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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企管出路 在 方格正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心理師自己的事】臨床心理師的隱憂
◆我的臨床心理師之路
在談這些敏感的議題之前我想先交代一下我的背景,我從大學到博士班唸的都是「心理all the way」,起初就讀的是中正大學心理系,心理學雖然是一門非常廣泛的學問,但具體直接的出路在當時只有臨床心理師這個選項,大學時曾到醫院見習過,坦白說並不覺得心理師是一份體面的工作,給我的印象是必須關在一間間的小房間裡與一箱箱的心理測驗為伍,總有點「技師」的感覺(實際上早期某些醫院的確使用心理技師這個貶稱),儘管如此我對於人性與變態行為(不是日本那種變態你知道的)還是很有興趣,成績兩光的我爆氣考到成大以訓練臨床心理師為主的行為醫學所(咳,小聲地說好像還是榜首)。
在行醫所我們接受了許多關於心理病理與鑑別診斷的訓練,在研究上也是採取量化的實證主義思維,或許是處於醫學院裡,那種科學或醫學的氣氛濃烈且自然。心理病理博大精深,涉及了精神、神經與復健醫學等範疇,三、四年的訓練並不長,相較於病理與衡鑑的比重,心理治療的訓練顯得淺嚐即止。在成大精神科實習時,精神科主任陸汝斌教授同時接任行醫所所長,磨刀霍霍地我們當成住院醫師來操(實習一年都可以養出一個R1了,他說),我們幾個也就跟著住病房、半夜跑急診,分配到的扣機雖然有點些沉重,但卻也像榮耀的徽章,感覺自己成為醫院重要的一份子。還記得有次在護理站硬背各種藥的學名與副作用,有位護理師跑來問我能否下order來約束一位躁動的病人,我困惑地理解到,在階級分明的白色巨塔裡我畢竟不是醫師,難道我們的訓練等同於半桶水的精神科醫師?
心理衡鑑(評估)是我們實習的主要工作,由於評估耗時耗力,病人往往得排上數周,即使是對我們這些小毛頭也多畢恭畢敬。值班與熬夜開研究會議造成我長期睡眠剝奪,以至於脾氣暴躁,記得有一次幫一位自閉症的小朋友進行評估,媽媽怯怯地告訴我評估時她需要在場,不然小朋友無法接受,當時我面無表情地指示媽媽先離開房間,門才一關上孩子立刻大哭,用頭大力地撞牆,我嚇到馬上請媽媽進來安撫。我像是被這孩子的頭撞醒一般,看到了自己的傲慢與無知,披著白袍的我怎麼反而離人更遠了?
畢業後我在家裡附近的醫院待了兩年,很快就知道在醫院工作不是我要的,除了無止盡的評估外(才短短幾年智力測驗可能就做了幾百遍),心理師的發展也因健保給付而受限,更重要的是我不喜歡醫院的階級氛圍,以及與人較為遙遠的距離,畢竟醫院是看病而非看人。當時我迫切需要一位心靈導師的指引,而Yalom是我的偶像,我也開始接觸佛洛姆、阿德勒、荷妮等人的思想,後來決定轉換跑道到諮商心理學,在台師大完成了我的博士學位。
就如同所有學校,師大的課程並不如想像完美,但已補充我許多不足,例如失落與悲傷、家族治療等課程都開啟了不同的視域,我也更為細膩地學習到心理諮商中治療師與案主的人際歷程。坦白說更深刻的學習是身教,這是課本中學不到的。
◆臨床與諮商心理師的戰爭
