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表志勳家世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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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表志勳家世產品中有5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39萬的網紅洪仲清臨床心理師,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摘錄自《#接住受苦的靈魂》 ... ......

  • 表志勳家世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21-01-29 20: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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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摘錄自《#接住受苦的靈魂》

    ... ... ... ... ... ... ... ... ... ... ... ... ... ... ...

    各位朋友,晚安:

    我很重視,在不同時空中進行連結。也就是坐著時光機,回到過去,再以現在的閱歷與資源,重新跟不同時期的自己互動。

    廖老師的努力,我相當佩服。我們同時藉著這個例子也看到,霸凌所造成的傷,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消亡。

    廖老師能接住受苦的靈魂,對我來說,是她願意接住自己的苦。這種勇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很多人對內在的傷痛常常避之唯恐不及。

    祝願您,藉著這篇文章,願意鼓起一些勇氣,看看以前曾經無力脆弱的自己!

    .

    ps. 今天沒有直播,明天要看狀況,但後天(1/31)有直播喔,只是沒贈書,歡迎參與。

    ... ... ... ... ... ... ... ... ... ... ... ... ... ... ...

    隔壁班的女孩

    【文/ 廖玉蕙】

    風雨欲來,氣象報告說是颱風即將來襲。天空透亮,空氣裡似乎夾帶著飽滿的水分,天邊一片暈紅,不時地,在某個地段,忽然細雨飄過車窗前,雨刷方才展開工作,隨即發出乾澀的「嘎嘎」聲響,雨又沒了。我一邊開車,心裡疑惑著,什麼樣的人會在這樣的時刻出門,到文化中心聆聽一場定名為《對荒謬微笑──文學與人生》的演說呢?

    這些年,南北奔波,常常會在奔赴的當下,感到迷惘:到底所為何來?雖然從事語文教育多年,也不間斷地執筆為文幾十年,但是,相關的文學體驗,能不能精確地傳達給來聽講的人?或者更確切地說,觀眾能不能從我的演講裡聽到些什麼?他們心裡的疑惑會因此得到開解嗎?而我在侃侃而談之時,心裡難道就不無疑惑嗎?車子在鳳凰花盛開的路上驅馳,斑駁的樹影和時飄時停的細雨在車窗上輪番演出,就在反覆思量之際,文化中心已然在望。

    午後的文化中心,彷彿沒有受到颱風來襲的干擾,兀自悠然矗立。走進大廳,穿著制服背心的志工忙碌地走來走去,家長則帶著孩子張望著。我不確定演講的廳堂,四下尋索海報,以便確認。終於,在樓梯口處矗立的看板上找到答案。正想移步演講聽,一位女子閒閒站立,雙手交疊在胸口,朝著我微笑:

    「不認得我啦?」她說。

    略嫌外擴的鼻翼旁,近似圓規畫出的圓臉龐,單眼皮下的眼珠子混濁暗沉。啊!這是一張怎麼也忘不掉的臉啊!屬於我童年的夢魘,大部分來自這張臉的主人。前塵往事忽然一股腦席捲過來!瞬間,高挑的空間忽地顯得壓迫逼仄,我忘記此行的目的,站在樓梯口,腦袋亂紛紛。幾十年來,我被莫名的陰影環繞,不知自己到底犯了甚麼錯必須飽受折磨!我驀地氣憤起來,大聲回答:

    「怎麼忘得了!王美麗!就是你!王美麗!」

    她完全沒注意到我語氣中的不滿,反倒因為我認出她且叫出她的名字而感到相當鼓舞似的,高興地笑起來,嚷嚷著:

    「唉呀!你還真的記得我欸!…你知道嗎?當年有一位甲班的男同學因為喜歡你而被他父親送去日本讀書,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啊!……」

    她天真地回憶著往事,彷彿又回到小時候一般。長年積累的氣憤忽然猛爆出來!我等不及她說完,大聲且嚴厲地打斷她的話:

    「別再提這麼無聊的事了!妳到底怎麼啦?我跟你無冤無仇的,小時候,你幹麼老造謠陷害我!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得罪了你嗎?你折磨得我好慘!到現在,還淨說這些子虛烏有的事……」

    我將心裡潛藏數十年的憤恨悉數潑灑出去。可能是口氣太嚴厲了,這回,輪到她嚇一大跳!接近六十的婦人陡然搖身一變為犯錯的稚齡兒童般,低聲地囁嚅著:

    「哪有!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說到這兒,看我沒接話,她又興奮起來,說:

    「當年,學校教跳土風舞,甲、乙、丙三班的男生,爭著跟你搭檔,握過你的手的男生都說手心發麻,得意得不得了,你好有魅力哦……」
    「我不是說別再胡說了嗎?你說的事,怎麼都奇奇怪怪的!哪有什麼手心發麻的事!…我只想知道你造謠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成天跟我過不去?」

    她嘴唇微張,露出納悶的表情,彷彿我說的是外星語言,她一點都不懂。這下麻煩了,我們兩人頓時陷入僵局,一時都不知可以再說些什麼。我看她一臉無辜,猛然揮出去的大刀再也砍不下去,心腸一軟,問她:

    「你來幹甚麼?聽演講?」
    「哦!我沒辦法去聽你的演講。我在那邊的兒童室值班,要上到四點左右。」她指著斜前方的兒童圖書室。
    「你在文化中心上班?還是當義工?」
    「都不是。就是馬上救濟專案,你知道的嘛!」

