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中畢業第十年。大概是升高三那年開始就不再回母校參加校慶。一來是因為認識的老師一個個接連退休,校園中能夠叫出我名字的人越來越少,再來就是心裡疙瘩地想著要是一直回去、年復一年重複如此,我彷彿永遠會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既無法回頭也無法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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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最近一次的拜訪是六年前獲邀以校友的身分對著一群國二學...
國中畢業第十年。大概是升高三那年開始就不再回母校參加校慶。一來是因為認識的老師一個個接連退休,校園中能夠叫出我名字的人越來越少,再來就是心裡疙瘩地想著要是一直回去、年復一年重複如此,我彷彿永遠會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既無法回頭也無法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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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最近一次的拜訪是六年前獲邀以校友的身分對著一群國二學生談生涯規劃。那時大一上學期才剛結束,新鮮人的防護罩未褪,面對一群分泌旺盛腺體飽滿而乳臭未乾的小鬼,要我滔滔分享我從何而來、又將往何處去,曉以大義包裹起來的其實只是胡說八道。生涯發展,那時根本不知道日後要去讀博士。但或許這念頭就像他們微凸的喉結與胸器,早已降生我身某處,靜待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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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園遊會的前一個禮拜,我找了一直嚷嚷許久說要開同學會的F當天約在學校科學館前。是日,提早五分鐘到的我站在科學館玄關背對主樓梯向前望去,如茵綠草依舊,只是左前方的行政大樓與科學館之間多了一座空橋,不知是什麼時候蓋好的。沒過多久,F來了,旁邊還多了一個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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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說我們都超級久沒看到H了,就也問一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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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態度從容穩重地對我揮手。嗯,雙腳併攏、左手中指完美地落在長褲側邊縫線,儼然一訓練有素的軍人。此話不假,高中畢業之後H考去我島政戰學院。而後成了偉哉中華民國的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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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賽,你在表演美姿美儀喔?不愧是國軍欸,而且還是人人愛戴的POA。」我忍不住剾洗一番。定睛一看,她的鳳眼與內雙的輪廓變得更深了,我忽然有那麼一瞬間鼻頭微酸,希望她從我背後用鐵沙掌猛力重擊我的肩,然後大聲吼出我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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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看你臉書PO文,都兩三百個讚起跳。」F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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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許久未見的老友約會的守則其一:見面前先關心一下對方最近臉書都發些什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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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臉書才剛在台灣提供服務不久,可加的朋友不多,生活圈又小,網路傳媒尚未興起,綜合動態欄的卷軸滑開來是一副單純清新的模樣。在小確幸一詞尚未被發明之前、在讚依然是讚而還沒衍生出喜驚哭怒與愛之前,我們歌頌無病的呻吟,以為世界就是這樣大。那時候誰可以有兩三百讚啊。同時間我想起大三那年我在另一個社群平台發布第一張照片(是張黑白自拍,瞧我那時下巴還很尖),讚數也不過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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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是那麼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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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鳴大放的時代來臨。讚先是變成閱畢的代名詞,最後再變質象徵好了我知道有這則訊息但是我沒時間看或是不想看那麼多字可以嗎PS我不是不關心喔你不可以指責我冷漠。你要嘛露臉賣肉,一個啾咪傾城傾國(中華民國要滅亡啦!)、一個激凸啊嘶令人血脈賁張(安安你好咩修干某?);要嘛把所感所思化成文字供人品評,不久後也許可以成為意見領袖,幸運點還能出書,這是一個出書比看書容易的時代,但這也是個只靠一本書的版稅無法生活的艱困時代。在資訊量越趨爆炸的日子裡,輔以臉書不斷更新、聲稱越來越符合人性的演算法,H的動態逐漸消失在我的臉書頁面,而我相信反過來亦是。畢竟在國中就深深愛著馬英九、爸媽都是國民黨黨員的H怎麼可以忍受別人在臉書訐譙國民黨。不是約好要穿紅衣去凱道嗎?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中華民國亡了我看你們台灣人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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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某個禮拜三的下午體育課,剛跑完四圈操場的我放慢速度走到最外圈,此時H冷不防地用她的鐵砂掌重拍我的背。H邊走邊說,我家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加上奶奶,家裡一共捐了七百元進「罷免運動承諾金帳戶」裡,覺得好痛快。