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聯的風度──給無論識與不識的人祝福】
文：張大春
　
還有六十八天就要過農暦年，每年張貼在門口的春聯，對我而言是表現了這家主人的期許、祝願，或許還包括了為人處事的風範。春聯之於我，是年度大事。
　
大約從十八、九年前起，每歲一入陽曆十二月，我就要開始準備買紙、擬句、書字，在舊曆年前，將數百副的春聯寫好，捲成小紙捲子，日夕隨身攜帶幾捲，隨手贈送。
　
一般說來，除了「向陽門第春常在／積善人家慶有餘」和「爆竹一聲除舊歲／桃符萬戶接新年」之外，我幾乎不用陳句，大都另鑄新詞，為的是讓這短短的兩個七字句能夠體貼張掛者的處境和情懷。
　
比方說，今年我為開館子的朋友寫的是「珍饌連筵邀客賞／春風萬里送廚香」；為開酒莊的朋友寫的是「新醅聊解劉伶醉／陳釀常隨李白詩」；為一個將要長時間離開台灣的朋友寫的是「聖代即今多雨露／好春如此滿江山」。
　
一九七一年我剛進高中，歲末時分，父親遞給我一張紙條，上寫兩行：「水流任急境常靜／花落雖頻意自閒」，中間橫書四字：「車馬無喧」。接著他說：「這是曾國藩的句子，你給寫了貼上罷。」一直到他從公務崗位上退休，我們那棟樓年年是這副春聯。
　
直到我自立門戶，年年會依據當時心境，調理文辭。有一年出版《認得幾個字》，當時的春聯就是「流金歲月迎春暖／琢玉功夫逐字明」，還有一年冬天細讀《易經》，很自然地寫下了這樣一副春聯：「酒祝青春恢大有／花開錦繡伴家人」。「大有」、「家人」原本不能作對，然而由於都是易卦的卦名，對起來也就順理成章。
　
迎接庚子新年，我不免俗地再以春聯為朋友們的新歲添福，無論識或不識，祝福大家好春好語對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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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張大春：「禮是禮、貌是貌，因貌而知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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