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平凡之路六線譜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雖然這篇平凡之路六線譜鄉民發文沒有被收入到精華區:在平凡之路六線譜這個話題中,我們另外找到其它相關的精選爆讚文章

在 平凡之路六線譜產品中有31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0的網紅,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一覺醒來180】【如果是身高就好了】 目前最新消息是 紀州庵昨晚剛剛宣布閉館 閉館到何時似乎是看情形,換言之目前等於是沒有開放時間表 我的表定第一場新書座談(我自己一個人講)是在6/5紀州庵 這個薛丁格的新書座談目前會不會有呢? 不知道 大概還是在有與沒有之間 而且我覺得沒有的機率好像滿大的 但算...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0的網紅音樂新鮮人Jeff,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消失的情人節》電影主題曲《Lost And Found》演唱 ⭐️So-So Heroes 2020 首張 EP《單程旅行》 ⭐️都會流行輕搖滾,給你不同音樂觸感! 喜歡影片請按讚👍🏻訂閱✅開啟小鈴鐺🔔 ____ 人生,就是場單程旅行,時及時緩、快樂憂傷, 儘管看不見終點亦無法回頭,只要有...

平凡之路六線譜 在 Openbook閱讀誌 Instagram 的最佳解答

2021-09-10 22:13:15

#OB短評 #投映意念的極品好書懶人包 #成為洞穴(#大塊文化 @locuspublishing) 為了要靠近「未能指認之物」,因此需要「成為洞穴」,是此作以圖文並進思索的獨特命題。書中前半51幅畫作、後半51篇文章分開印刷,製作精美、價值不菲,每幅作品與文章皆有編號,可對照閱讀、相互呼應,也可以...

平凡之路六線譜 在 小食日記 Instagram 的精選貼文

2020-12-03 15:25:58

瑰秘餐酒館|下班以後,一起喝一杯 夜晚的繁華,沿下班人群的匆忙,流水般的霓虹光彩,正蔓延整座城市。 在獅吼與沈重的大門之後,是一盞盞入夜點亮的紅色燈籠、瀰漫開來的茶葉香氣,映在帶些上海租界風格的華麗裝潢。 這裡是瑰秘,很久前便開始以茶酒為主的餐酒館,最近從通化街搬了家,到六張犁捷運站的附近,不...

平凡之路六線譜 在 周靈山 Elizabeth Instagram 的最讚貼文

2020-05-17 01:59:22

最近因為疫症,很多人紛紛拍煮食片,令我想起2014年剛起步的自己。 . 成為作家,是我唯一的理想。可是,我的人生那有這麼如意?在2009年至2013年期間,我處處碰釘,這間出版社嫌我肥、那間嫌我醜、上一間嫌我不夠名氣、下一間索性不回覆我。 . 2013年某個晚上,已減去60磅、但仍未有出版社要的我,...

  • 平凡之路六線譜 在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21-05-15 12:52:56
    有 700 人按讚

    【一覺醒來180】【如果是身高就好了】
    目前最新消息是
    紀州庵昨晚剛剛宣布閉館
    閉館到何時似乎是看情形,換言之目前等於是沒有開放時間表
    我的表定第一場新書座談(我自己一個人講)是在6/5紀州庵
    這個薛丁格的新書座談目前會不會有呢?
    不知道
    大概還是在有與沒有之間
    而且我覺得沒有的機率好像滿大的
    但算了,沒關係啦,隨便啦←自暴自棄😂
    無論如何病毒都要阻止我們的連結就是了(?

    剛剛突然想到,如果本週末大家想宅在家裡防疫的話
    一不做二不休
    我乾脆把《零度分離》書中首章〈再說一次我愛你〉
    完整的全文1.5萬字直接全部貼上來啦
    願意讀的朋友們宅著正好讀
    (閱讀時間估計約25分鐘)
    比網路書店的試讀部分都多一倍多
    而且是完整的第一章整個故事
    (我們只好來構建人與書的連結?)