    演講時間已到,工作人員前來接人,我來不及問她什麼是馬上救濟專案,便匆匆跟著工作人員走了,連再見都沒說。

    「天下最荒謬的事情莫過於此了!」一站上講台,我就忍不住憤恨地向台下的觀眾大吐苦水。

    我想起自己一向的座右銘:「對荒謬微笑,和遺憾握手」,如今真正和荒謬貼身相逢,看來卻怎麼也無法豁達地付諸一笑了。聽眾將演講聽擠得水洩不通,工作人員不時地在走道上添加椅子。何其荒謬的人生!聽眾追究卡繆和沙特的荒繆有何不同,我卻心不在焉。雖然沙特一再呼籲,必須拋棄過去的阻礙,寄望未來的行動,創造自己的新存在,卻無助地在自傳中寫著:「我憎恨我的童年,憎恨由它而來的一切…」不管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超越過去,他如此痛恨童年的不可逾越;而我,不也是如此,被那樣的陰影苦苦纏繞的人生,只有親身經歷者才能確切感受。年少時,閱讀瘂弦詩集,翻開《深淵》裡的第一首詩,入眼即是:「主啊!嗩吶已經響了/冬天像斷臂人的衣袖/空虛,黑暗而冗長」我的眼一下子便迷濛了!我跌坐在黃昏的地毯上,號哭不止,被完全支解開的童年,好像乍然被詩人展攤出來了,我卻完全拿自己沒辦法。

    那樣的痛入心肺,無法自我開解,也無法言宣。或者在童年的當下,曾經幾度企圖向忙碌的母親尋求慰藉,然而總是被簡單的打發,諸如:「這有什麼關係呢?他們愛講就讓他們去講啊!」或者:「哪會常常這樣!一定是你不對,要無,他們怎會這樣。做人就是要……」之類的,要麼不痛不癢,要麼希望你反求諸己,雖然完全符合儒家的那一套大道理,卻對紓解小孩子心裡的鬱悶或傷痛一點也不管用!

    日日,我背著沈重的書包,在往城市去的街道間茫然穿梭。夏日裡,鳳凰花開,天空一串串的火紅爆開,像止不住的鮮血,沿著四肢百骸殷殷流淌;寒冬中,木棉的禿枝寒樹,峨然孤立,像煞孤獨國裡狂嘯吶喊的靈魂。而我夏日穿著一襲白衫,冬日則在黑色洋裝制服外,套上母親親手縫製的黑色披風。走進校園時,心情絕望,一如衣衫的暗黑與蒼白。一個鄉下小女孩,表面,以燙得筆挺的制服喬裝風雅,在操場的升旗台上,昂首指揮全校師生唱國歌,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內心最底層,自卑、自憐,徒手迎戰不知從校園的哪個角落發射過來的箭戟,在暗夜中,背著蒼涼的月光舔噬每道流血的傷口。如此這般的童年,讓我苦苦思索探問了四十多年,竟然得到的是:

    「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讓我哀痛傷心、無能排解的問題追根究底都是些什麼?它們都因何而起?當年的悲痛猶在,如今,行兇者卻坦然示愛來了!那個磨刀霍霍的陰森孩童,日日追著我或趁隙偷襲或照面狂砍,招架不住的我,只會懦弱地嚶嚶哭泣,束手無策。不就是她嗎? 怎麼她竟露出無辜的笑容,勇毅地站到面前跟我敘舊來了!

    事有湊巧,過沒幾日,我應邀到師大向讀者詮解所謂的「孤獨」。滿堂的學生,疲憊地齊聚階梯教室。外頭夜黑風高,教室裡奇異地瀰漫蠟炬成灰的焦灼感,不知怎地,我說著、說著,竟止不住哽咽失聲。蔣勳讚美孤獨之美,強調革命者的孤獨造就了美麗的背影,秋瑾、稽康、魯迅,無一不是體認出孤獨的微妙,發出千古獨唱。然而,如何以尚未成熟的稚齡心智來對抗群體?孤獨的人生若缺乏奧援,如何開拓更大的發展空間?又何來可以期望的未來與夢想?眼前是一群即將展開教學生涯的老師呵!當年我的老師是如何處理孩童的孤獨問題?轉身走開,事不干己?還是嘲笑天真無聊,讓孩童自行摸索療傷?

    「還是讓孤獨駐留在書本上吧!現實人生裡,我期待相濡以沫,一點也不希望成為失敗英雄……」焦灼的聲音在挑高的屋宇內高高低低地迴盪,夜越深、我的聲音越來越接近自言自語。

    孤獨於童年的我,最直接想起的是太陽下操場裡鐵製地球儀發出的鏽味。

    十歲的孩子,渴望被接納的情緒幾近病態的飽滿。陽光下,鐵製地球儀狂轉,如歌的笑聲如爆開的鞭炮拖著斷續的尾音迤邐游移,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我支頤伺機,猶豫又雀躍,在地球儀速度回緩的某個間隙,像兔脫般,衝進,扳住,企圖讓週期性提高的速度將我轉出360度的歡樂,迴旋又迴旋,天知道我垂涎了多久!這種鄉下學校沒有見過的遊戲,翻天覆地的離心力勢將快樂升騰到最高點。然而,不對!哦……哦……沒有想像中的飛昇,速度反而逐漸歸零,孩子群中的領導者,用富權威感的音調在高處發號施令:

    「她喜歡玩,讓她自己一個人玩!哼!鄉巴佬!……我們走。」

    然後,無異議的,猴兒似的幾個伶俐的孩子身手矯捷地翻身下去,我獨自掛在鐵製的地球儀上,扎眼的陽光毫不留情的將我照得通體透明,我覺得五臟內腑都曝屍荒野,手心的汗水和鐵鏽繾惓交溶出奇特的異味,我就那麼尷尬地隻身掛在那兒,維持不變的姿態。白花花的陽光下,孤獨橫徵暴虐我卑微的靈魂。上課鐘聲響起!我低頭拔下緊箍住鐵鏽至幾乎滲出血的雙手,回身怏怏行近教室的陰影處,眼睛的餘光,瞥見一雙鄙夷和幸災樂禍的眼在暗處熠熠發光。不容易忘記啊!那雙混濁暗沉的眸子竟有那般的光彩,屬於隔壁班的不相識的女生。

    接續下來的那兩年轉學生活像長長的恐怖夢魘,悠悠遠遠,似近還遠。每回受挫,隔壁班女孩那雙教人害怕的眼總在我轉身拭淚時再添尖銳的一鞭!感覺眼神裡滿是奚落與落井下石的快慰。

    「廖的裙子太短,在台上指揮時,台下的值星官看到她的內褲。」回家哭訴,「隨便伊講!你莫睬伊就好,又不會怎樣。」媽媽輕描淡寫,我急得嚎啕大哭,媽媽氣我懦弱沒用,用雞毛撢子伺候。

