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大伯也太真實了吧！】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遇過這樣純樸的老人家，可能在某些小誤會上容易置氣，但當你真遇到困難時，卻也有不吝幫忙的善良。
　
莫言的這篇〈放鴨〉，說的就是這麼個小故事。短短不到2000字的篇幅，就刻劃出老壯這麼個有些小氣、卻也難掩善良純樸的小人物。
　
來看看這部有些溫馨的短篇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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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鴨 / 莫言
　
青草湖裡魚蝦著多，水草繁茂。青草湖邊人家古來就有養鴨的習慣。這裡出產的鴨蛋個大雙黃多，半個省都有名。
　
有些年，因為「割資本主義尾巴」，湖上鴨子絕了跡。這幾年政策好了，湖上的鴨群像一簇簇白雲。
　
李老壯是養鴨專業戶，天天撐著小船趕著鴨群在湖上漂蕩。沿湖十八村，村村都有人在湖上放鴨。放鴨人有老漢，有姑娘，大家經常在湖上碰面，彼此都混得很熟。
　
春天裡，湖邊的柳枝抽出了嫩芽兒，桃花兒盛開，杏花兒怒放，湖裡長出了鮮嫩的水草，放鴨人開始趕鴨子下湖了。
　
湖水綠得像翡翠，水面上露出了荷葉尖尖的角。成雙逐對的青蛙嘎嘎叫著。真是滿湖春色，一片蛙鳴。老壯一下湖就想和對面王莊的放鴨人老王頭見見面，可一連好幾天也沒碰上。
　
這天，對面來了個趕著鴨群的姑娘。姑娘鴨蛋臉兒，黑葡萄眼兒，漁歌兒唱得脆響，像在滿湖裡撒珍珠。
　
兩群鴨子齊頭並進，姑娘在船上送話過來：
「大伯，您是哪個村的——」
「湖東李村，」老壯甕氣甕氣地回答，「你呐？姑娘。」
「湖西王莊。」
「老王呢？」
「老了，退休了。」姑娘抬起竹篙，用力一撐，小船轉向，鴨群拐了彎兒。
「再見，大伯！」
他們就這樣認識了。
　
有一天，老壯又和姑娘在湖上碰了面。幾句閒話之後，姑娘鄭重其事地問：
「大伯，你們村有個李老壯嗎？」
　
老壯愣了一下神，反問道：
「有這麼個人，你問他幹什麼？」
　
姑娘的臉紅了紅，上嘴唇咬咬下嘴唇，說：「沒事，隨便問問。」
「不會是隨便問問吧？」老壯耷拉著眼皮說。
「這戶人家怎麼樣？」姑娘問。
「難說。」
「聽說李老壯手腳不太乾淨，前幾年偷隊裡的鴨子被抓住，在湖東八個村裡遊過鄉？」
「遊過。」老壯掉過船頭，把鴨子攆得驚飛起來。
　
姑娘提起的這件事戳到了李老壯的傷心疤上。「四人幫」橫行那些年，上頭下令，不准個人養鴨，李老壯家那十幾隻鴨子被生產隊裡「共了產」，老壯甭提有多心疼了。家裡的油鹽錢全靠摳這幾隻鴨屁股啊！
　
那時，村子裡主事的是一個好吃懶做的主任，「共產」來的鴨子，被他和他的造反派戰友們當夜宵吃得沒剩幾隻了。老壯本來是村子裡有名的老實人，老實人愛生啞巴氣，一生氣就辦了荒唐事。他深更半夜摸到鴨棚裡提了兩隻鴨子——運氣不濟——當場被巡夜的民兵抓住了。
　
主任沒打他，也沒罵他，只要把兩隻鴨子拴在一起，掛在他的脖子上，在湖東八個村裡遊鄉。主任帶隊，一個民兵敲著銅鑼，兩個民兵端著大槍。招來了成群結隊的人，像看耍猴的一樣。為這事老壯差點上了吊。
　
姑娘提起這事，不由老壯不窩火。從此，他對她起了反感。他儘量避免和她碰面，實在躲不過了，也愛理不理地冷淡人家。
　
姑娘還是那麼熱情，那麼開朗。一見面，先送他一串銀鈴樣的笑聲，再送他一堆蜜甜的大伯。老壯面子上應付著，心裡卻在暗暗地罵：瞧你那個鯉魚精樣子，浪說浪笑，不是好貨！
　
一轉眼春去夏來，湖上又換了一番景色。荷田裡荷花開了，湖裡整日蕩漾著清幽的香氣。有一天，晴朗的天空突然佈滿了烏雲，雷鳴電閃地下了一場暴風雨。李老壯好不容易才攏住鴨群，人被澆成一隻落湯雞。
　
暴雨過後，天空格外明淨，湖上水草綠得發藍，荷葉上，葦葉上，都掛著珍珠一樣的水珠兒。在一片蘆葦邊上，老壯碰到了十幾隻鴨子。他知道這一定是剛才的暴風雨把哪個放鴨人的鴨群沖散了。
　
「好鴨！」老壯不由地贊了一聲。只見這十幾隻鴨子渾身雪白，身體肥碩，像一隻只小船兒在水面上漂蕩，十分招人喜愛。老壯突然想起在湖西王莊公社農技站工作的兒子說過，他們剛從京郊引進了一批良種鴨，大概就是這些吧？老壯一邊想著，一邊把這十幾隻肥鴨趕進自己的鴨群。
　
第二天，老壯一進湖就碰上了王莊的放鴨姑娘。
　
「大伯，你看沒看到十幾隻鴨子？昨兒個的暴風雨把我的鴨群沖散了，回家一點數，少了十四隻。是剛從農技站買的良種鴨，把我急得一夜沒睡好覺呢！」
　
「姑娘，你可是問巧了！」老壯看到姑娘那著急的樣子，早已忘記了前些日子的不快，用手一指鴨群，說：「那不是，一隻也不少，都在我這兒昵。」
　
「太謝謝您啦，大伯。我把鴨趕過來吧？」
　
「我來。」李老壯揮動竹篙，把那十四隻白鴨從自家鴨群裡轟出來。放鴨姑娘「呷呷」的喚著，白鴨歸了群。
　
「大伯，咱們在一個湖裡放了大半年鴨子，俺還不知道您姓甚名誰呢！」姑娘把小船撐到老壯的小船邊，用唱歌般的發音發問。
　
「姓李，名老壯！」
「呀！您就是葦林、李葦林，不，李技術員的……」
　
「不差，我就是李葦林他爹，」李老壯鬍子翹起來，好像和姑娘鬥氣似地說，「我就是那個因為偷鴨子遊過鄉的李老壯！」
　
姑娘又一次驚叫起來。她雙眼瞪得杏子圓，臉紅成了一朵粉荷花。
　
「大伯，謝謝您……」她匆匆忙忙地對著老壯鞠了一躬，撐著船，趕著鴨，沒命地逃了。
　
「姑娘，你認識我家葦林？見到他捎個話兒，讓他帶幾隻良種鴨回來！」李老壯高聲喊著。
　
一片蘆葦擋住了姑娘和她的鴨群。
　
李老壯長舒了一口氣，感到十分輕鬆愉快。他自言自語地說：「這姑娘，真好相貌，人品也好，怪不得人說青草湖邊出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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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蘭day1:鼠尾草朝天的序曲〉