    # 可以接受FB版面的人可以直接在這裡讀
    # 可以存回自己的版面慢慢去讀
    # 已經讀過的朋友們想分享感想也可以
    # 配圖部分是當初在聯合副刊發表時可樂王的作品
    # 想看比較好看的版面的人可以去鏡文學網站讀,我把連結貼在留言處
    #以書連結
    ────
    3|再說一次我愛你|Say I Love You Again

    正如我們所知,起初,沒有任何人會將一代傳奇科學家、動物行為學家兼鯨豚專家Shepresa與「人類的未來」或「人類心智」此等議題連結在一起──起【初,她只是那個**能和鯨豚說話的人**而已。她生平的起點似乎不甚特別:西元2206年,Shepresa生於美國康乃狄克州一普通中產階級家庭,父母均為美籍華裔科學家,分別任職於康乃狄克大學(University of Connecticut)與輝瑞藥廠(Pfizer, Inc.)研發部門。她是家中獨女。十歲時,Shepresa的父母因故離異。這似乎對她造成極大傷害;她一度被確診患上嚴重的創傷後症候群。長達七個月期間,她保持沉默,拒絕說話,拒絕原先所有人際關係;不意外地同樣拒絕任何親友與心理輔導人員之關切。幸而她隨即復原。是的,根據她後來的說法,是海豚拯救了她──祖母帶她去看海洋遊樂園裡的海豚表演。那或許稱不上是全然愉快的經驗(「那真的太療癒了......我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樣喜歡牠們。但我那時已經夠大,不再像更小的時候毫無保留地接受這些了。」Shepresa 如此回憶當時的自己:「我很快開始質疑海豚能否從這些『工作』中獲得成就感......或者牠們終究只是得到一條果腹用的魚而已?」),但依舊帶給她相當程度的心靈撫慰。那對正經歷著生命中首次重大創傷的Shepresa何其重要。也正是在當時,她主動要求父母允許她茹素;並開始思索:如果她自己曾感覺遭受命運的冷遇,那麼動物們也會有被遺棄的感覺嗎?

    動物們是否擁有如同人類一般的情感?這是個再古老不過的爭論;同時也是後來被視為激進動保人士的Shepresa最初的智識啟蒙。第二次啟蒙時刻很快接踵而至──那是Richard Russell與母鯨J35的故事。事實上,於過去數十年間,無數閱聽大眾早已透過媒體聽聞Shepresa多次提及此一歷史事件,此一她宣稱改變了她一生的真實故事──西元2018年8月10日,亦即距今約250年前,北美洲西岸一仲夏傍晚,時年29歲的西雅圖機場地勤人員Richard Russell單獨走向停機坪,闖入一小客機駕駛艙,於未經航管許可下擅自將它開上天空。除了Richard Russell本人之外,這架設籍於地平線航空(Horizon Air)的90人座龐巴迪(Bombardier)Q400螺旋槳小飛機並無任何其他乘客。換言之,他等同於竊取或劫持或了一架客機,並以其自身為唯一人質。於長達75分鐘飛行期間,這位溫柔而憂傷的劫機者依賴於模擬飛行電玩中學到的有限知識獨自操控飛機,並始終與塔台保持友善通話。事實上,也正因為這些通話紀錄,人們才約略明瞭他劫機的原因(當然,自另一方面來說,人們或許從未真正理解他的犯案動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黃昏空域漫遊中,塔台航管人員以小名Rich稱呼他,持續耐心安撫他,試圖引導從未受過正規飛行訓練的Richard Russell成功降落。然而他顯然沒有活著回來的打算。某些報導節錄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 塔台:我們只是想給你找個安全降落的地方。
    > Rich:我還沒想降落呢。天啊,我想我不能再盯著燃油表看了,油用得太快了──
    > 塔台:好了,Rich,可以的話請向左轉,我們會指引你往東南方向飛。
    > Rich:我這樣得被判個無期徒刑吧?但也沒關係啦,對我這種人來說,那可能也不錯。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聽你們對我說些好聽的廢話。你們覺得如果我能成功降落的話,阿拉斯加航空會不會給我一份飛行員的工作?
    > 塔台:如果你能成功降落,我想他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工作的──
    > Rich:我知道有很多人關心我。他們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一定很失望。我該向他們道歉。我只是個壞掉的人......或許不知道哪裡有幾顆螺絲鬆了吧?(Just a broken guy, got a few screws loose I guess.)

