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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沙盤無法開啟產品中有4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0的網紅,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和Minna是超過15年的姐妹情緣,因為緣分很深,我們對彼此的原生家庭、生活、價值觀,一切的一切都瞭解又信任。 Minna開始接觸財富流的時候,我最開始是冷眼旁觀的。印象中有一次她玩完財富流之後放了拿起財富流一張一億元遊戲鈔票眉開眼笑的照片,我還忍不住打電話給她說:『我覺得你怎麼變得這麼財氣。』 ...
沙盤無法開啟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和Minna是超過15年的姐妹情緣,因為緣分很深,我們對彼此的原生家庭、生活、價值觀,一切的一切都瞭解又信任。
Minna開始接觸財富流的時候,我最開始是冷眼旁觀的。印象中有一次她玩完財富流之後放了拿起財富流一張一億元遊戲鈔票眉開眼笑的照片,我還忍不住打電話給她說:『我覺得你怎麼變得這麼財氣。』
Minna很懂我,她理智冷靜但又體貼的跟我說了財富流的細節,那時候的我不太想聽進去。(標準勉強不來的臭脾氣)
那是三月多的事情了,經過了一個月,Minna讓我看見了她雖然非常喜歡財富流但也很務實,她有好好思考自己的未來方向,沒有一頭熱就栽進去,也因為這樣,我反而開始對財富流有了一些興趣。
2021.5.17是雙北居家上學的前一天,也是我第一次接觸財富流的日子。帶盤的教練,當然是絕對閨蜜Minna。當時的我沒有沙盤,Minna用線上雲端體驗的方式,帶領了連同我三位玩家一起推演了一場模擬20到60歲的人生沙盤,然後~
然後,我經過一天的思考,因為太太太喜歡了,隔天我就透過Minna下單了財富流,而且喜歡到我不止買了遊戲盒、還報名了覺醒營。
覺醒營在七月下旬,我哪裡忍得住,於是就開始體驗各個不同教練推演的線上遊戲,不止自己玩,還跟小孩們玩、跟老公全家一起玩,很開心,連一向謹慎保守的老公也認同這個遊戲非常好。
每一場推演,不同的玩家組合會有不同的體會,每一次推演的40年人生,會有各種職業、精力、機緣及個人當下狀態的變數而產生不一樣的體會。
遊戲中可以學會自己的資產負債表、損益表與現金流量管理,還可以觀察自己在健康體力的態度,面對資金、投資機會是保守或是勇敢衝,願意嘗試合作或是獨善其身。
一次一次的推演,我越來越喜歡財富流。在Minna與我的討論之下,我們決定開啟了合作模式。受過專業訓練、具有財富流教練資格的Minna負責帶盤、解說、招生,而我負責遊戲中的遊戲投影、代走,我們會進行每一次遊戲推演前後的討論與規劃。
而這個合作的發心,深深源自於我們都對財富流遊戲創辦人的『富而喜悅』的初衷:他對於年輕人對借貸的認知不足,造成各種信用貸款的危機、甚至對岸有所謂『裸貸』而自殺的女大生充滿感慨,從而設計這款遊戲,期待能讓更多人能正確面對金錢,期待能活出一個個富而喜悅的人生。
(裸貸就是沒有抵押物的年輕人,以自己的裸照進行信用貸款,無法還款時高利貸公司會將裸照以網路散佈出去)
理財不是只有孩子,大人也很需要。財富流讓我看見了自己的盲點與心結,也讓我重新建構屬於自己的理財價值觀,甚至,我終於明白企業管理出身的我,其實擁有很多珍貴的資源,應該珍視而且好好地應用在生活中。
因為真心的喜愛與認同財富流,所以我勇敢的和最好的朋友開啟合作,跟大家推薦我好喜歡的財富流桌遊推演體驗,歡迎有興趣的朋友們向Minna報名體驗財富流推演唷!
