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綠餐桌評價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雖然這篇綠餐桌評價鄉民發文沒有被收入到精華區:在綠餐桌評價這個話題中,我們另外找到其它相關的精選爆讚文章

在 綠餐桌評價產品中有31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0的網紅,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不少人好奇,我家C位小王子旺來平常怎麼打理三餐,吃些什麼,今天就來公(出)開(賣)他最近的飲食習慣! 別看當年在東眼山那個瘦到連香蕉皮跟包裝紙全想吞下去果腹的旺來,跟我回家後,一日復一日的穩定餵食,沒多久就變成傲嬌又極度挑嘴的公主病旺來,對於吃很講究的他,即使再貪吃還是有對美味的堅持,有些不合他...

綠餐桌評價 在 I'm 拉拉 ?小餐桌的家餚? Instagram 的精選貼文

2021-08-03 14:13:25

📝2021.07.14(三) 🌸小餐桌的家餚🌸 《⬅️往左滑有 薑燒豬肉 影片☺》 🍭薑燒豬肉 🍭雞蛋豆腐 🍭地瓜葉 🍭甜豆 🍭白飯(好市多•關山米) 🎀 很久以前炒過一次薑燒豬肉 用的是老薑 整盤充滿濃濃厚厚的薑味 怎麼吃怎麼怪 覺得自己是在吃一盤薑🤣 但是它的評價一直都是一道受歡迎的下飯菜 ...

綠餐桌評價 在 黃達達的吃貨日記 Instagram 的最佳解答

2021-03-30 13:10:44

📍果然匯統領店⠀ ⠀ 【Better Me】⠀ 從日常生活一點點改變起⠀ 可以慢慢成為更好的自己 之前因工作忙碌有時熬夜 竟養成晚睡晚起的壞習慣 今年開始調整睡眠和早起 起床後時間變得更加充裕 可以準備早餐並悠閒享受 不再匆匆忙忙又昏昏沉沉 ⠀ 【果然會不一樣 】⠀ 在家自煮早晚餐也是一樣⠀ 逐漸往...

綠餐桌評價 在 ??一個叫B仔的宇宙級為食妹?Giveaway進行中 Instagram 的精選貼文

2021-02-02 09:44:40

📍Tapa Room (尖沙咀) 🔍尖沙咀彌敦道176號The Nate 2樓B號舖 ----- 呢間西班牙🇪🇸餐廳係B仔近月嘅新寵,時不時就會去佢地度食我暫時喺香港覺得最滿意嘅西班牙薯仔蛋餅,不過今次光顧嘅就係佢哋喺尖沙咀嘅新店,尖沙咀新店嘅裝修及餐牌同其餘兩間分店有少少唔同,地點大概喺尖沙咀同佐...

  • 綠餐桌評價 在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2021-07-30 20:22:19
    有 5,155 人按讚

    不少人好奇,我家C位小王子旺來平常怎麼打理三餐,吃些什麼,今天就來公(出)開(賣)他最近的飲食習慣!

    別看當年在東眼山那個瘦到連香蕉皮跟包裝紙全想吞下去果腹的旺來,跟我回家後,一日復一日的穩定餵食,沒多久就變成傲嬌又極度挑嘴的公主病旺來,對於吃很講究的他,即使再貪吃還是有對美味的堅持,有些不合他胃口的食物放在他碗裡,公主病的他會把這些不吃的食物灑在地板上,寧願不吃,也要表達他急切的不滿,因為這樣,要幫他準備食物得有一定程度的水準,他才會青睞(傲嬌什麼啦到底😂)

    一天吃兩餐的旺來,我會準備優質飼料給他,有時也會手做鮮食給他吃,是以飼料為主,鮮食為輔的方式餵食,前陣子梅雨季節交替,旺來多出了少見的搔癢動作,檢查皮膚雖然沒有異狀,不過多了皮屑,旺來在季節交替或者雨季,容易出現過敏症狀,看他有時抓癢抓到停不下來的樣子,想說幫他換評價很高的HALO嘿囉低敏舒膚的飼料看看,挑嘴的他也很買單,4磅一袋的乾糧,旺來還沒吃完,就明顯減少抓癢癢的情況,幾週後幾乎沒有抓癢癢了,最近幫他換成挑嘴犬的藍色大包裝嘿囉,他真的很愛吃,也認的出包裝那是他的食物,我有發現吃嘿囉後,旺來出門散步時生產的💩都很健康與穩定,刷牙也發現牙齒沒有吃飼料後容易產生的黃垢,我想這就是嘿囉乾糧是用最接近鮮食的完整肉塊製作而成,跟一般過度加工的肉粉不同,所以好消化、便便💩健康!牙齒也不黃黃,嘴巴也沒有臭臭的(很好親啊~)

    好啦~可能很挑嘴的緣故,他只吃好的,所以毛色確實也亮的發光,人家問我怎麼照顧的,我都不好意思回:「他挑嘴挑來的!」

    嘿囉乾糧顆粒大小適中,上面沒有額外噴油,也不會有細碎渣渣,乾乾淨淨的很棒!

    ❶藍色包裝的入門款、濃郁香味、適口性佳
    無穀新鮮白魚燉火雞肉+鷹嘴豆(旺來目前吃這個)
    ❷ 咖啡包裝的健康低卡款
    無穀新鮮火雞肉燉鴨肉+鷹嘴豆(旺來要是體重失控就要改吃這個)
    ❸綠色包裝的【專為改善皮膚問題調配】
    犬用低敏舒膚I新鮮豌豆燉鷹嘴豆(旺來之前吃這個改善癢癢)

    可能有些飼主對嘿囉乾糧很陌生,他們已經是超過30年品牌,堅持給狗貓最完整的肉塊製造的乾糧,而且還是擁有雙國際認證永續標章的友善品牌喔!