    根據鯨豚專家Shepresa本人的說法,她始終清楚記得首次聽聞此一故事的情境:2217年初冬10月,她剛滿11歲,就讀於美國康乃狄克州榭蒂‧蘭恩小學(Shetty Lane Elementary School)五年級,父母已於一年前正式離婚。她剛剛對自己立下再也不理睬數學老師E. Bonowitsky小姐的誓言──前天她在課堂上指出她算式中的錯誤,然而她認為Bonowitsky小姐並未給她應有的尊重。這誓言後來僅僅維持了三天。但在那三天期間,她可沒閒著:她自行破解了教室的網路密碼;每逢數學課,她一面心懷怨恨,拒絕聽講,一面瞪大眼睛盯著自己視網膜上的植入式顯示投影,偷偷瀏覽網頁。

    「我就是在那時讀到Richard Russell和J35的故事的......」2248年1月,於接受台灣媒體Labyrinthos專訪時,Shepresa再次提及此事。畫面中,她與採訪者正重回康乃狄克州臨海的榭蒂‧蘭恩小學;芒草原上海風獵獵,變幻的光、潮浪與大片雪色芒花遍布;嶙峋怪石下,大西洋的海水升起又破碎,化為藍色與玫瑰色的泡沫。對於後來長期被視為爭議人士的Shepresa而言,那是個難言的,無比柔軟的時刻;因為在與塔台的通話中,劫機者Richard Russell主動提到了那隻虎鯨。是的,虎鯨,又稱逆戟鯨或殺人鯨;那是當時的另一則新聞──海洋動物學家發現,一隻編號J35的母鯨在自己的幼鯨寶寶甫出生即告夭折後,背著牠的屍體,與之相伴,在廣漠的北太平洋中迴游了整整十七日,歷經長達一千六百多公里的哀悼之旅後方才放手,任屍體沉入深海,隱沒入無光的黑暗中。記錄顯示,於劫機者Richard Russell的最後航程中,他曾向塔台表示想去看看那頭悲傷的母鯨:

    > 塔台:如果你想降落,目前最好的選擇是你左前方的那條跑道。或普吉特海灣──你也可以在海面上降落。
    > Rich:你和那裡的人說了嗎?我可不想把那弄得一團糟。
    > 塔台:說了。我,還有我們,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或者任何其他人受傷。如果你想降落──
    > Rich:但我想知道那條虎鯨的位置。你知道嗎?就是那條背著她的寶寶的虎鯨。我想去看看那傢伙。

    數學課堂上,11歲少女Shepresa就此得知了Richard Russell與母鯨J35的故事。據報導,在這長達一千六百公里的哀悼之旅結束後,研究人員原本對母鯨J35的健康狀況感到憂慮,但隨即發現牠看似活動如常,並未過渡自溺於喪子的哀傷中。那是二百多年的21世紀初葉,理論上,人類對此類海洋動物的了解與現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然而Shepresa不厭其煩描述此事對她幼小心靈的震撼──教室中她將這則故事看進眼底,四下無聲,淚水暈開了光線,周遭景物如鉛筆素描般無限退遠,然而視網膜上的幻影卻無比清晰,彷彿心象,彷彿有人在她腦內深海中對她低語。許多年來她在公開場合多次引述此則古老報導中一位網友的短評──「我們總有未竟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可以確定就是這樣......」於Labyrinthos專訪中,Shepresa強調:「對,就是如此。**未境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完全認同。不,那不是悲傷......那不純然只是劫機者Richard Russell對母鯨的憐惜或同情,不是;至少不僅僅是共感於牠失去幼子的傷痛......不是。那是某種快樂,某種寧靜,某種幸福。我不知道人何時會有這樣的情感......」畫面中,海風吹起了她厚厚的黑髮,無數稜角分明的沙粒自她語音中剝落。「我們總在生命歷程中面臨各式各樣的傷害:生老病死,情感的無償,內疚、罪惡感,心懷不平,孤單面對際遇的隨機、凶暴與無理......我們總難免悲傷、憤懣、徬徨、恐懼;或者相反,因這些負面情境的消解而暫時感到喜悅......當然了,我必須說,動物同樣也會──許多人遲遲不肯承認這點;但我知道那不是這樣......」她稍停。「Rich......Richard Russell並非因為痛苦或恐慌的暫時解除而感到喜悅。那太淺薄了。那不一樣。我知道他的墜毀是世上最美麗幸福的死亡......然而正因為人類的妄自尊大、自以為是,我們不肯正面承認這樣的情感,不肯承認那其實暗示了人類或動物心智最好的可能性,最後的歸宿......」

