛碟、一腳把人踢昏過、曾經在30歲的時候維持了一年的六塊腹肌、跟美國遊民一起在深夜的公車站聊天過、曾經跟一個精神病患者蹲在路邊一起吃雞排聊了兩個小時的天、曾經在美國拉斯維加斯的電影器材展對一見鍾情的美國白人女生表白過、在溫哥華的某麵店被催淚瓦斯噴過、在多倫多坐過私人遊艇、在日本滑雪過、亂入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典禮並認識了一批好朋友、曾經連續斷食七天過、參與過醫學人體實驗、在日本被重型機車載過、在美國坐過二十小時的火車、靈魂出竅過、吞過火、抽過菸、吃過檳榔、被狗咬過、在美國過騎馬、在岜里島畫畫過、在日本被冰雹打過、在台灣看過龍捲風、大白天在鄉下被大雨追過、參加過美國表妹的美式婚禮、受邀去岜里島泰國馬來西亞參加過投資詐騙集團的年度會員表揚大會、開公司、被倒債過、被詐騙過數千萬、打贏官司過、親眼看過媒體收了錢但是還沒公開前的抹黑我的黑函、認識了一群黑社會的好朋友、在地球另一端陪素昧平生的外國人哭過、擔任過中英文即席口譯、在美國便利商店被中國人恐嚇過、超過上百次在海外用三種語言演講過、在越南跟素昧平生的網友散步過、被真正的太極拳大師發勁打飛過、在日本弄丟替生的電影海報又找回來過、在美國弄丟行李與護照又找回來過、去過九一一事件現場、在美國跟加拿大的教會演講募款過、在台灣某麵店巧遇在美國巡迴期間認識的捐款者貴人、在鳳凰城機場登機室看著飛機漏油過、在日本的咖啡廳跟偶遇的印度人用英語一起逛街吃飯過、因為颱風班機無法起飛而被招待在機場飯店過、被中國國台辦偷偷調查過、在公園陪著跟我們生活了15年的老狗在臨終前曬太陽、在我女朋友面前被一名日本同性戀大叔搭訕過、半夜跟多倫多台灣人殺去尼加拉瀑布、踏上聖地亞哥中途島航空母艦過、上過紐約的自由女神像、坐過紐約地鐵、坐過華盛頓特區捷運、去過位在西雅圖的全世界第一家星巴克、在西雅圖某間咖啡廳看到台灣坪林的烏龍茶、去過上海世界博覽會、出過車禍、演過英語舞台劇、演過台語歌仔戲、學過布袋戲、幫人催眠過、做過室內設計、跟著瑪雅人後代踏上瑪雅金字塔過、在加勒比海跟原住民用克裡歐語聊天過、幫超過2千人次的學生授課過、畫過新台幣兩億預算的電影分鏡、擔任無數次影展評審、多次在海外跟駐外大使一起用餐過、贈送書法給邦交國文化部長過、無數次去電台受訪過、上歐美電視節目聊天、在多個TEDx演講過、多次被海內外電視新聞採訪過、跑遍世界各大城市參展領獎過、創辦了福爾摩沙國際電影節、三個月內在台灣舉辦過200場巡迴影展、擔任過亞太影展執行長、代表台灣去邦交國交流、跟美國華府合作線上跨國演講等…… 這40年裡面，雖然很多技能都遺失了，但是除了婚姻生活跟電影長片還沒發生之外，很多其他人可能一輩子都體驗不到的我都體驗過了。 這個過程有很美好的，也有很煎熬的，美好的留下快樂與回憶，煎熬的留下成長與勇氣，不論什麼經歷，都是宇宙對我最好的安排，如果沒有體驗過美好，我不會想要繼續追逐理想，如果沒有經歷過挫折，我不會知道如何走得更謹慎。 過去40年來感謝父母的辛勞，感謝一路走來所有幫助過我的人，感謝在我最低潮的時候不離不棄的女友，感謝我自己一直走到這裡。 我的人生並不成功，但是我覺得很精彩，看完自己寫的東西，不知為何感動到眼眶泛淚，即使現階段還有好多事情等著我處理，但是就是這些事情讓自己不斷往前進，讓我持續學到新東西，讓我感覺到什麼是生命力，也讓我不斷看到人性的美麗。 感謝出現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個人，真的是每一個人，不管是曾經幫助我的人還是曾經攻擊我的人，您的存在都讓我的生命更加豐富。 謝謝你們，生命的上半場已經結束，明天開始就是下半場了，大家明天見。 馬克 2021.2.6

《 每個人都在追求，自己覺得對的事情而已。》 前幾天，我躺在西雅圖飯店的床上，吃著從target買的透明盒裝藍莓跟草莓。 幾乎每次的美國班，我們的行程就是會在降落後直奔大型超市，在這樣經過好幾年的時間下來，練就了我一進入超市並衝往生鮮食品的方向時，都能毫不猶豫的重複拿取我曾經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美國的藍莓總是都可以很甜，而且價錢算便宜，一次吃一大盒也不會覺得心疼；而美國的草莓雖然不像台灣的草莓一樣香，但每一顆卻都像是提高特選的產品標準一樣，很大顆、也很好吃。 所以為了解決飛美國班時，因為時差而總在半夜起床的無奈，藍莓跟草莓這兩個從超市買回的必備水果，就是我攤在床上，隨手抓來吃的解饞零食。 而這次，我在西雅圖的半夜時間四點起床，我坐在床上，右手滑著手機，滑著滑著，會順便去推一下鼻梁上那八百五十度頗有重量的近視眼鏡，左手抓著一顆顆的草莓、再時不時的搭配酸甜的藍莓。 