    ♡藍色環保友善:MSC海洋標章
    ♡橘色GAP經濟動物動福標章(從飼養到餐桌的過程必須符合人道友善的標準)
    很棒,對吧!

    現在有旺來專屬優惠連結 : https://bit.ly/2WerloT

    每包都折$150 ,一次買兩包再八折~超划算的!

    喵捧友的產品也加入優惠清單中喔


    #最接近鮮食的乾糧 #完整鮮肉塊
    #便便問題找嘿囉 #低敏舒膚

  • 綠餐桌評價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1-07-18 19:00:43
    有 244 人按讚

    【這位全職太太的故事也太讓人心疼了吧】
     
    大家肯定都聽過,全職太太被稱作「黃臉婆」,對於丈夫在外的某些糟糕的行為,不得不忍氣吞聲。
     
    今天要分享的這篇〈白水青菜〉,就是這麼一個故事。乍聽之下似乎挺常見,但在作者潘向黎的筆下,卻以一種跟篇名一樣平淡的筆觸,重擊讀者的內心(小編一度感到難受得看不下去......)。
     
    一起來看看這個故事,也說說你的感想吧。
    -

    白水青菜 / 潘向黎
     
    他進門的時候,客廳裡沒有她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向廚房走去。她果然在,正在用飯勺攪電鍋裡的飯。她總是這樣做,盛飯之前要把電鍋裡的飯徹底攪翻一下。他曾經問為什麼,她說:「好把多餘的水分去掉,口感才好啊。」顯然她是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飯冒著蒸汽,她的臉有一瞬隱在水氣裡。他聞到了飯香。
     
    飯很香。奇怪的是,他在別的地方幾乎聞不到這種香。這是好米才有的香味。他知道她只用一個牌子的米,東北產的,很貴,因為是有機栽培。
     
    好米只是密閉著的香味,要加適量的水,浸適度的時間,然後用好的電飯煲煮,跳到保溫之後,燜合適的時間,香味才會爆發出來,毫無保留,就像一個個儲滿香膏的小瓶子打破了一樣。
     
    她是他遇到的最會煮飯的女人。他這樣說過,她回答:我尊重米。
     
    在他笑起來之前,她又加了一句:不過只尊重好的米。
     
    他洗了手,坐在餐桌邊時,兩碗飯已經在桌上了,他的這邊多一個空碗,筷子照例擱在擱筷上,是一條魚的形狀。她端上來兩個青花小碟,一個碟裡是十幾粒黃泥螺,並不大,但很乾淨,一粒粒像半透明的岫玉,裡面有淡淡的墨色。一個碟裡是香菜心,嫩嫩的醬色,也是半透明。家裡的菜一向這麼簡單,因為他都是在外面吃過了,回來再吃一遍。
     
    最後她端來一個小瓦罐。這才是他盼望的重點。馬上打開蓋子看了一眼,裡面有綠有白有紅,悅目得很。她說:「你先喝湯。」自己坐下來,開始吃飯,撥幾口飯,就一點菜心,看她吃飯的樣子,好像不吃一口菜也可以似的。
     
    他就自己從瓦罐裡舀了小半碗湯。清清的湯色,不見油花,綠的是青菜,白的是豆腐,還有三五粒紅的枸杞,除了這些再也不見其他東西。但是味道真好。說素淨,又很醇厚;說厚,又完全清淡;說淡,又透著清甜;而且完全沒有一點味精、雞精的修飾,清水芙蓉般的天然。
     
    就那麼一口,整個胃都舒服了,麻木了一整天的感官復甦,臉上的表情都變了,好像一個薄薄的殼被敲碎了,所有的肌肉、每一條紋理都活了起來。真是好湯!
     
    他一連喝了兩碗,然後吃飯,就著黃泥螺和菜心,一個滑,一個脆,都是壓飯榔頭。不知不覺就把一碗飯都吃完了。他也不添,而是又釅釅地喝了一碗湯。然後把碗放下,對她笑。
     
    她也笑,「好像在外面沒飯吃似的。」
    「是沒飯吃。現在誰吃飯?」
     
    他說的是真話。他的工作宴會應酬多,那種宴會不會有飯。總是太多的油膩、濃烈的味道轟炸口腔,味蕾都半昏迷了,直到喝了她的湯,才緩緩醒過來。
     
    「你的湯怎麼做的?」
     
    她莞爾一笑,笑容裡有陽光的味道:「好嗎?」
     
    「好。」
    「那就多喝一點。」
    「喝了。到底怎麼做的?人家都說老王家湯館好,我看就是那裡都喝不到這麼好的。說給我聽聽。」
    「說起來——其實也簡單,就是要有耐心。」她說。
     
    後來,他不只一次懷念那時的生活。那種安寧,那種坐在餐座前等著妻子把瓦罐端上來的感覺,掀開瓦罐的蓋子時看到的好看的顏色,第一口湯進口,微燙之後,清、香、甘、滑……依次在舌上綻放,青菜殘存的筋脈對牙齒一點溫柔的、讓人愉快的抵抗,豆腐的細嫩滑爽對口腔的愛撫,以及湯順著食道下去,一路潺潺,一直熨貼到胃裡的舒坦。
     
    他們的家是讓人羨慕的白金家庭。白金的意思是,既有錢又白領,這個白領的意思是泛指,指的是讀過書,有修養講規則,憑知識和智力掙錢,不是手上戴好幾個寶石戒指的暴發戶。
     
    他先是吃皇糧的機關幹部,後來不願意看人臉色慢慢從孫子熬成爺爺,早早下了海,折騰了許多行當,最後在房地產上發了,然後是網站、然後是貴族學校,他的事業像匹受驚的野馬一樣勢不可擋。
     
