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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星辰與我小說司南產品中有4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2萬的網紅一本好小說的誕生(拿起筆就能寫),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密室屍體@外太空或穿越時空的謎團如何設計】 *臺中文學館研習講堂11/2(六)14:00~16:00講座特別內容 密室屍體向來是推理小說詭計設計的核心,其重要性舉重若輕,除了在地球表面使用各項資源來設計不可思議外,實際上,密室屍體的設計,更可直上月球、外太空、穿越時空甚至與人類起源之謎相繫,完...

  • 星辰與我小說司南 在 一本好小說的誕生(拿起筆就能寫)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19-10-03 17:3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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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室屍體@外太空或穿越時空的謎團如何設計】

    *臺中文學館研習講堂11/2(六)14:00~16:00講座特別內容

    密室屍體向來是推理小說詭計設計的核心,其重要性舉重若輕,除了在地球表面使用各項資源來設計不可思議外,實際上,密室屍體的設計,更可直上月球、外太空、穿越時空甚至與人類起源之謎相繫,完納史上最不可思議的詭計設計。

    如提子墨《熱層之密室》、胡杰《時空犯》與詹姆士.霍根(James P. Hogan)《星辰的繼承者》三部曲(Inherit the Stars Trology)等,皆是箇中設計獨樹一幟又精巧卓絕的代表作品。

    首先,提子墨作為第4屆【噶瑪蘭.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決選入圍的《熱層之密室》,設計之離奇在於大氣層中「熱層」的微重力空間,太空站反鎖的LU-3後勤艙裡,竟驚現一具漂浮的屍體!浮屍4ni?

    從主角英雄尋父/尋子的思親之旅,並進天文地理外星存在與奇形字彙的知識炫技,由此層層推進的故事參差,方知遠端遙控的上下倒逆與導波遺的開啟(詳見240-248),才成就了不可思議太空密室的設計。

    遺憾的是,這般錯綜複雜的設計,別具匠心的創意,一切的始源,卻都不過是為了人類,不可免去的貪嗔執妄種種慾念與不能說的秘密而已。

    註:縱觀作者系列作品,招牌一貫特色的展現,是由引人入勝的離奇詭計破題,結合博學百識的知識駕馭與作者親身經歷親子關係的刻骨銘心,一同來做情節推進,非常感人。

    其二,胡杰《時空犯》可說是前進過去,或是回到未來的不可思議,由各四回平行對稱且遙相呼應的臺北(現在)、南京(1937年)記事,加乘書中書(物理學家札記)的混淆詭計,三線並進來合擊真相。

    大名鼎鼎華人相對論雙年會在臺灣的盛事,卻有二戰名古董商C. T. Loo之女Monique Loo鬼影幢幢及生前愛物金簪貫腦的命案,而中國二戰使用的生化武器芥子毒氣瀰漫全場,既造成相對論研究領域學者的大幅死傷,也挑戰了時間相對的物理觀感,只餘下枕頭失卻四分之三的凌亂與物理學家札記下落不明的謎團。

    乍讀彷彿時空穿越的科幻犯案,實是佛祖蜘蛛之絲的抽降-在在都考驗了人性的貪念執妄與獨佔慾望。另外,從1937年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人命關頭,祖孫輩中的溫情脈脈與科學「時光機器」的探究,是生亦是死的溯源緣由,亦叫人嗟嘆難過。

    最末則是詹姆士.霍根(James P. Hogan),與人類起源休戚相關的《星辰的繼承者》(Inherit the Stars)三部曲。

    本書三部各分主題,分別是《星辰的繼承者》(Inherit the Stars),《甘尼米德的溫柔巨人》(The Giants Novels:The Gentle Giants of Ganymede)與詹姆士.霍根(James P. Hogan)《巨人之星》三本。

    但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本系列首集的破題,即以「月球表面上發現一具五萬年前的人類屍體」(他被命名為查理)拋出懸疑,引發高智識的科學家派系,以各項學說證據正反論證月球密室屍體與人類歷史,生命起源關係的釋疑。

    續集則類同有X檔案的樂趣,眾科學家由埋頭研究的紙上談兵,竟意外有了與外星人親密接觸的契機!可這叫人目眩神迷的太陰文明、溫和敦厚的草食男女-甘尼米德溫柔巨人,背後卻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些秘密,只能零零碎碎地以地球、月球、米涅娃與巨人星歷史定位的漂移,當年星球環境、二氧化碳耐受性、酵素酶與一連串實驗蹤跡,生物橫加分歧的隨機,還有人類生命的起源歷史來做耙梳剖析。(其實,各家學說對人類起源的解釋,本就是一樁懸案各自表述觀察的推理。)

    於是,宇宙生成起滅的自然力與人狼子野心的特性,往往使得人類與外星生命的交集,最終如克里斯托弗.諾蘭(Christopher Nolan)執導的《星際效應》(Interstellar)-穿越時空的不可思議,像是神話與人類學的銜尾蛇示意,時間與事件是一個圓,而非直線的進行。

    是以,若說地球表面,密室屍體的最大秘密--那是因為密室不是你(所想像)的密室,亦即密室不是個密室。

    不過是使用一些「眼見不能為憑」的障眼法或「口述與記憶不可相信」的敘述性詭計來混淆視聽而已,讓各種不可能、不可思議之地成為密室而已。一般最為常見的,多以暗道隱格、機關設置、遊戲bug、化學加工(如漂白水與清潔劑的毒氣生成)等來設計密室。

    那麼,若問密室屍體@外太空或穿越時空的謎團如何設計,除遠端高科技資訊產品的日新月異,也可能關乎「人類歷史,生命的起源之謎」,及平日裡,我們已經非常熟悉的,「 人類貪嗔痴妄各種慾念」的驚心。