跟著若莓回宜蘭，若莓的家人——叔叔阿姨說明天要帶我們去武陵農場和合歡山！

#家庭自駕遊#

八點半我們就出發，買早餐帶上車吃。我點了兩個蛋餅、一個菜脯蛋、一個荷包蛋⋯拿到手才發現全是蛋。

對家庭式自駕遊的期待大概是從國小看《惡作劇之吻》開始的，直樹媽媽開著粉色小麵包車載著全家在山間公路奔跑的場景我幻想了不知多久了⋯

水塘與舍宅間隔的宜蘭，稻子綠油油地冒尖，樓房低矮，能讓人一眼望到遠處雲霧瀰漫的山腰，藍天白雲大樹，沒什麼比此刻更可愛的了。

#看到花就叫出來的阿姨#

「看！綠色的隧道！」路上經過一條細細窄窄的馬路，兩邊的樹枝在空中牽手相擁，我們從地下鑽過，滿目青蔥。

車子平穩地開，車窗打開，我的頭髮像水母一樣浮動翩翩。阿姨突然大喊：「野薑花！」轉頭一看，綠色護欄旁有一片白色的薑花，像被撒了一地的棉花糖。車子拐了彎我們才聞到遲來的沁人花香，是風兒的小把戲啊。

阿姨說著說著話會突然被花吸引，欣賞完再接回去，例如：「你膝蓋痛就少吃⋯哇波斯菊！好好看喔！⋯少吃海鮮。」

#甜蜜夫妻檔#

「看到花就高興得叫出來，阿姨你好像小女孩喔！」叔叔嗔怪：「是啊！每個月山上都有不同的花開放，每個月都要帶她跑一趟！」阿姨說：「還說我咧，你還不是！看不到花就鬱卒！」叔叔就拍她的頭，兩人真是甜煞老夫我⋯

#一路上#

曲折蜿蜒的山路逼迫我放下手機和所有的煩心事，集中注意力盯著前方以避免眩暈。

霧靄蒸散，風雲變幻。因海拔升高，空氣變得清涼，除草機刮下的青草香肆意飆濺，闖進呼吸道。

半山上種植著芭樂、生薑、白菜⋯大片高麗菜剛收割好，成籃成籃碼在地里，整齊密集的農田的幾何感伴隨噴水機規律的聲音，療癒效果滿分。

#北部的車子過來了？#

到了武陵農場入口，售票叔叔問：「從雪隧過來喔？」我們說不是，從宜蘭。他說：「我還以為台北的已經到了⋯」我轉頭看若莓，慶幸我們昨晚離開台北，不然今天肯定塞爆！

#武陵農場#

露營區好多家庭在搭建愛的小窩⋯各色花紋的野餐墊上擺著繽紛的三明治和好看的瓷器杯碟，一位叔叔在幫隔壁的家庭搭建帳篷，家兩個孩子為他加油，他們即將做彼此兩天的新鄰居。