    他成了本市的風雲人物,電視臺人物訪談的明星,各種捐款、善事的大戶。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他的風度、談吐,贏得了矚目和好評。有一次電視臺讓女白領評選全國範圍的十佳丈夫人選,他就上了榜,而且擊敗了幾個電影明星、歌星。現在的女白領真是不傻。那些又蹦又跳的男人,只能遠處看看,怎麼能近距離相處?要是她們知道他還每星期兩次開著寶馬到那所著名的大學讀哲學碩士,她們可能會發出尖叫——要多少實力才能有時間和閒心做這樣的事情啊。但是他從來沒有對外面透露過,這種事,要等人家自己無意中發現才好。越不經意越有風度,像他這樣的年紀和身份,這種選擇已經不需要經過考慮了。
     
    他當然結了婚。都十七、八年了。妻子是她的大學同學,是初戀,而且是那種把情竇初開和愛和性和婚姻一鍋煮的關係。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兩個人還會有其他選擇,那時候也不知道要給自己多留一點時間,畢業後第二年就結了婚,然後很快就有了孩子。就是現在進了寄宿制雙語教育的培鷹學園的兒子。兒子是他們的驕傲,他不但聰明、學業優異,而且長得非常漂亮。這不能完全歸功於他,因為兒子明顯地集中了他們兩人的優點,而妻子當年也是學校裡的美女,不化妝也青翠嫩葉一樣清新可人。
     
    因為有這樣的妻子,他對女人是不容易驚豔的。而且他知道現在的女人的漂亮已經充滿了化學的味道。
     
    嘟嘟的出現完全是一個意外。起初他覺得這是個稚氣未脫的女孩子,像個水晶花瓶一樣好看又透明,而且不實用。等到看出她的企圖還覺得有些好笑——這不是胡鬧嗎?要不是她是他的下屬,本來可以叫他叔叔的。當然心裡還是有點高興的,很隱蔽但是很真切,這可是一個比自己小20歲的女孩子啊,又漂亮,而且出身很好,父親是大律師,母親是名醫,家裡本來要送她去劍橋留學的。這樣的女孩,沒有任何為了錢而接近男人的嫌疑。
     
    起初他真的沒有什麼。因為覺得嘟嘟是一時衝動,再說他不可能破壞自己的家庭,這麼些年,妻子辭掉幹得好好的中學教師工作,專心在家相夫教子,他沒想過要辜負她。他若是辜負她,她真是什麼都沒有了,一個40出頭的女人,沒有工作沒有事業沒有朋友,她怎麼活?況且,許多男人成功了就另覓新歡拋棄髮妻,他不想也掉進這種俗套,犯這種通俗的常見病——他不是一般的男人,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起初真的沒有動心,他只是考慮怎麼讓嘟嘟少受一點傷害就退出去。但是現在的女孩子真是任性,她們想要什麼就敢大喊大叫、又哭又鬧、要死要活,他又下不了狠心把她開除掉。嘟嘟真是一個水晶花瓶,而且因為對他無望的愛,這個水晶花瓶就站到了懸崖邊上,隨時可能掉下來粉身碎骨。最後,他只好伸手把她接住。
     
    他不回家吃晚飯了。後來,他連晚上都不回來了。他說,實在太忙,不趕回來了。後來又說,想一個人靜靜。
     
    她沉默,就像他每次說不回家吃飯時一樣,綿長而細密的沉默,那重量使他感到壓迫,但是不敢掛電話。最後,她說:「這樣吧,你要回來吃飯就打電話。」
     
    他想,這等於說,如果不打電話,她就不會做好他的飯,還有那罐湯,等他回去了。那是他的家,但是從現在起,沒有他的飯了,沒有人等他了。他有點失落,但是馬上感到了巨大的輕鬆。這太好了。她當然會有看法,也會生氣,會傷心,但是以她的性格,不可能會主動挑破、發作出來。這些年來,他一直覺得自己選對了人結婚,現在又一次這樣覺得。在愛上別人之後這樣想,也許有點荒謬,但是他就是這樣覺得
     
    他不喜歡租房子,他說哪怕只住三個月,我也要住在自己的房子裡,我不住別人的地方。嘟嘟欣賞地看他,說:我也是,我也是。他就說要買一套房子,全裝修的,帶全套傢俱和電器的,「只要帶上牙刷就可以住進去。」他愉快地說。嘟嘟卻不要,她說那種房子沒有風格,她不喜歡。最後她讓他住到她那裡去。
     
    嘟嘟一個人住著兩房一廳,是父母給她買的,裝修是她自己來的,是很現代的簡約風格,但是卻比華麗更費錢的那種。全套北歐風情傢俱加全進口潔具,一色的白,臥室裡連地毯都是白的,這不是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氣派。看來她父母確實把她寵壞了。
     
    嘟嘟為了歡迎他,給他買了名牌的浴袍和拖鞋,他沒有聽說過,只記得她說那是某個國家皇室用的牌子,她喜歡這個牌子,她說皮膚感覺到的奢華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實。但是沒有睡衣,她說他不需要。真的,一旦上床,他們都不再需要衣服。
     
    新鮮的愛情,新鮮的瘋狂,新鮮的住處,新鮮的氣氛,好像連他自己都成了新的。幾個月的時間過得像飛一樣。
     
    也有問題。問題是出乎意料的小問題:他們還是會肚子餓。
     
    他是半個公眾人物,不能到外面吃飯。嘟嘟一個人出去買肯德基,他倒是可以接受,只是覺得好笑,說:「我兒子最喜歡吃。」嘟嘟就變了臉,拒絕再買了。
     
    只好叫外賣,從茶餐廳的簡餐到永和豆漿,從日式套餐到避風塘,從披薩到義大利通心面,他們都叫了個遍,外賣沒有湯,他們有時喝罐裝的烏龍茶,更多的時候喝可樂。
     
    慢慢的,吃飯成了個苦差事。因為難吃,而且他必須掩飾他對這些食物的難以下嚥。真潦草啊,有的硬梆梆的,有的乾巴巴的,有的木渣渣的。他思念一碗香香柔柔有彈性的米飯,更思念一碗熱熱潤潤讓味覺甦醒的湯,冰涼的飲料怎麼能代替湯?和他以前吃的晚餐相比,這些簡直是垃圾。
     
    但是他不敢說。只要他一流露出不滿,嘟嘟就會生氣:那我們出去吃啊,什麼好吃的都有!我也不喜歡吃這些!還不是因為你!或者說……我知道,你又在懷念你過去的生活了!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了就明說嘛!
     