    如果已經看過東野圭吾,上天下地空姐CP連綴生活日常事件作為推理解謎的小品《空中殺人現場》,或凱倫・漢彌爾頓(Karen Hamilton)《完美女友》 (The Perfect Girlfriend)光鮮亮麗空姐人生,實是強迫焦慮恐怖情人的推理,或許也該來翻閱此等(外太)空中或時地轉移時光旅行的知識推理。

    主要參考書目

    提子墨《熱層之密室》,臺北:皇冠,2015。
    提子墨《水眼:微笑藥師探案系列》,臺北:要有光,2017。
    胡杰《時空犯》,臺北:要有光,2018。
    詹姆士.霍根(James P. Hogan)《星辰的繼承者》(Inherit the Stars),臺北:獨步文化,2017。
    詹姆士.霍根(James P. Hogan)《星辰的繼承者2:甘尼米德的溫柔巨人》(The Giants Novels:The Gentle Giants of Ganymede),臺北:獨步文化,2017。
    詹姆士.霍根(James P. Hogan)《星辰的繼承者3:巨人之星(詹姆士‧霍根生涯代表作「巨人三部曲」完結篇)》(Giants’ Star),臺北:獨步文化,2018。
    丹.布朗 (Dan Brown)《起源》(Origin),臺北:時報,2018。

  • 星辰與我小說司南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18-02-22 20:2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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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
    FictionTranslated
    【善良的神】

    在小時候見過《最後晚餐》的構圖,耶穌在中間,他的弟子在兩邊排開。現在中間的並不是耶穌,而是穿灰白色西裝的陳森,他的雙指夾著厚肥的雪茹。陳森模仿著新聞主播正經八百的聲音:「一個叛徒的老婆被輪姦,殺死,斬手斬腳,在西貢出海逐包逐包扔掉。牙齒,一隻一隻用鐵鎚打下來,不然會被差佬找到……」

    他的門徒並不是聖彼得、猶大,每個都戴著小丑面具,他們聽到陳森的話,模傍著無線新聞的開場曲:「噔~~噔噔噔噔噔~」然後哄堂大笑,一室好像穿滿了快樂的空氣。

    這一刻張先生醒了。

    空氣中沒有快樂的聲音,只有冷氣吹送的規律聲音。厚重的窗簾將陽光擋在外面,黑暗中隱約可見一道金髮,金髮連著的裸背。同在被窩的那個白人女人微微轉個身來,那張妝半溶掉的臉,一點也不漂亮。

    但張先生不在乎,他感到四肢和背肌都酸痛不已,卻不是因為昨晚的運動;胃很漲痛,好像一個腐蝕的暴風在裡面醞釀,裡面卻甚麼都沒有。張先生爬起床,在櫃桶裡找到藥丸,拿昨晚剩下的半杯水服用,頹累的坐在鏡前。

    白種女人在鏡中熟睡著,她為甚麼會來這裡?據說澳門就有很多東歐女人,但這裡是柬埔寨。這裡的白人大多數是遊客。還有日本人、韓國人、中國人、台灣人,香港人……但他其實不在乎,只是藥丸發揮作用之前,腦袋不受控。再過些日子,女人起床了,然後徑自去洗澡、梳洗,在吹頭的時候,她背著他用英語說:

    「昨晚你不停在發抖,抖得很厲害。」
    「是的,很多人這樣說過。抱歉。」
    「沒問題啊。」她爽快地說。

    她離開一陣之後,張先生也穿衣服,將那個藏著一堆不同藥丸的櫃桶拉出來,再拉盡,裡面有一支新亮的54式手槍,像紙鎮般壓著一張字條:

    「如無意外,沒有使用的話,請放回原位。」

    只有一個彈匣。張先生嘆了口氣:「吝嗇。」

    暹粒市,那是柬埔寨北部的大城,基本上是一個旅遊城市。張先生入住的酒店在市中心的旅遊區,附近充滿白人、英文、法式風情的舊建築,人潮絡繹不絕。黃毒的陽光永遠高照,他只穿著一件黑色的T-Shirt和西褲,胸前掛著一部相機,彷彿他也是一個尋常的遊客。

    他拿出一張紙,截了一架Tuk Tuk車。他沒講價,就坐了上去。Tuk Tuk其實只是電單車,後面拖著一個兩輪的「車廂」,緊迫一點,裡面可以坐四個人。

    但張先生只有一個人,他將紙條交給司機,說要「去這個地址」,那個皮膚黝黑的小伙子,臉上掛著柬埔寨人臉上都有的一種詼諧的微笑,你分不清那是友善還是狡猾。對方說好,馬上騎上電單車開動。行車不久,司機就說:「那裡是Pub Street啊,距離這裡不遠。」

    張先生應道:「很多酒吧那裡?」對方說:「是啊。」

    其實昨晚張先生就在那裡待過,只是完全不知道那裡的地址。車走了十幾分鐘,就停了,他付錢下車,只見白天的酒吧街完全是兩個樣。人少得多,經過的人都是黑黝黝的本地人。

    那個叫做「金字塔」的酒店,在酒吧街的後街,張先生就像一個回家的遊人,經過埃及風格的酒店大堂,進入電梯,按三字,腳步輕鬆地找到了333號房門。張先生按鐘,裡面寂靜一片。他再按了一次,仍然沒反應。他姑且再按了一次,裡面竟傳來一把女聲:「Yes?」

    「Room Service Mam。」張先生說。不久,一個年輕女子打開了門。她說話之前,張先生已滑進了房間,反手輕輕關上了門。

    就像張先生的房間,這個女子的房間也是大半陷在陰影之中,因為那張厚重的窗廉。這二十出頭的女子,留著一頭及肩的、染成灰茶色的頭髮,不施脂粉,穿著現在流行的一字膊上衣和熱褲,就像這裡滿街都是觀光客一樣。她望著張先生一陣,好像在組織語言,然後她說:「你是老頭子的人?他要我回家?」

