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が綺麗ですね」 . 05年，教育部正如火如荼地在各高中推第二外語，而姐姐和他選的都是日語 . 『如何，我字寫得很好吧？』 . 老師剛提到關於夏目漱石，認為比起我愛你，不如說月色真美，更能讓人懂的典故 於是他便將這句日文臨摹到筆記本上，得意洋洋地向她炫耀 . 「這就好看了？你好看的標準會不會太低了啊？」 . 沒想到卻沒得到姐姐的讚賞，還被調侃了番 . 『哼哼，那妳來啊』 . 「好呀」 . 於是姊姊便接過筆記本，一筆一劃地用中文寫下了 . 『我也喜歡你』 _ 我姐姐就是這樣的人，典型獅子女，敢愛敢恨，或者說，至少外人眼裡看來如此 . 極端，以我這做弟弟的看來就是如此 很開朗、外向，偶爾霸道、強勢地讓人想翻白眼，但實際上內心柔軟地不得了 從小到大我吵架都吵不贏她，可每次只要我真生氣了，過不久她都會主動帶好吃好喝的來道歉，半推半哄地要和好 什麼「用倔強在偽裝的堅強」、「刀子嘴豆腐心」都好聽說法啦 啊不就愛面子？ 可以講得如此冠冕堂皇也是讓人醉了 不過有點要肯定她-專情，對朋友、感情皆然 很難喜歡上一個人，也很難變心 說來害羞，從以前無名時代的點點名到後來考朋友關於自己的題目，凡問到最喜歡的男生是誰，我永遠排第一，也是每次她朋友最多人答錯的一題 . 「噁心」我老嫌她 . 『哎呀，竟然嫌你姊噁心？那看來我只好把某人半夜不睡覺，偷偷躲陽台講電話的事情報告給爸媽知道了』 . 「.....」 . 『妳先掛，不不，上次是我先掛的，這次輪到妳了，妳先掛』 . 『好嘛，那不然我數到三，兩個人一起？』 . 『哈哈哈哈哈哈』 . 媽的，有這種姐姐真的會心靈創傷。 _ 回來說她跟他吧 他們也很詭異，比起情侶，我更覺得像是對相愛相殺的冤家 有次不知道他們為啥而吵架了，吵得特別兇，他一氣之下就把我姊給刪了 這下不得了，我姊什麼人？從來都只有她刪人的，怎麼被刪？ 於是她就開始收拾東西了 . 「妳幹嘛？」剛都還在吵，我有點擔心她不知要上哪去 . 『去找他』 . 她見是我，立刻用袖子擦去眼淚，擤了擤鼻涕說 她真去了，坐了四個多小時的車到民雄去找他，據說在租屋處底下猛按電鈴 . 『加回去』一見到他，就紅著眼說 . 『不准再刪了』 . 『答應我，不准再刪了』 . 兩個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莫名其妙就又和好了 類似事情，他也做過，吵架了就專程提了我姊愛喝的牛雜湯，裝在保溫瓶裡從嘉義送到我家門口，大半夜才到 我姊邊吃邊碎嘴嫌棄，他邊笑著伸手揉亂她的髮 兩個人嘴角偷偷摸摸的笑意和甜，根本藏也藏不住。 _ 所以在知道他們六年的感情結束時，我比誰都震驚 畢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們這六年，是怎麼一路跌跌撞撞走過來的 . 「妳還好嗎？」 . 我輕輕敲了敲房門後推開，小小聲問 . 『嗯』 . 她回頭看是我，又是立刻露出笑容 可在很多很多時候，我都會看到她在哭，安靜地哭 在化妝，坐在鏡前發愣時候 在吃飯，又吃到他曾送過食物時候 在刷牙、在吹髮、在睡前 在出門、在電梯、在我送她去上班的機車後座 . 『有嗎？沒有啦，眼睛進沙』 . 『過敏』 . 『隱眼啦』 . 『你看錯了』 . 她總有萬千理由，總能搪塞過去 她瞞著全世界仍在愛他 包括她自己 我總覺得，包括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哭 微笑久了，竟忘了怎麼哭了 . 『欸..』 . 一次我騎車載她，她在我耳邊說 . 『你說，我該原諒他嗎？』 . 他跟朋友去日本玩的時候，被帶去買春，且第一時間選擇多次說謊，很可能早不只一次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 『我說，我們待會要去吃什麼啊！』 . 她卻忽然大聲吼道 她以為風聲太大，我沒聽到 然後又抱緊了我一點。 _ 我揍過他，在他來哀求挽回的時候 他跪到地上，連被我打飛的眼鏡也不去撿，就是不斷喃喃著對不起 誠實講，我內心動容過，總歸是看著他們長大的，他也曾對我來說是哥哥，我知道他們感情有多深 姐姐卻僅伸手輕拉他起來 . 『我們不可能了』斬釘截鐵地說 . 「我真的知道錯了」他哽咽地繼續哀求 . 『我相信』 . 『就去把這功課用在對下個女孩好吧』 . 『我不愛你了』 . 『愛沒有了』 . 她用了近一年半的光陰，來做到這句話。 _ . 『不要，讓我們曾經的六年，也變得不堪了，好嗎？』 . 這是姐姐最後請我轉達的話 也是這句後，他沒有再來過了。 大約前年，得知他準備完婚的消息，害怕對姐姐造成二度傷害，所以我拚了命的瞞 卻沒想到，還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了 . 『喔，我知道啊』 . 意外地是，姊姊僅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回 . 「妳不會..對他還有恨嗎？」 . 『不會啊』 . 『不是我不要他的嗎？恨他做啥？』 . 『他愛結婚不結婚，干我什麼事？』 . 邊就繼續翹著腳，繼續盯著平板追劇了 這次我看她是真的完全沒受半點影響。 _ 今年輪到我姊也要結了，送她出嫁前一晚，我們姊弟倆徹夜長談很久，也提到了此事 . 『不能說原諒吧』她說 . 『是不在乎了』 . 『放下，是放過我自己，並不是原諒他』 . 『他不值得』 _ 在你選擇欺騙、選擇隱瞞，選擇伸手擁抱另個女孩的那刻 你便不再是我的英雄 你不配。 __ 樂擎文 更多文字收於《願你的深情，能被溫柔以待》，訂書、投稿，請見 @Luke7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