    每次他都要冒險出去請她吃一頓飯才能平息。
     
    吃飯成了他們的一個心病。甚至下了班在往那個甜蜜的小巢走的時候,他就在犯愁,要不要自己先到哪裡吃一點東西?不然等一下進了門就是一通昏天黑地的親熱,然後吃點吃不飽的東西,半夜又要餓醒。
     
    按照現在流行的劃分,嘟嘟在這個城市裡應該算個真正的「小資」了。說她真正,是因為她小資得天經地義,而且不是為了在人前裝樣,她不欺暗室,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更下功夫。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為了享受,這樣認真把錢不當錢,這樣一絲不苟。她的內衣比外衣更貴,她基本上不化妝,但是她的保養品一套都是她一個月的工資,而且用了覺得不好就被丟在一邊。
     
    她說:「用名牌有什麼?把過期的名牌化妝品丟掉,那種感覺才算奢侈,我喜歡!」
     
    她也解釋為什麼這樣:「我要讓自己眼睛看的、耳朵聽的、皮膚接觸的都是好東西,這樣氣質才會好。」
     
    嘟嘟有兩個愛好,一是健身,一是讀村上春樹。她不但有村上春樹的所有作品,而且每種都不止一本,有各種版本,他懷疑只要國內有的她都買齊了。甚至還有日文原版的,雖然她不懂日語,「我可以學啊!」她唱歌般地說。只要有空,她就會隨手拿起一本村上春樹,隨便翻到哪一頁,開始看。看著看著,她的眉頭就會微微蹙起來,光潔的臉似乎突然長了幾歲。書架上、沙發上、床頭、甚至洗手間的梳粧檯上,都放著村上春樹,有的合著,有的打開封面封底朝上趴著。
     
    他看過幾次,但是都看不下去,好像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生活片段、稀奇古怪的夢和幻境,不知道在說什麼,也不知道想說什麼。這麼亂哄哄的,真奇怪,嘟嘟在裡面看到了什麼呢?是什麼吸引了她?他沒有問,怕她根本不解釋,反而笑他落伍。嘟嘟太年輕了,她的年輕使她的一切都有一種理直氣壯,這一點讓他感到可愛,也有點怯意。
     
    沒想到有一天,他一走進門,就看到嘟嘟因為興奮而泛著粉紅的臉。「今天有好東西吃!我給你做!」他望著她,好像她突然在說英語,雖然他能聽懂,但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她又說了一遍,他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真是好消息,他能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他跟著嘟嘟走進廚房。眼前的廚房一掃往日的清寂,熱鬧得像個小型超市,工作臺上放著兩塊碩大的案板,嶄新的,上面擱著兩把刀,一把黑黝黝的切菜刀和一把雪亮而窄長的、帶著鋸齒的刀,旁邊還有紅的火腿、綠的黃瓜、嫩黃的乳酪,一大袋蔬菜,還有一個長麵包,還有五顏六色的罐頭,瓶裡袋裡的各種調料。這是個地震後的小型超市,一切都顯得有點凌亂,嘟嘟的頭髮上也黏了一抹可疑的黃色膏體物質,但是也顯出了熱誠,心無城府、掏心掏肺的那一種。
     
    他感動地表示要幫忙,嘟嘟堅決拒絕了,要他到廳裡休息、看看報紙。她把他推到沙發上,把報紙遞到他手裡,甚至給他泡了一杯茶。他看了一下,居然是龍井,她笑著說:「剛買的。茶莊的人說是新茶。」然後她就像一個賢慧的妻子那樣進了廚房。
     
    嘟嘟終於忙完了,讓他坐到餐桌邊。他急切地過去,看到了餐桌上的東西。每人一碟三明治,切成小塊的,一摞一摞的幾摞,旁邊點綴了嫩玉米芯和炸薯條。中間是一大盤紅紅的、一片混沌的東西,仔細看可以辨認出裡面有臘腸一樣的東西。惟一熟悉的東西是啤酒,麒麟一番搾。
     
    嘟嘟說:「怎麼樣?」他說:「看上去很漂亮。」他決定先從容易接受的開始,就自己倒上啤酒,開始喝。嘟嘟一邊解著身上的圍裙,一邊興致勃勃地說:「這不是一般的東西,這可是村上春樹餐啊。」
     
    「什麼?」他趕快把一口啤酒咽下去。
     
    「村上春樹的小說裡寫到的美食很多,日本就成立了一個村上春樹美食書友會,根據他書裡的描寫,編了一本村上春樹食譜,讓大家分享。我今天就是按照這本食譜做的。好玩吧?沒想到吧?」
     
    原來是這樣。他拿起一摞三明治,「這是什麼三明治?」
     
    「黃瓜火腿乳酪三明治。《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裡生物學家的孫女做的。這個做起來很麻煩,生菜葉子要用涼水泡,吃起來才脆。麵包片上要先塗上厚厚的黃油,不然蔬菜裡的水分容易把麵包泡軟。最後也是我自己切的,特地買了一把刀,切得很整齊吧?」
     
