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rrreads​ ​ Francis Fukuyama《歷史之終結與最後一人》​ ​ 「沒有民主派就沒有民主，意即如果沒有一個具體的支持民主的人，他渴望民主，甚至在被民主塑造的同時也打造民主——如果沒有這樣的人，民主就不會存在。」​ ​ 不論是馬克思的「前歷史終結」，抑或福山提出具備爭議性的「歷史的終結」，終歸來說都承襲著西方哲學派——歷史是線性發展的思維主軸。《歷史之終結與最後一人》，透過黑格爾與尼采的哲學概念，預測對當時左翼共產政權的衰敗，以及宣示以西方作為領頭羊的「民主」政體的終極勝利。然而，我始終對此觀點抱著懷疑的態度，一是西方式的歷史線性概念無法一而貫之的解釋非西方的政權，二是面對鄰國極權的壯大以及當前西方世界民主的衰敗，閱讀此本寫於近二十年前的書，當然用著後設的觀點來觀看，以及，以後現代世界來說，即便在台灣我們信仰民主價值，都無法不去探問民主的意義。​ ​ 我曾試探性地問過身邊的人，他們認為民主是什麼？​ 多數人回答無非是流於表面的詮釋，例如透過行動（投票）證明我們是民主政權。然而我認為，如果必須探討現代社會主流價值為何是以西方民主作為前提，又為何民主與自由時常是被綁在一起的觀念，我們必須先理解民主是一種確保人人皆有選擇的自由與權利，然而這樣的自由當然是受到更大約束框架（即所謂政權），盡力為全民福祉追求正義的一種狀態。​ ​ 這樣的狀態會是流動性的，必須透過不斷再教育去讓人們理解所謂自由、平等，即根基於人類心裡最基本的正義假設。而這某種程度來是否是不可逆的過程，我也抱持懷疑。​ ​ 簡單舉例，台灣防疫政策之下，人民犧牲了某些限度的自由，在最大自由假設下確實並不符合民主與自由的本意，但是政府透過這些限制去確保全民與社會的更大福祉。看見歐美國家對於自由限制的抵抗，不難理解這之中對於自由的詮釋與權利的流動產生了議論的空間。對多數台灣人來說，我們並沒有走上「民主與自由」的倒退之路，但不難想像在西方人眼中是一種侵權，更極端一點的來說，當我們看著現存的極權國家在疫情中是如何縮限人民自由，我們抱著某種看戲的心態去調侃時，其實我們真的有辦法驗證福山的「歷史終結論」的矛盾之處嗎？​ ​ 根據上一次台灣總統大選調查，不論政治光譜大多數人都依然相信著民主價值。台灣當然是杭亭頓在所謂第三波民主化的列隊之中，事實上也透過市場經濟創造了經濟價值。也就是說，目前絕大多數台灣人無法想像活在一個缺乏民主自由的世界，我們雖然可以指出制度漏洞、缺乏效率、多數暴力，但事實上民主依然是現存我們能夠想像的、最靈活的政體，以及對大部分人來說（除了少數那些喊著要回到戒嚴時代的人們），最無法放棄的政權。​ ​ 依此邏輯，我們確實也走上了「歷史終結論」；不論是古典保守派、抑或自由進步派，我們還是在此脈絡中討論現存的可能性。我同意當代左翼學派，如E. O. Wright 提出的「社會民主主義」，但我們無法否認在當代左派的脈絡之下，依舊是沿著民主價值往下延伸發展，去拓展社會對正義的想像。​ ​ 讀起二十年前撰寫的書，必須理解其中概念並非全盤接受，需與現今社會做對照：我們即便渴望相信政體自由與市場經濟必為正相關的假設，卻無法忽視極權國家未必意味著經濟市場的崩盤，例如中國與新加坡。經濟發展與政治自由並不存在必須關係，我們也很難預測極權政體下的中產階級是否對自由有著更大的渴望，進而推動民主發展、甚或發動革命。當代革命或暴動發生，與其說是經濟關係，更多是軍政權、民粹、身分認同等更複雜的交錯關係。