然後，我打開LINE的視窗，傳了一封訊息，給我的好友A。 訊息的內容，大概是這樣寫的：「My dear，我想傳封訊息跟你說，就算現在我們組員為了一些訴求而吵得沸沸揚揚，看起來像是空地勤對立，好像自己都有各自的理說不清，卻也希望可以得到彼此的支持跟認可。 被說成自私自利的許多不雅字眼，就在我們都有各自的立場希望挺出爭取時，我還是要說，你永遠我最重要的朋友喔！儘管我貪心的希望我們能成功，卻也不希望造成其他部門的工作量，但好像想要的永遠在自己的貪婪之念之中。希望我們各自在不同的部門，不會被同儕的言語影響對彼此的感情喔！」 \ 十幾年下來，我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猶豫過要傳一封訊息給他。 畢業之後在同一間公司上班，常常只有一杯咖啡的時間，我們約在7-11或小圓桌碰面，簡單聊著彼此的近況；有時我準備禮物給他，像是象徵著我們不變的友誼一樣；有時他準備水果給我，像是把我當家人照顧一樣。 某一次我看著他，從他身上發現一個人的穩重，已經完全取代他的稚氣時，我想，我們是真的都長大了。 這些短暫問候彼此的時間，我們都只想知道對方是好好的，就好。一些生活的小細節，實在難以用一杯咖啡的時間講完，然後就只能看著彼此的背影說ㄧ聲，繼續加油吧！ 也許有時因為在工作上角色的便利，麻煩對方是我們最常做的事情。但我想，可能我麻煩他的頻率比他多了些，因為我總覺得，麻煩好朋友做事，也是一種能強迫跟彼此連結的方法，但我們不會把對方講成是利用自己的方便，來滿足各自心裡的小小慾望。 當然這之間還是需要保留很多的尊重，就算有時覺得對方的要求很麻煩時，但還是會不顧一切地去達成他的心願，因為他是少數在我心裡已經認定，如家人一樣的朋友啊！ 但同時，也可能是太過於了解彼此，所以很怕彼此的默契跟信任，在一個事件後，一瞬間就被瓦解；害怕大眾的質疑跟指責，讓彼此失去了理智跟思考，因而怪罪對方不夠設身處地的，去站在彼此的角度看事情。 \ 當時會想傳出一封看起來其實不太必要的簡訊，是因為近期聽到同事跟家人、或另一半在爭論最近組員爭取的訴求時，因為各自的立場而激烈爭吵，並口出惡言、彼此傷害。 我不希望我跟身邊的朋友或家人，因為各自的想法不同而對立，但有時表現出對對方的尊重，好像不足以證明自己堅持的立場，也可以得到對方的認可。 就像是當初我為了支持同志婚姻而被朋友辱罵，並把我拿在手上的彩虹旗丟到垃圾桶一樣，這樣子激烈的反對舉動，只讓我覺得難過。 朋友較於家人，有時會殘忍的取代在自己心裡的重量。我想不是每個人都能跟家人如此貼近，又或者在實際生活上，不免的必須要隔出家人跟朋友與自己在互動上的距離，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朋友之間確實可以提供跟家人類似的支援跟幫助。 像是心靈的層面上，我需要跟我頻率相同的人給我支持；像是生活的層面中，我看到朋友對自我的要求，進而能改變我自己有時也會控制不了的軟爛生活。 那種從別人身上，找到讓自己快速振作的動力，是很可貴的一件事。因為我自己知道，我對自己的毅力一點信心都沒有，所以一直以來，追隨朋友的腳步，就是我最好的前進方式。 而最好那個人，是自己身邊很好的朋友，因為跟偶像明星或公眾人物比起來，這一個生活在你身邊的朋友，是你可以看得到他私下的樣子，而且也曾看過他面對低潮的眼淚跟憔悴，同時更可以清楚知道，原來在一個人身上的成功，真的不是幸運，而是那努力的過程，他沒有講出來而已。 這種彼此的尊重、誠心的互動、付出的勇敢跟堅持，我反而為自己感到驕傲，因為我也是對方在乎的朋友，而自己那自卑的渺小，不知道需要花多少的努力，才能跟他們一樣，也能有被看見的成就。 \ 就在我總是覺得，最近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被困在客艙裡時，這幾個月的長程航班中，我都會問自己，我現在做的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而如果沒有意義，那我想要的人生是什麼呢？ 「追求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只要還有一個目標在心裡燃燒，就算只是一株小火苗，也有可能有機會讓別人為你燃燒的。 \ 所以我想，在那片被烏雲包覆的天空裡，可以有機會孕育出七彩的色澤繽紛時，那努力跟慾望混合在一起的混濁，必定是要用一場春雨來喚醒遲鈍的神經感受，才能畫出分辨真假是非的絕對界線吧！ 同時紀念今天，二零一九年五月十七日，台灣同婚專法草案通過，同志可以合法登記結婚。 很感動，今早的這場大雨，真的很有意義。 《圖片拍攝：蝴蝶公園 | 板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