    他吃了一口,為了躲避作出評價,就指著那盤紅紅糊糊的東西說:「這是什麼?」
     
    「番茄泥燉史特拉斯堡香腸。我買不到史特拉斯堡香腸,還好書裡注明原味維也納香腸也可以,就用了維也納香腸。主料是番茄丁和維也納香腸,調料是大蒜、洋蔥、胡蘿蔔、芹菜、橄欖油、月桂油、百里香、花薄荷、羅勒、番茄醬、鹽、胡椒、糖,我數過了,一共13種。本來想做蘑菇煎蛋捲,但是那是《挪威的森林》裡的,早期作品,風格不一樣,所以做了這個,這也是《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裡的,就是世界末日當天,他和圖書館女孩過了一夜,在她家做的早餐。」
     
    他心裡湧起了愛憐,但是仍然沒有動,倒是嘟嘟,把一條香腸用餐刀切成幾段,用叉叉起一段,送進嘴裡,「哎呀,太棒了!另類!濃烈!豐富!絕對村上春樹!」她吃著,又喝啤酒,漸漸的眼裡泛起了迷濛,又說了一些「真是憂鬱世界的美味情懷」、「對於揮別人生而言似乎是個不錯的一天」之類的話,他知道,她已經進入了村上春樹的世界,正在裡面扮演一個角色,這些都是台詞了。
     
    他也作出毫不遲疑的樣子吃了起來。這麼難看的東西,居然不是非常難吃。但是想到居然要花上那麼長的時間,動用那麼誇張的陣勢,那麼多的調料,他還是覺得有點可笑。這就叫用最村上的方式享受生活?那麼這個人的品位真成問題。不過這麼出名的作家,應該不會這麼粗糙。慢著,這個叫村上春樹的人,會不會故意戲弄這些崇拜他的人呢?這樣想,又馬上覺得有點對不起嘟嘟,於是努力往嘴裡塞進一疊三明治,馬馬虎虎地嚼幾下,急忙用啤酒把它沖下去,感覺好像自己正坐在某架國內航班的經濟艙裡。
     
    什麼玩意兒呀,就是夾餡麵包片,怎麼看都是簡單對付肚子的東西,好吃?見鬼吧。搬出川端康成來也沒用。看看中國的小說家,看看《紅樓夢》,裡面寫的好吃好喝的,那才叫美食,那才叫見識!可是這些他都沒有說,因為嘟嘟忙了半天,他不能讓她傷心。何況說了她多半也不懂。
     
    吃完這頓難忘的村上春樹餐,他最後說了一句:「以後不要這麼麻煩了。在家裡吃越簡單越舒服。」
     
    「今天這樣不是很舒服嗎?」嘟嘟奇怪地反問。
     
    他把嘟嘟的手抓起來,輕輕愛撫著說:「不是這樣的。真的會做的人,就是一碗白水青菜湯,吃起來就夠好了。」他說完這句話,看到嘟嘟臉上的月亮被雲遮住了,他立即知道,自己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
     
    他們都不願意想起一個人,一個女人。但她總是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就像一個狡猾的債主,從來不會攔在大路中間,讓你可以放心地開車回家,回到家門口,也不會看到有人氣勢洶洶地站在那裡。於是你鬆了一口氣,走進房間,打開燈,卻猛然一驚,角落裡赫然站著一個人,正是躲也躲不掉的那一個。
     
    她聽見門鈴響的時候,有一秒鐘以為是他回來了。但是她馬上知道不是。先從貓眼上往外看了看,果然不是。是一個女人。
     
    她打開了門,一個年輕女孩出現在她面前,有著緊繃的臉頰和鮮嫩的皮膚的女孩。她用微笑的眼神發問,這個女孩子說:「叫我嘟嘟吧,我是你丈夫的朋友。」
     
    她立即明白了。明白了這個女孩是誰。她打開門,請她進來。像一個有禮貌的女人對待丈夫的朋友那樣。嘟嘟從她臉上尋找一點情緒的流露,沒有找到。
     
    她讓嘟嘟參觀了他們的家,但是沒有讓她看臥室。然後她們坐了下來,喝著茶,一時都找不到話題。嘟嘟說:「謝謝你接待我。其實我今天來,一是想看看你是什麼樣子的,另外就是想吃你做的飯。」看到她臉上的驚訝,嘟嘟急忙解釋:「我總聽他誇你是個高手,最簡單的菜都能做得最好吃,真的很好奇。」
     
    她似乎有點為難,想了一下,說:「那,你就在這裡吃一點便飯好了。」
     
    嘟嘟像一個真正的客人那樣,坐在餐桌邊等。看著女主人端上來一碗飯,兩個小碟,然後是一個瓦罐。她驚訝地睜大眼睛:就這些?女主人給她盛了一碗湯,一邊說:「平時我們吃飯,也就是這樣。他總是自己盛湯,脾氣急。」
     
    嘟嘟一邊聽,一邊看她的手勢表情,又注意湯的內容,簡直忙不過來。但是她還是發現女主人沒有碗筷,就問:「你不吃嗎?」她的語氣,好像她是主人。
     
    女主人搖了搖頭。嘟嘟不知道是她不想吃,還是不願意和她一起吃,就不敢再說什麼了。
     
    她喝了一口湯。她不假思索地「哇——!」了一聲。然後她難以置信地看看女主人,「這就是白水青菜湯?」
     
    女主人說:「他這麼叫。」
     
    「你能告訴我怎麼做的嗎?」嘟嘟一臉懇切,好像她正在上烹調課,面對著給她上課的老師那樣。
     
    女主人停了一下,好像微微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說:「要準備很多東西。上好的排骨,金華火腿,蘇北草雞,太湖活蝦,莫干山的筍,蛤蜊,蘑菇,有螃蟹的時候加上一隻陽澄湖的螃蟹,一切二,這些東西統統放進瓦罐,用慢火照三、四個鐘頭,水一次加足,不要放鹽,不要放任何調料。」
     
