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說完這個故事,我都會喘一口大氣,感覺有點口乾,就喝了一口蘋果綠茶。
「你說的故事是真還是假?」
「真的。雖然不明白妳的是什麼事,不過那個劉先生原諒他人,也是放過了自己,其實是拯救兩個人的一生。」我說。
那跳樓女生聽後,沉默不語,似是思索往事。
「這⋯⋯這是那個人大方。」她...
每當說完這個故事,我都會喘一口大氣,感覺有點口乾,就喝了一口蘋果綠茶。
「你說的故事是真還是假?」
「真的。雖然不明白妳的是什麼事,不過那個劉先生原諒他人,也是放過了自己,其實是拯救兩個人的一生。」我說。
那跳樓女生聽後,沉默不語,似是思索往事。
「這⋯⋯這是那個人大方。」她思考良久後,下了一個結論。
「你也可以成為那個人。」我說。
「不需要,為了什麼?」她問。
「這樣做人不會開心一點嗎?」
「你教人開心一點?做你們這行應該是最傷心吧?每天都要接觸那麼多悲傷的事,整個人怎會開心得起來。」她質疑地問。
「做這行的也是平常人啊,當然也有喜怒哀樂,何況雖然在喪禮裏哭是常見,但笑的場面也不少。」
「笑的喪禮⋯⋯真的有嗎?」
我發現她這份人真的很愛質疑他人,唯有告訴她以下的故事。
錢先生的妻子離世,他第一次上我們的辦公室,笑容滿面,一個肥肥矮矮,圓臉有點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就是別人口中的「老實樣」。
中年離世在我們這一行算是後生。
「我老婆說過,將來她離開之後的喪禮呢,一定要開開心心。」他在會議室跟我們說。
他是基督徒,他老婆也是基督徒。
由於這是他妻子的遺願,所以整個喪禮的流程都隨這要求而去,希望來賓都不要穿素色衣服出席喪禮,改穿鮮艷的衣服。
通常這樣指令,會讓大家爭艷,因此,在喪禮上少見的,紅紅綠綠集於一地,以為走錯孔雀的婚禮場地。每個人入場時,還會獲發一個笑哈哈的貼紙,貼在胸口,如果是幼稚園的學生定會感到開心。
錢先生總是掛着笑面,上台分享時,神色輕鬆,不時搞搞笑話過場,逗得在場的人哈哈大笑,歡樂的笑聲充斥整個場地。然後他在述史的時候,講述他們相識的故事。
他們相識於微時,錢太太Sally年輕時是班上的班花,貌美如花加上開朗活潑的性格更加追求者不乏。
錢先生之所以能脫穎而出,他說自己是靠一樣東西。
【妳笑得像這一粒糖那樣甜。】
一張紙條,一粒橙味二寶糖,代表一份心意。
Sally的確不知道是誰放在她的櫃桶,但是每天都會有不同的物品出現在櫃桶,有時是朱古力,有時是曲奇餅,有時是薯片。
最讓她好奇,不單是她總發現不到誰放在她的櫃桶,試過故意留在學校等待,完全沒有影蹤,早上回來還是照樣有二寶糖,故意早一點回校,發現櫃桶又在前一晚已經有糖果,每天都有。
她好奇是什麼人會這樣做,可是又尋不出到底是誰做的,而那個人又好像沒有什麼企圖,只是單單把她的櫃桶當作食物放置區,每天都會放一張字條和心意在她的櫃桶內。
最後她放了一張紙條在櫃桶。
【不如我們見面吧。】
來到約定時間,禮堂底出現一個四眼的男生,左手握着右手手臂,靦腆害羞,見面的一次,幾乎沒有一分鐘望她的眼睛。
「你是理科班的男生嗎?」她說。
「嗯⋯⋯」他聲若蚊蠅,幾乎聽不到。
「你是每天放糖果在我櫃桶的人嗎?」她又問。
「嗯⋯⋯」
「你覺得我很醜嗎?」她生氣地說。
「嗯⋯⋯啊!不是。」
「那麼你說話的時候,為什麼不望着我?」
「呃⋯⋯因為妳的眼睛好美⋯⋯」
她笑得如夏之晴燦爛。
Sally說錢先生有老實樣,事實上他們打破什麼初戀的不會結婚,拍拖十年步入教堂,相愛如賓,做到當初與教堂所許下的承諾,一生不離不棄。
他們結婚的教堂,也是出殯的教堂,從那一天相結,直至今天妻子率先離去。
錢太太是一個開心果,永遠逗得錢先生哈哈大笑。
她經常說:「如果不開心,豈不會浪費一日?」
所以,即使她患癌之後,仍是樂觀面對,在最後一程笑着渡過。
我有時不太理解樂觀的人的想法。
「因為這樣,我會承繼我太太嘅,努力微笑過每一日。」錢先生說。
在各人哭得亂七八糟的時候,錢先生仍是笑容滿面,熱情地跟離場每一位來賓握手。
「你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是Sally的願望,而且她已經回天家,不用擔心。」
到達哥連臣角火葬場,錢先生還是一直談笑風生,笑聲響徹葬場,就在按鍵將棺木送入火化時,忽然他靜止如畫。
正當大家疑惑錢先生是不是斷線?人類也會Hand機嗎?
這一刻,才緩緩傳出他的啜泣聲。
他忍不住哭了,哭得像淚人,一直積壓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不可收捨。
「對不起Sally⋯⋯我⋯好不捨得妳⋯⋯」
花了許久的時間,他才能按下掣,把棺木送去火化。
步出禮堂,師父說:「人可以將好多傷痛當成開心事,唯獨離別。」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人,人就是有感情。離別最痛是代表今生今世都不能相見,所以不可能不傷心。」
#死亡 #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