報名請洽Minna:
https://ppt.cc/fMkjNx
沙盤無法開啟 在 蕃茄家的媽媽是爸爸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我選擇的教養方式,是北風還是太陽?】
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孩子總會有一些怎麼說怎麼教,總是擺脫不掉的惡習。可能是舔人咬人,可能是尖叫,可能是不肯收拾或是隨手亂丟東西。
蕃茄討厭我們說教或提點,常常一句話就當場翻臉,但是那些壞習慣就是明擺在那裡,身為父母又不能假裝沒看到,到底該怎麼辦才好?這兩週在課堂上的經驗,意外讓我對這件事有不同角度的思考。
***
我們的課程集中在每個禮拜三,總共有四堂課。第一堂是專題討論,第二堂是大組分享,第三堂是個案討論,第四堂是小組分享。
我今天要提的,是大組和小組的分享時間。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課程」,大小組的流程和形式相同,但是人數和時間上有很大的差異。大組是四十五分鐘,全班四十人一起,加上三位老師;小組是一小時十五分鐘,只有十人,加上一位老師。
大小組兩段時間都是完全開放,沒有任何規劃。如果在教室裡,就是大家圍成一圈坐下來,在線上就是面對螢幕上的一格一格大頭,在這一段時間裡,憑自己的意願分享自己的想法,或者是回應別人的發言,完全自由,沒有任何強制性。分享的主題也沒有限制,只有不能做人身攻擊的大原則,所以當天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完全無法預期。
我非常討厭我這學期的小組。
這學期,身在其中的我只能用「如坐針氈」來形容。這次的小組成員是「愛抱怨組」加上「容易被帶風向組」的悲劇性組合。之前在課堂外的時間,「愛抱怨組」就已經是經常性的到處對人噴發他們生活中的各種不滿,等進入小組,因為成員之間必須遵守保密原則,不能跟小組外的人透露分享細節,小組時間就變成最佳的「密室抱怨集會」。
整整一百零五分鐘的時間,每次就從「愛抱怨組」開始,口沫橫飛慷慨激昂地針對學校的課程,生活中的挫折,疫情開始之後系上應對的態度等等一一批評。氣氛炒起來之後「容易被帶風向組」就會加入,表達羨慕他們可以直率說出不滿。「愛抱怨組」被鼓舞之後就加碼繼續放炮,一路批哩啪拉到最後一刻我把通話切斷為止。
我是一個很喜歡發言,很喜歡跟別人交流想法的人,可是這個環境真的讓我好崩潰。
我不在意沈默。目前為止的經驗裡,曾經有過長達四十分鐘沒有半個人開口說話的尷尬場面,我覺得可以從中學習感受空氣中微妙的情緒變化。我也喜歡各種話題,之前的小組討論過「怎麼樣算是夠好的家長」,「大家對肺炎傳進英國感受到的不安」,「課程為什麼這麼難我好挫折」等等,我都覺得獲益良多。但是這個小組只讓我覺得好吵,好煩,大家都只想發洩,沒有人想要處理自己的情緒,只想要有人互罵,只想要罵爽的,哪裡都去不了。
我其實很想大喊「不要再抱怨了!!長大一點好不好!!」,但是我一個人勢單力薄,也許反而會變成被攻擊的對象。而且規章上並沒有說「不准抱怨」,要這樣度過小組時間也是大家的自由,所以我只好安靜地崩潰著。
上週,專題討論的主題是「失去」和「哀悼」。課堂上談到「失去」有很多不同的形式,可以是非常具體的「失去親人」,「失去工作」,也有可能是很抽象的「失去對自己的認同」,「失去一種已經習慣的生活模式」,「失去一種可能的未來」等等。無論是哪一種,都有可能對當事人造成非常強烈的衝擊。
緊接著的大組時間,一位同學鮮少開口的同學說話了。他以平靜沈穩的聲調,告訴大家,今天的課程觸動他內心很多的回憶:在過去的某一個時期,在很短的時間內,他的生活遭遇了很大的變化,無法承受現在,也看不見未來,幾乎決定要放棄這個世界。但是最後他還是留下來了,而且在之後發現,他會走進死胡同的原因,是因為當時沒有人發現他需要「哀悼」失去的安全感。
這段分享非常真誠深刻,一時之間全體被沈默籠罩,只有一兩個人簡短地跟分享的同學道謝。我覺得自己的心裡也有很多的東西被激起來,覺得想要回應,琢磨著該說什麼才好⋯⋯
這時候,「愛抱怨組」其中一人表示也想要分享他自己的「失去」經驗,然後就滔滔不絕地開始用激昂的聲調和言語表達他對作業評分方式的失望。緊接著另外一位「愛抱怨組」成員跳出來附和,一搭一唱表達強烈的不滿。老師們嘗試給出回應,但是完全沒有平息同學的憤怒,反而越來越高漲,最後變成好像在指控某人,然後突然間「時間到」,大組時間結束。這兩位同學的憤怒並沒有結束,一路維持到小組時間繼續抓狂。於是我再次經歷了更漫長,一小時四十五分鐘的憤怒洗禮,直到晚上八點,我把電腦螢幕闔上。
天啊。
我認真覺得受夠了。你們到底要抱怨到什麼時候才滿意呢?從學期初抱怨到學期末,從課堂外抱怨到課堂內,從大組抱怨到小組,從上禮拜抱怨到這個禮拜,所有的自由分享時間都被你們的不滿佔據了,還不夠嗎?