    嘟嘟難以置信地看看面前的瓦罐,排骨?火腿?蝦?還有那麼多東西,哪裡有它們的影子啊。
     
    女主人自顧自慢慢地說:「好了以後,把那些東西都撈出去,一點碎屑都不要留。等到要吃了,再把豆腐和青菜放下去。這些東西順便能把油吸掉。」
     
    嘟嘟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就是所謂的白水青菜湯?白水?這個女人的心有多深啊。那個男人說的是什麼胡話?他每天享用著這樣的東西,卻認為是非常容易非常簡單就可以做出來的,他真是完全不懂自己的妻子。就在這一瞬間,嘟嘟深深地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女人,也明白了世界上,愛情和愛情之間有多大的不同。
     
    「你每天都要弄這樣一罐湯嗎?」
     
    「是啊。早上起來就去買菜,然後上午慢慢準備,下午慢慢燉,反正他總是回來得晚,來得及的。」
     
    「那今天你怎麼也準備了呢?他不是……」
     
    「你是說他沒有回來吃晚飯吧?是啊,都半年了,不過我還是每天這樣準備,說不定哪天他突然回來吃呢?再說我都習慣了,守著一罐湯,也有點事情做。」
     
    嘟嘟整個人呆在那裡。半天,才說:「你真了不起。」
     
    女主人愣了一下,然後失神地、輕輕地說:「他整天那麼辛苦,能讓他多喝一口湯也好啊。」她好像在自言自語,完全忘記了眼前還有一個人。
     
    嘟嘟突然說:「你今天都告訴了我,你不怕我學會了,他永遠不回來嗎?」
     
    女主人回過神來,看了嘟嘟一眼,笑了。那笑容,好像在說,他不是已經不回來了嗎?又好像在說,他怎麼會不回來呢?好像在責備:你這樣說是不是有點過分啊?又好像在寬容,因為這問題本身很可笑。
     
    這樣笑完了以後,女主人輕輕地問:「你能這樣為他做嗎?」
     
    嘟嘟偏著頭,認真地想了想,說:「我也可以的,但是不必了。」她說完,就站起來走了,走到門口,她站住,回頭一笑,說:「我不是你。」
     
    她走得就像她來時那樣突然,毫無徵兆。
     
    又過去了一個月。傍晚,女人照例在廚房裡,湯罐在煤氣灶上,微微冒著熱氣。女人的目光穿過後陽臺,往外看,好像看著樓下的草坪,又好像看著一個不確定的地方。
     
    門鈴響。她應著「來了」,過去開門。她剛剛發現家裡的米快沒有了,就到那家固定的米行買了一袋米,還是那個牌子的東北大米,完全綠色無公害的,價錢比普通的新米貴了5、6倍。這是米行的夥計給她送米來了。
     
    她打開門,卻發現是他。她愣了一下,一句話脫口而出:「怎麼?忘了帶鑰匙?」
    他回答:「是啊。」
     
    她馬上回到了廚房,丟下他一個人。他不知道她這樣算是什麼意思,有點想跟進去,又覺得不妥,一時有些渾身長刺的感覺。過了一會兒,她在廚房裡說:「等一下米行的人會送米來,你接一下。」
     
    他說:「哦。」
    「還是那種米。」
    「我知道。」他說。
     
    米行的人來了,他接下來人手裡的米袋,隨口問道:「錢付了嗎?」夥計說:「付了付了,太太每次都先付的!」
     
    他用雙手握住米袋的兩角,把它提進櫥房。她說:「放這裡。」他就放下了,同時感到如釋重負。
     
    這時他確定自己可以坐到餐桌邊等了。他就坐到了餐桌邊。
     
    她好像看見他坐下來了,就說:「洗手去。」
     
    他洗了手,坐在餐桌邊時,她端著一個大托盤過來了。他想,家裡還是有改進,她不再分幾次跑了。托盤放到桌上,裡面有兩碗飯,兩碟菜:一個是蝦仁豆腐,一個是番茄炒蛋。一個小瓦罐。這是他思念的,忍不住馬上打開蓋子看了一眼,說:「我先喝湯。」
     
    他從瓦罐裡把湯舀了小半碗。還是有綠有白有紅,還是清清的湯色,不見油花。他急忙喝了一口,就那麼一口,他臉色就變了。像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裡一下子揪出來,又驚又氣,又希望一下子掙醒,發現是夢,好癱回到溫暖的被子裡。
     
    「這是什麼湯?」他不敢吐出來,掙扎著把嘴裡的一口湯咽下去,急急地問。
    「白水青菜湯啊。」
    「怎麼這麼難喝?以前的湯不是這樣的!」他委屈地抗議。
     
    她嘗了一口,然後說:「白水青菜,就是這樣的。你要它什麼味道?」
     
    他放下調羹,審視她。她不看他,臉上沒有任何波動。她還是那麼喜歡吃飯,但是現在不像過去,好像沒有菜也吃得下去的樣子,她把蝦仁豆腐和番茄炒蛋都舀了一下,和飯拌在一起,自顧自吃起來,吃得很香。他乾脆不吃了,點起了一支煙。過去在她面前他是不抽煙的。但是現在,這些好像無所謂了。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吃完最後一口,她把所有的碗碟都收回托盤裡,然後正視著他,說:「我們家以後可能要雇一個鐘點工,我找到工作了,家裡這麼多事。」
     