    張先生經過她和玄關,坐在雙人床的床邊,說道:「鍾小姐,我姓張,我見過妳——的照片了。很遺憾,不是。妳的老頭子不會專程派人來做保姆。」

    她沉默。張先生繼續說:「你的老頭子欠了我們公司很多錢,而他不肯還,或者說,他不承認這件事。所以公司派我來護送妳回去,或者作為獨女的妳能勸他一下。」

    女子的表情陰晴不定,沉默一刻之後,她說:「你是一個人?」張先生答:「有甚麼分別?妳不是以為能夠逃得吧?」鍾小姐冷靜地說:「我不是想逃。也許你的袋中還有一把槍。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

    「無得講數。」張先生微笑。
    「我不會逃走,我會跟你們回去。」鍾小姐說:「但你要跟我合作。」

    張先生笑起來:「這應該是我說的話……」話音未落,外面突然有人敲門。二人靜默下來。鍾小姐望望他,然後走過來,將他按倒在床上,翻過被子捲著二人。被未完全落下,外面的人已經用門匙開了門。外面走入兩個大漢,他們站在床邊,說道:「小姐,我們看見一些腳步聲。」

    鍾小姐將被子拉下來,讓他們看見她擁抱著張先生,她厲聲道:「為甚麼這樣闖進來?是甚麼天大的事情?」

    兩個大漢面面相覷,她續道:「難道我連一點私人空間都不能有?老頭叫你們保護我,還是令我不開心?你們信不信我我向他投訴?」

    其中一個大漢問:「沒問題嗎?」鍾小姐說:「一點安全問題都沒有。」咕嚕了一陣之後,二人退下。

    鍾小姐下了床,張先生未說話,她就說:「我知道你是個殺手,但是在酒店打架或者開槍,事情鬧大了,會很麻煩吧?」

    張先生坐在床上問:「為甚麼妳要幫我?妳明知道我是來捉人。」

    鍾小姐在玄關用酒店的茶包沖茶,然後慢慢的啜飲著:「唉,怎麼說呢。我是個監犯。雖然我在這裡不愁若用,但是我一點也不自由。你說要押我回去向老頭子拿錢,我不反對呀,我會跟你回去,可是這裡有他的人,這裡有他的勢力,我不幫你,你就像之前來的殺手一樣,你不會成功,你會客死異鄉。」

    張先生問:「為甚麼?」
    「我討厭老頭子。」她低聲地說:「為甚麼我會在這裡?你的老闆知道嗎?」

    張先生搖頭:「他們只知道妳是他獨女,其此之外,他已沒有親人。妳是唯一可以要脅他的東西……唔,我知道他是做傢具生意起家的。」

    鍾小姐說:「你知道柬埔寨有甚麼出名嗎?」

    張先生說:「窮?打仗?大屠殺?」

    鍾小姐說:「是木材。老頭子和赤柬的軍閥合作走私這裡叢林的高級木材,到越南、到泰國、到中國,香港是一個轉運港。所以這裡有他的人,這裡是他的勢力範圍,所以這裡是一個夾萬,用來放置他覺得不安全的東西,例如我。所以你老闆只派了你一個來?」

    張先生聳背:「也許有其他人,但我們不會知道其他人的行動。」

    鍾小姐說:「無論如何,我會跟你回去,就為了令他很頭癢,掉錢,甚麼都好。但我只有一個要求……」

    張先生想說「無得講數」,但似乎要甩掉她身邊的保鏢,還是要她的合作。「是甚麼?」他問。

    「我在這裡有一個男朋友。」鍾小姐說:「今晚這裡有一個嘉年華……用這個字你們容易了解一點。我想去,去了之後,我跟你走。」

    張先生在考慮,她說:「我不是想玩野,因為我不需要,不是我出手,你剛才就要亡命天涯了。」

    張先生嘆氣:「好吧。」心裡在想,「公司」交托的任務竟然那麼迂迴。

    聞言,鍾小姐微笑,她說:「那麼我們現在出去吧。」張先生問:「去哪裡?」

    她說:「去食早餐啊。」她拿門匙之後,就出去,回頭望著他。張先生只好下床離開。

    鍾小姐問:「你是真的來找老頭子麻煩的嗎?」

    張先生說:「不是我,但我的公司確實是要找他的麻煩。」

    鍾小姐聞言將門匙放到他充滿疤痕的手裡,「那我就放心了。」她說。

    張先生望望她,拉手關門,鎖上。經過大堂的時候,鍾小姐拖著張先生的手,他留意到那兩個大漢就坐在大堂。在暹粒似乎沒有太多私人汽車,全部都是電單車,以及Tuk Tuk。

    他們好像兩個尋常的、隨便上了一架電單車的香港人。鍾小姐坐好之後,對司機說了幾句柬埔寨文,司機就開車。街上有很多牛、羊和狗,幾乎是每一家每一戶都有。

    張先生在Tuk Tuk的車後鏡裡看到一架一直尾隨的另一架Tuk Tuk。在行車的狂風中,鍾小姐說:「我得裝作你是我的新歡,否則他們的疑心會更大。」

    張先生問:「但妳說,今晚妳要和男朋友去一個……嘉年華。」她點頭,另一隻沒有拖著的手在理順亂舞的頭髮。

    「他們都分不清了,所以這才以假亂真,真和假在他們眼中已經沒有分別。張先生,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你一心只想回家?」

    「香港?我不知道那是否算我的家。」張先生說。

    「你結婚了嗎?」她問。
    「重要嗎?」他問。
    「因為你手上有隻戒指。」她說,「我的手摸到。」

    「她死了。」張先生說。

    「我懂得那感覺。」鍾小姐說。

    「為甚麼,妳太年輕。」張先生微笑,將視線拋向公路兩旁的草地,那真美,遙遠的一望無際,圖畫上有一些疏落的牛。白色的牛,悠閒的吃著草、待著。

    「我曾認識一個男孩。」鍾小姐說:「我有了他的孩子。老頭子知道之後,怒不可遏。後來那男孩消失了,後來我收到他的兩排牙齒,一隻都沒有少。那是老頭子送給我的禮物。」

    他們下車的地方,是一條鄉村的河邊,有間半露天的食店,一個食客都沒有,一頭狗和貓各自睡覺。他們進去坐下,點餐,一陣之後,兩個保鏢的車來到。他們將車停在路上,遠遠的看著他們。

