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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講》叫爸爸 太沉重
撰文：周家睿　攝影：李智為
我五歲時，爸媽離婚，因為爸爸愛上別的女人。媽媽帶我和弟弟回娘家住，媽媽出身書香世家，很受疼愛，被爸爸這樣拋棄，她恨爸爸，從此不與他見面，也決口不提他的事。因此在我成長過程中，別說爸爸這個人，就連這個名詞都非常陌生，我只能偶爾從報紙上讀到他的消息，知道他成為政治犯被捕、被送到綠島、有些親友因此不再上門，學校老師也對我另眼相看，當兵時也知道我被政戰組織嚴密監控，知道父親出獄，但也只是知道而已，並沒有太多的感觸。
退伍後一年，爸爸也許因為坐牢而格外思念家人，也或許自省時對我們感到愧疚，便透過朋友與我們兄弟聯絡，說想跟我們見面，我們瞞著母親赴約。過去我對他的記憶，只有他出門時，我拉著他的西裝角，這種一秒鐘的模糊印象，當我見到那個男人時，只覺得他是陌生人，「爸爸」怎麼都叫不出口。

我對他陌生到連恨都幾乎沒有，他愛面子、骨頭硬，也從沒為他拋家棄子道歉，後來慢慢接觸，他總是不斷告訴我們做人要誠實，我覺得他確實也是誠實的人，誠實面對世界，所以才會在戒嚴時期還寫那些批判國民黨和中國文化的文章，也因誠實面對自己的感情，才離開母親。
爸爸後來再婚，我每二、三個月會去見他。他脾氣不小，有時會問我對社會時事的看法，我答不出來他就罵人：「你都不看書！」所以有時他在餐廳，我就躲到客廳，那時我才知道，我年輕時的壞脾氣，是源自於他。
他生前，我覺得他對我沒什麼影響，六年前他過世後，他的名字卻成為我的包袱，我年紀越大，越覺得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考慮會不會丟他的臉，我不能做錯事污衊了他的名聲，畢竟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是郭定生、筆名柏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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