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17 ⠀ ▌#家有囍事｜All's Well, Ends Well｜1992 ⠀ （本文為下篇，建議回首頁搭配上篇服用。） ⠀ 要談常騷，首先定不能錯過他驚豔四座的初登場。在開頭那場戲中，吳君如飾演的程大嫂正在廚房裡忙得團轉，忽見一雙手自畫外矇上她的眼睛，讓她驚道：「老公你回來啦！」爾後那雙手男人的手撫媚地轉了轉，常騷正式出現在觀眾的眼前——「我的手跟大哥的手妳都分不清嗎？我的滑很多～」 ⠀ 男子的髮型與容貌與 89 年告別演唱會上的形象差異甚微，但那自骨子裡流露出的媚態簡直與「那個張國榮」判若兩人。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人們的目光由不可置信轉為噌目結舌，本想等待那人揭下面具，露出真面目。殊不知看了又看，看了再看，這張臉不是張國榮還會是誰？ ⠀ 後來高志森曾在訪談中提及張國榮的這一段表演： ⠀ 「我拍張國榮從廚房走出，他走著走著又回來擺正那條毛巾，然後微笑拍手，對自己的行為很讚賞，這個動作是他自己加的。我覺得好好，他可以入戲到那種程度，這個動作是由角色的心理反應出來的，不是單純地做一個表情出來逗你笑。對於喜劇他會創造出可信的角色，荒謬是處境荒謬、對白荒謬，但是他在處境中是真實的、可信的，這種反差才最是好看。」 ⠀ 暫別歌壇兩年後再度回到演藝圈，心寬了許多，演員的身份讓他放下許多形象上的顧忌，也使得他在舉手投足間更加游刃有餘。再把場景推移至常家三兄弟在飯桌上聚首的那場戲，常騷又開始了他的表演。 ⠀ 這位先生彷彿從眉毛到背脊都在入戲，抬眼一瞪常歡，一舉手、一翻眼皆妖嬌嫵媚，彷彿一個在替閨蜜打抱不平的女人。尤其「賤格」二字一出口，一句經典地嬌噌：「生仔好痛嘅。」除了讓常家兄弟噴出一口飯，更讓萬千的觀眾拍案叫絕。 ⠀ 因為他的性向，不熟悉張國榮的人可能會以為常騷一角的成功出自他本身的人格特質（就像後來也有人將他在《春光乍洩》的表演解讀成『本色出演』），但對長期關注香港演藝圈、電影界的觀眾來說，張國榮在八〇年代的螢幕形象一直都是剛烈、英氣的小生代表——當然，這些形容詞也包括在他坦然、不做作的真實性格當中。所以即便他早在 87 年時就將《胭脂扣》裡傾倒眾生的十二少演繹得絲絲入扣，觀眾也沒有因此替他冠上女氣的頭銜。 ⠀ 但在《家》裡頭，他用貫穿全片的時髦與傲嬌，一下子演活了「姐氣十足」的常騷，卻不讓人感覺到絲毫的肉麻或猥瑣。人們更不曾想過，這個在舞台上瀟灑到被粉絲戲稱為接近「鬼畜」的男子，扮起男身女相的常家二哥，竟可愛地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因此更不難想像那年他為何能憑藉一部賀歲片獲得各界影評的高度讚揚。 ⠀ 然而講遍了常騷的入神，張國榮在《家》裡的另一大看點，無非是在片中與他扮演情侶，在現實中也曾經拒絕過他求婚的舊愛──毛舜筠。作為張國榮公開的情史中令人津津樂道的圈內女友，兩人分手的原因出自當時太過輕的年紀，在感情中無法取得共識。求婚失敗後兩人也因此分手，直到 1992 年才在《家》中重逢。這時候的張國榮已經 36 歲，跳過了年輕男女們分手後的扭捏羞餒，反而使他們大程度地展現出多年的絕佳默契與交情。 ⠀ 難忘片末本是男人婆的無雙表姐與常騷在情傷的催化下，瞬間由死對頭變成情人，讓錯置全片的性別特徵回歸原位。因戀愛而爆發的賀爾蒙，不僅讓常騷女氣的嗓音與性格剛勇化，也讓大喇喇的無雙蓄起長髮，含羞帶怯。這段毫無邏輯卻讓人意猶未盡的反轉也成了我在《家》中最愛的情節。除了編導的惡趣味，或許也要歸功於張、毛兩人默契十足的臨場發揮。 ⠀ 後來數次回顧這部電影，看見常騷與無雙在結尾處身著婚服的亮相。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想：「對他們來說，那可不只是一部電影啊。」當年那個因求婚失敗而瑟縮在陽台上哭泣的青年，經過了十五年，終於有機會與當年愛過的女子攜手走入婚配的場景。對他們來說，那該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 1999 年，張國榮曾上過毛舜筠主持的訪談節目。節目一開頭，彼時已 43 歲的他就故作嚴肅地打斷她的笑聲：「妳可別說的那麼輕挑，我們那時候真的是『愛情』。」當時毛舜筠婚姻失敗，張國榮也早有了唐鶴德這個親密的摯友，兩人坐在沙發上，笑談起這段濃情往事，毛毛自然地將手搭在張國榮的腿上，可能有惋惜，但兩人臉上真實的笑意一早便破解了「遺憾」的可能。 ⠀ Leslie 爾後那句：「（求婚失敗）那已經改變我的一生。」兩人錯過的緣份最終於戲中圓滿，想來也許惆悵，但一生中能得此般摯友，也許已是曾經深情的饋贈吧。 ⠀ ⠀ 回想起《家》的觀影經驗，初看是喜出望外，二看、三看時總免不了記起畫面中男子的殞逝，笑容也越來越牽強。直到兩天前再次重看，注意力卻全被張國榮在 KTV 裡欲拒還迎的神情給吸引。這是他告別歌壇後的首次回歸，我可以想像當年有多少人曾因為他最終沒有接過麥克風而扼腕不已。 ⠀ 這是不是《家》真正的結局呢？這個任性的男子出國放了一場大假，又因為悶得發慌而輟學返港，而後更無半點「封麥」後的欲擒故縱。 ⠀ 1995年，隨著電影《夜半歌聲》上映，張國榮再度推出了新專輯《寵愛》。有趣的是，這段期間似乎無人冷眼看待他的反覆無常，反倒都像鬆了一口氣一樣，展開雙臂，準備迎接這位賭氣離家的少年。也許觀眾們一早便有所預料，一位熱愛表演、鍾情音樂的 Artist，在他有生之年，怕是無法做到真正的「告別」了。 ⠀ ———— ⠀ #家有囍事｜#張國榮｜#毛舜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