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篇營業用冰箱一直運轉鄉民發文沒有被收入到精華區:在營業用冰箱一直運轉這個話題中,我們另外找到其它相關的精選爆讚文章
在 營業用冰箱一直運轉產品中有2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7,181的網紅阿扁們俱樂部,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讓電業自由,就是能源的轉型正義 專訪立法委員高志鵬 Q&A Q1:電業改革如何解決台電幫? Q2:電業法修法如何讓綠能業者願意進場投資? Q3:台灣發電吃緊,綠電真的夠支撐嗎? Q4:電費不會漲? Q5:綠能發展過程勢必靠火力過度,如何解決空汙問題? Q6:廠網分離跟廠網分工有什...
營業用冰箱一直運轉 在 阿扁們俱樂部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讓電業自由,就是能源的轉型正義
專訪立法委員高志鵬 Q&A
Q1:電業改革如何解決台電幫?
Q2:電業法修法如何讓綠能業者願意進場投資?
Q3:台灣發電吃緊,綠電真的夠支撐嗎?
Q4:電費不會漲?
Q5:綠能發展過程勢必靠火力過度,如何解決空汙問題?
Q6:廠網分離跟廠網分工有什麼差別?
Q7:電業自由化後,會不會有被財團把持的問題?
一般網路常見問題:
Q8:為什麼要支持一個請向財團的電業法修法版本?
Q9:如果民營電廠成為利益壟斷集團,該如何反制?
Q10:投資綠能門檻這麼高,多少公司能做到?
~~~~~~~~~~~~~~~~~~~~~~~~~~~~~~~~~~~~~~~~~~~~
A:我先說一個例子,俄羅斯總理普丁是特務出身,卻可以當上俄羅斯的總理,身價高達1.3兆台幣,為什麼?因為俄羅斯沒有做好轉型正義,讓龐大的國家資產掉入私人的手中,這是普丁能崛起的其中一個原因。
今年一月《BBC》訪問美國財政部次長舒賓,他說:「普丁利用國家能源、國家工程這些國家資產的利益,讓效忠他的人變得有錢,不效忠普丁的人就被排除在外。」也就是利用威權時期對國家資產的獨佔權,透過貪污和舞弊圖利他的盟友,鞏固自己的權力,有一本書叫《獨裁者的進化》,就是在講這件事。
我們國家的能源長期被少數的人給獨佔,電業法於一九四七年制定到現在,台電也壟斷台灣電力市場長達六十九年,比戒嚴還久!1995年開放民營電廠的時候,也是都台電的子公司、孫公司、跟國民黨關係好的,才有辦法蓋電廠,這就是國家資源被壟斷造成的。
大家都對於民營電廠IPP(independent power producer)的暴利非常有意見,這也是為什麼要做能源轉型正義,電業法的改革,當然也要處理這個問題。
所以電業改革其實是能源的轉型正義。
雖然台灣從經濟起飛到現在都有穩定的供電,也有勞苦功高的地方,可是它抗拒再生能源的發展,這是最糟糕的。再生能源跟傳統能源最大的不同,就是太陽公公不會寄帳單,沒有燃料就沒有回扣,前年羅淑蕾自己說的,為什麼馬政府不發展太陽能,因為再生能源沒有回扣可以拿。
這才是為什麼電業法改革會受到阻撓,修法過後,我們開放市場取消台電壟斷的特權,用戶可以自由選擇買電的對象、業者也可以自由選擇賣電的客戶,電力市場建立起來之後,誰的電最有效率最便宜,就用誰的。
而且電業的收益不會被民間財團壟斷,我們會鼓勵地方政府發展再生能源,要讓利益直接回饋到居民身上,這世界各國早就在做了,日本的地方政府叫做自治體,他們日本有13個自治體自己成立電力公司,德國總共有800多間配電業,其中500間由地方政府擁有,這是能源的民主化,把特許、集中在少數人的電力市場,開放給一般民眾,才是能源的轉型正義。
國民黨的前行政院長張善政,批評說轉型正義會有GDP嗎?剛好,能源的轉型正義就會有GDP。
像Google這些國際大廠準備來台設廠,他們這些網路公司,都需要純粹的綠電,額外新增的綠電,所以不購買台電的假綠電。
一方面,來自環保團體和消費者的壓力,國際大廠要下單,愈來愈重視碳足跡,沒有綠電就拿不到訂單。另一方面,高附加價值的商品,水電價格佔成本比例不高,貴一點也沒差。所以能源轉型正義,會帶動國際大廠來台投資,也會確保台灣高科技產品出口的競爭力。
電業法修法,不分藍綠已經闖關失敗5次,民間期待了二、三十年的能源轉型的改革。台電垂直整合的巨獸的拆解,並不是一些藍媒說我們反核對台電的成見,而是避免他濫用市場獨佔的地位,繼續運用其龐大政治經濟力量,影響國家政策,電業法改革不成就是明證。
Q2:現在行政院首波改革,就是讓綠能自由化。雖說台電的確沒有誘因推動綠能,但為什麼自由化之後民間就願意來發展呢?除了價格不受管制之外,改革草案裏頭還提供了什麼樣的誘因讓綠能發展?
A:台電不是沒有誘因,而是百般阻礙綠能併網。
2009年我們制定了《再生能源發展條例》,第八條就規定再生能源發出來的電,一定要讓它接到電網也一定要躉售,不能拒絕,這叫做強制上網,很多國家都是用這樣的方式鼓勵再生能源的發展。依照世界各國的經驗,能源轉型要成功,就需要確保再生能源不被傳統能源業者排擠。
上次日本前首相菅直人來台也跟我談到,日本電業自由化過程中,傳統電力公司會使用饋線不足、電力調度困難等理由,從實務運作上刁難綠能併入電網。這些情況在台灣也同樣發生了。
馬政府過去這八年說會大力發展再生能源,結果到了2015年綠能卻只佔台灣總電力的4.2%。一方面是,不利的政策執行,對再生能源比率設定上限、採用競標等等問題,這些新政府都會儘快解決。另一方面,是台電的問題,到現在各縣市再生能源架設之後,仍然遭遇饋線不足的困境。
例如,雲林是平均日照時數最高的縣市,農委會盤點出不利耕作的區域也幾乎都在雲林,裝置容量預估上看2GW,但是需要佈設輸配電線路和變電所的成本要133億元,問題變成有光、有地、卻沒有線把電送出來。
再生能源投資也是不小,但還是要自己花錢拉線,或是和台電各付一半,都是很大的負擔。台電常常說,我們沒有拒絕你,但是電力饋網現在還沒排到要做這一段,不願把再生能源排進建設饋線的優先順序。
甚至更離譜的,就算綠能自己獨立建設饋線,卻也無法上網,台電會說變電所的容量還不夠,不能讓再生能源納進來,以免影響電力供應的穩定。
所以,電業改革先要給綠能一個生存的空間,要怎麼做?就是「廠網分離」,現在叫做「廠網分工」,也就是讓發電廠和輸送電力的網路不能是同一家公司,否則的話,怎麼會有公司想要接別人的電來跟自己的發電部門競爭?
電信自由化就是沒走完這最後一哩路,中華電信自己有線路、也經營電信,所以它就不讓其他業者走他的線路。廠網分離是電網的公共化,讓任何電業都能公平使用,付給國營的台電電力網公司輸送電力的過路費,那電力網公司為了增加獲利的空間,就會主動、有意願幫再生能源接饋線。
除了電力網的部份,行政院的版本也讓綠能可以用合作社的方式經營,而不限於公司,這是為了要讓公民電廠用合作社的方式經營。以社區為單位,只要加入會員就能一同享有電業的收益。這在歐洲和日本都很常見,例如日本的電業合作社,會用賺的錢購買和推廣當地的名產,活絡當地的經濟。
在荷蘭,有小型的風機突破眩光和噪音的問題,當地民眾接受度也變高,就用社區合作社[1]的形式經營,因為他們認為再生能源是公共財,不想讓電業的利潤被大企業拿走。
最後談一點,電業法未來會要求售電的能源配比,台電賣的電當中,就要有多少比例的綠能,逼迫台電要自己發展,或是對外購入綠能。我們希望改變台電以往敵視綠能的態度,而要變成一個夥伴的關係。
Q3:現在台電發電量相當吃緊,如果我們朝向綠能發展的話,該如何確保能源穩定?另一方面,綠能的比例一旦提高,電費勢必調漲。就算現在行政院提出電價穩定基金,但政府的財政足以支應這一筆開銷嗎?