    「廖是留級生,難怪第一次月考就考前三名,都念過了嘛!」

    又回家哭訴冤屈,忙碌的母親一邊炒菜,一邊若無其事說:

    「無影的事情,莫睬伊就好!伊嫉妒你。」
    「但是,大家都相信,說是潭子國校的同學說的,都笑我是留級生。」
    「你若睬伊,伊越好款、越趣味。」

    媽媽取過帶泥的青菜,背過身子,往後方溝渠大步邁去,背影好堅強!我失望地掩面痛哭,連帶痛恨自己的軟弱。

    「甲班的張某,中秋節到廖的家裡去送月餅!」
    「沒有!真的沒有!」我改絃易策,正面迎敵。

    「怎麼沒有!張某自己說的。」那個張某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空嘴嚼舌?眾人指指點點,我回家又哭得肝腸寸斷,母親不耐煩地操起棍子追打:

    「叫你別睬伊,你不聽,這款代誌有什麼好哭的!真無聊咧你!認真讀書就好。」

    我蜷曲挨揍,心裡流血。啊啊啊……世界總有一個甚麼樣的地方,沒有謠言,沒有心機,可以只是單純地學會雞兔同籠和植樹問題;如若不然,世界的什麼地方總有一個溫暖的肩膀,可以容許我趴在上頭傾訴、痛哭、耍賴,但是,沒有,真的沒有。每天都有新鮮事,大夥兒樂此不疲、言之鑿鑿,彷彿真的發生。

    「她媽送禮給老師,所以,老師才選她參加演講比賽。」
    「她暑假去隆鼻!你看她的鼻子變得多挺!」
    「狗肝有什麼了不起。」導師的綽號叫「黃狗」,我是黃狗的心肝。

    啊!真是絕望的人生啊,不由分說的罪行如影隨形。一度,我決定玉石俱焚,用棍棒或飛沙,決定不下,於是,不了了之。而那雙眼長期側視、旁觀,隨著事件的嚴重度調整光亮。我強烈懷疑,那樣的亮光就是謠言的起點,有一種惡質潛藏,只是怎麼也想不出惡意從何而來!雖然全校只有兩班女生,可我和她既不同班,又無競爭。

    在學校,我踽踽獨行,只能在分數中尋求勝利,而這樣的勝利又為人際挫敗添加柴火。長大以後,我才知道城裡的孩子不能忍受鄉下小孩的光芒,當時,母親或老師應該有人告訴我:跳格子時要假裝踩線;踢毽子時要故意讓它跌落;跳高時不要竭盡所能;考試得少寫一題;要留一些機會給別人,不能讓其他的同學一整個下課時間都眼睜睜看你一人跳上跳下。遊戲裡永遠不死的角色,越是頭角崢嶸,就越是註定被唾棄。

    黃昏回到家裡也不好受。鳳凰木下,昔日的同學對揮著堅硬的長條鳳凰果,舉行聖戰,我興沖沖加入,他們也隨即有默契地走開,天真的女孩還撇嘴瞪眼,小小聲地留下一句:「到台中讀書就了不起哦!」然後,隱隱約約聽說,老師告誡他們:

    「廖看不起我們鄉下學校,怕因此考不上女中,所以,轉學到城裡去。你們一定不要讓她看不起!要好好用功,絕對不要輸給她!」

    老師說了實話。母親確實是因為不放心鄉下學校的升學率而大費周章將我轉學,這樣的激勵語,果然激勵出那年鄉下小學空前絕後的高升學率,然而,卻也因此讓我遍體鱗傷。星期假日,我灰心地踞坐頂樓窗台邊,俯看鄰居孩子或放膽高歌、或執劍拚鬥、或在樹下展裙兜攏血色鳳凰花,然後互相追撒……,所有的繁華都與我無緣,明明是爛漫的春日,卻無異徹骨的寒冬,而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虧欠這個世界什麼!這個世界為什麼得這樣報復我!

    淚水日日流淌。作文裡,不是常說:「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嗎?何以屬於我的時間竟像蝸牛爬行,似乎永無止盡。那年,我也不過十一、二歲,天天躲在閣樓上,背著所有人和馬路上指天畫地胡言亂語的瘋子展開自以為是的祕密外交,且時時萌生自殺的念頭。

    終於捱到畢業典禮那天,我穿上雪白的制服,對著台上的師長致畢業生謝辭,心情完全不受無端忘詞的干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雀躍。總算要脫離苦海了!我決心無論如何得設法奔向自由路的女中,啊!終於可以永遠離開這個可怕的深淵了!儘管畢業致謝詞講得纏綿悱惻,實則一絲絲留戀也沒有。我丟開那襲掩飾寒磣的黑色披風,覺得如釋重負。天好藍,身上彷彿長出一對翅膀,眼看不小心就要撲撲飛上青天。我嚮往迷人的陽光、遼闊的大海,雖然像西西弗斯(Sisyphus)那樣帶著荒謬的遭遇,卻願意跟卡繆一樣,仍肯定美好的大自然,希望窮盡今天,盡可能地生活。

    然而,事與願違!自由路並不真的自由,陽光也不特別璀璨。第一天的新生訓練,赫然發現那雙暗沉的眼睛竟然又出現在隔壁的丁班!人群中的諦視微笑,嚇得我魂飛魄散!她像一縷遊魂,窮追不捨,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好不駭人!

