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冬夢】 ⠀⠀⠀⠀⠀ ⠀⠀⠀⠀⠀ 冷到實在有點猖狂。 ⠀⠀⠀⠀⠀ ⠀⠀⠀⠀⠀ 身體像是被切換成休眠模式，半夜醒來的次數變少，睡眠時間也被拉長。 以為住過更冷的國度，就會不怕寒流，但濕冷的身體感受，遠比乾冷折磨。 ⠀⠀⠀⠀⠀ ⠀⠀⠀⠀⠀ 已經習慣了半夜清醒，久了便不覺得是種障礙。 這段時日以來，深層睡眠變深，熟睡時會更沉；但淺層睡眠時也變淺，夢境常常清晰如親身經歷，處於睡與醒的邊緣。 ⠀⠀⠀⠀⠀ ⠀⠀⠀⠀⠀ 但這樣的冬夜，如蛇逆向蛻了一張畫咒的皮，將我捲覆起來，把人困在夢境之中。 ⠀⠀⠀⠀⠀ ⠀⠀⠀⠀⠀ ⠀⠀⠀⠀⠀ ⠀⠀⠀⠀⠀ / 夢裡是一場喜宴，一張圓桌坐了一半的小學同學。 在短暫的聊天後，有一個男人走向我們，沒說什麼便將我盤中的麵包拿起來吃了，我以為是哪個長大後我認不出來的同學。他吃完後便走了，我問其他同學他是誰，結果沒有人知道。 ⠀⠀⠀⠀⠀ ⠀⠀⠀⠀⠀ 場景瞬間跳到了一間教室，滿目空蕩蕩的課桌椅，只有一個人坐在位置上。 我一眼就認出他，他依然是小學生的樣子。 很多人我都已經忘記了，但我卻記得他的名字，他的座號。 ⠀⠀⠀⠀⠀ ⠀⠀⠀⠀⠀ 他笨笨的，常常考最後一名，門牙黑黑的還缺了半顆，班上有比較鬧事的同學就叫他「屎肛蟲」。（但我們班沒有那種真正的壞人，最多搞言語霸凌，不會動手欺負人，也不排擠人，屎肛蟲還是跟大家混在一起玩，他連畢業紀念冊也簽了屎肛蟲。） ⠀⠀⠀⠀⠀ ⠀⠀⠀⠀⠀ 我跟屎肛蟲說，我們早就畢業啦，該走了。 他只對著我笑，繼續坐在椅子上跟自己玩。我搖搖他，說我們畢業了，走吧。他還是只對著我笑。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不離開。 ⠀⠀⠀⠀⠀ ⠀⠀⠀⠀⠀ ⠀⠀⠀⠀⠀ ⠀⠀⠀⠀⠀ / 我坐在車子裡，速度飛快，緊緊貼著前方那台車。 國中同學Ｊ正踩著油門，加速衝刺，想甩開我。 像電影玩命關頭般，我們在道路上飛車追逐，我不知道勝負的終點在哪。我只知道我要死命跟著他。 ⠀⠀⠀⠀⠀ ⠀⠀⠀⠀⠀ 突然，側面一台車衝了出來，將Ｊ給撞了。 Ｊ很生氣，因為那台車是新買的，維修費要一萬元。 ⠀⠀⠀⠀⠀ ⠀⠀⠀⠀⠀ 我很納悶為什麼Ｊ毫髮無傷，而且維修費好便宜。 ⠀⠀⠀⠀⠀ ⠀⠀⠀⠀⠀ ⠀⠀⠀⠀⠀ ⠀⠀⠀⠀⠀ / 我看著小熱學長打了一顆界外球而遭到三振。（沒錯，是壘球的規則） 但他變成了右打，他明明是個左撇子啊。 ⠀⠀⠀⠀⠀ ⠀⠀⠀⠀⠀ 球隊的成員們因為三振而訕笑，我環顧四周，我確定回到了大學時期，而不是畢業後的球隊相聚。 因為大家都還是青澀的模樣，清瘦的身形。不是現在中年發福的臃腫不堪。 ⠀⠀⠀⠀⠀ ⠀⠀⠀⠀⠀ ⠀⠀⠀⠀⠀ ⠀⠀⠀⠀⠀ / 我冷醒來後想著，小學、國中、大學，這些夢不就是我學生生涯跑馬燈嗎？但為什麼沒有高中時期？會不會是無趣到連意識層裡都沒有半點東西留下。 動了動，左手臂感到疼痛，大概是昨晚蜷曲著棉被時用怪異的姿勢睡著了。 ⠀⠀⠀⠀⠀ ⠀⠀⠀⠀⠀ ⠀⠀⠀⠀⠀ ⠀⠀⠀⠀⠀ 在買火車票的時候，如果一台車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時超過了晚上十二點，下方便會附註：在某某地方跨日。 我喜歡這樣的敘述，彷彿這台火車會載著人們從今天跨越到明天。 ⠀⠀⠀⠀⠀ ⠀⠀⠀⠀⠀ 所以，我昨天在還沒「跨日」就睡著了，夢才特別長。 這些夢也把我昨天載到了今天。 ⠀⠀⠀⠀⠀ ⠀⠀⠀⠀⠀ ⠀⠀⠀⠀⠀ ⠀⠀⠀⠀⠀ 前幾年臉書的興盛把失散許久的同學們又重新連結在一起。 小學同學還特地開了一場同學會。 原本就小班級的我們只來了八個人，大家說著近況，還有跟哪些同學聯絡，或是耳聞誰的消息。 但在那之後，我們也不曾見面過了，我們都長大成了不太一樣的人，也就很難有聚在一起的理由。 ⠀⠀⠀⠀⠀ ⠀⠀⠀⠀⠀ 在那個小小的鄉下小小的班級裡，時間點燃轟地一聲的煙火，我們終究散落在世界各處。大家都有前方的關要過，我們很少很少往回看。 ⠀⠀⠀⠀⠀ ⠀⠀⠀⠀⠀ 嘿，屎肛蟲，你在哪裡漂流呢。 ⠀⠀⠀⠀⠀ ⠀⠀⠀⠀⠀ ⠀⠀⠀⠀⠀ ⠀⠀⠀⠀⠀ / 剛到臺北工作那年，也是這樣的寒流。 我在半夜被冷醒，在臉書上寫下，希望這個冬天不要再被冷醒。 球隊的學長打給我，特地開車到板橋，載來一床棉被給我 我眼眶紅紅，心想要記得人家對我的好。 而後來，我卻連學長的婚禮也錯過。 ⠀⠀⠀⠀⠀ ⠀⠀⠀⠀⠀ 我躺在床上，過去的事像投影一幕一幕。 我縮成一團，想把自己縮成一個點。 在這樣的一個冬日早晨，層層漸漸冰凍的緩慢時序裡。 我卻感到在我以外的空間。 有些什麼，正在加速地離我遠去。 ⠀⠀⠀⠀⠀ ⠀⠀⠀⠀⠀ ⠀⠀⠀⠀⠀ ⠀⠀⠀⠀⠀ ⠀⠀⠀⠀⠀ ⠀⠀⠀⠀⠀ - #冬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