我氣得半死,覺得我的上課體驗整個都被毀掉了,怎麼可以有這麼霸道的人,總是想要搶話講,連一點時間都不分給別人。好不容易有同學分享了內心真誠的感受,你們一點也不尊重,只想著要快點抱怨你們內心的不滿。
我到處詢問熟識的同學對這個事件的想法。果然,很多人覺得不爽。有的覺得真誠分享的同學不受尊重,有的覺得他們有完沒完總是在抱怨,有人覺得他們是計畫好要毀掉整個氣氛,有的覺得他們是故意要羞辱老師⋯⋯。
很好,我有足夠的同伴可以當我的靠山,下個禮拜大組時間,我要第一個發言,讓「愛抱怨組」明白他們的行為已經引起公憤了,很多人不喜歡他們的行為,也不喜歡他們的發言,請他們自重,尊重這個大家共有的時間!他們一定會反駁,一定會跟我吵架,但是沒關係,我又不是沒吵過架,大家一次來把是非真理辯個清楚!!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我在腦中反覆思考這個「開場白」到底該怎麼說的過程,卻開始感到猶豫。如果我真的站出來對幹,面對非常好戰的「愛抱怨組」,真的有辦法吵出一個結果嗎?而且其他同學嘴上說自己也很不高興,到時候會站出來分享真心話的人又會有幾個?遇到激烈衝突的時候,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安靜自保吧,那最後難保變成只有我一個人對他們有意見,整個會延燒到小組時間,接下來所有的日子都難過。可是我又真心討厭他們這種囂張的態度⋯⋯。
最後,星期三到了。大組時間開始,我等大家都準備好,全班的注意力到齊的時候,深吸一口氣,舉手表示我要發言。
「大家好,嗯,我有一些話想要說。」我停頓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上個禮拜以來,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一直覺得心裡有很不舒服的感覺。我反覆思考的結果,發現,是因為我錯過了上個禮拜回應A同學分享的機會。我不想再錯過,所以我想要一上課就把握機會好好說出來。我想跟A同學說,謝謝你的勇敢,跟我們分享了你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你的故事觸動我內心很多的地方,我還摸不清楚是什麼,但是他們一直在我心裡震盪著。你的分享充滿了力量,讓我非常感動⋯⋯」
我的手心在冒汗,一邊看見跟幾個跟我討論過這次事件的同學,在螢幕上對著我點頭微笑。我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
在我的發言結束之後,A同學回應我,感謝我把他的事情記在心上,他很高興自己決定跟大家分享這個經歷。緊接著,老師,同學,還有更多的同學,一一回應了我們這一段來回的對話,覺得這樣的交流很真誠溫暖,讓人很感動。
大組分享順利結束,討論完個案,吃完晚餐,我很輕鬆地準備好面對今天的小組時間。我知道「愛抱怨組」還是會抱怨,但是今天我不介意,我對於自己在大組發言的選擇很高興,我得到了很多正面的支持跟能量,我可以面對今天的負面轟炸。
但是,今天沒有人抱怨。
小組討論的一開始,就處於一種沈穩的氣氛。稍微嬉笑寒暄了一陣之後,這個令我崩潰的小組第一次,開啟了真正觸及內心的話題。大家分享了「想要保有自己的界線,卻被認定拋棄家人的壓力」還有「自己的身體,不符合自己文化的審美觀,所以被羞辱的經驗」。每一段分享都真誠深刻,結束的時候,每個成員都露出了被理解的微笑。
***
原本怒氣沖沖,想要跟同學來場正面大對決的我,為什麼最後放棄了這個打算,完全不提要「愛抱怨組」尊重大家的時間這件事?我仔細思考之後,發現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在跟同學們反覆討論的過程中,我發現激起我的憤怒的真正理由,在於「真誠分享的人沒有得到尊重」。如果是這樣的話,去數落那些同學,延續上個禮拜的戰場,完全達不到我的目的。我應該做的,是把我認為A同學應該得到的尊重還給他。
第二個原因是,在沙盤推演「愛抱怨組」可能會攻擊的方式,推敲我的防守策略時,我突然對這種廝殺完全失去興趣。我已經對他們佔據大小組時間非常厭煩了,那為什麼還要繼續給他們舞台,讓他們佔據更久的時間呢?他們使用討論時間的方式是否違反原則,永遠討論不出結果,直接把舞台搶過來,用我的行動改變發言的風氣,讓大家作選擇,才是真正有效的吧。
因此,我最終決定,完全忽略上週「愛抱怨組」的胡鬧,專注在表達我對A同學的感謝。而我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決定,真的完全改變了大組發言的風氣,甚至連小組的氣氛都一舉翻轉了。
面對孩子的時候,是否也是如此呢?
我時常聽見「鼓勵的效果比處罰更大」,這一點我完全同意,我的經驗也符合這句話的描述。但是如果不是「處罰」,只是「提醒」也不行嗎?
這次的經驗讓我開始思考,即便是「提醒」,依然表示家長把目光放在孩子需要改進的地方,想要把那些不好的習慣「去除」。但是經過一次又一次跟蕃茄的衝突之後,我發現我一直卡在「明明提點已經很輕微,為什麼你反應還是這麼大」,但是真正的癥結點是「憑什麼你認為這個習慣不好,他就真的很不好?」
這件事情如果拉到大人對大人的狀況就很容易理解。就算我再怎麼討厭「愛抱怨組」的行事風格,他們其實沒有違反任何規定,只是很多人不喜歡他們的做法而已。但是他們的抱怨一點道理也沒有嗎?也不是,只是多數人對那些事沒有他們那麼在意,而這並不足以成為希望他們「閉嘴」的理由。
回到親子關係來看,以「收拾玩具」這件事來說,我認為這件事情是「絕對真理」,其實是因爲我自己經歷過東西亂丟找不到的狀況,加上收拾環境被視為一種美德,更重要的是小孩會主動收拾對我比較方便。
但是一個 #人生經驗極淺的幼兒,東西時常找不到他也無所謂,美德這種東西他聽不懂,幫別人收拾會讓心情很阿雜這件事他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認為「我等一下還要玩」是不用收拾的充分理由,其實是應該要獲得尊重的。如果我硬是認為「我活了這麼多年當然知道收拾比較好」,#那就變成在用權威壓人,不允許別人有不同意見了。所以無論北風如何吹,旅人就是會把風衣拉得緊緊的,絕對不會放手。
所以,真正的解決之道,其實還是要「#看著孩子的優點,#讓他把自己的優點發揚光大」吧。如果孩子愛打人,但是對哭泣的朋友很溫柔,就告訴他「我喜歡你對朋友很溫柔的時候的樣子」。當孩子一直被提醒自己的優點,隨時記得用自己好的一面生活的時候,他所累積到的人生經驗,也足夠讓他理解到「收拾玩具」的好處了吧。人性,總是喜歡接近光,接近溫暖的,我這次也親身體會到它的力量。太陽是否就是這樣讓旅人脫下風衣,改變他的執著的呢?