首先要澄清的,電業自由化之後,想要繼續用台電的電,還是可以不變。
想要買綠電的,穩定性就是綠電售電業公司負責,這是民間契約。就像手機,你買哪家的號碼就找哪家,不用中華電信的,那就不能找中華電信。
一般來說,各種發電包括核能,都會有備援的「輔助電源」,但過去台電是一個大鍋菜都混在一起。電業自由化之後,綠能在必要的時候,也會透過電業調處委員會協調代輸等服務。
談整體能源穩定,我想你說的是再生能源的間歇性,過去核能幫的負面宣傳,造成這個刻板印象,其實再生能源是在地的分散式電力,其實比單一電網的大型機組,沒有管理好造成跳機,彈性電網的穩定性反而可以做得好。
現在國外也在研究風力能不能成為基載的問題。台灣的風場是國外評估數一數二好的風場,只要我們風場蓋得夠多,風機插得夠多支,就算這個風場沒有風,別的風場也一定會有,不可能全部的風場同一時間通通沒有風,又不是無風帶。所以,分散式風機的概念也可以提供穩定的基載。
就小範圍的氣候來說,通常陽光強的時候風較小,陰天風大的時候陽光弱,風力和太陽能會互補,所以大家可以看到有些地方的路燈,太陽能板上面會架小風機,這樣的社區可以叫做「風光社區」。
現有大規模商業化的再生能源,如果總量增加到50%,恐怕還是需要部份的火力發電機組,作為輔助服務,這在國外也很常見,所以認為發展再生能源,電力就一定會不穩定,是杞人憂天的想法。
今年5 月,葡萄牙只靠著太陽能、水力和風力發電運作了整整 4 天,當然這不是常態,沒有每天都這麼厲害的,但也證明了再生能源沒有想像中那麼不穩定,而未來也還有很多發展的空間。
現在發展中的一些新能源,可以克服穩定性的問題。一個是潮汐和洋流發電,台灣四面環海又有強勁的黑潮。另一個是深層地熱,環境衝擊也比較小,最近利澤工業區的地熱發電,環評剛通過專案小組審查。這些新能源,台灣及早投入大量研究的話,可以贏得技術的領先,未來台灣更有潛力翻轉為能源輸出國。
短期之內,其實有很多儲能方式可以克服穩定性。例如抽蓄水力儲能系統,利用離峰的時候把多餘的風力儲存下來,這是早就在做的。很多國家都期待鋰電池的價格繼續下降,我們就有可以負擔的小型儲能系統。
這不只可以作到能源穩定,還有減少尖峰負擔的功能。如果每個人家裡面都有一台小型儲能系統,簡單來說就是一顆超大鋰電池,也不用太大,只要夠你中午用電最吃緊的三個小時用就行了,光是這樣就可以大大減輕我們用電吃緊的負擔。只是現在還太貴,但鋰電池的價格也是持續下降當中,國際知名的電動車公司特斯拉,也有發展家用、商用的儲能電池,把尖峰的負擔轉移到夜間,颱風、天災的時候還能當成緊急供電系統。
我們台灣也有不少廠商在做鋰電池,今年六月工研院有新的技術突破,可以大幅延長鋰電池的壽命[2]。氫能電池,也是一個發展方向,據了解目前製造業廢氫氣的量非常大,國內業者也擁有技術。在這些不同的領域,只要我們願意發展,台灣的技術其實是有潛力領先全球的。
有本暢銷書《世界是平的》,作者湯馬斯·佛里曼(Thomas L. Friedman)在他這本書的續集談綠能,就強調再生能源"系統",而不是單點的產業思考。裡面就舉了像我上面提到這些非常多的例子。
Q4:接下來我們談電價,這也是民眾最關心的,電業自由化、甚至我們發展綠能,達到非核家園,電價到底會不會上漲?
A:首先,「電價」跟「電價成本」是不一樣的概念,因為台電是完全國營、電業改革之後也會維持國營,所以台電的「成本」其實就是政府的預算,「台電虧損」和「政府吸收」其實是一體的兩面,而不是說,好像台電是受害者,被政府害得虧損。
台電都虧損十幾年了,我們也一直努力把電價壓下來,就是為了避免民生物價受到衝擊,儘管虧損都是政府吸收,其實也是人民用稅收買單的意思考量到我們的薪資、工時、整體物價和生活水平,其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過去十幾年都是這樣子。這不叫做造成台電虧損,而是一個負責任的政府該做的事情。
目前我們就會繼續用電價公式控制電價,而電業法修正,廠網分離,會讓電價價值鏈的發電、輸電、配電、售電、每個環節更清楚透明,也會進一步改革電價公式。
民生用電電價的穩定,是政府最在意的事,目前規劃是330度以下不會漲。
其實電價成本最主要的部份,是燃料成本的變動,這是國際市場價格,政府沒辦法控制,但一定會透過電價調整,讓產業經營和人民的日常生活能夠穩定。
接下來談自由化、發展綠能對「電價成本」的影響,我認為短期來看一定會增加的,不過長期來看,國外的經驗都也一定會下跌,這要從能源種類和電網的成本來看。
光是為了讓再生能源可以併入電網,我們就需要花很多錢拉饋線、更新變電系統、還有智慧電錶,這些都是成本,所以電網的部份成本會提高。
但是過去幾十年,政府本來就編列了預算做輸變電的計畫,2010年第七輸變電計畫的預算是2千多億,為期六年,所以這些電網新設和更新的費用,本來就可以透過第八輸變電計畫的預算來支付,這次電業改革要確立轉型綠能的方向,透過這些輸變電計畫的執行,創造有利綠能與電業效率化的基礎建設。
再來是能源種類,我們的目前的電價是兩塊多接近三塊,是全球第三、第四名的低電價,相較之下目前再生能源還沒辦法作到這麼便宜。不過,再生能源的發展歷史,成本一直持續下降,未來也會愈來愈便宜。
美國風能協會(AWEA)指出,光是過去六年,風力成本就已經下降了2/3[3]。國際再生能源總署(IRENA)今年六月的報告預計,到了2025年,太陽能的平均發電成本可以比2015年減少59%、離岸風電減少35%、陸上風電減少26%[4]。
只要我們有能源轉型的決心,再生能源會逐漸成為台灣主要的電力來源,隨著科技的進步,不只價格會下降,而且不需要燃料,去年台電燃料成本就高達兩千四百億,而且是每年都要燒掉上千億,所以減少對化石能源的依賴,不只是增加能源自主,也能省下燃料費用。
所以,你問到政府的財政有沒有辦法支應,我想如果沒有辦法支應,就不會推動電業改革了,至於人民願不願意付出我們能源轉型的代價,這是政治問題,也需要取得民眾的共識,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民生用電保證不會漲,未來隨著再生能源的價格持續下降,政府吸收的壓力也會逐漸減輕。
Q5:在廢核與綠能發展的過程中,銜接能源供需落差的責任勢必要落到火力發電上。然而,中南部的空氣品質一日比一日差,在整個能源產業的規劃上,民進黨針對火力發電與空氣汙染的問題有沒有準備了制度性配套措施?否則就算電費不漲,民眾也賠了健康。
的確,未來核能停役之後,再生能源銜接上來之前,我們仍然需要火力發電的支援,當然我們會希望盡可能在成本和效益許可的範圍內,盡量使用天然氣,而不是高污染的燃煤。
電業法修法規定傳統售電業者的能源配比,以免電業自由化造成汙染能源大增。
蔡英文總統2025非核家園的能源配比是,綠能20%、天然氣50%、燃煤30%。以2025年為目標,往回推來制定各階段目標年的能源配比,用CO2二氧化碳的排放係數來做計算。這部分的法源,是《溫室氣體減量及管理法》,環保署和經濟部會密切配合。
針對燃煤電廠,我們也會要求台電改善污染防制,新政府要讓台電來積極配合。今年七月我去考察更新中的林口發電廠,他們輸送、儲存煤炭是使用密閉式的系統,改進過去溢散在成空氣和海洋汙染,同時也使用當前最佳可行技術,讓發電機組的效率達到最高,污染防制設備也是,試運轉階段的污染的排放值,所顯示的比環評承諾要好,這我們要給予台電肯定。
但要加強監督讓他維持,其他的電廠我們也會要求做好空汙的部份,這點一定要持續監督。當然,最終的解決辦法,還是增加綠能的供應量,火力電廠才可以配合降載,更應該要讓電業法修正草案盡快通過。
Q6:為了避免爭議與達到 2025 非核家園的目標,行政院這次選擇用兩階段修法來迴避爭議最大的電業自由化問題。但在原先的電業法改革中,台電的業務將被拆解為發電的電廠與輸電的電網,也就是所謂「廠網分離」,但現在的版本卻變成是「廠網分工」。這中間有什麼差別呢?還是根本換湯不換藥?
剛剛提到,理論上,廠網分離會讓電力網公司更願意主動接饋線,因為公司利潤從代輸的過路費而來,越多電流過去獲利越高、也會讓公司更願意減少線損。所以最早行政院的版本是「廠網分離」,為什麼會改成「廠網分工」,就是因為受到台電工會的強力反對。
九月的時候我的版本進入立法院,比行政院更早提出,當時台電工會還為了我下達備戰令,揚言隨時發起大型抗爭活動,面對如此高規格的待遇,實在覺得擔當不起。
其實工會之所以反對,無非是擔心員工權益受損,不過民間業者加入電業之後,將使整體電力產業市場擴大,增加台電員工的發展機會,擁有專業技術的台電員工將炙手可熱、供不應求。
「台電」工會還可以藉此轉型,現在他們是公司底下的工會,就像華航工會那樣。未來可以納入民間電力公司的員工,進一步擴大轉型為「全國性電力產業」工會,就像空服員工會,是全國性的,可以一起成為電業改革的助力,面對未來新加入的民營業者,工會更應該發揮作用,維護整體員工的利益。
廠網分離把台電透明化,台電員工最多的輸電、配電部門,他們的績效付出才會受到應有重視,也就是我們每次看到颱風後搶修,幫大家恢復供電的無名英雄。電業法版本剛出來的時候,反改革的人胡亂說,電網是賠錢貨的要國營,都給政府,而賺錢的發電業給民營,讓財團賺錢。剛好講顛倒。
剛剛我有說,政府歷年來編列預算做輸變電的計畫,現在已經是七輸、八輸計畫,累積上兆元的投入,輸電、配電網路的建設和維護費用,應該合理計價,在國外這部分大概佔電價成本的一到三成,自由化之後的德國,也有幾百家的配電公司,絕對是可以賺錢的。但是現況若是不改革,就是被汙名化是不賺錢的部門。電業改革要讓各個環節的價值鏈分攤算清楚,給予合理的評價。
不過,執政團隊跟工會不斷協商之後,還是決定向工會妥協,把「廠網分離」改成「廠網分工」,一方面是顧及台電員工而的情感,比較沒有被分割的感覺,實質上也允許台電轉型成為控股母公司,等於發電廠和電力網還是在同一家公司下面。這麼做,有沒有辦法保證電力網公平使用?坦白說我覺得有困難,就像前面再生能源強制上網的規定一樣,能不能落實?