    然後,就是那樣了!身體抽長,心理掙扎,我成了隱性的憤怒少女,表面乖順,內心悖逆。雖然依舊打從心裡害怕,卻不打算再逃避了,有時甚至刻意迎向她,用稍稍凌厲的眼神和她對視,而她一逕微笑,對我的底細瞭若指掌般。

    也許命運就是一連串的巧合。升上高中,那雙眼睛的主人又如芒刺在背的被編在隔壁八班的自然組,幸而,我們七班是文組的最後一班,定居一樓的角落;從八班起,躍居二樓,除了升旗典禮比鄰,我們不容易見面。奇怪的是,陰影依然罩頂,噩夢仍舊連連。直到唸了大學,出了社會,人際關係一逕畸形扭曲,不是過度拘謹,就是自命清高。慣用倔傲的姿態掩飾內心的渴慕,用鄙夷的嘴角對應可能的拒絕。更糟的是,老覺得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直盯著我的後腦勺,隨時擔心被暗算,心情緊繃,沒辦法和別人怡然相處。

    那次演講過後的幾天內,我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經過幾年的文字療癒方才感覺重新和正常接軌的人生,忽然因為那雙眼睛的重現,霹靂啪啦亀裂開來。成天,我抱怨這、懷恨那,「她為什麼這樣對我!」不時掛在嘴邊。接近耳順之年,忽然對人生起了大惑,回頭斤斤計較細微末節的童年往事。家人逐漸都不耐煩了!「不過是小朋友間的惡作劇罷了!值得這樣一提再提嗎?」我從他們的表情裡歸納出這樣的訊息,感覺有一點委屈。有人乾脆建議:「既然妳這麼介意,何不再找個機會當面問個清楚?」我吶吶地回說:「你們以為我不敢!」的確!這正是我的心聲,我不敢,除了那天乍然照面所突生的直覺抗議,我從小就是個膽小鬼,缺少家人支援的豎仔,有事只能往心裡擱,說了反正沒人理。他們總覺得我的煩惱瑣碎、無聊,「只要免睬伊就好。」說的簡單!

    就在此時,有位小學同學正好來招兵買馬,籌開同學會。我喬裝不經意,閑閑探問。同學笑說:

    「她呀!從小就怪怪的,我們都不想理她。她是私生女,小學時,我們都知道她沒有爸爸,媽媽在車站前開一家小旅店。……」

    說到小旅店,同學還嘻笑著加強語調說是「供人きゅうけい(休憩)的那種哦」!同學滔滔談起她的身世,我卻彷彿明白了些什麼。也許,我們是該同病相憐的,差別只在:她飽嘗不被理睬的忽略,我受到過度關注的困擾。我是從鄉下轉到城市的鄉巴佬,企圖透過聯考及第改換門第;她是身世不詳的私生女,同樣是被期待在高階華麗的世界中浴火重生。在地位和金錢環伺的貴族學校裡,家長的社經地位偏高,她必然跟我一樣,備感窘迫。好不容易盼到來了個鄉下孩子,以為終於找到門當戶對的交往對象,她以那雙窺伺的眼和紛紛的謠諑,企圖引我注意、和我產生連結,卻偏偏遇到了敏感且自卑自憐的楞女孩,只知道哭,視她所散發的結交訊息如洪水猛獸。

    距離那日重新邂逅後約莫一個月,我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好奇,打電話去她任職的文化中心,打算將幾十年來潛藏內心的困惑,做一次了結。居然一下子就讓我給找到了,電話接通的剎那,我心虛得差點兒當場掛掉逃走,終究還是挺住。她絮絮叨叨地兀自講個沒完,還是和演講日同樣的說詞。這回,我靜靜聆聽,一句話都不回應,假裝莫測高深。她說得興起,下語不能自休。或許是總機小姐不耐煩,動了手腳,電話忽然斷了。我愣坐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我還是跟上回一樣連再見都不說?不行!事情依舊撲朔迷離,我得弄個清楚。於是,又撥了電話。她一聽我的聲音,立刻鬆了口氣說:

    「幸好你打來了!我沒有你的電話。上回,我去跟主辦單位要你的電話,他們不肯!真是瞧不起人,他們不相信像我這樣的人有像你這樣的朋友!」

    「你是哪樣的人?我又是哪樣的朋友?……我是曾經隆鼻的狗肝嗎?」我本來想跟她開個無聊的玩笑,卻也只是想想。雖然,實際上我只是個記恨的小人,但是,我得符合她的想像,舉手投足像個有教養的人。她語氣熱切,好像有許多不吐不快的事,但是,上班時間談私事,終是不宜,我要了她家裡電話,打算改日另談,跟她鄭重道了再見。

    隔了幾日,我們又聯繫上。我仍舊保持沉默,她依然滔滔不絕。說的那些往事,在午後的書房裡,迤迤邐邐,劇情、對白、聲光,一應俱全,似幻還真,我像聽故事一般,聽著自己陌生的童年,感覺非常詭奇。她說的種種,也許是真的,否則,她怎能拼湊得如此天衣無縫又歷久彌新!譬如:有名有姓的愛慕者、綁在手腕間的小手帕、穿起來神氣活現的黑披風……;也或許只是虛構,否則,既是我切身之事怎會自己毫無所悉!譬如隆鼻、送禮、愛男生…等等。我問:「你幹嘛這麼注意我?我們又不同班?」她說:「你不知道當年的你氣質出眾,磁場有多強!剛轉學過來,立刻贏得那位驕傲的音樂老師的青睞,輕易取得指揮的榮銜,那些家世顯赫的女同學如醫生、校長的女兒都嫉妒得眼睛發紅!我不一樣,我是很喜歡你的。」我說:「就算這樣,你也不必造謠啊!」她急了!賭咒又發誓:「我才沒有!是你們班的同學說的,她們姑妄言之,我姑妄傳之而已,我這個人是很誠懇的。」這麼說來,仍舊是我的錯,我不該太過敏感!……哼!姑妄言之、姑妄傳之?對她而言是雲淡風輕的!對我來說卻是跨不過的橫逆。

    即便當面對質,往事依舊迷離,宿恨一時難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對我的關切,許多早被歲月遺忘的往事,又被一一召喚回來,她彷彿是我身邊的姐妹,專門負責幫糊塗善忘的姊妹留下恍惚迷離的記憶。我真的被驚嚇到,居然有人比我自己還要熟悉我的過去?而我卻對她一無所悉,這豈不是最大的荒謬!四十多年過去,她猶然抱持昔日的熱情,鉅細靡遺地收攬過去的記憶。聽著、聽著,隔著迢遞的距離和空間,我握著電話的手,忽然微微顫抖起來,心裡的某個堅硬的角落像冰山遇熱,逐漸溶解成溫柔的涓涓流水。一宗懸疑多年的公案,終於不清不楚卻又彷彿已有定見地結案。

    我想起那天聽眾的提問,同樣是存在主義的健將,卡繆和沙特對荒謬的看法有何差異?