    他吃了一驚,「工作?什麼工作?」
     
    「到烹飪學校上課。」
    「你?當烹飪老師?」
    「你忘了,我本來就是老師。烹飪考級我也通過了。」她說。
     
    剛才那口難喝的湯好像又翻騰起來,他脫口而出:「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你現在怎麼這樣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不該這樣說。理虧的人是他自己,是他對不起她,不管她做什麼他都失去了質問的權利。而且這些日子,他幾乎不回家,讓她到哪裡找他商量呢?他現在這樣說,只會給她一個狠狠反擊的機會,反擊得他體無完膚。
     
    但是,她沒有反擊,她甚至沒有說什麼。她只是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他真正開始感到自己的愚蠢。那目光很清澈,但又幽深迷離,好像漆黑的夜裡,四下無人的廢園子中井口竄出來的白氣,讓人感到寒意。

  • 綠餐桌評價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1-07-09 08:02:40
    有 154 人按讚

    【改變詞彙,讓我改變了看待孩子的角度】

    蕃茄最近迷上用串珠做手鍊。恩,這樣說不太正確,他一直都很喜歡,但是之前只有在學校有機會做。我們看他這麼入迷,剛好又放暑假了,就從萬能管家亞馬遜那邊買了一盒有各種顏色和英文字母的串珠,讓他盡興玩個夠。

    果然,這孩子一拆開快遞的紙箱,立刻跳上椅子開始工作。一邊小心翼翼挑出紅橙黃綠藍靛紫,還開始數起同學的名字:

    「我要做一條給伊莎,一條給麥斯,還有里歐、艾琳、阿萊⋯⋯」

    我看著他做也覺得有趣,就也一起坐下來玩,順便在需要的時候幫他裁剪鬆緊帶的長度,或者找一些比較特殊的圖案。過了一陣子,一條,兩條,三條⋯⋯第一批六種不同的設計出爐了。蕃茄的個性很急,立刻就想要看到同學開心戴在手上的樣子。

    「我太想要去上學了!我要把手鍊送給大家!」

    蕃茄抱著頭站在椅子上,發出絕望的吼叫。我已經很習慣他這種大起大落的情緒,淡淡回一句「下週一去暑期班就可以遇到幾個同學啦」。這個回應明顯不合蕃茄的胃口,他尖著嗓子大叫一聲「唉唷」,丟下一桌狼藉跑掉了。

    真是受不了,老是這麼容易受到打擊。我懶得理蕃茄跑去哪了,他不在我正好可以做點事,就把筆電打開收起郵件。一會兒之後,廚房那裡窸窸窣窣的,一大一小好像在討論什麼。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新的密碼?是3452捏,不是2290捏?」
    「我知道啊。」
    「你怎麼會知道?」
    「上次你們出去,請艾琳來我們家照顧我的時候,媽媽有寫在我手上啊!」

    接下來的聲音又變小了。原來是在討論一樓大門的密碼鎖,這個月剛更新,蕃茄想炫耀他已經知道了吧。看起來心情已經調適好了,還不錯滿快速的。

    「那不要讓媽媽發現喔!」

    恩?不要讓我發現什麼?我把耳朵豎起來,但是蕃茄的音量又變小了。
    一陣模糊的碎念之後,聽到蕃茄跟爸爸說:

    「那你去跟媽媽說你要出門。」
    「喔好。」

    喔喔喔,所以蕃茄想要自己出門但是不想讓我發現嗎?居然還會安排爸爸配合說謊,考慮得很周全很有進步耶!但是他能去哪?去倒垃圾嗎?我自己的腦內劇場還在上演,傑克走過來,憋著笑。

    「那個,我出門一下喔。」
    「要倒垃圾嗎?」
    「對。」
    「好喔。」

    傑克轉身離開,不久之後,聽到遠方的蕃茄叮嚀傑克:「不要讓媽媽發現你在家喔。」接著就聽見玄關的門被打開,然後關起來。

    太精彩了吧!!

    我跳下跑到廚房的窗口,那裡往下剛好可以看見大門。我拿著相機預備,一邊問傑克:「所以他是要去哪啊?」

    「他說他想要自己送手鍊去給麥斯跟夏洛。」

    喔喔喔,麥斯家就在對門,確實是可以挑戰的距離。沒多久我看到蕃茄推開一樓的大門,快速「喀喳」兩下,然後我跟傑克四隻眼睛緊盯著小鬼過馬路,透過窗前樹葉中間的隙縫隱約辨認出蕃茄往前跑的身影,估計應該到了。

    結果蕃茄立刻轉身跑回來了。

    「誒?他們不在家嗎?」
    「我不知道耶?」

    我趕緊回到餐桌繼續用電腦,傑克趕緊好好地躲在廚房。

    ***
    在我剛開始看教養書的時候,有好幾本書都提到過,應該要避免用負面的詞彙來形容孩子的特質,例如說「膽小」和「頑固」,應該要替換成「謹慎」和「堅持主見」會比較好。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觀念很不錯,畢竟誰喜歡被貼一堆負面的標籤啊?而且小孩也不是笨蛋,他就算還不完全理解這個詞彙的意思,也知道這不是在稱讚。小時候大人很喜歡說我「奧賭賭」,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一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心裡那股瞬間想要張開嘴巴咬人的怒氣。

    但是贊同歸贊同,實行起來卻比想像中要困難許多。

    放學去公園玩,大家都跟蕃茄說再見,就他死不肯講,這就是「沒禮貌」啊。跟蕃茄說了一百次不要玩我的眼鏡,還是要玩,這就是「很故意」啊。其他人想吃點心都可以自己跟大人要,蕃茄就是不行,怎麼勸都不要自己講,寧可吃不到,這就很「膽小」啊。

    這些情況是還能換成什麼更中性的詞彙?而且換成中性的詞彙又能怎樣?又不是說跟蕃茄說「你很謹慎」的話他就會願意打招呼。他就是很沒禮貌,這不就是事實嗎?如果我教育孩子,他連「事實」都無法承受,還要我幫他美化,用比較好聽的話來跟他說,這樣他怎麼會知道他做錯了,怎麼會有動力要改變?