我想要往這個方向嘗試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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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盤無法開啟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愛你的兩個我](葉佩雯)
很開心因為麥卡倫新酒廠即將開幕,而可以接到麥卡倫的業配。
從十八歲開始可以合法飲用酒精以來,我就是一個把自己的半個身體都泡在酒精裡的酒肉女子,關於喝酒的瞎事不勝枚舉:在自己的嘔吐物中醒來、被不知名人士載到警察局讓媽媽領回來、借酒裝瘋意欲與心儀的男子交歡慘遭拒絕⋯⋯,都是我一頁頁精彩的人生故事(感謝酒精、讚嘆酒精)。
問我後悔嗎?
酒醒過後發覺自己的狼狽的確很後悔,但下一次可以喝酒的時候又忍不住去追尋那個飄飄然的感覺了。誰教清醒時有責任要隱藏控制的事情太多,我們設下了規矩、禮儀以維持文明的運作;卻不忍完全消滅酒精給自己留一個可以打破禁忌的活口。
巧的是,我在大學的時候其實曾經當過麥卡倫的酒促。我向來迷戀自己的外表、在群體中通常是帶頭敢衝的那一個、我愛錢,綜合以上三點性格特質,酒促就幾乎是我一個大學女生可以選擇的打工首選。因此我在大二那年就自己上網應徵了酒促的工作。
我第一個接到的酒促工作是啤酒的酒促,需要穿梭在氣氛熱鬧喧騰的熱炒店,在下了班還需要應酬的愁苦中年男子間,給他們帶來一縷春色盎然。雖然說我們主要的工作內容是啤酒的促銷,公司希望借助有「品牌大使」在現場提升買氣,但當某個職業的先決條件是挑選人的外貌,尤其是女性的,這個職業就無可避免地會被套上一種引人遐想的刻板印象(我目前的職業也是),然後被挑選的我們也會順勢遁入這個圈套,以「遐想」當作自己可以無往不利的賣點。所以即便督導曾經在在提醒我們不是「賣肉」的,不需要為了銷售太過配合客人無理的要求,當然更不需要陪客人喝酒,可是年輕的我,什麼都還不懂的時候,擁有的所謂銷售技巧,真的就是明晃晃的我的青春、我的身體而已。
我曾經為了賣啤酒,陪一桌客人划酒拳,我輸了親客人臉頰一下,客人輸了就買我一罐啤酒。現在想起來都還為自己感到不可思議及害臊,我不過一個小時三百塊的薪水,居然可以做成這樣,酒店小姐都沒有我這麼賣力吧;也曾經在有Live Band駐唱的音樂餐廳,因為主唱臨時請假,被店主慫恿一聲:「酒促小姐,那不然妳上去唱一首吧!」就上台去唱了一首張懸的寶貝。
這些經歷光怪陸離,為我的人生剪影套上一段霓虹電幻色彩。
半年後,我挾著啤酒酒促的經驗,跳槽到另外一間專營烈酒酒促的經紀公司。被督導帶著到麥卡倫的公司面試,第一次就很幸運地被相中而開始為麥卡倫工作。
烈酒酒促的薪水更優渥,一個小時有五百元,而且工作內容較輕鬆,多是在酒吧、夜店,客人大多不為應酬而來,純為享樂,因此人與人之間的界線更模糊。加上烈酒的售價較高,不須以量攤平成本,一個晚上有一桌客人願意開妳一罐酒就算功德圓滿,與人交際的壓力也較小。
當時的我因為資歷較淺,無法被排到什麼厲害的大點,通常都是去新開的、非常小間的Louge,生意想當然爾很差,讓只要一被交付工作就會莫名有種使命感的我(為了賣啤酒親客人)在剛開始工作時還有些驚慌,但久而久之倒也樂得清閒。
有一段時間,每個禮拜我都會固定到信義區一間小小的、隱身在巷弄內的小酒吧站崗三小時。老闆頗年輕,不到四十的年紀,帶著一群不到三十的員工,店裡滿滿的是對未來幻想的熱情。年輕老闆總是繃著一張臉,不愛笑,女朋友是漂亮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小模,偶爾笑盈盈的香風一陣捲進店裡,笑笑鬧鬧好像生活沒有煩惱。
我想成為這樣的女人。
在我第一次見到老闆女友的時候心裡就產生這樣的感想。我不諱言自己從小到大在學校班級裡頭都是屬於長得比較好看的那一種女孩子,這樣的機運也建造了我的自信,加上年輕的心總多點大膽恣意,我隱藏在溫婉外表下的不可一世可想而知。但這個肩上背著香奈兒、身上氣味也和香奈兒一樣香的女人,用嘴角一點上揚的弧度就把我的不知天高地厚打得七零八落,我只好轉而在心裡偷偷假設其實她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好像靈魂的不潔可以減損她軀幹的美貌一樣。
但老闆女友其實人很好。應該說,至少我沒看過她在店裡擺態、發脾氣,跟所有員工都有種共產式齊頭的親暱,待我這個酒促小姐也總是客客氣氣的,偶爾店裡忙時還會跑進吧檯裡頭幫忙。我印象深刻有一次,老闆女友生日,老闆為她在店裡最顯眼的位置擺了一桌,佈置上鮮花和氣球。那晚員工們都很興奮,因為他們知道老闆女友的朋友們會來,照著物以類聚的原理,她的朋友和她相仿也是不爭的事實。