    沙特懷著強烈的絕望,把希望寄託於未來,實際上是寄託於想像的世界;而卡繆則把希望寄託於當下,不相信虛無飄渺的明天或來世。他說:「生活就是活用荒謬、凝視荒謬。」他們兩人最大的差別在是否包容自己那充滿誤謬的過去,願不願意在當下也包容所面對的世界,而我此刻最能體會卡繆「我就在這兒,這就是荒謬」的說法,我決定選擇向卡繆致意,必要時,履踐自己演講的主要觀點-對荒謬微笑,否則,說什麼也無法諒解如此荒謬的人生!

    ……

    注記:

    對你造成傷害的罪魁禍首,大剌剌地照面寒暄,橫亙數十年,潛藏在人生幽影中的窺伺之眼,炯炯注視。任你遍體麟傷,獨舐傷口,她卻若無其事走來,理所當然親暱,彷如知心密友。

    你驚怒質問,卻攢不著公道,無端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歲月所賜,竟非飽滿圓融,那弓滿的張力,原來只是漲碎的泡沫。悚慄回首,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作者於文中細數遭受無妄之災的童年,原該遊戲嘻笑的青春,被過度關注給囚困,失去與世界怡然共處的信任感。一路倉皇跌撞,反覆受傷自癒,於荊棘中踏出血路。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執筆演說的同時,她亦反覆思量人生的困惑,直至與荒謬貼身相逢。一連串的追索,讓兩個隔壁班的女孩身影再次浮現。往事迷離,宿恨難解,兜兜轉轉,終究回到最初的開端。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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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文字摘錄自
    《#接住受苦的靈魂》
    親愛的,我知道你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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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表志勳家世 在 高閔琳 高雄市議員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0-07-25 00:5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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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 Taïwan】驚!高閔琳洗學歷抓到了?

    我是因為興趣申請入學考進第四類組第一志願台大昆蟲系*,大學部學號開頭是B,畢業取得農學士畢業資格。後來報考台大碩士招考(純筆試),榜眼考進台大國發所憲政組;學號開頭R,一般生*。

    不知「本來就台大再洗學歷為台大」之「台大洗台大」之所云?

    啊是在空氣洗衣機噢?洗學號還差不多。

    #高閔琳大方承認有洗學號

    #台大也沒什麼了不起
    #有國際觀的人會看學校世界排名
    #行行出狀元也不是唯有讀書高

    是說當年碩士畢業,本人原先確實有規劃要考個公費留考、出國洗個學歷無誤,還鎖定了留美或留法攻讀博士。

    可惜當時2013 Bumbler馬英九執政後期毀憲亂政親中舔共,我幾乎每天上街頭參與社會運動直到發生太陽花;很遺憾的,在同一個時間點,我也發生了一些不幸腦波弱的症狀。

    #腦波弱的下場

    2013年,當時本人一時腦波太弱,一時XX衝腦;我就跟著鄉民進來看熱鬧⋯⋯啊不是,是沒啥家世背景就從天龍國跑回父親故鄉,跟著人家出來選議員、拚議會過半關鍵一席高雄翻轉⋯⋯誤以為這樣的我,頭頂就會自動發出神聖的光芒*。

    #開始懂了
    #難道是由愛生恨

    中間在地方六年認真打拚的故事略。直到現在,學歷沒洗成的我整天被韓粉、各路網軍和對岸的外國小粉紅恐嚇威脅騷擾抹黑和霸凌,說我都沒在質詢(咦?)、都沒在做事(蛤?),辱罵我沒讀書我台灣之恥台獨井蛙(喔喔?),包括各種超級低級超級難聽歧視女性的髒話、各種問候生殖器官⋯⋯甚至還有性騷擾。

    此外,可愛的鋼鐵韓粉們也在我曾經會勘爭取道路改善的巷口大概100公尺的地方成立了「罷琳總部」要罷免我。積極地找國民黨里長幫連署;甚至也幫我設計開發了有3種顏色的T shirt 週邊商品 ⋯⋯可謂相當有心。

    看見韓粉們的用心與真情,別出心裁的創意和獨特的美學,真的常常讓我喜出望外,感動到無法自拔。

    #深夜時段肥宅鄉民孤單寂寞覺得冷

    說真的夜深人靜時,「洗學歷未遂」的我,也會經常自我感覺不良好。

    我覺得自己學歷低、不如人、花拳繡腿學藝不精、無專長無專門領域經歷、知識背景不夠雄厚、學術研究能力不足、沒競爭力、中斷了學習和學術研究的道路⋯⋯;有時,我也會思考,當初若不是腦波太弱,要是真的去了法國美國洗了洋學歷有個專門領域,回來當個學者教授噴噴口水誤人子弟,說不定還比較有前途*。

    #國民黨選舉撇步密技傳授㊙️

    不過說實在的,繼威力彩頭獎摃龜之後,沒洗到學歷只成功洗了學號的我,跟「涉嫌找槍手代寫和整本論文抄襲」還一直硬拗說謊的國民黨市長候選人相比⋯⋯

    我真的覺得輸人慘慘!

    我也再次覺得哽咽覺得悲傷覺得藍瘦香菇*,要寫十個慘字啊⋯⋯

    有人問,藍營是不是不潑髒水、不扯爛污不抹黑就不會選舉?