台電會不會用調度困難、電網不穩定、饋線不足這些理由排擠再生能源?只能看台電願不願意做,所以我的版本要讓台電實質分離,能不能作到,就看法案進了委員會之後逐條審查,大家還可以再討論。
我們希望大家可以支持能源轉型正義,台電的廠網分離,並不是要討厭台電、找台電麻煩,而是要讓台電的運作更透明,也提供綠能發展的有利環境。
Q7:電業自由化的另一面就是電業產業化,也代表著有民間企業會從中獲利。不少網友就懷疑,民進黨這樣力推綠能產業除了要達到非核家園的目標外,也與某些企業有所掛勾。特別是發電業進入門檻這麼高,未來台灣的電業會不會被財團給把持住?
我在立法院的經濟委員會。經濟發展應該是個中性、正面的詞,我們要透過經濟成長帶動就業機會增加,和薪資水準的成長。經濟學講求正常合理的利潤,不能有超額的利潤。白話來說,就是支持企業在公平競爭的環境下賺正當的錢,而不是讓沒良心的財團賺不義之財。
很多人談到電業自由化,就只想到發電廠,而傳統發電廠都是大資本,那就是財團。其實能源轉型,觀念也要跟著改,思考電的問題,要從供應面轉到需求面管理,開源跟節流相比,節流的空間比較大,又快,又便宜。
電業改革,很重要的需求面管理,就是讓售電業的各種社會創新出現,這些都不必財團,國外很多地方的售電業,都是環保團體出來做的。
大家可以看電信自由化前後比較,申請行動電話號碼以前要一個月以上還要押一萬元保證金,開放競爭之後,現在號碼隨到隨辦,零元手機和許多方案都很普遍。
日本的自由化,超商和零售業可以提供賣電的服務,各種異業結盟,電力不只地產地消,還可以支持農產品等在地經濟。
舉個稍微有趣的例子,「可停電力」。如果我願意讓電力公司在供電緊張的尖峰時刻,優先停我的電,那我可以得到比較便宜的電價。大家對於停電都怕死了,好像世界末日,不願去想停電、跳電的不便利。但是中午用電尖峰,上班族都在上班阿,家裡的電也沒在用沒影響,其實冰箱停電半小時一小時,家裡沒人不打開也沒問題啊。
另一方面,台積電晶圓代工、友達LCD面板,生產製程一個多月不能中斷,他的供電品質要求很高,就應該付比較貴的電價,因為電力公司需要隨時準備備援的輔助電力。這就是不同品質的電,差別訂價,這些創意在真正的自由化之後,都會出現。
時間電價大家都很可以理解,新政府上台之後,時間電價的門檻也將大幅降低,等智慧電表鋪設,國外的時間電價,是可以做到每半小時即時報價。我們也可根據自己的生活型態,買各種電力套餐,就像現在電話費的各種資費方案那樣。
還有很多電力供需的管理工具可以用,需量競價國外很常見,今年台灣終於開始用,以後各種創意的應用會更多。電力需求曲線的尖峰離峰差距縮小,也不用怕台電再恐嚇大家會缺電了。
再來談大家直覺上想的發電廠。
第一點要澄清的,電業會不會被民間財團把持,這個問題已經被扭曲積非成是。從六月份到現在版本有很多更動,但唯一從來沒有變過的,就是電業改革絕對不涉及台電民營化,台電的發電廠一間都不賣,全部維持國營,這代表台電繼續佔有台灣將近八成的電力供給,真的說被財團把持,那也是被台電這個財團把持。
目前行政院的版本,已經把所有對財團化的質疑全部處理,台電工會也支持這個版本。有些人從以前反對自由化,現在反過來說這個版本不是自由化,就知道他的立場其實是反改革的。
大型離岸風電、地面型的太陽能,電業的進入門檻會比較高沒錯,但是剛剛也講到,我們也允許公民電廠,用合作社的方式成立,現在環保聯盟就在幫一些部落建立綠能的社區微電網。
你說對了一件事,電業產業化會讓很多民間企業獲利,這會帶動整體綠色經濟的成長,對我們產業轉型有很大的幫助,包括我們綠能產業。
例如太陽能板,我們目前的產值是全球第二大,未來我們還要拼風機國產,這會帶動很多供應商,包括葉片、材料、發電機、零組件,這算圖利財團嗎?那潛艇國造算不算圖利財團?當年我們用全國的資源發展半導體產業,難道這樣也算圖利財團、跟企業掛勾嗎?
台灣的太陽能產業有競爭力,面板卻出口到德國幫別人減碳,汙染留在國內,這太可惜了。台灣必須從製造大國變成應用大國,大量架設太陽能板,這些實際運用的狀況,終端累積的大數據,可以回饋到生產的設計和製造,尤其東南亞現在奠立基礎設備不足,台商可以去大顯身手,在國內累積更多的實際數據,是非常重要的。
更重要的,是綠色經濟帶來的就業,如果我們讓能源自主率,從現在的3%提升到25%,估計可以創造出5000億的產值,10萬個就業機會,這是小英總統競選時的承諾,也是為什麼我們需要趕快通過電業法,不是圖利財團,而是要帶動台灣經濟的成長。
常見外界批評問題:
Q8:台灣的電價已經是全世界數一數二低的,用膝蓋想都知道電業自由化之後電價一定會漲啊。特別是工業用電大戶有優先選擇權可以用便宜的電,我們老百姓當然只能撿剩下的昂貴的電。為什麼我要支持一個偏向財團,從我的荷包拿錢的政策?
A:這個提問其實是不成立的,現在行政院的版本已經規定全面開放選擇權,沒有讓工業大戶優先的問題。而且就算是優先,也不代表會買走便宜的電,這是惡意的曲解。
會想要逐步開放,主要是擔心衝擊會太大,用電大戶的需求穩定,容易預測,相較於民生用電也容易調度。用電大戶先買,也要按照碳排的規定,也就是我們會規定一個碳排放的上限,如果你全部都買便宜的燃煤,就會超過這個上限,等於強迫他們要購買再生能源。
對工業用電來說,買比較貴的電不一定會吃虧。
例如Google曾抱怨台電的綠電「不夠純」,台灣也有不少廠商需要「綠能認證」,透過直接購買再生能源,確保產品碳排放符合客戶要求。
但台電的作法是向顧客額外加收一筆「綠電規費」,讓認購綠電的民眾共同承擔台電躉購綠能的費用。這樣做的問題是,規費是額外加上去的,原本的電價依然是混和了燃煤、天然氣、核能等傳統能源,它當然不會因為你幫忙分攤再生能源費用,就變成綠電,所以沒辦法幫助廠商降低碳足跡,也不受到國際承認。
回到一開始的問題,用電選擇權現在已經全面開放,一方面是回應自由派學者的要求,一方面也是要讓這些有心人士無話可說,無論有沒有優先選擇權,工業大戶先買走便宜的電、偏向財團這種說法通通是不成立的。
Q9:目前台灣的法規對於自然寡占的狀況完全沒轍 (公平交易法的罰額上限也才 5000 萬),要是民營電廠形成了利益壟斷集團,我們有什麼方法反制嗎?
台電維持國營,電廠一間也不賣,民營電廠IPP也要繼續賣給台電,就算扣掉現在的IPP,台電還是佔有全台將近八成的電力供應,所以網友的質疑很明顯就是刻意操作,完全是無稽之談。更何況,現在只開放綠能自由化,2025年了不起就20%,也不會有寡佔的問題。
電力是特許行業,不是只有公平會可以管他,電力管制機關,在每次許可證到期的時候,對於屢次違規的可撤照。
有些人舉國外一些早期電業自由化的缺失(加州缺電危機現貨價格飆漲),其實很多都已經有所改進,這也都會是台灣後進者可以參考的經驗,不會讓這些事情發生。
Q10:新的電業法說要發展綠能,根本就是騙我們一般人無知啊。草案要求民營電廠純益若超過實收資本額 25% 時,其超過半數須投資綠能發電,但是現在全台灣有多少公司營利率超過25%?這樣怎麼可能達到發展綠能,甚至是非核家園的目標?
A:純益超過實收資本額 25%,按照能源局的說法,是根據民營公用事業監督條例第12條而訂的。過去IPP會出現25%的暴利,就是不透明所造成的,現在也在檢討合約,到期之後的新契約一定會合理化,也可以將這個百分比往下調降。
如果大家的共識是沒有必要,那可以調整、甚至取消,這就是國會運作的方式。行政院的版本核定下來,還不會直接上路,要送來立法院,不同的版本會併案審查,都還有討論的空間,也很感謝網友的意見,這可以帶回去繼續研究討論。
【BO 公民直播】讓電業自由,就是能源的轉型正義
營業用冰箱一直運轉 在 靛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字數有限,故事未完啊~
如果有100like就在comment post餘下來的吧!