    「其實這很奇怪。」鍾小姐說:「一個黑社會的人,為甚麼就想『培育』自己的下一代做別的人?他明明不是啊。安排你進國際學校、甚麼,不准知道社團的事情,之類。」

    「也許人都想做自己做不到的人東西。」張先生喝了一口咖啡。

    「告訴我,殺手先生。」鍾小姐問:「如果我沒有幫你,你會怎麼解決這件事?光是那兩個保鏢,他們也許也不是容易對付?」

    「也許要打一場吧。我來的時候早就有了準備。」

    「很辛苦吧?」
    「應該會吧。」

    「那為甚麼你會做這件事?」鍾小姐的眼神有點好奇,好像冒出一點合乎年齡的人性:「為甚麼?風險很高吧?」

    張先生沉默了一陣,才回答:「這個時候,社團的人有甚麼好做?也許就是走水貨,也許就是收錢去遊行、去打人,而且打的都不是甚麼人,就是一些甚麼支持民主支持獨立的小朋友而已。還有甚麼?還有可以過深圳幫人運錢走。現在我們只能做這些事,沒有別的。」

    鍾小姐冷摸地說:「而你有可能死在這裡。」十一二月的天氣仍然是溫熱的,現在飄過一絲幾不可聞的陰冷。

    「死在這裡,好過在香港走水貨嗎?那對你們是屈辱?」

    張先生回道:「屈辱的事情,還不只這些,而我不會想說。但走水貨不算很屈辱,不算,我現在覺得那也算不錯。但這個任務是有點風險,我不否認。」

    「你想上位嗎?」她問:「抱歉,我很少跟老頭子的員工說話。」

    「誰不想上位?」張先生想起那些打小朋友的人,或者被打的小朋友本身,他們誰不想上位?

    「上位只是一個象徵,上位之後會有很多錢、很多女人這些就不用說了,而且那可以保護你自己,保護你身邊的人。如果你沒有權力,你保護不了自己,保護不到你在乎的其他人。有些情況,你寧願自己斷掉一隻手,或者死,你不會想活著受罪,看著其他人受罪。所以我要把妳帶回去,誰都不能阻止我。」

    她點點頭,好像置身於一場益智無害的朋友對話之中。她一邊吃炒蛋,一邊說:「我知道,我知道。張先生,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裡。我知道等待復仇的滋味……」

    中午的時候,他們回到了一個遠離旅遊區老街,在一間老舊的雕像鋪,在一堆印度教和佛教雕像之間,她說:「這裡,我在這裡遇到那個柬埔寨男孩。」

    「妳說妳男朋友。」他看著遠遠的太陽正在下山。

    「嗯。」她說:「他是一個祭司。」
    「甚麼祭司?」
    「我不清楚。也許是這裡的民間宗教……」她說。

    入黑之後,柬埔寨就很大風很冰涼。他們上了另一架Tuk Tuk,車開動之後一直往吳哥窟駛。

    所謂吳哥窟是三個大圈,三個神廟群。每個圈又有無數的神廟殘跡。它們很像埃及的金字塔,寂寞地坐落在自己的位置,彌漫著殘破遠古的氣息。

    太陽入黑之後,湧入的遊客都離開,他們的Tuk Tuk和汽車與張先生和鍾小姐的汽車不斷擦身而過,螢光與黑暗交錯縱橫,古老的大樹在公路兩旁嚴肅地站立,形成一個黑暗龐大的迷宮。

    車足足行駛了兩小時,遠方有火光傳來,逐漸變大和接近。那是一個巨大的營火,在一個不知名神廟前面的空地,火的四周還有很多看不清的人影。他們下車,司機就掉頭,絕塵而去,彷彿一刻都不想留在這裡。

    在火光四周跳舞的人,衣著都是暗紅色的闊袍大袖,長長的裙擺令人想到梵帝崗的神職人員。他們面上盡戴上橡木面具,在火光的暗晴不定下好像擁有了恍動的表情。他們手上都有一些鈴鼓,在搖動,在打出奇怪的節奏和音樂。

    張先生在口袋中摸到了槍,感到好像安心了一點。他問:「那兩個保鏢呢?」鍾小姐答:「他們進不了來,所以我才要拖著你的手。」

    他們穿過跳舞的人群,沒人在乎他們,也沒人在乎誰來到誰離開的樣子。他們來到神廟旁邊一棵與神廟糾纏在一起的參天老樹。

    群眾突然停止跳舞,聚集到老樹旁邊;另一班人則兩人一組,擔著兩個籠一搖一擺地來到。有一個白髮的面具人在吟念了一陣張先生不明白的說話,他的隨從隨即打開籠子,裡面是兩個人。張先生認得他們,那是鍾小姐的兩個保鏢,他們眼睛張開,卻沒有表情,也不看附近的人。

    張先生有一刻覺得自己在夢裡,這裡搖曳的火光也有點夢幻迷糊,這裡可能是夢中,好像他總會見到陳森,每一次都無法傷害、殺死對方的絕望夢境。

    他望望鍾小姐,她毫無表情,好像戴上了一個精緻的人皮面具。「他們在審判。」鍾小姐說。

    白髮的面具老人揚揚手,他們就將兩個男人抬進去老樹之中,群眾好像完成了某種偉業,開始叫口號、奏樂、跳樓,有人激烈的晃動、大笑、哭泣,整個場面好像偷格加印的電影菲林,模糊的整體的晃動著。