    我是覺得,「國民黨不倒,台灣真的不會好」啦。

    #國際巨星等級禮遇

    最後我也嚴正抗議,雖然說我也不是天仙美女,又生得一副下午才會消水腫的大餅臉,總是很不上相,上鏡難看到自己都不想看;但也請藍營側翼韓粉社團,不要成天用那幾張張紅媒中時刻意超近距離詭異角度拍攝的醜照或截一些醜圖,甚至還變造我的照片改圖來人身攻擊、外貌羞辱等等的,那格調水準實在很低、相當之low。

    人家疑因舔共飽受批評的國際巨星蔡依林在《蘋果日報》、《壹週刊》⋯⋯照片都沒這麼備受禮遇過。

    總之感謝厚愛但受寵若驚啦我。

    ——————————————————
    備註:

    〔註一〕台大昆蟲系。

    我小時候的夢想成為藝術家,但因為從小就對不同領域各種學科都很有興趣,對於學習到了高中階段就要開始分什麼文組、理組,不能同時學習人文社會和自然科學覺得討厭。

    小學時我參加過台大昆蟲營,長大後依據興趣「申請入學」(筆考、實驗考+口考)進入台大昆蟲系;我喜歡螞蟻,每次做錯事被媽媽罵完,我都會溜去後面巷子撒糖餵螞蟻找牠們玩 XD。

    另外,台大昆蟲系/植病系是第四類組第一志願,可謂農學院一方之霸。想學「歷史超差的舔共過氣政客祭止兀」蔡正元酸昆蟲系的,奉勸你最好再三思。

    (高閔琳宣稱,不排除放隱翅蟲或紅火蟻出來咬人)。

    〔註二〕台大國發所。

    一直都沒有停止對人文藝術和社會科學領域知識的興趣;本來我想故意再延畢,研究所階段直接跨領域來報考考試科目較多的政治所;但後來因特別對憲政體制和民主化有濃厚興趣,便想說不如改報考台大國發所憲政組。

    當時我參加了台大碩士一般生招生考試(純筆試)。

    大考前一天我又赫然驚覺,這麼愛參與街頭運動又批判性超強的我其實是考城鄉所或社會所比較適合我;但還是想說硬著頭皮去考考看好了,結果最後榜眼考進台大國發所。

    既然考上,那就先進去讀了。反正一樣也能到政治所和其他所修課,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註三〕頭頂發光。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頭頂發出聖光有不少益處:

    一方面,能夠吸引眾人的目光和注意力,未來也還有「高雄發大財」、「全台灣人民都很安全都很有錢」之斂財的說服力和未來發展的可能性與可行性。二方面,夜晚微服出巡時能充當移動式路燈探照社區治安死角,減輕各里各社區巡守隊的負擔與辛勞。三方面,還能吸引一些夜行性趨光性的昆蟲,抓捕來做標本不送人、送學校教學使用⋯⋯堪稱是一舉數得,又順做功德做公益。

    此外,頭頂發光,還有可能官拜行政院院長(噢他今天下午要來高雄了)。

    另依照每人修煉程度的不同和頭頂發出光芒的顏色來分等級,最高不只是擔任副總統而已,還有可能榮獲梵蒂岡冊封為聖光充滿的「聖大額我略教宗騎士團勳章爵士」成為一名經過專業認證的聖騎士。

    〔註四〕關於噴口水誤人子弟的事業:

    雖說做研究找教職忙升等也不輕鬆,但好處是生活至少比較單純清幽、保有隱私、忠於自我⋯⋯也還算有寒暑假可言;而遇到異次元平行宇宙拒讀台大的韓粉柯粉各種粉、翻牆共匪小粉紅的機率,也會比較低。

    〔五〕藍瘦香菇:難受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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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1、我和高嘉瑜都是碩士一般生。她除了會唱歌,她也是個專業的洗學號代表。

    2、鄭文燦,野百合學運世代要角,他當年是台大電機轉台大社會系畢業。本來也是相當清瘦一表人才,但中年發福以後,人稱胖周瑜,並也加入了洗學號代表團。

    3、其他同黨不同黨無黨的政治工作者,原本的大學學歷,有成大、東海、東吳⋯⋯本身本來也都出自頗有名氣的國立大學、私立大學。

    而在許多前輩的年代,當年大學錄取率是多低?出生率多少?有少子化嗎?大學有這麼多間嗎?以為閉著眼睛劃個幾題選擇題就能上大學嗎?還洗學歷勒~

    這張圖上的人,是哪一個的論文「整本抄襲」的啦!

    4、還在「負債3000億」、「氣爆貪污」和「蔡英文留英洗學歷假博士」?人家民眾黨蔡壁如「在沒有網路的年代」都知道要「上網自學」了,加油好嗎?

    5、本篇文章走反串反酸自嘲風格,盼能凸顯藍營政治操作之手段拙劣以及low。

    本人寫作「無意」冒犯任何洗學歷之人,畢竟我自己也是「洗學歷未遂」。

    如有得罪,還盼讀者別「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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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表志勳家世 在 天堂島嶼.撒哈拉.蔡適任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19-12-15 18:4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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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每回選舉,總可看到某些以刻板性別印象來抨擊女性候選人的例子,尤其鎖定在年齡、相貌、婚姻狀況與有無生育,例如國民黨副總統候選人張善政可以因為蔡英文沒小孩而質疑她無法體會當父母的心,相對地,男性候選人則不容易受到類似貶抑.這讓我想了解摩洛哥女性從政的狀況,也想在這兒做一點點兒分享.

     
    標題:《Malika El Fassi,摩洛哥婦女運動先驅》
     
      若要談摩洛哥女性運動史,不得不提Malika El Fassi(1919-2007)這號先驅人物,她不僅將一生貢獻給國家發展,在摩洛哥掙脫法國殖民統治,尋求國家獨立的最艱難時刻,冒著生命危險,參與獨立運動,爾後更致力於女性教育與掃盲行動,促進「新摩洛哥」的誕生.雖然與王室關係良好,但不曾憑恃對獨立的貢獻而求官,更不曾擔任公職,一生在民間活動.
     
      1919年,Malika El Fassi出生於Fes的書香世家,當時女性能獲得的教育資源極少,父親堅持讓她受與兄弟相同的教育,爾後為她聘請來Qaraouiyine大學的老師,特別為她授課,讓她可以修習阿拉伯文、法文、體育與馬術,以及完整的伊斯蘭教育.父親本身熱愛音樂,引導她學習安達魯西亞古典樂,是而Malika El Fassi亦擅長演奏琵琶和手風琴。.
      Malika El Fassi九歲便開始有了反叛意識,質疑男性至上的傳統:為什麼Qaraouiyine大學是由女性所創立,爾後卻禁止女性入學?為什麼她的家族女性將女性受教視為奢侈?為什麼女性無法分享知識,亦無法參與國家發展?這些質疑甚至慢慢引導她走上婦女運動之路.
      傳統女性的生命,除了為人妻、為人母,沒有選擇,其餘一切全被視為奢望.
      九歲時,她嬸嬸看她在讀書,問:「妳為什麼不去刺繡?難不成妳以為Qaraouiyine大學會有一個講壇給女孩子嗎?」Malika El Fassi說:「以後會有的.」爾後,她果然實現了這句話.
      