〈1月0日,晴〉from《人海日月》December
99.12.31 晴
現在是23:23,氣溫應該有十七、八度,我只穿着單薄的睡衣,坐在我那部已有四年資歷的電腦前,把幾個功課用的文字檔存入軟片磁碟內。
在等待儲存的同時,我瞄向電視轉播的倒數節目,王菲在唱「郵差」,我跟着唱起來,直到整首歌完結,主持走出來,跟一排歌星明星在說着什麼話,大概就是眾人的新年願望,多老土。
這時門鈴響起,我質疑是誰會在這個不早的時間登門拜訪,我還是去應門,但事先把防盜鏈鎖上。門外的人就是你,對當時的我來說,只是一個不知名的男人,而你亦一臉愕然,隨即展示了一張證件,笑容滿面地說:「你好,我是天天日報的攝影記者,我在找適合拍攝倒數人潮的地方,你的單位能看到時代廣場,而且角度很好,我想借你家的窗口拍照,可以嗎?」
我沒想過第一年住進這單位,就遇上這樣的事。沒錯;早前家人讓我搬出來自立時,我就是為了在銅鑼灣鬧市的便利位置而選擇這裏。
「不行。」我說得斬釘截鐵,當我想要關門時,你叫道:「慢着!只是倒數那刻拍幾張照片,絕不打擾你的。」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我給你這個,那你就可以知道我是誰。」你把職員證由鐵閘之間傳過來給我,我細看當中的資料,是面前的人的樣子,名字是「藍日明」,這讓我重新打量你。
「你叫藍日明?」我問。
「是的,你可以叫我大明。」
這名字讓我驚訝,差點衝口而出,可是面對這個陌生人,不可以。
你再問:「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我微笑道:「其實我也想幫你,可是現在家裏只有我一個人,讓一個陌生男子進來實在太危險了。」
「哦……也是的。」你點點頭,表情像是真的諒解,這讓我留下正面的印象。
「所以,對不起。」
「真可惜,最近幾年我都是借用這單位的窗戶拍照,照片都得到老總採用。不過,我也明白,你的顧慮也是對的。」我以為你會轉身離開,你卻說:「但我有個不情之請,明年,如果明年除夕你的家人沒外出,請你讓我進來拍照,可以嗎?」
我只是一個人住在這裏,如果一年後我仍未搬走,大概仍會是只有我一個。我沒多解釋,只是支吾以對。你向我點點頭,在的關上門之前已轉身離開。
我回顧你的要求,想到自己是否太不近人情,看看時間,現在已經是23:48,我趕快回到我的電腦前,沒再在意門外的人,甚至瞬間把這件事忘掉。電腦中重要的資料已備份到軟片磁碟內,共存了十二隻,沒辦法,我的老爺電腦未有光碟燒錄,又沒法借來一個外置的。
我靜靜地等待0:00的到來,電視上的倒數節目如火如荼,由它陪伴獨個兒的自己。視線留意螢光幕的時鐘,23:59:50、23:59:51、23:59:52、23:59:53、23:59:54一直在跳的同時,窗外也傳來大眾的喧鬧,十、九、八、七……,我也跟着倒數,四、三、二……一!時間順利跳到0:00:00,然後是0:00:01、0:00:02、0:00:03……我的電腦安然無恙,現場跟電視畫面中的人潮一同喧鬧,世界沒有因為這個對人類來說特別的時候而有任何異樣,在踏入千禧年的一刻,地球運轉如常。
第二天,我外出用餐,在便利店門前看到報紙架,瞄了一眼《天天日報》的頭版,果然是一張倒數人潮的照片,不過不是時代廣場外,而是尖沙咀廣東道。
我拿了一份找找攝影師的名字,一如所料沒發現什麼。不過,在港聞版中所有時代廣場的照片,都是由藍日明拍的。
忽然有點內疚,令你沒拍到可以登上頭版的照片。但對一個獨居女孩來說,這也無可厚非吧?
過去了就忘掉它吧;今天是千禧年的第一天。
新年快樂。
00.12.31 晴
今晚我約了幾個莊友一起去倒數。其中一個提議,既然我家就在時代廣場對面,在我家倒數是最舒適不過的選擇,可是其他幾個卻覺得倒數活動一定要擠在人群當中才盡興,於是我們還是決定晚餐之後到時代廣場等待倒數節目開始。
當我們九時多來到時代廣場,對出整段羅素街已擠得水洩不通,最後大夥兒還是到我家。我們邊吃零食邊聊天等待,莊友把幾張心頭好歌曲錄成的MD帶過來播放,我最喜歡的還是Jay的歌──「可愛女人」、「星晴」、「黑色幽默」和「龍捲風」,我都耳熟能詳。
23:33,門鈴響起,莊友們疑惑是不是我的地下男朋友前來給我驚喜,其實她們都知道我從來沒跟男生正式交往過。不過門外正正就是一個男子,是你,並開懷地說:「啊!你仍住在這裏真好!今次你的朋友都在了。」
「你是誰?」跟在我後面八卦的莊友直接問你。
「我是《天天日報》的攝影記者。」
「記者?這裏有新聞嗎?」莊友問得不知就裏。
「就是除夕倒數的新聞。今次,我能進來拍倒數的照片嗎?」
我還沒開口,莊友已搶先說:「原來報紙的相片是你拍的嗎?」
「一小部份是,不同記者負責不同部份的。」
「酷!」難怪莊友如此雀躍,她正是傳理系的學生,但凡有關係的人與事都能令她興奮。
「可以嗎?」你又一次問。
「呀……」我在猶豫,陰謀論地想──五個大學女生,能跟一個成年男子抗衡嗎?
「沒所謂啦!只是拍照。」我對莊友的輕率有點不滿,我說:「不!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幫你?」
「唔,」你像在考慮什麼,認真地說:「今天是我的生日,就當是送我一份生日禮物吧?」
我沒想到你會提出這麼兒戲的理由,於是我不甘示弱,說:「這樣嘛,明天是我的生日呢,如果你有禮物給我,我就讓你進來。」
「真的嗎?」
「當然!」其實,我真的沒說謊,我是一月一日出生的,每年生日都是公眾假期,同學都不用上學,於是跟我慶祝的機會亦因而少了許多。
「好呀,明年我帶禮物來。」
「明年?」
「嗯,如果我說今天我有帶禮物在身,你也不會相信吧?但,為了答謝你,明年,我會帶禮物來。」
我有點哭笑不得,明年的事誰說得準?然而你雙手合十,「我真的很需要這張照片,求求你!」
「小明,就當日行一善吧。」莊友說。
「原來你叫小明?我是大明啊!」是的,我的名字是熊月明,朋友都叫我小明。即使事隔一年,我仍記得你叫藍日明,大明。
我終於打開門鎖,讓你進來,「脫鞋子!」我再三吩咐你,除了為了乾淨,我把你的鞋收到櫃下,要是有什麼壞事發生,赤腳的你也逃得慢一點。
接下來的時間,並沒有令幾個女生驚恐的事情發生。你至少說了十數次「謝謝你」和「打擾你真不好意思」,我沒有覺得你很煩,願意相信你是個為人設想的人。當我看到莊友興致勃勃地不停問你有關這行業的事情,她那種期待興奮的表情,我想,這樣子也不錯嘛。你甚至應莊友的要求,為我們拍了幾張合照。
今年的倒數很特別,第一次跟莊友一起,加上你這個半陌生的人。
時間來到23:55,你已經在我家的窗前準備好三腳架和照相機,對準對面的人潮。那片風景,其實我也沒好好看過,於是我們都擠到窗前,由電視帶領,開始進入期待的狀態。眼見你怕我們的動作推倒你的照相機時那驚心動魄的表情,我們更興奮。
當二千年最後十秒來臨,除了窗外和電視機前熟悉的叫囂人聲,每一秒都加插照相機快門開合的聲音,「喀嚓喀嚓」,我彷彿看着那一瞬間的熱鬧被攝入單鏡反光機內,永遠保存下來。
也許,「永遠」只是感性的人的口頭禪;但由這年開始,我會存起刊載這張照片的剪報。
01.12.31 晴
今天系中有個派對,可是我不想去。
Year2開學已經四個月,今年我當了個獨行俠,不情不願的,莊友們不是反目了,就是轉了學系。這個除夕,我一整天都沒上街,留在家中睡覺、上網,餓了就叫外賣。樓下滿街是人,實在不想出去了,第一次在這種一片歡樂的時刻感到沒甚興致。
我吃着餐蛋麵,眼睛盯着電視,正在播國際大事回顧,客機撞擊世貿大廈的一幕重現眼前,雖然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但已沒了當時那種震驚得起疙瘩的感覺。這次襲擊讓我討厭恐怖分子,也不喜歡自視過高的美國人,我甚至覺得自持是萬物之靈的人類,本身都是自大的。
當電視上的大樓倒下時,突然間我想到你,你有採訪這新聞嗎?不過,去年你曾向每事問的莊友提及過你負責港聞版,大概不會因這新聞而專程跑到紐約去吧?