我們未來是國家的主人,做不好還不下台真是無恥,我們要決定我們自己的未來。午後的日光把她的臉照得神采奕奕的,她嗤嗤笑著轉頭問我:「啊你呢?你們家有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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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們知道嗎,學校今年一月開了一間附設的牙科診所,聽說J就在裡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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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三小,我問。現在是在演衛教計畫起飛囉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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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知,所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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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們去診所看看好了。」H用美姿美儀的POA溫柔口吻說道。而我只渴望她立刻搧我嘴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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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依循行政大樓佈告欄張貼的館室平面配置圖找到隱身於校園裡的牙科診所。一進門我們三人皆未料到診所配給的醫師與護士如此多,也毫無頭緒為何櫃檯與候診區擠了一大群發著汗臭味、對應年級分別身著紅、綠、黃校慶紀念運動衫的學生。校慶擺攤無需人看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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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我走向櫃檯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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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埋首於眾多病歷表單的白袍男子彷彿觸電般抬頭望向我:「啊,你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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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阿璋,你才怎麼在這!」我張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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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床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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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老舊的風扇正在擺動,馬達發出細微的嘎嘎聲,應是運轉一夜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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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他怎麼可能跑當牙醫。阿璋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在大二交惡,具體原因不記得了,印象中約是到碩士班時期才轉好。完全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釋他棄電機從牙醫,不都去N公司上班了嘛。被阿璋這麼一搞,害我沒見到J就回來了。不知道他要是真在診所裡,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好久不見、你也來參加校慶、你怎麼也在這、要不要喝杯咖啡?但若真見到了,他說的話也不會是他說的,而是我說的。我呼一口氣,捲起棉被,伸手把滑脫的枕頭鉤回胯間並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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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手機。他會用那個照片分享的社群軟體嗎。惺忪的眼睜不太開,迷糊之際在搜尋欄鍵入J的中文名字。沒有。換英文。還是沒有。換成臉書聊天室。我說我騎車與他擦身而過,他說他到台南工作。那時寶可夢才剛流行,大家都揪團去榕園抓鴨嘴火龍。不過他說他沒什麼玩。歷史訊息一下就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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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還是繼續睡吧。
政大碩士袍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今天是529!原本是政大的畢業典禮
租來的碩士服畢業袍還靜靜的躺在我家🎓
因為疫情只好期待明年了🥰❤️
出不了門就乖乖在家寫作業吧!
大家晚餐吃什麼?
讓我參考一下🖤
政大碩士袍 在 長臉夫婦漂流記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別輸在只知道努力】- 新書上市 🙂
二〇一二年政大指南溪畔,油桐綻放的四月天,同學們身著紫墨相間、黃花點綴的學士袍,滿校園歡快的留影,與這一切格格不入的身影,是二十二歲的我。
「徬徨」,是唯一能準確的描述我、以及那個時空的形容詞。
法律系畢業,但我看到法條就發睏,想找個碩士讀兩年,延緩出社會的焦慮,做牧師的父親卻緩緩說道:「生活費學費自己出,還有兩個妹妹的學雜費要付,家裡沒錢讓你打混摸魚。」
硬著頭皮投出四十多份履歷,感謝上帝,最終進了財星五百強的外商,以為人生就此一帆風順,現實卻是:天天加班到凌晨,和大學死黨蝸居在八坪不到的小公寓。要和室友說上話,只有早起趕公車前的五分鐘,以及午夜摸黑返家後,聽他早已沉沉睡去的夢囈聲。
一個月後,第一筆奮鬥成果的月薪終於進帳了!打開戶頭一看:
「新台幣兩萬七千元」
腦子不爭氣的自動換算了下,這得要不吃不喝工作六十年才能買房啊……。但卑微的我似乎沒有任何資格,對生活懷有一絲美好希冀。
向座位右邊望去:年紀長我一輪的大叔總監,馱背蜷縮在電腦前,對眼前的工作已然沒有一縷熱情,年薪百萬就是他的職涯極限,這難道就是奮鬥十幾年後、四十歲的我該成為的模樣?