身為一個小小酒促,我當然不會事先知道那晚是老闆女友的生日派對。我進店準備工作的時候才看見那已佈置華美宣示稍後喧鬧的大桌,才要張大嘴驚訝,老闆就揮手示意我趨近,一改平日的嚴肅,有些歉然地望著我道:「等下那桌妳可不可以不要過去賣?我知道你們有規定每一桌都一定要問,可是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她的朋友都是女生,不喝烈酒,我這邊也都幫她們弄好調酒了,我怕妳過去也會尷尬。我會再幫妳推其他客人喝你們的酒好不好?」
老闆雖然總是繃著一張撲克臉,身上最柔和的線條是額上一絡自然捲的瀏海,將他剛毅的長臉分成三七比例,我幾乎也沒見他笑過,連他美麗的女友扭著纖腰在他身邊繞的時候也不笑,但我卻明白他是真的親切。「我喜歡妳的氣質。」第一次督導過來巡點過後,他這麼告訴我:「現在酒促的質感落差很大,我其實不在乎酒賣不賣得出去,因為妳們過來也不是店家要求的。我只是怕如果過來的酒促質感不好,對我的客人也會有影響。可是我覺得妳滿好的,妳以後在這裡就當作來休息,宵夜煮好了就跟著進去吃,我會跟妳們督導說以後都排妳過來就好。」
有鑒於他們的員工宵夜是真的很好吃,我每次去也都認真偷懶、放空,我即刻滿臉燦笑答應他這個一點都不無理的要求。
「今天小春會來。」我才轉身要到後場去換上酒促制服,老闆就略為揚聲在我耳後落下這句。
我的腳步凝滯,心室也跟著震顫。我略為低頭藏下忽然襲來的一股羞癢,然後眼神輕挑地瞟向老闆,再蠻不在乎地收回來。老闆接收到我的視線後,無視似的復低頭處理他的收銀帳務。我明白他的暗示,他亦知曉我的心思。我們兩個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人在這回望的一來一往間頓時成了這世上最親密的戰友。我突然好喜歡他不動聲色的撲克臉,替我掩去了八卦的紛擾,鄰家哥哥般守護我小女兒的心事。
隨著夜幕推移,老闆女友的生日派對開始了。沉重的木製大門開開關關,迎來幾隻豔麗翩然的蝴蝶,還有Gay。Gay都慣常與美女交好、美女亦喜歡這忽男忽女的時尚配件,在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他們互利共生、消費青春、姐妹相稱,用女人的心思討論男人的身體。我看著這御花園般的景色,嫉妒作嘔地強烈鄙視,然後又更瑟縮在牆角,孤傲品嚐著自卑自戀。
那廂熱鬧,這廂寂寥。我百般無聊地踢踢腳,然後大門再一開闔,我心裡的秘密就忽地立於身前。
小春朝我咧著嘴笑,潔白整齊的大牙齒像要淹沒他整張臉。他是店裡的股東、老闆的好友,常來,但都一個人來,永遠坐在收銀機前的吧檯座位和老闆聊天,也永遠態度鮮明地和老闆畫出兩個平行世界,老闆不笑,而他總是在笑。
自從開始擔任烈酒酒促以來,我幼稚的世界觀逐漸開始拼上一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版圖,明白再貴的東西都會有人買,只要可以滿足欠缺的慾望與快樂。可是小春卻似是一個立在愛慾橫流之上的衝浪者,他不擺闊、不裝酷、總笑,而且笑裡有讓人可以感覺到的真誠。當我賣酒賣不太出去,被鈔票的稜角刺得有些自尊受挫的時候,他溫和的笑臉,總能給我照出一塊和煦的地方。
我的烈酒酒促資歷是和這間店一起成長的。我的第一次就獻給這間店開幕那天。身為股東的他第一晚當然也有出現,雖然照例是坐在收銀機前的位子,身旁卻多了許多簇擁的人群,看他們大聲鬧騰的放肆,很明顯就知道亦是他和老闆的其他朋友。那時我還沒賣過烈酒,雖然之前賣啤酒的時候曾和同場強碰的烈酒酒促聊過,知道這是一份爽缺,初來乍到也不敢表現得過於老練油條,裝模作樣地還是依照公司SOP詢問每一桌酒客是否要開酒。
我忘了大概是怎麼樣和他說上第一句話的。好像是店裡的宵夜時間到,老闆招招手喚了一直假裝很賣力賣酒的我過去,要我也進到後場去吃一點吧,反正煮得很多,站這麼久妳也辛苦了。在一旁的他也搭腔說了對啊他們的員工餐比外面賣給客人的好吃喔。我才注意到這個其實長得不算顯眼的男人。
小春絕對稱不上是帥哥,甚至上班需要蹬上高跟鞋的我,還需要微微縮起身子,才能感覺他一絲大男人的威嚴。可是他得宜的談吐及打扮、有禮的教養及態度,都在在吸引人想要朝他靠攏,好像即使是在這麼凌亂的夜世界,他仍是路邊一盞屹立不搖的昏黃路燈,散發穩定而源源不絕的溫暖光暈,剛好照亮一條回家的路。
我依言順從地到後場吃宵夜去了,反正也真的有些疲憊,說不想偷懶是騙人的。復出外頭,帶著一點初見的好感,我轉回小春身邊,笑笑跟老闆說真的很好吃,然後期待能不能再多聊些什麼。
當時的我其實是有男友的,交往了三個月,在熱戀期的中後段。才初次見面,我對小春的好感並沒有高超到可以冒著與男友分手的風險與之曖昧。那一時那一刻,我心裡想著的更多是偷懶,以及將自己的世界觀版圖再擴大一點。
雖然才一句話,但從他明顯的口音我知道他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而很可能是我們俗稱的「ABC」,在國外長大的華裔後代。