老實說,這一年來,每當我讀到刊有照片的新聞,很多時都會留意一下有沒你的名字,不過,我發現自己已開始淡忘你的面孔,只記得你架著黑框眼鏡。
23:34,門鈴響起,我由沙發中起來,悠閒地走到門前開門。
「哈囉!」門外的你從容地打招呼,這是你第三次出現在我家門前,我開始不再憂慮安全問題,直接開門讓你進來,彷彿你是個熟稔的朋友。
著你脫鞋子之後,我攤出左手,問:「禮物呢?」
「啊!我以為你忘了。」
「別說沒有!」
你揚揚眉毛,嬉皮笑臉。
「快拿出來!」我伸手去抓你的包包,被你制止,「沒有,我沒有藏起來啊!」
我停下動作,叫道:「原來你只是說說而已?」
「對不起……」你卻邊說邊笑,一點也不認真。
我真的失望,說:「豈能相信你這個陌生人的話呢?是我太天真了。」
「不……」還沒等你說完,我已動手把你恨恨推出大門,你知道自己真的惹毛了我,緊張起來,「小明你聽我說!」聽到你稱我做小明,對了,你是大明啊!聽起來很笨,但這種又笨又無聊的牽絆,真的讓我冷靜了兩秒鐘。
「給你的禮物我真的有找過,這一年都在找,可是沒找到。」
「找了一年?」我不容許自己輕易相信你了。
「是的,因為沒有新品了,而我又真的想送你那個東西,只好在二手市場找,只是,要找到狀態良好的,真的不容易。」
「是什麼來的?」
「告訴你了就不有趣;我也怕要是真的找不到會令你失望。」
我狐疑地看着你。你說:「我會努力去找的。」
我沒打算追究下去了,也沒再理會你,逕自收拾外賣盤,然後拿了一杯熱鮮奶,坐到電視機前,懶理你在窗前準備。
「這麼晚吃東西你不怕胖嗎?」
我知道你的相機在拍我,我毫不客氣對你說:「這跟你有關係嗎?」對於我的冷漠,你只是苦笑。
「聽說今年倒數會有『飄雪』效果。」你說,於是當進入最後十五秒,我也來到窗邊湊熱鬧。你的眼窩已貼在取景器前準備,倒數開始,來自快門的聲音在耳邊一同在打拍子,當最後一秒要過去的那一刻,除了「喀嚓」聲,我還聽見你說的一聲「新年快樂」,可是聲音實在太小,令我疑惑到底剛才你的說話是否在自言自語。
你終於抽離取景器,發現瞪着眼的我,你笑說:「謝謝你再一次願意幫忙;去年的照片你有看過嗎?」
「你都沒給我那些合照,你有帶來嗎?」
「啊!沒有……」我不屑你的無心裝載,你卻說:「我指,在你家拍的倒數照,你有看過嗎?」
我點頭,不過當然不會把剪存起來的事告訴你。
「那你明天也留意一下,今年我的照片能否登上頭版吧。」
「好。」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會留意的,「你啊!記得明年把照片帶給我!」
你笑着回應:「好的。」
我開門送你離開,在你走到樓梯轉角時,你回頭說:「除了照片,明年我一定準備禮物來的。」說完就向我揮揮手,繼續你的路。
聽起來,你欠我的東西好像愈來愈多。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你,不過,經過這個晚上,我的心情的確舒暢起來。
02.12.31 陰
如無意外,這是最後一年大學生活的除夕。
我知道自己不是唸研究院的料子,不少同學已開始寄求職信和找實習機會,我卻沒有,上課加上寫畢業論文已夠我感到壓力,時間都不夠用。不過,我還是想在這特別日子讓自己放假一晚,系中的倒數派對,往年我沒有來,這次是最後機會了。
今晚是我們第一次正式交談,真沒想到,在final year的倒數派對。
讀大學以來,在我出入系core的lecture hall、福利社或是學生canteen時,已見過他許多次,但我不知道他跟我同系,是去年畢業的新任「老鬼」。他甚至邀請我跳舞,我是感到驚喜,畢竟這些日子,我有留意過這個人。
我們聊過一些寒暄話,當音樂轉調子的同時,他把我帶到小食檯,我拿起一杯薄荷賓治,他卻要失陪了。
我無法不看他的背影,目不轉睛地,但他似乎沒有在意,甚至去邀請了其他的女生;在我看得見的情況下,都已有兩個。
我苦笑,枉我還在心猿意馬。
我算什麼呢?
踏出禮堂,還有一個鐘才到零時,但我真的不想待在街上,我已經累了。不知道這個時間還能否回家?那邊附近一帶定是擠得萬人空巷,只好硬着頭皮回去。
來到銅鑼灣站,人山人海的程度如我想像。由列車擠到地面上花了我二十分鐘,在銅鑼灣繞了一個大圈才能回到我家樓下,只是十米之隔,警察卻說人潮管制封路不許我繼續前進。
這個時刻,是我唯一想要搬走的原因。
「我家就在前面!那樓梯上去!」我近乎用吼的,也許是現場太吵,也許這個警察根本沒打算理會我。
一隻手由我身後伸過來,拿着一張證件伸向警察,後面的男人說:「阿Sir,採訪的。」
我回頭看,是你。警察看看你的記者證,揚揚手示意你過去,你二話不說,拉住我的手把我藏到你的背後,兩個人二合一溜到樓梯口去,我趕快打開大廈的鐵閘,以免被人潮淹沒。
幾經辛苦終於回到家門前,你也鬆一口氣:「現在你能想像我每年這個時間跑到你家來,真不容易!」
我沒理你,掏鑰匙的時候,你繼續說:「你不是出去倒數嗎?幸好你趕得及回來。」
我停下動作,說:「慢着,禮物呢?」
「啊?」
「禮物!」我重申,「沒有禮物你不能進去。」
「你太嚴厲了吧?」
「那就是沒有吧?那我的照片呢?至少應該把我的肖像還給我吧?」
你居然笑,苦笑。豈有此理。
「那抱歉了。」我開門想要入屋,你仍鍥而不捨地說:「看在我讓你能來到這裏吧?」
「是你答應過我的,只是你食言。」我知道,我是有點兒將由他而來的氣遷怒在你身上。
「對不起,你的禮物,我還是未找到。」
「到底是什麼東西找了兩年也找不到?」
「好吧我告訴你,是個絕版相機。」
「相機會絕版嗎?」我對相機一竅不通,當然從來沒聽說過。
「當然有,不少都是。」
「你要送我哪個?」
「能進去才說嗎?」
我皺眉頭,最後還是讓你進來,不過你已來不及跟我解釋,這分鐘已是十一時五十分,你把鞋子收到櫃下,匆匆走到窗邊,開始架起你的相機,我心生疑問:「你這個是絕版嗎?」
「這個是『數碼單反』,怎會絕版呢?」
至少我聽說過單鏡反光機,但不大清楚為什麼數碼單鏡反光機就不會絕版,不過我沒打算問,以免顯得我無知。
我開了電視攤在沙發上,但忙碌的你比起電視畫面的內容更吸引;我靜靜地看着,但不敢打擾,我知道你會把對面那一顆顆逐一亮起的蘋果燈飾拍下來,明天我會像等彩票開獎一樣跑去買報紙。
你也留意到我在盯着你,沒想到,你把相機向着我,拍了不知多少張,只聽見「喀嚓喀嚓」響了好幾次。
「照片是數碼照吧?給你電郵傳給我行嗎?」
「我想好好把照片曬出來才送給你,終有一天你會收到的,放心!」
我再次抱懷疑的態度,可是沒勉強你的打算。把這個作為明年你繼續來訪的理由,也是個愜意的藉口。
我開始習慣,每一年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刻,你都會在我家這個窗戶前忙得不可開交,而你對於這種匆忙似乎已習以為常,甚至悠然自得。
「你當攝影記者多少年了?」我問。
「差不多十年了。」
「啊,拿金牌了。」我常聽說從事一個職業超過十年,就能成為前輩。
「我看起來那麼老嗎?」你詫異地望向我。
「做滿十年不是會有金牌嗎?我爸以前是這樣。」
「我當了十年攝影記者不代表這十年都待在同一家公司,而且,今天不同往日,哪會有什麼金牌,老土死了。」
我點點頭。對於一個大學生來說,當一種職業十年仍是遙不可及的事。
「我看起來那麼老嗎?」你重申,要知道現在距離零時還有不到一分鐘,可想而知你有多在意。我笑說:「至少比我老。」
「哼!」你吐出不屑,注意力重新回到相機那邊,不一會,鏡頭在眨動的喀嚓聲音又再響起;今年倒數加入了煙火表演,空氣中多了一種火藥的味道。
就這樣,二零零三年來了。
「其實,還好吧。」在你收拾的時候,我說。
「什麼?」
「你呀,看起來不老呀。」
「這個我當然知道。」
「哼!」我也學你嗤之以鼻。
「男人嘛,有什麼關係呢?錫鐵銅銀金,年紀愈大愈有吸引力。」
「那你多等三五七年吧。」
「沒關係,終有一天會到的。反而是你,要好好把握現在了。」
「你說什麼!?」忽然被揶揄令我深深不忿,「明年你不要旨意我會開門讓你進來!」
你知道其實我不會,可是你還是依我說的把角色演下去:「不要啊!你家窗戶的位置實在可遇不可求!」
「那就給我乖乖聽話啊!」
「是的,明年定必奉上禮物!」
我沒完沒了的,「還有我的照片呢?」
「是是是!小人遵命!」你裝出來的下人姿態讓我忍俊不禁。
我開門送你出去時,你問:「想要到樓下吃宵夜嗎?」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反應是拒絕你,「我剛從下面那個地獄回到人間,別要我再回去了。」
「那我買上來如何?」
「呀,不好了,我想要睡了。」這是我第一次因為你而感覺到心跳加速,其實我有一刻想過不如就讓你為我買宵夜,可是為了什麼呢?那一刻我叫自己不要多想。
「好吧,那明年見了!」你向我揮揮手,瀟灑地離開。
其實,就算明年沒有禮物,也沒關係。
只要你繼續前來就可以了。
03.12.31 晴
畢業袍一直掛在衣櫃前,下月三號之前要歸還了。這像是有種象徵意義,把學生身分一併交還。
今天已經是零三年最後一天,五個月內我發了超過一百封求職信,仍未找到一份全職工作。我沒有後悔之前沒跟同學一樣提早開始寄求職信,也沒埋怨一場沙士令經濟一蹶不振人心惶惶。在這樣的經濟環境下,沒法找到工作是意料中事,但意料之內歸意料之內,我仍會因為雙失而感到沮喪。合約工作的工資只夠我多撐兩三個月,要是我再找不到長工,我就要找個更便宜租金的地方。
無可否認,今晚我是刻意推掉約會,留在家裏等你的,當你像候鳥一樣前來的時候,我還是在這裏。如果今年我們沒見到面,也許以後也不再有機會。
來年,我可能要搬走了。
這晚,對面的倒數活動不時響起梅艷芳的歌。23:35,門鈴依時響起,我竟抱持一種不安的心情去開門,我怕門外的人不是你。事實是,我實在多疑了。
「哈囉!沒上街嗎?」
「廢話。」我故意刁難笑容滿面的你,是為了掩飾自己過分緊張。
你停下動作,說:「真古怪,沒理由你毫不質疑就讓我進來,莫非你有求於我?」
我怕被發現內心的暗藏想法,心虛得不敢妄語,只想逃出這個說話的陷阱:「對,今年我你要幫忙,你有工作介紹我嗎?我一直沒法找到工作。」
「果然!」
你真的以為自己猜中了,喜上眉梢的樣子真笨。
「你要找什麼類型的工作?我最熟悉的還是報館。」
「也好呀,只要是長工,只要有機會。」
「你找到臨時工嗎?」
「嗯,在中央圖書館當助理,合約制,只有三個月。」
「像暑期工。」
「暑期工已不容易!」
「這陣子市道真的很差。好吧,我替你留意一下。」你由袋中拿出那一台數碼單反安裝到剛才架起的腳架上,同時問我:「有什麼喝的?」
「嗄?」
「你家有什麼可以喝?我由中午起一直在外邊工作,來到你家才停下來。」
「你可真老實不客氣!」我邊說邊走到廚房查看冰箱,問:「汽水行嗎?」
「好極!謝謝你!」其實你沒想像中那樣不客氣。我再出來的時候你已經準備好那枝鏡頭,電視傳來每年一樣的喧鬧。
我看着在忙的你,想到你說會替我留意一下工作,也許你只是說說而已,我根本不應該認真對待。每一年你來到這裏的目的還用說嗎?我勸自己別想得太多,就當為日行一善,每年一次,只因我的確欣賞你的照片。
你剛拍下了新的一輯,二零零三年除夕的;然後開始收拾你的攝影工具,我問:「完成了?」
「沒錯。」
「又一年了……」
「你好像很唏噓。」
「我是真的唏噓!」
「因為一年一年變老了?」
「因為一年一年看着你變老了。」
「哈哈哈……」沒想到你還是會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九九年,是上世紀的事!
