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流】

你的生活可能一成不變，
但因為你的心改變了，
所以生活也就開始改變了。

前兩週，某個個案到半夜兩點的夜晚，
又收到她的來信：

Anna! Anna! Anna!

這封信有點長，因為從寫到寄，
中間經歷了兩個階段。
但我想，妳看信的速度不亞於妳的神打字，
所以妳應該不會介意。
而且，反正妳可能也已經習慣我的長信了，
so, here we go.

上次處理完拉著枯樹後，
我過了一天半快樂的周末。
我就開始想著妳問我的問題，
然後所有被我深埋多年的記憶，
都被拿出來曬太陽了。

妳說：「 好像你過去有蠻多不相信員工的經驗。
你對你的員工如果以信任度來說，
0-10大概你會落在幾？ 整體來說，
你算是個相信還是不相信員工的老闆？」

我當時的回答的非常輕描淡寫，
而實際上妳說的沒錯，
我有過太多被員工用經驗、
技術等等方面來要脅，
單獨或集體出走，背叛的經驗。
而這些經驗在我父母的時代就有過幾次，
雖然小時候不太懂，
但是多少都在我心裡留下印象。
從小看我長大的資深員工，
在我接手後並沒有對我比較仁慈，
反而想用技術、經驗及串聯其他員工的方式，
來架空、擺佈我。

舊人如此，新進人員，包括我砸錢栽培的幾個，
個個都不惶多讓，一個比一個戲碼多。
過去幾年我幾乎沒能好好睡過幾天覺，
尤其是過年後的可能大出走潮，
過年對我而言是一種折磨。

所以妳問我是個相信還是不相信員工的老闆？
不，我不相信員工。
應該說，我不相信大部分的員工，
尤其是某些領域的員工。
我對大部分員工的直接反應是
they are back-stabbing, blood-sucking fxxking bastards. (pardon my language)
you can’t live with them, and you can’t live without those bastards.
(中譯：他們都是在背後暗算人的吸血鬼、混蛋，
你無法跟他們一起生活，但也無法不靠他們生活。)

我害怕嗎？我當然害怕，
I am scared to death(我怕得要死)。
我害怕一個閃神，我所有的努力都沒了，
早上醒來時，我的世界已經變色了，
而我的世界只有我自己可以幫我自己。

當妳把那個已經失去知覺的我，
從鐵牢裡拉出來時，
就是那個時候的我，
痛到已經失去知覺，
幾乎放棄，不知道我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
而這些年我早已學會把這些經驗，
通通深埋到我看不到、摸不到的深度下(用力埋)。

“妳不勇敢沒人替妳堅強”，我告訴我自己。

但當這些深埋的記憶再次被挖出來時，
那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絕望及無力感，
忽然全部再度湧了上來，淹沒了我的視線。

在那瞬間我感覺到，我又住進黑洞小套房了。
這次除了無力和絕望，
我更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悲痛，
痛到讓我不禁痛哭失聲。

我在小套房裡不斷的撞牆，
只換來越來越深的恐慌和越來越黑的監牢。
我看到那天在枯樹荒原的上方，
飄著一個只想離開地球表面越遠越好的我，
越遠越好，越遠越安全。

我曾想要把這一切都再埋回更深的地底下；
我也試圖把自己帶出小套房，
可只感到四周越來越厚的牆；
當我想要把飄在天空中的我叫回地面時，
她只有以更快的速度飄離出大氣層。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但是這次，因為妳調整時的提醒，
我認知到我進黑洞的原因。
我覺得不能再把他們埋回更深的地底，
我似乎應該要好好的面對它才行。

但說實在的，如何面對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每次抬頭看那個飄在大氣層外的我，
她就越飄越遠，遠到我都不敢再抬頭去看她了。
雖然那個在菩提樹下坐著的我，
還是很祥和的坐著，
我看到她也感受到一股安定的能量，
但我還是不斷地在用力撞牆卻出不去，
失聲痛哭著。

於是，我就在那個沒供吃、
也沒給喝的沒人性烏漆抹黑小套房住了好幾天。
唯一的娛樂應該就是腦海裡一直重播著的
in the arms of an angel 這首歌。

直到那天晚上我看到妳那則
The present is the PRESENT 的 po 文，
我忽然懂了！
雖然裡面部分內容我之前都讀過卻看不懂，
但這次我懂了。

我陷在這股恐懼的漩渦裡，
是因為我越想要擺脫，
就越陷越深。我害怕被員工綁架，
就越用各種方法想要搶回主控權，
不但沒搶回主控權還陷入更糟的狀況；
一心以為自己一手栽培、
付出最多的人是可以信賴的，
卻是在背後揮刀最猛、插刀最深的。
我越擔心業績營收，越想方設法開源節流，
開發訂單提高生產，數字就越往下降。

第一次我使出10分力來對抗，
就有10分力來把我往下拉。
第二次我一定會使出超過10分力來對抗，
於是就再有超過10分的力量來把我拉得更深。
直到我完全無力對抗。
我在這個深淵裡自己打自己，
直到筋疲力盡，動彈不得為止。
原來我的世界裡，真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一直用二元對立的方式，
來看待這個世界的每一件事，
凡事只有對、錯，好、壞。
而原來這些經歷本身
它並沒有什麼好、壞，對、錯，
原來它就只是一個經歷。
我只需要像坐車看風景一般，
simply ride through it，感受眼前閃過的景象。
原來這是山谷，原來這是大海，
原來冷的感覺是這樣，悶的感覺是這樣，
外面大雨窗戶起霧的感覺是這樣。
原來不會騎車是這樣，
重心不穩跌倒流血是這樣，
掉進水溝裡是這樣，學會騎車是這樣，
但其實，他們就只是我想要體驗的經歷而已。
沒有好壞，沒有對錯，
就只是一個經歷而已，是嗎?

那晚忽然有了這個體悟時，
我瞬間感到這個沒人性小套房的厚牆，
忽然消失了，(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我不再撞牆，也不再感到傷心落淚。
我站在山谷裡的綠地上，
陽光從山谷上的雲層裡灑進山谷。
那個在天上已經不知道飄到哪個星系的我，
也回到了綠色的大地上。

這幾天公司的事還是一樣地雜，
人還是一樣地賽，雖然只是開始有點懂，
但我再看這些煩心事的心境平順了許多。

謝謝妳和妳的個案，Anna。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妳。

If you were right here with me,
I’d give you a big hug and kiss on the cheek.
Good night, baby. Sleep tight.

(如果妳跟我一起在這裡的話，
我一定會給妳一個大大的擁抱並親吻妳的臉頰，
晚安，祝好眠。)

在電腦的這一頭，我感動著。
謝謝妳的分享，這個奇妙的夜晚，
愛妳💖💖💖。

最後，仍請記得好好靜心，所有的生活困境，
都會在心靜下來的那一刻，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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