我們這一代人對所謂ABC的刻板印象是,爸媽甚至祖父母輩在台灣經濟起飛那段黃金十年歲月賺到了一大桶金,然後極有遠見地、或者更刻薄一點的說法:小心眼地預知台灣之後的衰落,在尚有能力的時候連根拔起,舉家搬遷到世界最強國重新洗牌人生。所以第二代或第三代的ABC從不認為自己是台灣人,有的甚至連台灣護照也沒有,在心理上或現實上都像現代台灣人的「中國印象」一樣,是一脈相承但回不去也不想回去的尷尬祖國。骨血內存有一絲「溯源」好奇的孺慕之思,但頂多就像星座命盤一般定位了某些冥冥之中說不清卻想理解的行為舉止,於實質的生活內容又沒有多大幫助。
和我一樣的純種芋頭蕃薯對這類人的反應很兩極。因特殊的地緣、血緣關係,大多無法平心靜氣地看待,要嘛意淫對方的家世背景而產生盲目崇拜、要嘛嫉妒憤慨對方似乎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身份而心生厭惡。然後融合了公系社會崇尚錢權的背景文化,屬於意淫派的大多是女性,屬於憤慨派的大多是男性。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是前者。畢竟從小只要家裡什麼住國外的親朋好友回國替我們帶了東西回來,每樣物品都因為過了一個太平洋而水漲船高。這樣被洗腦久了,不僅是物,連同人也顯得價值連城。
初次見面,因著口音,我對小春產生了單純就他外表而言不會產生的珍稀之感。然後帶著一點自我嚐試的心態,踩著似是偷情的冒險步伐,與之交流。
「好吃唷。」小春道,音調上揚預設我的肯定。
我滿足地微笑點頭,竊喜他的友善。
那晚後來,我幾乎是盤踞在他身邊與他聊著,聊到過了下班時間也不自覺,還是老闆提醒我才趕緊到後場換上尋常衣物。不過才一穿上自己的衣服又後悔地想馬上脫去,因為酒促制服至少是略微性感的小禮服款式,自己的T恤、短褲、拖鞋,卻真正沒有一點品味可言,尤其是映照了老闆女友那樣生鮮香辣的女子。我為自己的平凡甚至是粗俗起了鄙夷之心,只好卻卻地快步步出木製大門前那條人潮洶湧的甬道,期盼在這個人人都太瘦的地方,有誰剛巧胖了一分可以恰恰遮住我不夠纖細的身材。
不過小春還是看見了。在我匆匆步出大門前叫住了我:「Sarah!」我驚慌回頭,「再見。」他又道,臉上還掛著那個溫暖的微笑。我盡力表現自信也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在夜半機車飛馳的大馬路上,想起他有別於他人的明亮,小小的又羞又窘的。
我和當時的男友家住得很近,騎車只要五分鐘的距離。男友家是比較開放不管小孩男女關係的那種,年輕氣盛又貧窮的我們當然更是善加利用,能窩在家裡就絕不出去。我因著慣性騎回了男友家,自己取了藏壓在花盆下的備用鑰匙開門。儘管適才心裡的氣氛都有些圍著另一個男人繞,見到男友的瞬間還是能全然地展現欣喜,甚至還有點精神出軌的罪惡感讓我對男友更加熱絡。
依我現在的後見之明,若我和小春後來真的發展了什麼,那麼我對當時男友應該是至死不渝的情感的改變的起點,就該是那晚開了門見到男友的那一刻了。心裡有點說不出口的什麼、感覺到有些感覺不到的什麼,不過確實有某件事在默默轉動著。
人有辦法在愛著一個人的同時愛上另外一個人嗎?
這是我在見到小春後騎車回家的路上幽幽升起的哲思。才二十歲的我不敢細想,因為光是想好像都是不道德的事。我被一生一世的浪漫愛情制約太久,況且我也是真心喜歡當時的男友,去思考這類問題就像去唸考試不會考的範圍一樣,浪費時間,且無用。
我在如常的時間齒輪轉動下逐漸忘卻了這個沒用的提問、繼續與男友恩愛度日,並口口聲聲、心心念念以結婚為目標在經營我倆的關係。我是那種跟一個人戀愛就會不分青紅皂白把對方當作未來對象的女子,一方面是在為我天真的幻想負責、一方面是兒時的我豐富又貧瘠到只剩下戀愛了,除了愛情不作他想。因為賺錢養家、發展個人才能本是男人的事,於我何干?所以我為自己做的努力多和戀愛有關,要賢慧善良溫婉,要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最好還能在摩鐵開房。
可是在第二次騎車前往那間Lounge工作的路上,不是為了男友的、可是同樣是屬於戀愛的興奮情緒微微上漲了。我明白是為了誰、為了什麼,可是我不敢承認,只能瑟縮著感覺那樣的浪潮,自慰一般,爽卻不敢叫出來。
小春並不是每個禮拜都來。或許是有時候他來了剛好我不在,但貧瘠的我只能考慮自己的事,所以沒有看見他的時候我就當是他這整個禮拜都沒出現了。
每次去發現他不在,我就像是走在山路不小心踩空了一樣,心跳會忽地跌宕,為自己可能失去的生命感到遺憾。我其實也切確明白我們不大可能會發生什麼,首先我有男友、再來他對我的溫和真是恰到好處地剛好熨貼著曖昧的疆界,可是我總忍不住想一次次消費他的良好修養,反正這是一段從來就沒有開始的愛情。只要我的身體確實好好走在與男友相愛的修羅道上,眼神望一望其他景色有何不可?