「我們的認識跨越一個世紀。」
「我還記得第一次你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我進來。」
聽到你這樣說,我也不甘示弱:「我亦記得你說給我送生日禮物。」我攤出手掌搖呀搖,等待你用同一類理由打發我,可是這一次,你伸手進那個彷彿能把一個人收納進去的袋子內,掏出一個用牛皮紙包裝的長形盒子,放在我手上,說:「終於送來了。」
因為我驚訝的表情,你面露得意笑容,著我打開來看看。
牛皮紙包着一個膠盒,裏面裝有一台相機。盒的兩邊各有一張印工說不上精美的貼紙,其中一張更破了四分之一,上面寫着英文字母「LOMO」。我完全不認識這個牌子,什麼LOMO,「老母」嗎?真難聽,我把看起來四方笨重的相機拿出來,終於開口問:「這該不會是個玩具吧?」
「這相機型號是LC-A,當年作為輕便相機的始祖。」
「輕便?」
「對啊!這一台是俄羅斯製造的,現在新機已經改由中國生產,有點要求的都知道兩者不能相提並論。別看它外表老套,在snapshot界可是個大紅人,手動對焦,焦點只有四個,零點八米、一點五米、三米和無限遠。光圈方面別擔心,有自動,不怕顧及不來。」
我像聽聞外星語言一樣無法分析你的說話。我的人生中就算使用過菲林相機也好,也一定沒試過用半手動相機,「你能想像,我不懂如何裝上菲林。」我靦腆地說。
你從茫然的我手上接過那台相機,在袋中取出一卷菲林拆開,「我怕你一開始時不懂操作,已準備好菲林,別擔心,用最普通的135就行了。」
你給我示範如何安裝菲林,給我指示電磁盒的位置,必要的設定,如何確認菲林穩妥,然後把相機交回我手上,說:「來,試試拍第一張照片!」
「現在?」
「當然!」
「我還未肯定自己是否真的懂得……」
「不用擔心,Snapshot的意思就是隨意的快拍,不用太在意設定是否正確,只要留下你喜歡的那一刻就行了。」
我遲疑地把手中那黑色的一團看了又看,決定了焦距,捲好了菲林,眼睛貼到小小的取景器前,看得不很清楚,只見到面前的你;你也拿起你那專業得多的相機,把無知可笑的我拍下來。
你拍了至少五張之後,我才按了一下快門,仍在猶豫自己的動作是否正確,「我沒法想像自己拍到什麼……。」
「這就是它的過癮之處!」你說。
「但對於新手如我來說,這是戰戰兢兢多於過癮。」我苦笑。
「希望你能找到它的樂趣,別冷落它由它發霉。」
「好的,一定。」
「一定由它發霉?」你笑說,我也笑着點頭。還是向你道謝,雖然我不肯定自己到底會否愛上這台小機器,不過我倒喜歡把喜愛的片刻留下來的概念。
例如這一刻,你正正在我面前的這一刻。
04.12.31 晴
因為冷鋒到來,這個除夕很冷,今晚更跌破十度。
我冷得用棉被捲着自己,我已經整整病倒了一星期,感冒咳嗽,但我堅持只看醫生但不請病假,並不是因為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病假是無薪的,但我可以報銷最多一百二十元的醫生費。
檯面散落了幾個藥袋,色彩繽紛的藥丸,咳藥水,喉糖,苦口卻不是良藥,複診兩次還是沒法好過來。這晚天氣寒冷,更是難熬。
23:25,頭很痛,連MSN也不想多回,索性關掉。
皺着眉沖泡一個杯麵,服藥後人沒法清醒,仍只能在電腦前發呆。螢光幕旁邊,貼着一張開始變舊的照片,熟悉得很,這是你送我那台Lomo LC-A所拍的第一張照片。失焦下你的樣子有點模糊,在我的病眼看起來更影影綽綽,背景是我家的小客廳,不遠處的電視畫面,是梅艷芳,那個晚上是她病逝第二天。
今晚電視在播她的紀念特輯,除此之外就是南亞海嘯的新聞,整天不斷地報,這個年末,過得分外愁雲慘霧。
我走到窗邊,今年聚在廣場倒數的人依舊的多,今年多了個為南亞海嘯賑災的主題,但依舊都是大明星粉飾下的歌舞昇平,我是一點也沒被那氣氛所感染。
23:50了,怎麼你還沒到呢?
迷糊的我想由廣場的人海中找尋你的身影,別說是黑夜,就算是白天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我還是把每個角落都看了又看。人聲鼎沸,來到倒數的時刻,最後十五秒,我看着那一顆顆出現的蘋果燈飾,心跳追過倒數的拍子,我仍希望你趕及出現我家門前。
可是你沒有。
我在窗前呆站足足有五分鐘,才把自己由恍惚的狀態中抽離,頭一下子很痛很痛,而且手腳冰冷。我把貼在螢光幕的照片撕下來,夾在擱在小桌子上的相簿內,關掉電視,倒在沙發上。
趁睡意來臨之前,我隨手翻翻相簿,裏面有天空,海岸線,飛鳥,屋子,還有很多很多,差不多每一天一張。我把我的生活點滴,收納在這本一個月前買下的相簿,一整本滿滿的,為了讓你看。
我以為相隔一年已經夠遠了,但原來連這也不是必然的。
為什麼你沒有出現?是不是找到另一個更好的拍攝地點?還是,你已經不再需要拍倒數人潮了?