​ ​ 我們必須探問自由對於人類的哲學價值，由此發展出一個可以討論正義的空間，一旦社會停止討論，民主價值就有可能受到極大的威脅。​ ​ 個人認為，歷史終結論更像是一種如何觀看人類政治與歷史發展的多面稜鏡。他當然難逃西方世界觀的霸權觀看方式，但其中也不無可以提供反思的可能性。如今當代左派也在民主自由的基礎下轉而走向後現代多元光譜、多元正義的爭取。社會民主主義的流動，包含了更大、更多元族群的正義詮釋，渴望解決資本主義經濟發展上的不平等，以及多元社會的平權正義。​ ​ 走入二十一世紀的五分之一，在普遍性認同政府治理、制度問責和法治的「民主政府」前提，依然暫時想像不出一個比民主更好的政治狀態，但是歷史發展是否會走向分岔，看著中國共產政權（目前）的屹立不搖、滲透世界的跋扈囂張、國際強權角力，台灣處在國境邊緣很難不感到環伺的危機。​ ​ 如果我們相信民主自由、人權正義，就不能停止討論：在民主框架下，台灣人必須擁有足夠自覺去思考所謂自由、平等、正義所代表的社會意義與話語詮釋。​ ​ 生活所見皆政治，而政治讓社會共同體離不開歷史與哲學：歷史會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痕跡，哲學是我們如何觀看世界、想像社會的基礎。即便渴望保有民主、相信民主價值，也必須觀看現實，觀看未來國際政治將會如何影響、甚或擠壓台灣每一個人的生存空間。​ ​ 因此我們必須牢記：切莫停下思考，切莫讓討論終止。民主是人類價值流動的可能性，我們透過辛苦捍衛得到它；同樣的，也能夠因為犬儒放任而失去。​ ​ ​ #FrancisFukuyama #法蘭西斯福山 #歷史之終結與最後一人 #時報出版 #社會科學 #政治 #民主 #右派 #左派 #自由 #讀書筆記 #閱讀筆記 #心得 #閱讀日常 #書蟲 #讀後感 #讀書 #日常

#purrreads ​ ​ 寇延丁《世界距離民主只有五天》​ ​ 「我會用足每一個機會，發表意見，贊同、反對、或者對這一條進行修改，並陳述我的理由試圖影響大家接受我的觀點。通過辯論，說服、被人說服，或者尋求妥協，來行使我的民主權利。」​ ​ 《世界距離民主只有五天》說白了是一本紀錄中國孩子們的會議紀錄，民主與中國在外人的眼光看起來遙不可及，抑或搭不上邊。​ ​ 書中的孩子們透過前往偏鄉小學校行善的過程當中，習得民主的議事規則，並在無大人的干涉之下，盡力使用學到的議事規則去決定團體的行動準則。會議紀錄則記下了孩子們的種種學習過程，透過一次又一次的辯論、投票、學習議事規則，慢慢靠近民主。​ ​ 在IG上曾收過一封我想並無惡意的訊息，大概是說我的讀書心得讓他感受到我對中國人民的「輕蔑」、「看人家很沒有」。我大感詫異，並想請對方更明確的指出是哪一篇讓人有這樣的感覺，因這非我本意；但我猜測對方更多是一種在閱讀我的文字中對我投射出的想像，所以有些遺憾的是當下沒有清楚指出是那一篇讓他有這樣的想法。​ ​ 我以為一直行文中我很明確的指出對政府與極權的批評，且並不只批判中國，而是目前世上的所有極權都有讓人詬病之處。我自認批判不涉及人民，更多的是對有勇氣反抗之人的讚揚與對事態造成無奈之喟嘆。但若我的行文之處有讓人誤解的地方，我想我應該更明確的表達，我的批判是針對政府、針對黨，而非個體人民。​ ​ 但若將黨視為國家的全體面貌，透過民粹或是盲目的愛國主義接受黨即為國家，那麼我認為這就是對民主想像的匱乏。​ ​ 說到底，我並不認同民主是一個完美的制度。​ 事實上，人類社會是否存在著完美的制度這提問，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 但是民主是截至目前為止人類社會中最為靈活的制度，最有可能接近保障人民權益、限制權利、平衡司法的一種制度；它不完美，就如同法律不完美，但是都是一種對正義的想像與追求的過程。