小春這座山,開啟了我對另一個世界的眼界。從前總覺得一個人只要長得好看便是一切,我對男人的要求除了「帥」以外沒別的了。因為有沒有錢、個性如何那些在帥的面具之下都算後話,並不是交往的先決條件,而是有帥以後再有那些會是加分、沒帥的話那些再好都是備審資料沒繳齊直接刷掉。
可是我為什麼會被小春吸引呢?為什麼每個禮拜從跨上機車發動那一刻,心就開始為可能的相遇震顫?他不帥啊!還是是因為他所代表的某種和我的階層不相仿的社會價值?可是小春從來沒有替我開過酒,更遑論替我花過一毛錢。我每個禮拜貪圖的真的就是可以和他說上幾句話,聽他用不驕不矜的平凡口吻說他那個世界的事、告訴我有機會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稱讚我聰明所以不要停止挖掘自己。而我吃吃的笑,心裡想著你就是那一個不同於我的世界,我懶惰得只願看著你便好。
如果小春代表的是一片新的大陸,那麼當時的男友所代表的大概就是原生的土地。那個男友是我所交往過的男人中最好看的一個,他沒有多大的理想抱負,在高檔運動品牌專櫃擔任店員,恰好他也不是喜歡打腫臉充胖子的人,這樣的薪資水平就足夠支撐他的生活。如果女友也和他一樣沒有強烈物慾,或是可以自給自足自己的生活不需要他多負擔什麼,就能打平一切成為一座完好的天秤。
常言道女人是水做的,一般是指女人的溫柔婉約如水一般,另一說是女人愛流淚所以像是水做的一樣。但經過一次次的情感磨礪,我有些發覺在一個女人還沒有機會找到自己的定見和方向之際,確實容易在社會價值的薰陶下將所交往對象的人生觀當作自己的舵,像水一樣塑造自我。那位帥哥男友是我所交往的第三個對象,第一個男友只在一起一個月、第二個男友一年。如果將戀愛里程放大宏觀至一生的規格,我也沒有像日系純愛小說的女主角一般得了什麼莫名其妙的不治之症,那麼我在愛情的世界裡還算是小班階段,所以即便從小繪聲繪影地總會聽見大人告誡關於另一半的經濟能力、性格是何等重要,我卻也從不覺得男友這樣的生活型態有何不妥,可以甘心和他就這麼過再平凡不過的日子。
但我卻在和小春一次次的相處當中,逐漸感覺到自己分裂為兩個自我。
一個是原本的、覺得可以就這樣永遠和男友相戀,未來的日子就是「你賺多少」加「我賺多少」加「家裡補貼」再除以二,以這樣的結果去計算生活水準、男友沒有什麼理想抱負沒差,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信奉愛情為圭臬的傳統女人。
一個是開始不只是嚮往沈重木製大門內的華美,而開始思索自己可不可以也真正進入這樣的世界,甚或是,進入那個氣質不俗的男人的內心,用他的眼界丈量地球,去發掘這顆實在大得不可思議、但其實處處走路可達的星球,只要我思所及,步亦可及的另一個我還沒有機會遇見的自己。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呢?他和我聊天說話似乎不純粹是為了我的年輕、外表,而是一種更為寬廣、深遠的好心。我常常在和他談天的當兒心思飄出一個既危險又輕浮的對話框:「如果我現在探出頭去吻了他,把我炙熱的身體覆上他的,我們能不能就可以變得像我和我男友那般明白、純粹,只是戀愛就好了的關係,那些關於人生其他複雜的種種會不會就消失不見、不用去想了?」但我從來沒有這麼做過,他也不曾踰矩什麼。世界在我們的言語之間流轉,我喜歡我們這種既狹隘又廣闊的關係。
從夏末的暑氣到冬日的蕭瑟,這一個年要過去了。跨年那日,我依舊被安排到這間Louge工作。為了可以和男友一起跨年,我在十二月初在這裡上班的時候就向老闆訂了一桌位子,並邀請男友及幾位友人來到這裡慶賀兼陪我上班。
因著信義路底端的一零一煙火,男友在騎車來尋我的路上並不順遂。我有些焦急地望著擺在門邊、尚且空曠的小位子,擔憂時間過份一板一眼地無情,會令我們錯過了這個交往以來的第一個跨年,對於一對年輕情侶來說,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跨年。
這晚來了許多老闆的其他朋友。一年結束與一年開始的交會熱烈,讓同樣坐在那個位子上的小春無暇多和我攀談兩句。我總在穿梭人潮間有些吃味地望向他們的方位,分不清楚自己更想要的是加入、抑或是男友來時的抗衡。如果我真的這麼心甘情願地想和男友共結連理,小春的目光、小春的快樂、小春的張手可及的圓周範圍,就不該在我心裡留有一點點的想望空間。
我彷彿有些悲哀地發現,我會不會只是怕在跨年的那一刻沒有人能牽著我的手、我只是怕自己是最後被留下的那一個,才這麼怕男友趕不來,因為我知道小春不會和我牽手,他頂多和我說一句Happy New Year,然後給我一個最公平公正公開的溫暖笑容。