我抱住疑問在沙發上沉沉睡去前的一秒鐘,納悶地確定你每年到來的單純目的。
05.12.31 陰
今晚我加班到八時才離開公司,這已經算是早的時間,過去半個月的上班日,我至少十時過後才能下班,只因今天是大除夕,才能網開一面。
離開位於商廈區的公司,附近一帶寂靜得像是半夜時分。我抱住裝有文件的工事包,打算回家之後繼續工作,即使明天是紅假期。對此我沒有怨言,我已經離開了那一家斤斤計較的公司,現在貿易公司當採購員。這工作我說不上很喜歡,但這是一家很有人情味的公司,老闆對待員工如朋友,毫不吝惜,原來這很重要,士氣好,大家才願意為公司賣命。
我趁沖曬店關門前最後一刻走進去,取回早前拿來沖曬的菲林和相片,然後去買晚餐外賣回家吃。
一邊吃河粉,一邊把照片都攤在桌子上,每一次都拿起來細細欣賞。除了負片菲林,我還開始用幻燈片,一張張小小的菲林鑲在黑或白色的膠框上,一個個繽紛的小窗口,記下一個現實中情節的某一刻,只有用光,才能看得見。但我不大喜歡俗稱「E沖C」的正片負沖效果,我還是對原來的色調較有好感。
在客廳工作間的一角,掛了幾條繩子,數十個小型木衣夾子夾在上面,每一個都夾上至少一張照片,都是我拍的Lomo照片。我發現,新鮮的照片根本不應馬上被相簿吃掉,當照片愈拍愈多,以繩子列陣才是最佳的展示方式。
我在剛沖曬出來的照片中挑選了喜歡的,這次共有二十多張,逐一換掉夾子陣中比較舊的照片。所有相片都不會被擺放超過三個月。除了一張,不難想像,那是我第一張用這照相機拍的照片,我不再介意把它展示出來。
近乎每一次,當我欣賞、整理或是替換照片,我都會想到你。要不是有你,其他所有照片都不會出現。
今晚是大除夕,我在所難免期待你會再次出現。我想,你也會欣賞我這一幅照片拼貼出來的畫布。
但我知道機會多麼的渺茫,有一年多的時間,我再沒在報紙上見到你的名字,我死心不息,甚至打電話到報館去,幾經辛苦接了又接,終於問個明白,原來你已經離職了。
今年,我待在窗前學着你拍倒數的照片,當然了,我的模樣幼稚得多──用這麼一台小菲林相機,沒什麼設定可言,單靠雙手擱在窗邊,看起來也真好笑。但這樣就是了,為了留下這一刻,用什麼方法也都沒所謂,一張照片有什麼的價值,不過在於是人的心念而已。
我把眼睛貼在細小的取景器前,倒數蘋果一顆接一顆的出現;我還是第一次如此留心這個景象。
自愛上拍照之後,我覺得自己的感官比以前開放了,更留意到身邊的微小事物,天空的顏色、雲的形狀、街角的貓、一列木屋;一道光,一抹影,視感上分出層次,雖不算有深度,但比以前好多了。
想到這裏我還能趕及在燈飾統統亮起的一刻按下快門,然後拉動下一格菲林,再拍一張密密麻麻的人潮。
我絕少拍自己,覺得自拍大多數都不好看。所謂好看,並不是要美目瓜子臉唇紅齒白那種典型的美,而是,我無法捕捉那瞬間即逝的角度。比起美麗,感覺更難求。
我多希望你能拍的不止是那些實用或者美輪美奐的新聞照片,甚至幻想你已經朝我所羨慕的攝影理想踏出一大步。如果你在,我一定會請你為我拍一張照片。
但我知道你不會再來,你不再是報館的攝影記者了。
數碼相機越來越盛行,連手機也可以拍照,可是我倒過來愛上了菲林拍攝的質感,這是數碼相機無法媲美的。我慶幸培養出這個嗜好,一整幅牆掛滿喜愛的照片讓我感到滿足,生活也不那麼單調寂寞。
人的腦袋很多時候都不可靠,假如有天,你不再是為了工作,而是像探訪老朋友一樣前來看看我,我一定會興高采烈地為你介紹這些我遇見過的種種。
06.12.31 晴
我很期待今晚的派對。
宴會在灣仔會展舉行,意想不到的是我成了他的舞伴。為此我早在三星期前已準備好晚裝和高跟鞋,七時半下班之後,還趕到化妝專櫃化妝,到髮型屋理髮,對我來說,華麗的打扮難得一見,畢竟這是個隆重的晚宴,我盡力令自己花枝招展。
終於,我沒再留在家中等你,也嚐試不去在意你會否撲空。
晚會上,我跟他一同等待倒數,跟他與他的朋友們聊天,享用美酒小食,甚至跳舞,在除夕的派對跳舞是一個最典型的節目,但我從來沒有嚐試過。雖然我完全不懂舞步,但只要跟隨節奏擺動身體,注意一下儀態,已經不會出洋相,夠令我愉快。
會場中有小型的倒數燈飾,小燈泡取代了熟悉的蘋果燈飾,我才發現,原來我只看過時代廣場的倒數,而且說不上是參與其中,極其量,我只是冷眼旁觀。
新一年來了,我們在人群中擁抱,互相送上新年祝賀。大會安排了攝影師,為來賓客拍照留念。他把我拉到燈飾前拍了兩張,原來是即影即有照,映像馬上現形。
我拿着寶麗萊照片,有熟悉的感覺,那是一種溫度,像那一牆Lomo照片的溫度。他卻不甚滿意,說照片不夠清晰,顏色說不上鮮明,更沒層次感可言。
他拿出一個小盒子,原來早就為我準備了新年禮物,他期待又着急的想我拆開,是一台新款數碼相機;他的選擇不難想像,因為他老是質疑為什麼這個世紀我還在用菲林相機。
他早就為新相機充了電,拉着我到處拍照,也試用不同的場景效果,對於這件新玩具,他比我雀躍得多。
倒數過後,是時候回家,我們一同離開。
凌晨時分時代廣場一帶的道路已解封,可是人還是很多;我目送的士離開,走過充斥酒精氣味的馬路,回到我的寓所,回到一個人的地方。
洗過澡,把新相機的照片拷貝到電腦,我的電腦是大學年代換的,來到現在又再次變得很「老爺」,面對這麼高像素的照片顯得力不從心。
縱使速度不濟,我仍逐一細看,試圖回味今晚的一點一滴。已經忘了到底有多久沒試過過一個如此充實的除夕夜,本想說這晚真的很高興,可是,那種快樂是短暫的,過後我又覺得,好像沒什麼留下來。
我倒了一杯開水,敷上過夜的水份面膜,鑽進被窩醞釀睡意。把玩剛收到的禮物,這個全新型號的相機集合了先進和方便,把人物拍得清清楚楚,顏色鮮艷繽紛,攤開那張印刷精美、簡單易讀的快速使用手冊,介紹了多種嶄新功能── 5毫米微距,3吋顯示螢幕,6個場景拍攝模式,8張人面對焦,10倍光學變焦,20張連環快拍,720高清影片,1200萬像素特高解像……這相機彷彿可以將整個世界拍進那張隨機附送的4GB記憶卡內,而他還嫌不夠,多送我一張16GB的;我笑說,可以連月球地球太陽的海陸空都統統收納在內。
趟在牀上的我突然記起了什麼,爬起來由手袋中找出那張寶麗萊,珍而重之的把它夾到那一幅照片牆上。
雖然日子開始久遠,但這堵牆壁很堅固,就算我把餘生拍的照片都貼上去,仍綽綽有餘。
07.12.31 晴
這晚我沒打算參加什麼慶祝活動。我又回復一個人,那個他才不到三個月就消失在我的生命裏。
我本來就不那麼渴望多姿多彩,我享受一個人的時光,唯有獨處的時候,才會聽見內心的說話,那些話沒分真假,也沒分表裏,都是真心的想法。
人們總是那樣害怕獨自度節,覺得那是沒面子。羞於孤獨,亦是因為不懂得面對自己。
我到美食廣場買了豐富的食物回家,加上一小枝果味香檳,慰勞挨過這一年的自己。現在的我更懂得欣賞生活中的細微部份,能輕鬆安靜地享受喜愛的美食,洗一個熱水澡,然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用憂慮什麼,已經值得感恩。
今晚高清啟播,電視轉播在尖沙咀海旁舉行的啟播儀式,容祖兒在寒風之中唱歌助慶,但我沒條件見識最近熱話的「高清化妝」,並非因為我的眼睛看得不夠清楚,而是因為家裏的電視是個盒子形的舊款式。別說是機頂盒,業主連電視也捨不得換新的,由我搬到這裏至今的八年,我都是安於以這個廿一吋的古董來看電視。
轉眼間,我搬到這裏已經八年了。
把一桌子食物都解決,滿足地放下木筷。電視上倒數節目已經開始了,我拿着果味香檳走到窗邊,跟過去八年一樣,樓下的人群已擠得水洩不通。
今年我沒有拍照的意欲,只想專注地等,等待新一年來臨。這時候門鈴忽然響起,我嚇得差點兒摔破手中的香檳;下意識看看鐘,現在是23:45。
我愣在窗邊不懂反應,腦海中千頭萬緒。門鈴又響了一下,我需要咬緊牙關鼓起勇氣才能過去應門,卻又沒留意到掛上防盜鏈,讓我手忙腳亂的,我是緊張得什麼也忘了。
門外很暗,我記起梯間的照明燈壞了,但我能馬上認出門外矇矓的剪影。
「你好嗎?」我沒忘記你的聲線,如此熟悉。
「為什麼你突然又出現?」
「來探望你嘛。」你微笑說。
我難掩激動,「我以為你沒當攝影記者之後,我家的窗戶就不再有利用價值。」
「別這樣說……」你一臉疲憊,「其實我一直想前來探望你,但,比我想像中困難。」
「困難?怎麼困難?」
「能讓我進來再說嗎?」
我開門讓你進來,當留意到你並沒帶你那一袋攝影器材,我為此暗喜,卻又感觸,「我真的以為你不會再出現。」
「我知道,我遲了許多,對不起。」
聽到你這句話,心裏一下子充盈起來,充滿得由眼眶溢出,乾澀的雙眼終被滋潤。
「傻瓜,幹嗎在哭?」你過來輕撫我的肩膀,語氣比以往任何一次到訪時都溫柔,「對不起,我太遲了。」你真的知道我的心事,讓我破涕為笑,擦乾眼淚,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我終於來到了。」你顯得不勝唏噓,是的,你終於來了,我們都覺得這是難能可貴。雖然以前,我們的瓜葛明明只有那麼少。
你發現廳一角那幅照片牆,過去細看,驚訝地說:「你居然拍了這麼多!好厲害!」
「今年拍的不多,只有很少是新的。」