    張先生此時聽到腦海中有一把聲音:「新人。帶他進來吧……」鍾小姐牽著他進去。張先生本來站定的腳,也自己動了起來。他抵抗著,但似乎沒有作用。那聲音沒有顯形,不是男聲,不是女聲,卻令人麻痺。

    老樹裡面有一個窄小的空間,可以站十個人。一進去之後,外面的聲音彷彿浸入了海水,火光業已熄滅。

    在陰影的深處,有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伏在大漢壯碩的身體上,而另一個則倒在另一邊。幾秒之後,老人蹣跚地離開,坐在那大漢倒下的身體旁邊。

    那老人的臉,那本來充滿皺紋和黑斑的皮膚,正緩慢又急速地變亮、變得像絲一樣細白,那頭白髮正變成金亮色。

    老人變成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雖然仍是在一堆破布之中。

    「實現你的夢想……」那少年望著鍾小姐說:「這個人會幫到妳。」他說的並不是張先生熟悉的語言,卻好像每個字都聽得懂。

    「妳說你的男朋友……」張先生說。在袋中的手握緊了手槍。

    「抱歉……」

    那少年的聲音插進來:「是我拜托她說謊的,因為我想找到你。而且,我的確是一個祭司……」

    鍾小姐好像聽到甚麼,離開了,樹屋之中只剩下張先生和那東西。

    張先生拿出了槍,少年笑了一下,張先生說:「你們是甚麼邪教?」眼尾看看那兩個保鏢,這兩個本來高大的壯漢,現在乾枯了,竟然變成了一個吸毒者的身形,攤倒著。

    「不是邪教。」少年擦擦嘴,將手放疊在腹前,盤坐著,好像那些西藏的小活佛。

    「這些人惡貫滿刑,罪有應得。」他說:「鍾小姐——你是這樣叫她的吧——她要復仇,所以我回應她的呼喚;你也想復仇,所以我回應你的呼喚。」

    「甚麼復仇?」他將手槍指著少年,禁不住手的戰慄。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沒這種恐懼。而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懼甚麼,對方的形體明明只是一個少年,可是他有一種恐懼。好像小時候在看生態紀錄片時,防水攝錄機攝錄無垠黑暗的深海時,那深不見底的恐懼。

    月色和火光遠遠的折射了一點點,進入樹屋,淺到少年的盤腿上,但他的臉仍然陷在黑暗之中,只有一雙眼睛血紅的閃亮著,他的皮膚像透明一樣,黑暗彷彿可以穿透。張先生感到胃酸正湧出來。

    「你為甚麼千里迢迢來這裡?你有一個任務。可是你為甚麼要做這個任務呢?你想得到一點點少得可憐的權力。我可以給你一切,這世上的一切。」

    「你是甚麼?」
    「神。你們這樣叫。」少年說:「你們給過很多名字,但沒有多少準確。但回到正題吧。」

    「你為甚麼要給我這些…?」張先生開始聽到自己語無輪次。「為甚麼?怎麼會?」

    「神既不愛惜自己的兒子,為我們眾人捨了,豈不也把萬物和他一同白白地賜給我們嗎?」少年說:「這世上的一切,我都能給你。洪森很久以前就來過這裡,我給他幾滴寶血,然後他就掌權直到現在。我的同類在歐洲、美洲、東亞,都有這樣的門徒。毛澤東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得到過一口寶血;華盛頓在兵敗之後,找到了美洲的神。即使沒有拿到寶血,只是觸摸到我們,他們都會有神通,可以做很多超乎常人的事。沒有想像力的歐洲人把我們想像成別的東西,還把我們寫成廉價的恐怖小說。我們是豐饒之神,世上的權力、財富和一切,我們是白白給你們的,只要你們相信和接受。」

    「這是為甚麼?這一切是為了甚麼?」

    少年少有地露出一點神情——皺眉,他說:「這有點難以解釋,我剛才說自己是祭司,這比較正確。我們事奉著虛無之神。這個物質世界令人可憎。宇宙之間有很多神,其中一個背叛了眾神,私自創造了物質世界,即是這個宇宙,還有生命。這個物質世界不斷自我增殖,令人嘔心的自我繁殖。虛無之神用自己的形象創造了我們,物質界的豐饒之神,來到這裡。我們會將更多的物質賜給你們。以人類的角度來看,我們是好心的神,不是沙漠裡暴虐毀滅的神。真的,我們白白地賜給你榮譽和繁榮,你們則崇拜我們的寶血,建立了一個三十三級的秘密會社。」

    「你會幫助我復仇?就像鍾小姐找到我幫她復仇一樣。」

    「是啊。」少年說。

    「你有甚麼條件?」張先生說。

    少年大笑了一陣,他說:「你不能跟神談條件。你們的東西,你們整個地球,整個宇宙和物質界,在我們眼中只是塵土,我們甚麼都不需要。我們訂立的契約,是虛無的契約,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東西,我只需要你同意接受我的幫助。當然,我會講清楚這件事:你們的繁榮,只不過是奔向毀滅的燃料。你知道嗎?物質界很難毀滅,人類文明也很難毀滅,所以得由你們去毀滅。所以你們會有文明,能夠累積;會有財富,可以滋養更多人口,最後你們發明了大殺傷力的科技,還有核武、生化武器,這些東西是我們啟發出來。你們會有一時的繁榮、一時的權力,但最終還是會走向毀滅。你們這一刻越繁榮,之後的毀滅就越強烈。雖然那三十三級的會員,尚且無法完全毀滅,但每一次的大災難,都能令虛無之王高興,事物由有變回無,就是虛無之王本身……你聽得明白嗎?我不肯定人類的智慧能理解其中的壯麗。外面的那些人不了解,他們只是崇拜我們的力量本身,好像貓狗眼中人類擁有無窮的智慧一樣。三四十年前這裡有大屠殺,那是我門徒的手筆,那時我剛剛復甦。那時我們有源源不絕的零食……」