      Malika El Fassi人格的形塑與家庭背景有關,幼年教育得到菲斯古城與Qaraouiyine大學薰陶,出生在一個摩洛哥關鍵年代.1912年,即Malika El Fassi出生前七年,摩洛哥成為法屬保護國,非斯古城與Qaraouiyine大學知識分子開始思考起外國勢力將如何影響摩洛哥?民族主義慢慢興起,也形成了新一代的摩洛哥意識.而這正是Malika El Fassi整個成長過程的整體氛圍.
      
      文字是Malika El Fassi表達意見及展現力量的方式.
      年幼時,Malika El Fassi以El Fatate為筆名,發表文章.
      三O年代的摩洛哥,女性聲音受到漠視,Malika El Fassi深知筆的力量,以知識階級及民族主義者立場,以Bahitate El Hadira為筆名,化身記者,為女性發聲,文章見於各大報,擁有一定影響力.1934年開始,她也進行劇本與小說創作.
      1935年,與Mohamed Ghali El Fassi結婚。
     
      1937年,Malika El Fassi年僅十八歲,便將生命貢獻給摩洛哥獨立運動,加入民族主義運動的秘密組織Taifa,反抗法國殖民政府,並與民族運動夥伴共同參與獨立宣言的製定,1944年1月11日簽署時,在六十六位簽署人裡,她是唯一的女性。
      
      1942年開始,她的丈夫擔任Moulay Hassan王子的老師,也為穆罕默德五世講課,兩夫妻因而得以成為王室與獨立革命份子之間的溝通橋樑,也讓Malika El Fassi可以不引起法國殖民者注意地進出宮殿。當時,她替民族主義者書寫文件,夾帶進宮,交給蘇丹穆罕默德五世,建立二者之間的聯繫網絡.
      1943年,邱吉爾帶領的盟軍抵達卡薩布蘭加,詢問穆罕默德五世的獨立意願,革命份子是而起草了摩洛哥獨立宣言,並傳遞給各國政府,然而法國對此完全保持沉默,各地反殖民衝突四起,死傷無數,多人被捕,法國殖民者開始逮捕簽署者,Malika El Fassi的丈夫因而入獄兩年.
      一旦有了殖民壓迫,民間自主性的反抗力量更形重要,在那動盪且危機四伏的年代,女性被允許與男性並肩合作,承擔重責大任.
      1953年8月19日晚上,Malika El Fassi穿上舊衣,喬裝進入宮殿,將新的Bayïâa des Ulémas交給穆罕默德五世,表示伊斯蘭教團宣示共同抵抗占領者,也傳達了民族獨立運動份子對他的支持,蘇丹說,他想跟所有人留在摩洛哥奮鬥,無奈他即將被法國殖民政府流亡海外,Malika El Fassi請示蘇丹意見?蘇丹建議所有人奮起反抗法國殖民者,才能實踐摩洛哥人民的意志,Malika El Fassi回他,摩洛哥全國都會起身抗暴,直到他回來.
      隔天,穆罕默德五世果然被法國殖民者廢黜並流放海外,Malika El Fassi成了他流亡前,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當時,她的丈夫與其他獨立份子仍然關在牢中,Malika El Fassi前往探監,說:「現在蘇丹已經流亡了,我們要獨立了.」牢友聽了,說她瘋了,她丈夫回答:「摩洛哥人永遠不可能保持沉默,不可能接受其他人替代國王的位置,現在真正的戰鬥才剛要開始,我們會得到想要的獨立的!」爾後果然各處反殖民的武裝衝突不止,Malika El Fassi與革命夥伴亦展開武裝抵抗。即便反抗者一一入獄,在法國警方嚴密監控下,她仍設法與逃過流亡命運、躲過牢獄之災的革命夥伴一同領導反殖民力量.
      當法國殖民政府無法抵擋摩洛哥境內抗議聲浪,讓穆罕默德五世歸來,Malika El Fassi是現場迎接他的人之一.
      
      早在摩洛哥獨立前,Malika El Fassi便已投入掃盲工作,幫助女孩兒入學,直到她們完成學業.
      1947年,她的丈夫擔任Qaraouiyine大學校長,在穆罕默德五世同意下,她開設了一間女子中學與大學,教育出重要英才,如Habiba El Bourqadi、AïchaSekkat,以及現就職於國家高級理事會的Fettouma Kabbaj。
      1955年,Malika El Fassi考上駕照,自此遍遊摩洛哥各地,創立識字中心,鼓勵人們前來學習.
      獨立後,她是摩洛哥基礎教育和掃盲聯盟(Ligue marocaine pour l’éducation de base et la lutte contre l’analphabétisme)的創始人之一,同時擔任副主席.1956年,在公主Lalla Aïcha主持下,成立國家援助機構,Malika El Fassi也是創始人之一。摩洛哥一獨立,Malika El Fassi立即向穆罕默德五世提出婦女投票權的提案,因為在摩洛哥獨立抗爭中,女性與男性並肩作戰,才有了成功的果實,當然有權有投票權,參與政治,穆罕默德五世答應了,但直到1963年才正式執行.
      同樣在1956年,Malika El Fassi參與了非政府組織l’Association Al Mouassat的創立,從1960年開始擔任主席。該協會負責照顧弱勢族群、受災戶、需要幫助的癌症病患與其家屬,以及掃盲,且主持一家收容一百二十名女孩的孤兒院.該協會是最早獲得國王穆罕默德六世設立的國家人權委員會(NHRI)資助的機構之一。
      Malika El Fassi極為活躍,不時前往世界各地參與專題研討會,獲得諸多國際勳章,2006年,更獲得國王穆罕默德六世頒布的Khmissa榮譽勳章.
      Malika El Fassi本身擁有六個小孩,但她向來反對女孩兒早婚,認為她們該好好學習、受教,必須在心理,尤其是身體已經成熟到可以承擔懷孕時,再走入婚姻,所以根本不應該讓女孩兒在十四、五歲時就走入婚姻,可以等到十八歲,是而與此直接相關的《個人身份法》(La Moudawana)的修改,是她最深的關切.在她生命最後幾年,國王穆罕默德六世想修改《個人身份法》,徵詢她意見,她隨即提出最低法定結婚年齡的修改,國王接受了,在2007年新頒布的《個人身份法》裡,將最低法定結婚年齡從十五歲提高到十八歲.
      同一年,Malika El Fassi逝世於Fes.
      