    何為「最好的可能性」、「心智最後的歸宿」?對此,小女孩Shepresa似乎從未懷疑。許多嚴謹的科學家主張不應率爾將動物的某些儀式性行為(例如母鯨J35長達一千六百公里的哀傷巡遊;例如象群們對死去母象遺體的「瞻仰」)視為動物具有意識或情感的證據,因為其間難免存在太多尚待實證的環節。然而針對此類說法,Shepresa 向來嗤之以鼻。「我不是說他們的『嚴謹』是錯的。不是。」她在各種場合重複強調:「科學原本必須嚴謹。但這件事與其說是個科學上的爭論,不如說根本是個語言問題。動物當然有意識、有情感──幾千年來人類親眼目睹這麼多證據還不夠嗎?我們頂多能說:對的,動物所擁有的意識或情感,不見得與人類『近似』或『相同』......所以說,我們確實不宜直接斷定牠們擁有**同於**人類的情感──在這層面上,這句話是正確的。但即使是在那時,在我們對動物遠不如今日了解時,我們也早該承認,動物毫無疑問擁有牠們自己的心智......」

    「像──維根斯坦討論過的語言問題?」2269年,Shepresa 63歲冥誕後不久,距她首次發表那五篇震驚世界的論文整整22年後,德國柏林近郊,我首次與Shepresa 的獨生子Mike Morant會晤,聽他轉述他母親此一早年看法時,我如此提問。「她的意思是,類似維根斯坦的概念──許多哲學問題,其實只是語言問題?」

    「對,就是維根斯坦。就像維根斯坦說的那樣。有些科學問題,本質上也只是語言問題。」Mike笑得爽朗。「你的反應居然和我完全一樣......」
    「嗯?」
    「我的意思是,我曾向我母親提出過一模一樣的疑問。她的回答是,她小學時就想過了;然後她接著說,你想想,維根斯坦多久以前的人了?居然有那麼多人到現在還在爭論這個問題......」Mike稍停,看了我一眼。「她說,你看,人類就是這麼笨,怎麼可能會比鯨豚聰明?」

    我想到了濠梁之辯。那是中國古代哲學家莊子與好基友惠施之間的爭論。是啊,你不是魚,你怎麼知道魚很快樂呢?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呢?你不是動物,你怎麼知道動物有沒有屬於牠們自己的「心智」呢?但我想有許多事本質皆是如此──例如,如何令加害者等量承受被害者的痛苦?是的,時至今日,我們必須承認,許多時候,人類文明社會的基礎共識依舊不出「以牙還牙,殺人償命」的範圍;我們與西元前二千年漢摩拉比法典的時代其實相去不遠。那或許正是人類此一社會性物種的基本規則吧?如此大腦,這樣的中樞神經系統,搭配群居性文明,為了維持群體秩序,必然形成以「以牙還牙」為思想核心的律法。聖多瑪斯‧阿奎那(St. Thomas Aquinas)筆下的**自然法原則**,或許是數學上、文明結構上的必然?問題在於,如何「以牙還牙」?如何於兇手身上產製同於受害者所承受的,**等量的痛苦**?