有太多的新仇舊恨讓臨床與諮商心理師的關係緊張,當年臨床界辛苦耕耘才使得心理師法三讀通過,諮商界則撿便宜搭了個順風車,後來諮商心理師又努力地想打入醫院,被搶地盤的臨床界當然很不高興。互相對抗下不免開始詆毀彼此,例如聽到諮商說臨床心理師只會做心理測驗,而臨床說諮商根本不懂診斷和病理。我常戲稱自己是蝙蝠,兩邊都沒把我當成自己人,坦白說我對這樣的對抗感到厭煩,這些對彼此的貶低都隱含著偏見,即便都是臨床心理師,當中也有很大的個別差異,不能以一概全,我也漸漸體會到在校的訓練只是起點,好的心理師應該根據所處的工作場域與對象自我學習。
這場戰爭一開始臨床略佔上風,掛著醫院的招牌總是多了分優越感,但談到打仗,人數才是硬道理,諮商心理師人數增加速度是臨床的好幾倍,雖然有良莠不齊的問題,但是優秀的人才肯定也不少,尤其是因為研究所考試門檻較低,吸引了許多原本其他領域(如傳播、企管)的人才來學習,更增加了諮商界的多元豐富性,漸漸在媒體曝光率取勝,大眾越來越認識「諮商師」,有sense接受諮商的民眾也增加了。人多關係也就多,後來諮商心理師進入醫院,因為姿態較低通常與醫師的關係也比較好,終於臨床心理師連醫院的城門也失守了。
當我參加臨床公會討論時,發現很多前輩們仍執著於「臨床」這塊招牌,希望能讓民眾認識臨床心理師與諮商的不同,說白一點,他們還想打這場已經輸了的仗。這裡可以發現他們少了role taking(說同理太沉重)的思考,民眾關心的是有誰可以幫到他們的問題,有太多事情要煩憂(如我有沒有病、會不會改善),誰有那個閒工夫搞懂什麼臨床跟諮商?
◆危機與轉型
臨床心理的危機真的來了,不是因為諮商,而是健保給付制度限制了心理師在醫院的發展,職缺增加速度趕不上每年新培養的新血,許多優秀且滿腔熱血的生力軍畢業即失業,被迫從事「行動」心理師,到學校、社福機構、甚至監獄接案(政府的心理衛生經費缺乏整合,工作多零散地發布,東奔西跑的心理師們其實很辛苦)但如果研究所的訓練都是以醫院工作為前提,他們又怎麼有信心在社區面臨大量的競爭? 離開醫院後臨床與諮商的區分還有意義嗎?
我抱著戒慎恐懼的心情寫這篇文章,因為一定有很多前輩看了不高興,忠言逆耳,但我是真心覺得我們值得更好的發展。本文目的不在於輕臨床而重諮商,兩邊都有其優點與限制,但隨著醫院工作機會不在,臨床心理學界的大老們必須意識到這點並做出調整,究竟台灣需要怎樣的臨床心理師?
我們的心理學以美國馬首是瞻,美國是相當吃專家、實證主義這套的,但是台灣也是嗎? 從研究中發現好多的model與建構,是這些理論模型貼近民眾?
或者婆媳問題更值得關心? 光是「衡鑑」這個詞就夠讓人聞之生畏了,能不能用更為普及的話來說呢? 類似的問題有太多太多了,我沒有偉大到都提供答案,我只是想指出臨床心理學界的產學落差的問題,學會的老師們如果真的關心學生的發展,就必須跳脫學院的框架,草根地去認識台灣心理衛生的現況與需求,謙卑謙卑再謙卑(總統梗)地學習如何能學以致用。
當然工會也責無旁貸,我們需要更強的凝聚力,提攜後進,將不同場域的工作經驗予以傳承,例如最近台北市公會,由黃龍杰心理師主持的「一一成群」活動正有此意味。我也認為臨床與諮商不僅該停戰,更要開始彼此熟悉與合作,學習彼此的優點。坦白說心理師早已供過於求,與其爭食醫院這塊越來越難以下嚥的餅,不如一同開拓藍海。
我們都希望良禽擇木而棲,但現在的心理師很難待在一個安穩的位子直到退休,相反地,我們被迫去闖,去思考、開拓、改變、成長。我們更辛苦,但必定也更多元豐富,默默耕耘的同伴們一起加油吧,Rogers說 ”becoming a person” ,就讓我們becoming a psychologi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