對我來說民主不是一種結果，也絕非歷史的終結，而是一種必然持續流動狀態，我們沒有辦法說，好了可以投票了，所以我們就擁有民主。這層簡單的非黑即白的論調，實為傷害民主之本質。​ ​ 若要批判民主明確的缺點，最常見的就是缺乏效率。但是我們必須問，誰的效率？民主就算多數者決，但若沒有透過溝通、辯論、彼此思辨的過程來判斷選擇，這難道就不是一種多數暴力？​ ​ 民主如果建立在不健全的教育或是資訊網上，很容易影響人民的判斷，而當我們失去辯論或討論的空間，正是讓對立者或有心操弄者透過假新聞與社會分裂趁虛而入。​ ​ ​ 閱讀本書會議紀錄讓我反省台灣。我們自以為舒服地坐在家中，多少人對民主的空泛想像只停留在我可以投票？甚至又多少人不明白不投票的意義是什麼，自以為不投票就是一種表態。不投票唯一表態的就是你願意讓別人支配你的決定。​ ​ 民主是什麼？這樣的大詞人人會用，每個台灣人都知道，但是誰又能真正去理解民主必須立基在什麼樣的社會規則之下？知識份子們無不期待像薩伊德那樣替弱勢發聲，我們謂之民主中的言論自由，讓我們去尋找自我的正義準則。但我們必須記得如同拉許（Lasch）所警告的，當代民主淪為在自同溫層當中尋求認同與安慰，而缺乏溝通與辯論的過程、在溝通中尋求理解彼此與互相妥協，那麼在面臨監控資本主義的時代，最大的危機就是透過失控的演算法讓人無法看見真實，也對真實各自擁有不同的定義。​ ​ 如此一來，社會共識消亡、社會撕裂的結果就是彼此的漠然、仇恨、鄙視，​ 而事實上，台灣社會中，這樣的狀況也正在上演。​ ​ ​ 前幾天看了 @froggychiu 受邀至抬槓大神youtube節目與自己的辦公室同仁辯論的影片。其實我認為辯論題目並沒有出得很好，有點不夠精確。但呱吉在答辯的過程中做了一個小動作讓我甚有好感。呱吉是反方立場，在開始陳述之前，他先確認了正方剛剛所表達的意思。​ ​ 我認為這是極為重要的一步。我不確定在台灣學校的辯論社中是否有這樣的規定，但許久以前在看國外的中學生辯論賽時，這個環節被視為規定中的一環，發言方必須重複對立方的立場、並獲得確認之後，才可以開始自己的陳述。​ ​ 呱吉這樣的一個確認重要性在於，尊重對方立場、確保對方所言不被扭曲、讓雙方都在同樣的焦點中討論。​ ​ 民主社會的基石是，必須不斷的與自己立場不同的人溝通、討論，才有辦法確認彼此所認知的真實，​畢竟我們存在在一個連真實都可以被扭曲的時代。​ ​ 人類社會不存在完美的體制。民主確實不完美，但是民主很靈活；它盡可能確保大多數人的共識與權益。​ 我認為更精確的描述是，民主是一種過程：一種匯集多方立場，共同追求集體正義與共識的過程。​ ​ ​ 就如作者所言，「若有不民主的地方，我們就用更多的民主去解決它。」​ ​ ​ ​ #寇延丁 #世界距離民主只有五天 #衛城出版 #閱讀 #政治 #同溫層 #中國 #民主 #社會 #讀書筆記 #閱讀筆記 #心得 #閱讀日常 #書蟲 #讀後感 #讀書 #日常 #taiwan #taipei