    答案很明顯:事實上,等量的痛苦從未真實存在,因為對任一相異個體而言,痛苦與快樂必然是客製化的。個體們終究擁有彼此相異的,無法與他人共享的感官強度與個人體驗;而更為巨大的鴻溝則存在於人與動物之間。事實如此斬釘截鐵:因為我們並非動物,是以我們原本便無法體會動物的感覺;同樣地,我們永遠難以確證動物是否擁有所謂「心智」──至少我本以為如此。

    我本以為如此。我們都曾誤以為如此。然而我們全都錯了。一整個時代的人,全都錯了。但請容我為自己辯護:這是非戰之罪;未能親訪Shepresa本人並非我個人失誤──這顯然牽涉某些不可抗力因素。作為一位鯨豚生物學家,她原本不應如此聲名大噪。2223年,17歲的Shepresa 考入麻省理工學院,主修動物科學;2229年,年僅23歲的她以海豚中樞神經系統演化史相關研究獲博士學位。她的求學生涯堪稱一帆風順──除了因天賦極佳而深受師長賞識之外,她的人際關係似乎也極為圓滿。她待人有禮,親切熱情,不吝於與他人分享資源,對一切挫折皆樂觀以對。幾乎所有曾與她共事的人都對她持正面看法。說她是動物科學界的「零負評女神」,亦不為過。就我們所知,至少在當時,童年裡那長達七個月的沉默失語似乎沒有在她往後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痕跡。(啊,這像不像是母鯨J35在那一千六百公里遠的,漫長哀悼後的奇蹟復原呢?)然而詭異的是,這何其類似於當年啟發她親近鯨豚、走向海洋的Richard Russell──毫無疑問,劫機者兼自殺者Richard Russell在各方面都是個一般意義上的「好人」──他待人溫柔和善,熱心助人,擁有再正常不過的社會連結;同事們公認他為人善良正直,工作認真負責,且事發前未曾表露任何負面情緒,也未有任何相關蛛絲馬跡。他的家人則表示他與妻子感情親密和睦,婚姻美滿,既不憤世嫉俗亦無憂鬱徵候。他是忠誠而負責的丈夫,關心父母的兒子,溫暖慷慨的友人,鄰里街坊的好鄰居......然而所有這些,都未能阻止他浪漫絕決的自毀;一如無人能阻止Shepresa對鯨豚的偏執與愛。2234年她與Bertrand Morant結褵;2236年,30歲的她生下長子Mike Morant,同時自伊利諾州羅德理格茲學院(Rodríguez College)轉職至美國西岸西雅圖華盛頓大學(University of Washington)任教。十年後,2246年,時年未滿四十的鯨豚科學家Shepresa發表了她生命中第一個震驚世界的研究成果──**她宣稱她破解了虎鯨的語言**。

    「**母愛**是個令我感覺非常矛盾的概念......」首次採訪中,Shepresa的獨子Mike Morant(他長年旅居德國柏林,於市郊Sachsenhausen納粹集中營遺址附近一所中學擔任英語教師)如此向我談及他母親。「對, 我小時候不常見到她。她確實就是一般人知道的那種工作狂的樣子......每日早出晚歸;許多時候她必須出海追蹤鯨豚,一去至少幾個月。」Mike的眼睛黯淡下來。他身材清瘦,長手長腳,一頭淡黃色茂密鬈髮,嶙峋的臉和顴骨,一雙神經質的眼睛。他說話時似乎總有些習慣性傴僂,帶著曖昧的憂傷。「她沒有花太多時間在我身上......」他苦笑。我們正漫步於Sachsenhausen集中營外的鄉間道路上,鐵絲網於灰色石牆上攀行,腳下礫石摩擦,冰冷透明的光線自周遭穿行而過。
    「你恨她嗎?」我說:「就你的感覺而言──」
    「對。我當然恨過她。」Mike Morant凝望著遠方正隱沒入暮色的天際線。「她對婚姻也並不用心。她和我父親的婚姻失敗,我想多數責任在她身上。但我知道她是個『好人』......她的研究夥伴、實驗室團隊、她的學術界好友、她的學生們,全都愛她。」他稍停半晌。「當然了,我相信那些鯨豚們──她其他的『孩子』們;也都愛她.....」

    一位母親能否真正讀懂自己的孩子?對Shepresa 與她的虎鯨寶寶們而言,這完全不是問題。她關於虎鯨語言的論文共計五篇,於2246至2247年間陸續發表於包括《自然》、《細胞》在內的三種權威期刊上。這是史上首次有人宣稱成功破譯其他物種的語言。不意外地,虎鯨語言以波形與頻率之排列組合呈現意義;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Shepresa先是細膩區分了虎鯨的**歌唱**與**日常語言**,接著又在日常語言中解析出了明確的文法規則。這原已前所未見;但更令人驚異的是,這套文法規則中,居然包含了海水溫度與海流速度的變項。

