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 到我的大聲道早，她給我一個不知是皺眉還是瞇瞇眼的表情。這是她打招呼的方式。 放下帆布包，拿出荔枝紋的皮包，她踱步至吧台， 請問，什麼咖啡你比較推薦呢？ 一般我們都會稍微描述一下症狀，才好讓大夫抓藥啊。 我都喝黑咖啡，我不喜歡牛奶。 那就喝美式咖啡嗎？基本的有喜歡，以後才會想試試別的。 好。 好。 好久好久沒有形容自己批哩啪啦地做完咖啡了。我看著最後一滴咖啡流下，把熱水補滿；倒水也是可以帶著感情好好倒的。檢查了一下杯口，起飛，那個愛喝奶泡的妹妹朝我（的方向）衝過來，我左手稍微護住咖啡，右手繞了個圈圈，避開她放在椅子上的帆布包上方領空，準備無聲地降落， 小心右邊， 她微微欠身，摘下一只耳機，她點點頭，沒有轉過來，但我知道她微笑。 美式， 燙。 我放下兩張餐巾紙，她雖然不會看到，我仍微笑著退開。 回到吧台，音樂正好走到Death Cab for Cutie的Little Wanderer，斜照進室內的陽光，樹縫隙透出的藍天，與大力敲擊鍵盤的惱人聲響，因為通風與疫情而開著的門外吹進一陣涼風，原來今天空氣這麼重。我想下班了，看看時鐘，才兩點一刻。真想學奧利佛，把車子推到戶外做咖啡，但我不會像他一樣，滿手初榨橄欖油還到處亂摸。 我邊胡思亂想，邊出了好多好多杯咖啡。最近外帶的人更多了，而坐在店裡的人們，因為空間滿寬的，也都挺安心享受自己的小時光。我沒有太享受，因為剛剛有人咖啡打翻了，我正在清理拿鐵水鄉澤國的時候，肇事者一雙骨碌碌沒有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我擦地，手上的原子筆轉呀轉的。我看著那Pentel飛龍牌的筆帽，每轉一圈，我的臉就越僵硬。清掃完畢，我看了對方一眼， 先不要踩上去。 他一驚，原子筆轉到地上去了。 我把拖把收好回到吧台，我需要喝一杯，多想用英文講這句啊。我慢慢啜著我精巧的小胖卡，看看大家，臉總是很臭的那位現在隨著音樂搖晃，就像兇惡的德國狼犬開始撒嬌；肩膀比我大兩倍的漢子，在打量一個一看就知道有在上健身房的屁股；有氣質但黑眼圈超重的小姐，寫字寫到眼睛快瞎掉了。 她把美式咖啡和水都一飲而盡，輕輕地把座位椅子恢復原狀，不發出一點噪音。戴起口罩，包包上肩，微微點了個頭，朝門口走去。我知道，她眼睛瞇瞇的，是在跟我說拜拜。 拜拜。她雖然不會聽到，我口中仍然念念有詞。 16:58。還有人盯著他的螢幕瞧。我翻翻播放清單，音量轉到最大，Moves Like Jagger，老師音樂請下！ #greetings #什麼比較推薦 #殊途不同歸 #獨立咖啡館 #獨力咖啡館 #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