往窗外遠眺:政黨藍綠紅黃白的旗幟插滿這座島,新聞報導裡盡是不切實際的口水和抹黑,一整代台灣年輕人的低薪挫折與職涯困境,有誰關心、有誰能解?
你是否和我一樣?照著父母和老師說的,認真讀書、從好學校畢業、進了正派有名氣的公司工作,卻仍然日夜懷疑人生、繼續憋屈鬱悶的活在殘酷現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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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嘗試將職涯剖析為一場大型遊戲
雖然早早進入遊戲伺服器的老人,更早開始練功、資源豐富,他們可以輕易用年資碾壓你、甚至成為你冒險途中的阻礙,是名副其實的大小「Boss」;還有一批課金玩家,仗著父母有錢,所有裝備直接刷到最高等,我們辛苦工作一輩子,都買不到他新手村就配齊的房和車,遑論各種通天人脈。
但透過本書的第一大章,用「定位」、「盤點」、「心法」三招,一起審視自己。第二章,以職場江湖即學即用的外功「實力」、「人脈」、「故事」,練習在職場放大招、開外掛。
我也將身邊職涯竄升特別快的真實故事寫出來,他們另闢蹊徑的方法不一定高雅、甚至有些取巧,但我們可以學習之後備而不用。
第三章,聊聊職場遊戲中的副本 (Instance Zones,網路遊戲衍生的名詞,意指遊戲正本外的地圖和任務) ,勇敢挑戰沒人探索過的地圖,或許會碰到前所未見的艱難,卻有可能讓你脫胎換骨,成為金庸小說裡「東邪西毒南帝北丐」這樣的一方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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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是為了回去
沒有人願意離開摯愛的家鄉,出海漂泊,就是為了能滿載而歸、回饋台灣所愛的人,這也是為何我創辦全台最大互聯網從業者社群 - 「XChange」的初衷,透過社群內幾千位網路圈夥伴的互助共贏,我們或許能改變一整代台灣年輕人的命運!
在這齣漫長的職場遊戲中,我充其量是個運氣好的新手,前頭還有眾多強大的前輩玩家們在領跑,這本書更像是給年輕朋友甫出新手村的指南,以及我30歲前衝刺的一份冒險日誌。我期待它是一個真誠的紀錄與感恩,而不是為了高舉自己的虛華包裝。前路依舊茫茫,我仍一樣需要諸多貴人和導師的指點提攜。
一起享受這場遊戲中的歡笑、淚水和風景吧,我們都在半路上。
政大碩士袍 在 法律白話文運動 Plain Law Movement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當斜槓律師站上擂台,體育及法律要如何擦出火花?】
這集節目中法客電台邀請到拳能法律事務所主持律師,同時也是一位拳擊教練的詹傑翔律師。現在斜槓青年當道,許多人對於律師的印象都是穿著西裝拿著公事包,然後穿著律師袍在法庭上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讓人覺得「阿鬼,你還是說中文吧!」。
然而脫下律師袍的詹傑翔,同時還是一位拳擊教練!這條槓的斜率之高,也讓引起許多人對於這樣一位斜槓律師的關注。
其實詹傑翔也不是一開始就走在法律的道路上,原本就讀北醫的他,因為喜歡日本文化所以在大學時就考過了N2,而也因為考日檢認識了一位學長後,讓他萌生想當律師的念頭,在畢業後考上了政大科法所,甚至與此同時正在國體大攻讀國際體育事務碩士學程,可以說一路走來完全是個非典型的法律人!
一開始接觸拳擊只是為了紓解工作壓力的詹傑翔,後來逐漸對這項運動以及體育產業萌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決定從斜槓再進一步跨界,想將體育與法律這兩項專長做結合。譬如他就曾經以電競選手與訓練戰隊間勞資關係為題目發表演講,得到許多正面的迴響。
同時身兼律師與拳手的他也在節目上與大家分享,曾經因為比賽時眼睛被揍了一拳,瘀青久久不退,結果隔週開庭時被客戶關心是不是被對造毆打,特殊的身份也讓他在工作上增添了不少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