      
      綜觀Malika El Fassi一生,可說與現代摩洛哥的形成緊密相連.
      出身理解知識與教育價值的菲斯書香世家,讓她獲得當時女性難有的教育資源,爾後更致力於掃盲運動以及女性教育,半個多世紀以來,摩洛哥文盲率下降了三分之二,1960年,文盲約占百分之八十七人口,亦及十個人裡,有九個人是文盲,在多年努力後,2014年,已降至百分之三十二.
      
      Malika El Fassi可以說是三O年代「新摩洛哥」的象徵,因她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女性,且她並未戴上頭巾,這是Malika El Fassi自己的決定,她認為穆斯林女性戴頭巾的意義應該是精神上與智識上的,而不只是身體上的,把頭上包裹布巾單純視為服飾的一部份.
      
      1956年,摩洛哥甫獨立,成立新政府,礙於當時社會風氣依舊傳統保守,男性至上,很遺憾的是女性並未延攬入閣,即便是Malika El Fassi,都無法加入新政府運作.Malika El Fassi並未放棄,是而轉入民間活動,持續與各界保持友好關係,與王室關係亦良好親密,即便試圖打破男性霸權,但她並未採取站在宗教、政府、傳統或社會對立面,而是堅定地以「教育」作為女性解放的方式.她知道摩洛哥社會並未準備好要給女性一個更寬闊自由的空間,便試圖藉由「解放知識」,教育出一個又一個,一代又一代的優秀女性,散佈社會各層面,各個領域,讓受過教育的女性成為女性解放的種子,終有一天,摩洛哥女性將擁有與男性同等的權利.
      
      閱讀相關資料時,很容易被感動,或許有人說,她出身富裕,又受過別人不可能有的良好教育,當然可以做出一番事業,為人類做出貢獻.
      但,正因為她出身富裕,丈夫甚至是Qaraouiyine大學校長,與王室親近,她大可以過著優渥奢華的生活,享盡榮華富貴,無須淌政治渾水,然而她卻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加入摩洛哥獨立運動,並未女性教育及婦運付出一生.
      
      為了愛,她父親給了她所能給的最好的教育,而她所吸收的教育養分,成就一個偉大、傑出、剛毅而有愛的女性,帶著知識、能力與愛,造福摩洛哥社會與國家.
      她父親給摩洛哥最大的禮物,或許是教育出這樣的女兒吧!
      
      在摩洛哥女性參政這條路,雖然在Malika El Fassi要求下,當時穆罕默德五世同意讓女性擁有投票權,然而1957年,國王駕崩,直到1963年,摩洛哥女性才終於有權投票,遠遠晚於突尼西亞(1956年)及阿爾及利亞(1962年).
      誰都不知道,如果穆罕默德五世活得久一點,摩洛哥女性從政之路是否將有所不同?
      
      讀完她的故事,收穫很多,不僅稍稍較能想像摩洛哥獨立運動時的緊張局勢,雖然相對於跟法國打了八年獨立戰爭的阿爾及利亞,摩洛哥獨立過程平順且迅速許多,但同樣有無數男女喪失生命,建立主權獨立的國家,過程很難不流血啊!
      也更明白「Qaraouiyine大學」之於摩洛哥文化及知識菁英的力道何在,以及為什麼歷代統治者若搞不定菲斯與馬拉喀什的知識份子與社會賢達,必無法服民心.
      
      相對於摩洛哥,台灣女性從政之路或許順遂許多,1947年通過的中華民國憲法便給予婦女平等的選舉權,台灣更在2016年選出第一任女總統,更不用說通過同性婚姻等等.
      雖是台灣第一任女總統,蔡英文常因女性身分、未婚及沒有小孩,而遭受極度父權的嘲笑、諷刺甚至是貶低,可見傳統保守且父權至上的觀念依然普遍.若細究,Malika El Fassi與蔡英文頗有些許相似之處,同樣出身富裕且受過當時女性少有的良好完整教育,很早就參與國家政治事務.
      但Malika El Fassi一生並未任職公職,而是在民間活動,因認為摩洛哥集體意識尚未準備好要迎接一個對女性更友善公平的社會,是而戮力於教育,以教育作為女性解放的工具,進而改變整體社會.
      我是認同她的,畢竟當人被改變了,社會自然因而改變,「教育」的重要性更是在此.
      
      Malika El Fassi給我最大的啟發,或許在於那份「無私的愛」以及「擅長等待」吧,以她的家世、財富與學歷,大可以過著輕鬆悠閒的貴婦生活,但她在十幾歲,便冒著生命危險,加入國家獨立與新建設.最讓我感佩的,是她的務實與耐心,明白摩洛哥傳統保守勢力過大,不可能在一時半刻間,便讓女性享有與男性同等權利,但她不放棄,而是採取「教育」為解放女性的手段,撒下一顆顆種子,終將成林,在播種時,她並不期望看到成樹成林的那天.
      先前在人權組織工作時,我曾跟我的上司說,摩洛哥整個時間流動都好慢,議題的推進很耗時間啊!我的上司笑一笑,說:「在摩洛哥,就是得什麼都慢慢來,急不得.」
      真實在沙漠生活後,我對於這些願意窮盡一生於推進公共議題的人們,由感佩服!那真的是需要強大的「無私的愛」,以及「擅長等待」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