    「乍聽之下,這完全匪夷所思──」於2261年首播的世界國家地理頻道(WNGC)紀錄片《聲與愛之形》中,時任中國北京師範大學講座教授的動物學家黎玉臨如此表示:「是啊......我記得第一時間裡學界其實非常懷疑。打個比方,這相當於告訴你,人類說話時,可以因應空氣濕度與溫度之變化而改變發音,以求傳達精準。這怎麼可能呢?」訪談中,這位中國演化生物學泰斗如此回憶這位他執教於麻省理工學院時的得意門生。「但當解剖學證據出現後,科學界由懷疑轉為驚嘆。這成就太不可思議了。太驚人了。」

    關鍵的解剖學證據於第五篇論文中出現。Shepresa與廠商合作,以訂製的**研究用類神經生物**植入虎鯨之中樞神經,成功截獲關鍵證據──當虎鯨發聲時,其大腦語言區神經細胞與職司海流偵測之部位有著固定模式的連動。Shepresa將此固定模式歸納為39種,並逐一指出這39種模式如何與語音的波形、頻率和文法產生關聯。結論是:一頭成年虎鯨的語言複雜度,約略等同於一15歲人類青少年;而在某些特定方面(例如對海洋環境、洋流、水溫與色彩的理解與辨識,以及**某些謎樣的、人類並不熟悉且未獲實證的情緒反應**,其語言程度則可被確證為超越人類甚多。「請看看你的手。」她甚至在論文註解中語帶譏誚:「請寶愛、珍惜你的手,這雙拇指與其餘四指可對握持物、可勞作的手──要不是這雙手,要是虎鯨擁有的是手而不是鰭,人類幾乎確定無法稱霸地球;因為一頭虎鯨的心智能力很可能超越你甚多。牠們比我們更高等。」

    一夕之間,Shepresa 聲名大噪。無數邀約如雪片般飛來,而她的後續舉動則將她推向一難以測知且無比凶險的未來。這確實令人意外,因為此前從未有人將她定位為「激進動保人士」或「激進素食主義者」;而事實上,她也未曾公開提出任何與此有關的政治倡議。「對,所有人都嚇呆了。」Shepresa的獨生子Mike Morant如此描述:「包括我的父親。後來他告訴我,在此之前,他唯一聽她提起過的相關說法,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鯨豚確實比人類聰明』而已......」