因季節不對，勝景不是剛走就是未來。阿姨給我看她們去年拍的照片：「看！那個時候這一棵整個是紅色的喔！就這一棵！」她指著面前粗壯茂盛的青楓。若莓一家最愛最愛武陵農場了，每年都要來不知道幾次，對這裡的一花一草如數家珍。

我們經過桃花苑，經過鼠尾草田，經過櫻花大道，經過銀杏樹林，經過波斯花園⋯流水聲傳來，阿姨說裡面有櫻花鉤吻鮭喔！但不能抓喔！一條滑六萬！

她問我還想要去哪裡？我說還有哪裡比較好看？她說「現在是武陵農場最醜的時候。」一臉嫌棄，笑死我了。

沒關係呀，僅僅是透過阿姨的描述，我就可以想像十二月份時櫻花盈滿一片粉色的海洋，花瓣蝴蝶般飛舞，深秋銀杏滿樹金黃，山坡層林盡染⋯

#路邊的蘋果#

離開武陵農場，有一條結滿蘋果的公路，鐵絲網攔著，紅透的果子垂在枝頭，阿姨說：「這些都不能摘！一顆六千喔！」我下車去拍，若莓也叫我離遠一點，免得被鄉民誤會⋯

忽然⋯我看到地上有一星紅通通的，走近一看！是蘋果！我小聲問若莓：「掉在馬路上的欸！」她說快快快放進書包不然會被誤會⋯我們作「賊」心虛，加快了步伐。

#特種部隊#

一棵銀杏樹下，若莓叫阿姨站過去，給她拍照。阿姨今天穿著軍綠色的長款外套，帶著帽子，斑駁的陽光打在她身上，周圍是草地和灌木，整個場面讓我想到⋯我沒說，若莓倒是直言不諱：「媽你好像特種部隊喔。」

#高招#

出發合歡山前，叔叔說「還要開兩個多小時喔！」問我們確定要去嗎？當然要去啊，又不用我開車。「是兩個小時二十分鐘喔！」反正我在車上不是吃就是睡，幾個小時沒差啊，我面不改色說：「叔叔辛苦了！」叔叔無言薯條，只好發動引擎⋯若莓在旁邊對我嘖嘖稱奇，不住上下拍手：「居然說辛苦了，高招高招！」

和我們一起登頂的還有摩托車、山地車隊，徒步的背包客。一路上熱鬧非凡。

#合歡#

合歡真是美麗啊！

饅形山上覆滿茶綠苔綠鴨屎綠，好久沒看到如此跳脫色卡的綠，這麼俏皮、這麼不正經的綠！雲海在山谷間翻湧，像有一千零一夜般說不盡的故事，像要向我傾囊而出。

氣溫驟降，冷得我兩股顫顫。我們靠在欄杆上借著太陽烘烤自己。當看到一個頭戴毛線帽下身僅著熱褲的女生的時候，我精神真的好分裂⋯

若莓見怪不怪：「喔是啊，台灣人很常這樣穿。」

#回家#

上車後我直接歪倒不省人事，睡夢中隱約聽到若莓和叔叔阿姨他們三個熱火朝天侃大山⋯這樣的家庭感情真叫人喜歡啊！

他們三個交流都用台語，所以我今天意外收穫了很多台語單詞⋯雖然絕大時候我是聽不懂的，需要若莓翻譯。

多是這樣的情況：他們三個忽然爆笑，我就「啊啊啊啊怎麼了？剛剛說了啥！！」若莓笑到失控，還要等她笑完再給我翻譯。

車上的零食餅乾被消滅得七七八八了，地上撿的兩顆蘋果也吞進肚子裡。回山的路上起了好深的霧，三米外的路都看不見了，噓，小心神隱喔！

還好我們有秋名山車神若莓爸爸帶我們順利穿越⋯

我睡醒的時候已是夜幕籠罩，馬路上多是南下的車，絡繹不絕，大家都往花蓮東大門夜市趕。回到平地，終於敢看手機了，打開歌詞跟著若莓學唱《家後》，整首學完也就到家了。

#泡麵#

在路上看到seven和便當店我們都沒買！飄香的烤地瓜都沒讓我們屈服！因為我們要吃阿姨做的泡麵！鍋子煮的泡麵喔！不是開水泡的喔！

阿姨盛給我，一大碗！看到碗裡的荷包蛋，我⋯我數了一下，這是今天吃的第五顆蛋。配著自家醃的泡菜，我吃得唆唆響。

嗝。

2019.10.10
香草宜蘭🌿
廖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