#purrreads​ ​ Witold Szabłowski《跳舞的熊》​ ​ 「我們的生活是一場持續不斷的自由實驗。」​ ​ 佛洛姆曾說，「我們擁有之物，成為了我們的主人，而我們創造出的東西成為我們的上帝。」在消費型資本主義下的社會，幾乎一切都有了價碼，即便那些你認為無法被交易的事情。​ ​ 例如自由。例如正義。​ ​ 當代對自由的想像日趨貧瘠，逐漸流於扭曲歪斜的言論自由與市場自由，除此之外，自由對於人民的意義並不時常被討論或是被實踐。走過威權時代的台灣，與書中的熊並無二致。熊為了逃避自由所帶來的痛苦與無措而跳舞，人們也為了躲避自由帶來的痛苦，而奮不顧身逃進讓我們心智與思考能力都麻痺的現代娛樂中。​ ​ 辯證是不舒適的，而思考是反直覺的、痛苦的。​ ​ 無數次人們驕傲的說我們具備民主自由的精神，卻無法說出民主自由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民主只意味著人民可以投票，而不討論健全民主社會中必須捍衛也必須存在的討論空間；自由在大部分意味著市場自由，而失去人類與社會關係當中的反覆辯證，逐漸異化；連大部分台灣人民最沾沾自喜的言論自由，在很多時候也只淪為網路霸凌、攻擊與醜化他人，甚或無腦捍衛自身偏見與歧視的盾牌。​ ​ 我們真的需要自由嗎？而我們每個人口中的自由，又是代表著什麼？​ ​ 紀金慶在《偽理性》當中透過佛洛姆的論述與其他思辨指出，當現代社會對「理性」的追求，逐漸吞噬人性哲思的思辨價值與深度時，人類只能夠不自覺地疏離異化自己，並讓人感到更孤獨、焦慮。也就是說，現代社會中的自由，將因被剝奪了思考的空間，而無從面對自己的痛苦，因此只能轉而追求其他更能夠符合效益的「跳舞」。​ ​ 轉型正義所必經的斷裂讓人們也跳著舞，自由的後遺症讓人們跳著舞，在舞蹈中人們也同樣渴求他人的認同與關注，希望獲得娛樂之神的青睞，並以此作為幸福之狹義定義與手段。​ ​ 必須思考語言是如何的被誤用、被商業市場剝奪，導致人們對世界的投射或是對社會的想像流於單一且平面，導致深度內容被傳遞的管道受限，人們在自己創造的社會化循環中崇拜自己的神，而這個神在社會性的意義中即是資本主義。（民主是什麼？自由是什麼？快樂是什麼？幸福是什麼？）​ ​ 以《跳舞的熊》來說，我們還是必須回到對自由的思辨。​ ​ 假設威權帶給人類幸福，不管是書中的描寫或是實際上存在於台灣社會的想像（當某些族群的長輩依然崇尚著蔣氏政權，並同時將所有社會問題不多加分析就斷言：台灣就是太民主了所以才這麼亂、或是香港就是太民主了所以才會抗爭等等），因為在過去威權主義與現代社會中間的斷層，人民並不擅長思考，只能感受自由所帶來的疼痛與不適、對自由貧瘠的想像所造成的焦慮感。 看著熊跳舞的痛苦，我們是否也有足夠的勇氣去反思民主與自由所帶來的疼痛？我們該如何理解自由價值的同時，學習拾起民主的代價，明白轉型正義之必要，並承認人類正在進入必須面臨集體信仰崩解的時代？​ ​ 我對一切沒有答案。但我同時相信，如果答案這麼明顯，那肯定不是個好答案。​ 畢竟對許多人來說，最明顯的答案通常都走向威權與民粹。不思考，最幸福；不思考，最快樂。​ ​ 然而，不思考，終將失去自由。​ ​ 台灣人在嘲諷敵對立場的同時，不會想到自己發動文字獄的行為與小粉紅並無二致；在批評言論審查的時候，卻忘記自己也早就內建自我思想審查；在嚴厲批判剝奪人權、政治迫害的種種行為時，卻也同時隨口噴出，「台灣就是太民主了」。​ ​ 像自由人一般思考，並努力學習如何在這斷裂與信仰崩解的時代中去愛個世界。​ ​ 香港淪陷的同時，我哀傷而同時感恩著，腳下踏的這塊土地，依然提供我這樣的自由。​ ​ #WitoldSzabłowski #跳舞的熊 #衛城出版 #閱讀 #社會科學 #報導文學 #讀書筆記 #閱讀筆記 #讀書筆記 #書蟲 #心得 #閱讀日常 #readingnote #bookstagram #bookworm #taiwan #taip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