    那時獨子Mike Morant年僅九歲。他始終清楚記得母親以他完全陌生的形象於媒體全像畫面中現身的情景。由於缺乏陪伴,他與母親從來並不親密;即便如此年幼,敏感的他早已察覺自己與母親之間的鴻溝。「我後來有種說法,」Mike Morant自我解嘲:「我說,我和她的關係要不就是『溫柔的疏離』,要不就是『彬彬有禮的親密』......」
    「是嗎?你還那麼小......你小時候就對你那麼冷淡嗎?」社區球場邊,孩子們嬉鬧著彼此推擠,一顆足球跳呀跳地滾到我們面前。
    「噢不,沒有。沒有。那時候......嗯......」他遲疑起來。「對,嚴格來說,我們不親,但那並不代表我對她有什麼嚴重的負面觀感。負面情緒是後來的事了。」Mike解釋,當時的他對母親孺慕依舊;然而母親的公開說法卻完全把他給嚇傻了。「我和父親在家裡看她上電視受訪。她居然說,人類這種肉食者社會根本徹底養壞了所有小孩,而人類文明本該受到大屠殺或種族滅絕這樣的懲罰......」
    .
    何以人類需要受罰?因為懲罰人類對文明有益,對地球有益;而被這低素質文明養壞的小孩們則一點也不值得同情──這是Shepresa的基本論點。平心而論,她的某些論述並不新鮮──例如她主張人類食肉是極不文明的殘忍行為,其罪堪比納粹大屠殺。「動物們當然擁有心智。我就不再重複那些一百年前老掉牙的論點了。」Shepresa 如此強調:「我要說的是,第一,現在,就是現在,我們已然聽懂了虎鯨的語言,我們可以,也應該和牠們溝通。第二,我們用在虎鯨身上的那些研究用類神經生物,其構造、其運作機制根本和人類大腦非常類似。那實質上就是以人類大腦為模版──而現在這些類神經生物能幫助我們理解動物。一些非我族類的動物。」攝影棚白色燈光下,Shepresa的表情扁平而嚴厲。「所謂『非我族類』。你知道這什麼意思嗎?意思就是說,我們和牠們的中樞神經樣態非常類似,甚至能透過這些類神經生物彼此互通。告訴我──對,看著我的眼睛:你認為我們真有權利圈養牠們、屠殺牠們,然後若無其事把牠們的屍體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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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epresa 的尖銳毫無意外引起軒然大波;但她並未就此退卻。數月間,她持續發聲,起手無回,變本加厲,且對動物的同情似乎漸漸延伸為對人類的憎惡。「有些人認為蜥蜴的中樞神經構造極其粗陋,魚、豬和雞的中樞神經也太過簡單,簡單到僅具備求生與繁殖功能,不可能有所謂情感或意識......」2248年3月,於接受英國BBC《世界大運算》新聞節目直播訪談時,Shepresa 再度語出驚人(顯然令主持人尷尬不已):「我也不再重複批評這種看法多麼自我中心了。我要說的是,人類嬰兒或胚胎的中樞神經根本就比太多動物還要簡陋,事實上,他們比豬更缺乏『意識』。然而殺豬被視為理所當然,殺嬰卻是文明中最大的禁忌。為什麼?很簡單,那只是人類這個物種的**自我保護**而已。人類竟發展出了如此自私自利的文化......」
    「那......殺狗呢?」被嚇壞的主持人勉強擠出一句話。「人類真那麼自私?但那些虐狗虐貓的傢伙同樣受到大眾譴責......」
    「殺蟑螂呢?殺蚊子呢?」Shepresa很快反駁。「殺蟑螂、殺蚊子也受大眾譴責嗎?你覺得呢?說來說去,一切無非以人的喜好為唯一標準。貓貓狗狗長得可愛,所以人類放他們一馬。蟑螂蚊子長得醜,惹人厭,所以人類毫不留情。豬呢?牠對人類有用,所以留著殺來吃。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人類的惡劣也並不意外──記得佛洛伊德的《圖騰與禁忌》嗎?」她進一步挑釁。「當然,這樣的黑暗與自私同樣存在於人類群體內部。記得上次被同事陷害的感覺嗎?記得那些明爭暗鬥、巧取豪奪,因蠅頭私利而毫不在意傷害他人的人嗎?記得那些以羞辱、貶低、霸凌無辜他人為樂的嗜血者嗎?記得那些發起戰爭、策動種族屠殺,摧毀一整個世代文明的魔頭們嗎?人類根本是咎由自取。這種文明,這種低級文化,如果有一天被滅絕,我一定會額手稱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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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前所述,Shepresa 原本恰恰是個在人際關係與社會連結上極為成功圓滿的人;也正因如此,她對人類偏激的敵視更令人意外。她迅速爆紅,瞬間毀譽參半;而她的言行則將周遭較親近者全數捲入一場始料未及的風暴中──當然,包括丈夫Bertrand Morant與兒子Mike在內。「我們開始察覺,總有人在監視著我們。」Mike Morant回憶,當時除了狗仔隊明目張膽於住家附近守候外,他也開始察覺周遭人異樣的目光。這令幼小的他既害怕又困惑。也正是在那時,他與母親的關係急速惡化──因為母親未曾帶給他任何受保護的感覺。