男友在跨年前五分鐘趕到。我急急忙忙拉著他的手到巷口可以看見一零一煙火的地方佔了一席之地,並落俗地在零分零秒親吻了木訥男友緊閉的薄唇,同時許下天長地久的心願,慶幸自己終於不是被留下孤獨的那一個,我的一生縱使波瀾不驚,至少還有一雙可以牽著的手。
小春並沒有特意出來,他一直坐在裡頭喝酒,好像一年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沒有特別之處。事實上的確也沒有特別之處,這一秒和上一秒、下一秒並沒有什麼分別。但我的意思是,他似乎是個心裡很淡泊,不會想要刻意賦予意義在哪一秒鐘的人。
反正我是感覺特別了。我和男友在跨年那一秒親吻了並且許下了願望,我的世界或許不會有什麼改變但至少我肯相信魔法。我在跨年煙火放完、魔法也跟著結束的同時,開始不搭嘎地想著裡頭的那個男人會不會嫉妒、會不會在看見我的帥哥男友的一瞬感到自卑。
可是那一晚,他依舊處之泰然。就像上一秒和下一秒並沒有什麼不同,笑得依舊親切,而且對我的和對別人的沒有分別。
我和男友的位子在外頭。我在工作結束後準時換回自己特意準備的漂亮衣物坐到男友身邊,沾染新年特有的歡欣氣息。那天後來,我和小春沒有再說話。那晚,依偎在男友身邊的我,並沒有不快樂,但總感覺門裡門外,是多麼靠近又多麼不同的兩個世界。我不曉得我的帥男友的出席有沒有成功地向另一個世界展開一些示威效果、不曉得我的漂亮衣服有沒有令我長得像那些平時在此出入的女人。不過或許,令我感覺陌生的,是又近又遠卻沒又談話的小春,他是我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入口,而較之身旁的一切,他才是那個更深邃而遼闊的不同。
跨年之後沒多久,我接到了經紀公司的通知,告訴我不需要再去那間店了,他們替我安排了別的工作,反正那個點生意不好,也不需要派人常駐。聽見消息的時候,我有些失落,卻也有點慶幸,至少,我不需要再被吸引而幽微的自我感覺不好了。平庸的人終其一生的目地,就是想盡辦法待在同溫層及舒適圈 ,不要被打擾、不要出去,就算舒適圈其實也沒那麼舒適也要待著,因為冒險去突破自己是更累人的事。
因著小春,我被誘惑而開始以管窺天另一個地方,可是我明白我對自己原生的土地仍有深深的眷戀。而且我清楚知道,如果沒有經過更鎮密的沙盤推演就貿然出走,我只會變成更庸俗的女人,那是我所不樂見的。這理由完美得拿來當成不要努力、不要出去的藉口剛好。
我就這樣吧、我甘願這樣。
但我在最後的最後,遇見小春的時候,還是告訴了他這件事,然後在說的同時心裡還是悄悄渴盼他的依依不捨。我不知道究竟他真正的感覺是什麼,可是他留了他的電話給我。
「以後如果妳有什麼東西想要問我,可以跟我聯絡。」他說。連電話都可以留得這麼充滿陽光善意,有別於男女情愫。
「你會接嗎?」我無賴地反問。
「我都留給妳了我當然會接。」說完,他又露出了那個充滿大牙齒的笑容,然後還伸出手,意欲與我握一握。
我在回握的時候,象徵性地上下搖動了三次,謝絕一點曖昧的感覺。接著我笑,可是表情卻苦了起來,幸虧燈光昏暗,不然肯定被發現我變醜的臉。
「妳男朋友很帥。」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接這句。
「是啊。」我答,這下心裡倒釋懷了一點。
那天回家的時候,眼眶有一點濕濕的,可是沒有淚。我想或許是風沙太大了所以把安全帽的透明遮罩放下來。
我依著慣性騎回男友家,自己取了壓在花盆底下的鑰匙開門。男友這時已經開始對我有點膩了,所以這一晚即便我很想要,他卻連讓我替他口交的機會也不給。這是一種很羞辱的感覺,可是即便我家那麼近,我卻也不願騎回去,只想晾在他身邊、晾到我們的永遠。
我在男友鼾聲大作的黑暗之中打開手機,看著發亮的螢幕顯示小春的號碼,那是我的一點改變的依靠,可是我從來沒有打過那個號碼,直到我換了一支又一支手機、直到手機裡再也沒有這個人的名字、直到我和男友分手了又換了個新的男友、直到新的也膩了然後我開始泰然自若享受孤獨,才有點明白那個萍水相逢的男人曾經說過的關於更大的世界的事情。
我們的緣分就如此了。直到我為了麥卡倫寫這篇文章才幽幽想起那個連精神出軌都算不太上的男人。繞回原點,我不能說他是一把開啟我什麼的鑰匙,這樣的說法太沈重,也有點對不起我們相敬如賓的君子之交。但若是說現在的我有能力發展自己的一點什麼,那麼和小春相遇並說上話的那一刻,就該是塵封的改變的起點了。
我感激時光淬煉的環環相扣、感激任何微小的可能,即便只是在酒吧相逢的一個和藹的陌生人,都有可能在黑暗之中給我照出一小步往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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