    我在這個不知該如何是好的位置卡了很久。當年是孩子的我很討厭被這樣批評,但是現在身為家長的我卻覺得批評似乎有他的道理。

    我再更仔細地回想,想起青少年時期,我的母親經常說我很「鐵齒」又「愛唱反調」。他認為我總是不聽警告,不聽別人的經驗,就是要做一些蠢事,而且也不肯承認我有錯。我非常生氣,經常因此跟母親大吵。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心情很像是「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就是想批評我想反對我而已」。

    只要我做的選擇跟母親的不同,他就說我鐵齒,好像他的標準就是正確答案。但是為什麼呢?他覺得當班長可以跟老師打好關係,但是我又不喜歡當班長我喜歡當學藝股長,為什麼我這樣就叫做「鐵齒」,就叫做「愛唱反調」?

    後來我發現,我被觸怒的原因是,當「鐵齒」、「愛唱反調」這些詞彙丟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宣判「你的想法是錯的」,根本沒有討論的空間。可是我其實很清楚,我的想法並沒有「錯」,我會被罵,是因為我的想法大人不喜歡。他們不喜歡的東西就是錯的。

    大人不喜歡的東西就是錯的嗎?孩子如果需要被糾正,是因為他們做的事情是錯的嗎?

    我仔細思考之後,發覺我會陷入教養的僵局,是因為我把「#事實」和「#評價」兩件事情混在一起了。

    所謂的「#事實」,是真正發生的事,例如蕃茄要回家的時候拒絕跟朋友說再見。

    所謂的「#評價」,是我對蕃茄的行為打的分數,例如我用「禮貌」來衡量蕃茄不肯說再見的行爲,我認為他不及格,所以他很「沒有禮貌」。

    從我自己的經驗來理解,用「評價」來跟孩子溝通的問題在於,評價的標準是大人定的,可是這個標準很可能跟孩子思考的角度完全沒有關係。就像母親是用「唱反調」的標準在認定我不想當班長這件事,我跟他的意見相反,所以當然就是唱反調,喜歡學藝股長什麼的都是藉口。但是其實我根本沒有想要跟母親作對的意思,我就只是比較喜歡做教室佈置而已。

    所以,當我說蕃茄「沒禮貌」的時候,他才會大聲尖叫吧,因為他太生氣,覺得自己完全被誤解了。

    後來,我強迫自己用比較中性的詞彙來描述蕃茄的行為,我告訴自己蕃茄對於打招呼「比較謹慎」,也開始用這個詞彙來跟其他家長說明蕃茄為什麼不肯說再見。語言真的有非常神奇的力量。當我開始使用「謹慎」這個詞彙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看待蕃茄的角度和心態都改變了。我不會那麼容易因為他不肯表示就覺得丟臉,覺得自己沒把小孩教好,反而多出了好奇心,想要理解蕃茄行為背後的原因。

    這時,我開始有能力使用「事實」來溝通。我問蕃茄,早上路過鄰居家的時候,他很自在地說了「再見」,但是現在在公園他卻不肯說,為什麼呢?

    「因為我還不想回家啊!!!!」

    我恍然大悟。原來對蕃茄而言,他很難面對不想回家但是卻得離開的失望,在這種情緒下,他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情說什麼鬼再見。我們目前還沒有找出讓他可以愉快接受離別的方法,但是這樣「描述事實」的溝通方式,讓我更能精準理解蕃茄遇到的困境,是我罵他一千次「沒禮貌」都罵不出來的。

    說了這麼多,所謂的「#用中性詞彙描述孩子」,跟今天的故事有什麼關係呢?

    有的。

    蕃茄的個性,很容易被人形容成「假會ké-gâu 」。他什麼都要自己試,什麼都要自己來,甚至有時候我跟他保證「我的方法真的滿不錯的」,他都會大聲尖叫,用「我!就!是!要!用!我!的!方!法!」來抗拒所有的干涉、建議、提醒,甚至連「示範」他都會極力反彈。

    我很感激教養書上給的觀念,讓我能夠把蕃茄的個性,描述成「獨立有主見」。這樣的描述,成功地讓我收起想要證明「大人比較會」的衝動,讓我可以退一步,甚至是好幾步,去觀察蕃茄,滿足他想要自己嘗試的慾望。避開那些負面的標籤,我才看得見他個性上的優點,放手讓他帶著自己向前衝。

    今天的例子,只是想告訴自己,也告訴其他還在摸索的人:「雖然過程真的很辛苦,但是很值得。」

    ***
    玄關的門「碰」地被撞開,蕃茄一路衝進客廳,看到我頓了一下,有點扭捏地走過來。

    「媽媽,我剛剛自己出門了。」
    「真的啊?你去哪裡啊?」
    「我去麥斯家,想要拿手鍊給他。」
    「喔喔喔,那給了嗎?」
    「沒有⋯⋯。」
    「他們不在家嗎?」
    「不是⋯⋯恩,我不敢按電鈴。」

    原來如此!

    我提議一起練習按電鈴還有打招呼的技巧,蕃茄拒絕。又想了幾個方法,最後決定由我先傳簡訊給麥斯的媽媽約定時間,請他們在家門口等蕃茄。

    下午四點,蕃茄再一次衝出家門,爸爸媽媽再一次躲在窗戶後面偷看。小人推開一樓大門以後順著剛剛的路線跑出去,消失了一陣子。五分鐘過後,一個踩著輕快步伐,手舞足蹈的小人沿著原路跑回來了。

    我要好好記住這美麗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