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場物語2] 山上庵堂養的老狗「黑獅」病了。 今天傍晚，牠步伐蹣跚地跟著我下樓去，用顫抖的四肢吃力地跨下梯階，像個虛弱琅瑲的老人似的。 我想起幾個月前，總是活潑地跟在我身旁陪我上下樓，一看到我就會狗衝過來的牠，現在卻躺在我房間內喘息起來，累了，就伏在地板上熟睡了。 牠老了。 我聽著牠細細的呼吸聲，伴隨身體的起伏，有一種生命在流動的感覺。我每隔片刻就回望地上的黑獅，觀察牠身體的小動靜，代表生命仍在流動的氣息。 到夜裡，黑絲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息，好像在吃力地爭取每一口空氣，努力維持生存的證據，讓我有點害怕。 這夜，爸爸和友人為黑獅灌了藥，為牠唸經祝福，然後打地舖陪牠睡覺。我向神明許了願，希望牠健康痊癒，即使要去，也是安詳，沒有痛苦。 我有時會想生老病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每天都在in process, 但 要再過多少時間，我才會開始意識到，自己不是過了幾多歲，而是剩下多少年？ 當我的呼吸、步伐、視力、記憶都快要變得不由自主的時候？ 當理所當然的事，快要變得不再理所當然的時候？ 到了有一天，我是否也會開始珍惜每一口呼吸的機會，每一步用力顫抖走出來的路，每一次再睜開眼看到的畫面，每一下在手心感受過的微溫，每一個在心底裡記住了的人。 生命的流動是多麼美妙，它的流逝又是多麼可惜。 看過一本小說形容人生只是毛毛蟲結繭成蛹的過程，死亡不是結束，而是生命的另一階段，靈魂離開肉體的繭，羽化成蝶，得到真正的自由和解放。 我始終相信逝去的一切並不是消失了，生命流動的終點，就像河流一樣，是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