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快過西螺大橋時下起了大雨，行囊的背帶斷了只能單肩前傾駝著，雙肩如我預料的晒傷乾紅，左腳背發炎的痛，一身濕都是最基本的。 對於走了多遠多久已經毫無概念，想不起來相對的物理印象，先前磨練熱忱這時候消耗理智，注意力回到最單純青壯的稻子海，忘記腳底下的顛簸坑洞，忘記後方來車的閃避，像走路機器，不特別命令地仍繼續走著，像發條鐘，看似沒有終止的樣子，仍會終止。 我們六人剩三人，一人陪著我走，一人在遠處等著，讓長長的路程分段，用好多次快到達的迴光返照撐完漫漫長路。 我們中午前都跟在轎子旁一同趕路，感受媽祖身邊的氣候，那是一個大群體的力量，一個領袖的魅力，不能說祂虛無，祂的存在性是器物之上，人情之上，宇宙之廣的。策動的力量並不是芸芸眾生比劃擲筊就算，不是皮膚黝黑刺青模糊紅汁噴口平頭袒胸的威嚇就算。我不是信徒，卻為之神迷。 趕路的媽祖最辛苦，有時為了廁所超越一些又被炮跟上，步調絲毫不能放慢，尤其在沒幾間小廟與不用進村的路線上。飛奔的媽祖轎，飛奔的信徒們，連續跟轎五小時後的中午小憩，我們又已落在遙遙後方。 福興宮裡頭幾乎是個淺盤水池，我把雨衣困難的脫下，行囊仍壓在曬傷的單肩頭，進宮前已踩進了不少水坑，小心的上二樓三樓想尋一蓆之地，卻橫躺彎倒的佈滿了所有疲憊。此時我灰心喪氣，更被煙燻得模糊不清了，感官接收的訊息已經都是放大的片段。 我出來站在路上冷靜ㄧ會，雨大著。 最後在遠一點的街上找個不太濕的騎樓落腳，躲在毯子裡把濕透的短褲換掉，僅管雨衣遮著背包裡的衣服還是濕了。右邊綁著行李的腳踏車下，阿伯側身背對我睡覺。倦意覆上飢餓，我也蜷著瞬間昏睡，盡力等待同伴回來。 騎樓前天全黑，神轎一座座經過。我醒來時，阿伯已經坐起來看熱鬧，風一陣來我只縮得更小，極其漫長的一小時我突然清醒多了，腳還不聽使喚，全身冰冰冷冷。 我知道這兩天最掙扎的時刻已經到來。我也知道每趟旅程都必須學習一件事。但這次的教訓好殘酷啊，我都如此有機會地能走到終點了。 在那麼鐵性子的我前，明擺著前功盡棄，我滿腦子充斥著失敗的字眼，在幾乎每個大小時刻，老大不小的我學不明白退一步的智慧，當然地我曾為了堅持要跑到速度與距離的自訂雙向目標，最後下跑步機去廁所吐。 天啊，我無力反駁地得逼自己回頭。 我便也如稍早在自家門口鑽轎腳的信徒們，打下一年的承諾。 能進能退，能放能收。 如果有一天我認為這不是一種放棄的時候，才是真正學會的時候。 謝謝一路上的你們。 #Taiwan #Tachia #Matsu #丙申年 #繞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