    張先生靜默下來,頹倒在地上,手槍跌在地上。突然,他起來拿起槍,描準少年的額頭開槍。少年中彈,頭往後仰,噴出的血灑在樹上,但他沒有倒下,他的佈滿鮮血,他用手將額中的子彈挖出來。張先生親眼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自我癒合。

    「我了解希伯來人上帝的痛苦,人類不會基於智慧去相信事物,他們只會基於愚昧而相信。其餘的人,則要看見才能相信。」少年說。

    「你能給我甚麼?」

    「復仇,以及榮華富貴,還有甚麼?」少年問:「這對你來說很不錯吧?有些作家希望成名、有些政治家希望統治國家,浮士德希望了解所有秘軏。這些都可以達成,榮華富貴倒是最容易,大概是三十三級最低的那些。我們在社團裡也要人,我們會推動新陳代謝,好像幾千年前蘇美爾人的稻草也要新陳代謝……你也想將陳森的牙齒一隻一隻打下來吧?也許你成功之後,你晚上就不會再睡不住吧?這有甚麼難?所有社團都有興衰,你會扶搖直上,而他已經老去,也許有一天他會落在你手上?這都可以達成,只要我給你一點點寶血……生命有甚麼意思?虛無之王說,沒有意思,因此祂不在乎給予更多,只要能加速他們復歸於空無……」

    他將臉龐的血用手抹掉,露出詭異的微笑,那雙森白的撩牙在黑暗中晃動。

    他想到陳森,想到所有事情,他夢想過一切,卻在這恐怖的場景中。

    「告訴我?歷史上有人拒絕過嗎?」張先生說。

    少年臉上掛著唱詩班男孩的微笑:「沒有。一個都沒有。」

    飲了一滴妖魔的寶血之後,他離開樹屋。鍾小姐在營火旁歇息,好像一張美麗的畫。

    他問:「妳喝過血嗎?」她沒有回答,卻說:「我不擔心人類的命運,我只知道自己的快意恩仇。所有人都是如此,我不要這個祝福,也有別人要,世界仍然是步向這樣的結局。」

    人類的命運,想來的確很大。可是他們只有一次選擇,加入還是退出,可是退出不會阻止任何東西。所有人都會選擇同流合污。

    那個狂歡的慶典已經散席。鍾小姐說:「走吧,回家。」

    現在張先生知道鍾小姐身上那股非人的氣息來自哪裡。這不是一個浪漫的故事,他們不會彼此愛上,不會做愛。在最終的毀滅來到之前,她需要張先生,因為她需要完成一場弒父的戲。

    面朝沐浴在月色的神殿遺跡,張先生應了一句。沉默的森林之上,還有無盡的星辰。他想像不了,上面以及更上面還有多少注視他們的眼睛。

  • 星辰與我小說司南 在 遜媽咪交換日記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18-01-09 15:4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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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昀聊繪本】

    林蔚昀

    《透過繪本,看見兒童》

    自從當了媽媽,我的時間和喜好就有如自己的房間,被迫縮水、退讓到角落。餐桌上的椰汁綠咖喱和麻婆豆腐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火腿蛋炒飯、咖喱飯、玉米濃湯。書櫃上堆的不只是小說、散文和詩,也有教養書和孩子的繪 本。幾乎每天睡前,我都會唸一兩本繪本給孩子聽,比我讀小說、散文和詩還頻繁。

    雖然自己閱讀的時間和量變少了,但我很開心能透過孩子,再一次接觸繪本的世界。我都快要忘了,我有多麼喜歡繪本。我記得小時 候唸過的《小胖小,包水餃》、《朱家故事》、《聚寶盆》,還有一本我想不起名字的繪本, 關於一隻熊貓小時候就被帶離森林和母親身邊,送進動物園。牠在動物園過了一生,直到老死,靈魂終於可以走出柵欄,走回森林,和 媽媽重聚。

    這故事悲慘又寂寞,看起來不像是給小孩子看的,但它很符合我童年的心境,因此療癒、陪伴了我。是啊,誰說童書就一定要樂觀進取、明亮溫暖,像是迪士尼卡通?即使是經典的迪士尼卡通像是《小美人魚》(The Little Mermaid, 1989)、《小鹿斑比》(Bambi, 1942),裏面也包含了許多困難的家庭衝突和 人生處境(小美人魚離家出走還改造了身體, 小鹿斑比是個孤兒),只是包裝了糖衣。而近年的《天外奇蹟》(Up, 2009)、《腦筋急轉彎》(Inside Out, 2015)或是今年上映的《可可夜總會》Coco),更是逐漸把糖衣剝除,讓孩子更細膩地看見不美麗、不完整的現實人生, 讓他們透過想像故事,習慣成長的失落(當然,因為是迪士尼,還是有 happy ending 的啦)。

    《可可夜總會》是目前為止我最喜歡的迪 士尼動畫。它有趣動人,層次豐富,涵蓋了 死亡、記憶 /文化、家庭、認識自己、為自己的命運作主等議題,而這些正是兒童(甚至成人也是)在成長過程中會遇到的重要議題, 也是許多繪本會碰觸的主題。

    《爺爺的天堂筆記本》: 死亡世界的狂野想像

    大兒子從三四歲開始, 就對「死」這個話題很感興 趣。住在波蘭時,每年11 月我們都會在萬聖節去掃爺爺的墓。翻閱繪本時,他也會看到書中的人物死了。 他問:「我會不會死?妳會不會死?死了以後 會怎麼樣?」當他對死亡有了模糊的概念(不能動、離開這個世界),他說:「我不想死。 我怕死。」

    我試着用繪本和他聊死亡,給他看吉竹伸介(超人氣日本繪本作家)的《爺爺的天堂筆記本》。他那時候已經比較大、比較世故了,他會對我說:「外婆說死了會變空氣,哪有什麼天堂啊。」聽到這句話,我的玻璃心還碎了一下,就像聽到他說:「根本沒有聖誕老公公嘛。」