你差不多看過每一張照片,有的讓你微笑,有的讓你皺眉,最後目光停留在當中最陳舊的照片,伸手想要觸摸,「沒想到你還保留着……」
「因為是第一張相片,而且難得拍的是人物。」除了你,我幾乎沒拍過相識的人。
「為我再拍一張,好嗎?」
沒想到你會有這要求,但我很高興再次有機會拍你。我拿出良久沒操作過的LC-A,發現裏面沒有菲林,把屋子翻過一遍,也沒找到一卷新的,議:「上次剛好拍完了,忘了買……我到便利店買!」
「不……」
「為什麼?」
「時間到了。」
你拉着我走到窗前,下一秒我就明白你的意思,我們又在一起看倒數,在同一個熟悉的地方。當時間來到凌晨的一刻,我對你說「新年快樂」的同時,你卻對我說生日快樂。
我意想不到,笑起來,「還是第一次聽到。啊!昨天是你的生日,我卻從來沒有跟你道賀!」
「沒關係。」
我開始懷疑,「其實,那是真的嗎?除夕是你的生日。」
「當然!」
「真的?」我裝作狐疑。
「相信我……」你好像有點沮喪,我笑盈盈地點頭,沒意為難你。
「相信我,」你重申,「我一直都想來看你。」
你突然這麼說,讓我感到迷茫。其實我想要相信,只是覺得沒有說服力,「那為什麼,你只會在這一天出現?」
「不知道,只有這一天,我才是我自己。」你瑟縮起來,「不過,離上一次見你,感覺就像昨天。」
「但對我來說,太久了。」
我們安靜下來,其實我怕,怕這次之後,你又會消失無蹤,我說:「下年你再來吧,好嗎?」
「嗯,我會來的,到時再為我拍照。」
我笑,你也一樣,至少這一刻能相聚,已經滿足,這微小的心願。
「既然不是為了工作,就不用馬上離開了,是嗎?」
「多待一點時間,沒關係。」
我們靠在沙發上,蓋着棉被一起看電視,我娓娓細數現在的生活、過去的日子。在我們相識的第八除夕,我們終於能侃侃而談。
夜已深,慣了早起的我張着惺忪睡眼,一對黑眼圈深得嚇人。你說不如看着我進睡,然後才離開;但我不太願意,反正明天是假期,如果你不累,我們不睡繼續聊也可以。
其實我根本捨不得閉上眼,因為你說你能來的日子,一年就只有這麼一天。
少得完全不像樣,但,至少還有這一天。
你為我蓋好棉被,我仍聽到你的聲音,才經過不久,卻已是白天……我們一起出門去吃早餐……然後……我被晨曦曙光喚醒。
原來是夢。
印象中,不論是白日還是晚上的片段,都一樣像個夢。
被窩內暖烘烘的,但我第一時間起來尋遍了整個屋子,只有我一個人。
08.12.31 陰
這陣子我陸陸續續準備好一堆物品──新的地毯放在茶几下,漂亮的靠墊套,精美的客杯,罐裝茶葉跟茶壺,櫃子裏有一枝紅酒,冰箱裏有果汁和蘇打水;除了零食,廚房也有方便麵,雖然我沒有特別去做一頓宵夜,但我真的曾經上網找過一些食譜,並記下了一些喜歡的。
我還買了幾卷菲林,甚至,一份生日禮物。這一切一切都是為你而準備的,我想,這是我最想你出現的一個除夕。
我的倒數未到十時經已開始。等待的時間很漫長,何況每年都會重複,即使我曾多次暗自立誓,假如你再一次失約,我以後都不再抱等待的心態,但下一年,我還是會依舊留在家裏。
無聊時候我把菲林裝好,把家裏的每個角落都拍一張。上次這樣做已是前年的事了,那時候用的是那個他送的數碼相機,再上一次,則是剛剛收到LC-A的時候。我深信仍然可以找到沖曬出來的照片,可是數碼相機所拍的,卻要看「老爺電腦」的心情了。
整個晚上我都坐立不安,總是不自覺緊盯着櫃上的跳字鐘,發亮紅線像蟲一樣在我眼中跳動,看得久了就會灼痛視網膜,可是我還是按捺不住看了又看,怎麼還只是過了五分鐘。
我決定以浸浴來打發時間,也帶了收音機進去解悶。
沒多久,浴室內充滿霧氣,我在水中加入薰衣草香味的浴鹽,香氣與溫熱的水舒服得讓我快要睡着。
當我第二次聽見「囍帖街」在播的時候,門鈴居然響起來。
門外的人果然是你,我主動投案:「對不起,我在洗澡,沒想到你會早到。」我回頭看看鐘,原來已過了十一時五十分,似乎我真的在浴室睡着了。
「已經不早了。」你甫進來就坐到沙發上,神態自若得像個剛回到自己家的人;我留意到,這次你又帶來了你的單反相機,但只是掛在頸上,什麼隨身袋也沒帶。
「你等等,我去善後一下。」我躲入溫暖的浴室換過另一套衣服,因為剛才情急之下,來不急擦乾身體,衣服都濕透了。
待我出來的時候,你正拿着相機向我,「喀嚓」響了一下,把我嚇一跳,「我披頭散髮的還沒擦乾!」
「沒關係,旨在為照片牆加點新作,怎麼還是那些。」
我驚訝你居然會發現,「你認得當中的照片嗎?」
「我也奇怪,就像昨天看過一樣,記得的不少。」
我趁機抓起相機為你拍了一張,「老是你替別人拍照,讓我拍一下你。」
「只在這裏拍不夠有趣,我們出去吧!」你提議。
「出去?可是現在滿街也是人!」
「不會,我過來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
「怎麼可能?今晚是除夕啊!」
「真的!我沒騙你。」
你拉着我走到街上,雖然燈飾在閃動,但視野之內,馬路、行人路與廣場上真的一個人也沒有。
「你不感到意外嗎?」
「當然意外,但我沒法找出原因。」
頭上的蘋果燈飾逐一亮起,這是個奇異的情景,只有我們兩個的除夕倒數活動,仍在進行。
第十五個蘋果與2009年字樣亮起,半空的裝置爆開噴出萬千錫箔紙與紙條,更有歷時兩分鐘的煙火匯演,就像為我倆而發放的,那種感染力彷彿能跟元旦第一道晨曦媲美。
我回頭看你,你正在為我拍照,我能想像到,相片中只有我單獨一人,在元旦的零時零分,時代廣場上,漫天紙屑,源源不絕地飄落,詩意極了。
氣氛讓我忘掉弔詭感覺,我們在廣場內嬉戲玩耍,拍照留念。走到仍然營業的便利店,同樣是空無一人,連店員也沒有,我們在暖櫃內拿了兩罐熱咖啡,坐在馬路邊的梯級細細品嚐。
我呼出白霧,用手心接住其中一張飄落的紙屑,它不會溶化,實在的一張,沒停過落下,逐漸在地上積聚起來,像一層薄薄的雪,不冷也不會打濕衣服的雪,鋪滿整個廣場。
「這是夢嗎?」我問。
「也許是吧。」
「夢中是否什麼也能成真的?」
「那你有什麼願望?」
「我希望,這一刻可以長一點,甚至停下來。」凝望這個不可思議的景色,讓我依依不捨,「每一次,都要相隔了一整年;每一次,都不知道有沒下一次。」
「天亮的時候,我又要走了。」
「但,別再突然消失,好嗎?」我說出心底話。
你沒作聲,讓我的頭擱在你的肩膀上,我們就這樣依傍在一起,看着紙屑雪由夜空徐徐飄落,積聚在衣服上的紙屑愈來愈多,像蓋上被子。
其實我知道,這是夢,怎麼可能不是?從來沒試過,知道自己身在夢中。
我再次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瑟縮在沙發上,沒有蓋被子,衣服是半濕的,頭髮也沒有乾透,連布沙發也沾了一圈濡濕。
頭顱又重又痛,全身發熱,看來我是冷病了。
挨着星斗直冒的暈眩去查看相機,已經拍了三十多張,昨晚跟你一起聊天拍照是真的,可是記憶像默聲片一樣模糊又遙遠。怎麼我在這樣的狀態下睡着了,我全然沒有印象,無論我如何細心回想,都只是在清水中打撈。
曾經,你的體溫是如此的實在,卻總是在天亮之前就悄然無聲地消失。
夢醒了,你已經走了。
09.12.31 陰
家裏正堆疊了一個個紙箱,今年的大除夕是最應景的一年,棄舊迎新,今天我把家裏幾大袋雜物丟掉。
因為樓市暢旺,業主早前通知我,想要收回我租住的單位放盤。這陣子租金升得很厲害,再租房子一個人住會很不划算,跟媽媽商量過,我決定搬回去暫住。
在一個地方住上十年,積存的雜物一點也不簡單,我單憑一雙手,這些日子每天都在努力收拾。
大掃除往往是緬懷過去的好機會,照片牆上的照片,紀錄了數百個風景片段,像日記一樣,讓我重溫一次那些經歷。我特意由相簿中,找回幾張初初搬進來的時候拍下的照片,對比一下現在屋子所呈的模樣,我發現,十年來房子沒有任何大轉變,搬進來所用的家具、佈置、電器,大多數仍在用,只是顏色變了,變淡了,變舊了,變熟悉了,變靜止了。
而我自己呢?由準大學生到踏入社會工作,這些年來經歷過風浪起趺,有時候我會感覺到迷惘。我沒有遠大抱負,只要能安居樂業已經滿足;雖然,自由的獨居生活即將改變。
你的照片仍只有那罕有的一張,雖然去年我拍了一整卷,但卻沒有曬出任何一張,原來我竟然笨拙得沒把菲林捲妥,整個菲林根本沒有曝光。為此我飲恨了幾星期,到現在我更是後悔,因為實在不知道還有沒機會。
我要搬走了,可是我沒法通知你。對於你的一切,我一向都沒把握,我能做的仍只是留在這個地方,靜靜等到同一個時間,看你會否出現。
所有照片被我一張張拆下來,收入一個塞在櫃下的鞋盒內,裏面存了一疊舊剪報,刊載的都是你由我家窗口拍的倒數照片,我一張接一張的翻看,零一至零四年的一月一日,原來,只存了四張。
事實上,你跟我的淵源,遠遠不止四年。今晚,是我們認識十周年。
我想要找更多有關你的東西,無意間在鞋盒後面發現一份已經發黃的報紙,那霉舊的程度,令我以為那是十年前的報紙。我看看日子,卻只是零五年的一月一日,五年前,我生日的那一天。
我記不起為什麼報紙會原封不動塞在櫃下,最大可能是因為找不到你拍的照片,於是隨意亂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