    但是,很奇妙,就像他隔了一陣子又開始相信聖誕老公公,他也開始要求我唸《爺爺的天堂筆記本》給他聽。 或許,因為《爺爺的天堂筆記本》沒有擺出一副「我現在要告訴你死亡的真相喔」的嘴臉,而是呈現爺爺對死亡世界的狂野想像,所以才會讓大兒子接受吧。讀這本書時,我和他聊:「這個爺爺的天堂就是可以整天泡溫泉的地方欸,你也想要溫泉嗎?」然後我們兩人會點頭說,是啊有溫泉真的很棒,改天我們也要 去泡溫泉。或者,我們也聊這個爺爺真是任性,墳墓要長得像大型滑梯,死後還要家人幫他做紀念郵票和 CD。

    《爺爺的天堂筆記本》和《可可夜總會》一 樣,呈現的死亡想像都是比較歡樂的,但無可否認,死亡還是有它悲傷、不浪漫的一面。波蘭繪本《一根叫派翠克的頭髮》(Bajka o włosie Patryku,Malina Prześluga著、Agnieszka Woźniak圖) 用黑白的炭筆線條、透過頭髮的掉落來隱喻死亡。雖然有想像和幽默,但很節制, 頭髮派翠克問頭髮老銀的問題:「掉落是什麼意思?」很直白,而老銀的回答:「就是永遠離開你所在的地方,可能往上飄,可能往下落,可能被風吹走,或被吸塵器吸走。」也殘酷而真實。

    重建時代:阿公、阿嬤來講古

    死亡最令人害怕的一點是記憶的失去, 所以我們才努力記下許多回憶,讓它們不要隨着人事物的離去而消逝。文字、圖畫和影像可 以記錄人的記憶,也可以記錄城市、鄉鎮和時 代的記憶。岩村和朗(日本繪本大師)的《14 隻老鼠》系列重現了作者童年玩耍的林野,謝立文、麥家碧畫的《麥兜》系列則透過一隻小 豬麥兜的成長,帶領香港觀眾看見他們共同經 歷過的時代變遷。

    或許因為記憶和傳承有關,許多記載時代的繪本會用「阿公講古、阿嬤講古」的手法來呈現。《走,去迪化街買年貨》(朱秀芳著,陳麗雅圖)透過阿瑞跟着爺爺到迪化街辦年貨, 讓讀者看見霞海城隍廟、永樂布莊、中藥行、 南北貨行、打鐵街,並且讓他們認識乾貨、竹製品、鐵器的名稱。《越過山崗:阿里山森林鐵路的故事》(吳芳銘總編輯,陳維霖圖文設計)則藉由火車司機阿清伯從阿里山的起點到 終點的沿途回憶,把阿里山森林鐵道的前世今 生交代了一遍。《火燒厝》(廖炳焜著,王書曼圖)的結構非常巧妙,一方面透過道士阿公和 孫子的互動為紙紮這種傳統技藝留下記錄,用 細膩、寫實的圖畫和文字詳細介紹魂轎、紙厝、水燈、「天公座」的樣貌及用途。另一方 面則透過故事中的阿公為自己紮紙厝,並且告 訴孫子死亡是「回家」,讓年幼的讀者習慣、 認識死亡。

    如何看待記憶:波蘭繪本的啟示

    記錄時代不代表要對時代歌功頌德,或是緬懷往日,認為傳統不管怎樣就是有價值。 在面對歷史的陰暗面時,繪本該為孩子提供的 不只是「記憶」,還包括「如何看待記憶」。波蘭的《1989,一個關於鐵幕、巧克力和自由的 故事》(Rok 1989: Mała książka o pewnej kurtynie, czekoladzie i wolności, Michał Rusinek 著,Joanna Rusinek 圖)讓我們看到了一種面對歷史的可能。

    作者從自身經驗出發,用幽默口吻告訴讀 者:「我小時候看《E.T.》這部電影時,覺得它很驚人。亮點倒不是 ET 本人,而是裏面的人 物竟然可以叫披薩外送!這在共產時代根本是 不可能的啊!而現在,我和我的孩子們隨時都 可以叫披薩到家裏來了,讓我們看看這些年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吧⋯⋯」透過描繪日常生活 細節(電視、商店、服裝、書籍、糧票、信用 卡、衞生紙),作者與繪者呈現出共產時代和 民主時代的對照,也深入淺出地向讀者解釋了體制如何影響人們的生活。

    時代有明有暗,家庭也是。很多時候, 父母家人留給孩子和彼此的,不只是家族的 歷史文化和優良傳統,也包括壓迫、傷痛和不 快樂的回憶。在《可可夜總會》中,外高祖父 Hector 把音樂的美好留給了他的家人,但也因 為他的拋妻棄女,外高祖母 Imelda 無法享受音 樂的美好,反而必須把她對音樂的愛埋葬,轉 而把熱情投注到實際的製鞋工業,養家餬口, 並且禁止家族中任何人愛音樂,為的就是避免 家庭破碎的場面重演。

    Imelda 這麼含辛茹苦、為母則強,看在 熱愛音樂的玄孫 Miguel 眼裏只是「妳都不懂我」、「妳只想控制我」。站在孩子的角度, Imelda 確實很專斷,但當我看到這一幕,心中 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啊,這就像電視劇《花甲男孩》的長孫視角啊,始作俑者是男人,被恨的卻是女人,要出來收拾殘局的也是女人, 女人真命苦。

    《我媽媽變成印第安人》: 媽媽放空的美好一天

    在繪本的世界中,媽媽的形象也是矛盾複雜的。一方面充滿愛與溫暖,可以在家中保護 和自由的故事》 小孩,另一方面又經常大吼大叫、讓小孩害怕(集好仙子和壞皇后於一身?)。相對地,繪 本中的爸爸形象就比較單純,不是大好就是大 壞,通常好的居多。這些暖男會帶小孩出門去 認識世界、冒險犯難,即使失職,比如像為了 馬戲團拋妻棄子的《落跑老爸》(塔迦.葛瑞 著,魯圖.摩鄧繪),理由也是可愛、可被原諒的。

    不過,《我媽媽變成印第安人》(När mamma var Indian,Ulf Stark 著,Mati Lepp 圖) 倒是在某種程度上顛覆了這「媽媽在家帶小 孩,爸爸出門遛小孩」的傳統敘事。男孩 Ulf 發現家裏沒有人陪他玩,於是扮成印第安人, 還去廚房解放了因為不停炸豬扒而渾身油煙的 母親。母子兩人偷偷來到一個湖邊游泳、抓魚、烤魚,度過美好的一天(媽媽放空,小孩放風),還帶了一條白斑狗魚回家。

    《我媽媽變成印第安人》讓孩子看見:母親也是女人,母親也是人。人生實難,家是牢籠,但在這牢籠中的人們,還是可以用愛相濡以沫,互相為彼此也為自己爭取一點喘息空間。

    《大象艾瑪》: 真正的我會被喜歡嗎?

    不過,雖然我同情《可可夜總會》裏的 Imelda,並不代表我認同她的作為。尤其, Imelda 因為害怕家庭破裂而禁止家族中的人玩 音樂,還要求大家通通做鞋子,不然就不是一 家人,這其實是在傷害孩子的獨立人格和獨特 性。電影中,Imelda、Hector 和 Miguel 還可以 找到和解之路,但現實中,類似的故事通常就 沒有完美大結局了。極端一點的,還可能變成 像《血觀音》那樣,以愛之名進行剝削。

    「你是宇宙的孩子,和星辰、樹木一樣, 你有在這裏的權利。」美國作家 Max Ehrmann 在他的散文詩中如此寫道。是啊,每個孩子都 希望自己是獨特的,而父母朋友愛他是因為他 就是他,而不是因為他很會念書、能繼承家 業、和別人一樣。然而,在每個孩子心中都會有一個恐懼:我真的可以做我自己嗎?我和別 人不一樣,大家會不會不喜歡我?爸媽會不會 拋棄我?我需不需要把自己藏起來,戴上一個面具?

    許多繪本,都在處理「做自己 VS 迎合別 人」的矛盾掙扎。《大象艾瑪》(大衛.麥基 著 /圖)的主角艾瑪是一隻花格子大象,其 他的大象喜歡和牠在一起,因為有牠的地方 就有歡笑。有一天艾瑪突然福至心靈,問了 一個大哉問:「別的大象到底喜不喜歡真正的我,還是牠們覺得我的格子很好笑呢?」艾瑪把身體染成灰色,變得和其他的大象一樣, 但變身後,艾瑪才發現當一隻灰色的大象好 無聊⋯⋯最後,一場雨洗去了艾瑪的偽裝, 其他大象以為這是艾瑪的玩笑,哈哈大笑, 艾瑪確認了自己的價值,故事歡喜收場。

    和艾瑪不同,《亞斯的國王新衣》(劉清彥、姜義村著,九子圖) 中的亞斯是個 很會畫畫、但因為有亞氏保加症(Asperger syndrome,自閉症的一種),不知道如何和其 他人相處,而被大家視為頭痛人物的男孩。他 可能永遠無法融入社會,但因為一場火災,人們發現他的昆蟲畫得很美麗,於是他的畫流傳 各處、風靡全國,甚至連國王都命人採用亞斯 的設計,來為自己打造一套新裝。

    《大象艾瑪》和《亞斯的國王新衣》都算是比較幸運的故事。有些孩子很獨特,但他們的獨特不一定能被他人接受,他們的路因此走得特別崎嶇。像《我是一顆小星星》(李光福著, 許匡匡圖)中的男孩因為多重身心障礙,被同學排擠、欺負,唯一的安慰是媽媽無條件的接納與愛。

    《人,你有權利》: 和兒童談人權

    媽媽的愛很偉大,但,孩子的成長能只 仰賴媽媽的愛嗎?或者該說,社會國家應否把養育孩子、教育公民的責任都推到媽媽身 上,一愛天下無難事,讓個人去自生自滅? 還是,鄰居、老師、同學、社會中的大人和 政府也要擔負起責任,共同打造一個比較合理友善、沒有歧視的社會,讓每個人 — 無論他的膚色、年齡、信仰、喜好、貧富、性別、思想 — 都能享有身而為人、與生俱來的權利?

    人權聽起來很高尚遙遠,但它就像腳踏車和餅乾一樣,是存在於日常之中。當人權受到侵犯,也像失去健康一樣,會對生活有直接影響。人權教育就像任何教育一樣,不能等到孩子長大才教,而是要讓他們從小接觸、了解。 和兒童談人權,如果過於說教,會流於形式, 過於輕鬆,可能會讓他們忽略了議題的嚴肅。

    根據《世界人權宣言》寫成的波蘭人權繪本《人,你有權利》(瑪格澤塔.凡葛潔茨卡 和伊沃娜.札別絲卡 - 斯達德尼克著,15 位 波蘭插畫家繪圖)在輕與重之間取得平衡。它用深入淺出的文字,配上與文字呼應的插畫, 列舉許多項重要的人權。每幅插畫,都由不同的插畫家繪製,這本書豐富多彩,也讓我們看到,同樣是講述人權,可以有多元風格的詮 釋。作者在序言問讀者:「仔細瞧瞧,這些藝 術家的解讀和你的是否相似?」這也顯示這本 書想和兒童對話,而非只是單方面「教」他們。

    兒童的人權很容易被遺忘,就像兒童及兒 童的世界容易被人遺忘。透過和兒童一起閱讀 繪本、和他們討論繪本,我們可以進入兒童的 內心,同時也在其中發現,那個被我們遺忘在 童年的,小小的自己。

    (本文原載於香港01週報2017.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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