    「我想我是太脆弱了......」Mike Morant眼眶泛紅。「對,我太脆弱了。我很害怕。但我的個性使我也沒向父親求助太多。我太壓抑了。但我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啊......」他提到,母親和從前同樣忙於工作,早出晚歸;新開的戰場(動物權利)更嚴重壓縮了他們相處的時間。他感覺自己像一艘暴風雨中的孤單小船,慘遭遺棄。某次,一夜凌晨,惡夢襲擊,他驚醒下床,推開房門正巧撞見母親回來。他已超過三個月未見到她,怯怯喊了聲媽(惡夢的寒意猶在,母親竟已令他感到陌生不已);而母親儘管臉上盡是疲態,意識卻依舊不知神遊何處,僅僅看了他一眼便不發一語轉身回房。
    ·
    「我知道某些更激烈的母親。我知道。」2269年12月,德國柏林Tempo e amore咖啡館,Mike Morant眼眶含淚,窗外側光的暗影正蝕刻著他臉上的紋路,幻變著深淺不一的痛苦。「比如那些蓬亂著頭髮,滿臉淚痕向孩子們嘶吼『都是你們,是你們在吸我的血』的母親。比如那些因過度疲累而心不在焉,將幼兒禁鎖於密閉車輛中轉身離去的母親。比如那些情緒失控,無來由搧孩子巴掌、扯孩子頭髮、拿菸頭燙他們、拿髮夾或筷子戳他們的母親......我知道她不是那種母親。現在的我也早已不再恨她。但那時,不知為何......我想她那時的態度更令我難受......」Mike哽咽起來,嘴唇顫抖,毫無血色。「我寧可她激烈斥責我或體罰我......在她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我想我已經知道,在我與她之間,所有的親密都結束了。」
    ·
    當然,始終懷抱著巨大使命感的Shepresa 並未停下腳步。2248年11月,她召開記者會,宣布啟動「忒瑞西阿斯計畫」(Tiresias Project),宣稱研究團隊將以五年為期,分階段達成**與虎鯨對話**的目標。忒瑞西阿斯是古希臘神話人物,天神宙斯賜予他聽懂鳥語的能力,他也因之而能預見未來。「我說過:我們已經聽懂了牠們的語言。」Shepresa 強調:「那接下來呢?答案是,接下來就是和牠們說話的時候了。這將是對虎鯨語言相關論述的再次檢證。在演化史上,自百萬年至數十萬年前,我們的祖先連續滅絕了直立人(Homo erectus)與尼安德塔人(Homo neanderthalensis)等其他類似人種,在地球上建立了智人(Homo sapiens)唯我獨尊的霸權,延續至今。如果人類與動物、與其他物種之間的藩籬能被撤除,我必須說,那必然是人類文明史上嶄新的一頁......」

    時至今日,歷史終究證明,Shepresa 所言非虛。「忒瑞希阿斯計畫」的結果幾乎撼動了整個人類文明;說無人能置身事外,並不誇大。歷史學者、哲學家、文化研究學者等人文學界知識份子對此多所討論,生物學界、演化學學者等科學家社群內部亦對此熱議不斷;後續則進一步啟發了人工智慧與數學、邏輯學、量子力學等領域連篇累牘的研究與討論。量子力學?是的,關於「觀測者」之意識:一頭虎鯨算是有意識嗎?如果虎鯨伸出牠的鰭打開了箱門,看見了內部,那麼箱子裡薛丁格的貓是生是死?抑或依舊「既生又死」?

    以上種種自不待言。然而在此一後續效應徹底發酵之前,令Shepresa 再度攻佔媒體版面的,卻是一場離奇刑案。2250年,於忒瑞希阿斯計畫期間,44歲的Shepresa結束了維持16年的婚姻,由獨子Mike的父親Bertrand Morant取得監護權。即便已極盡低調,媒體依舊發現了此事並追蹤報導。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這竟使她被捲入一樁神秘又荒謬的連續殺人案之中。

    「我還真沒想到......」2270年3月,我在紐約布魯克林與美國聯邦調查局退休探員 K. Fortress會面,20年前他正是此一「殺手T案」的主要負責人。「對,這殺手T就是那種囂張的『預告犯』。他自居正義,專殺名人,而且習慣通知媒體事先放話預告。但說真的,這種狀況我們相對輕鬆;因為你好歹有個明確的保護目標......」所以最初的目標就是棒球明星S.D.和食品商Schmitz?「沒錯。S.D.是涉嫌賭球,收錢放水性招待,但最終因罪證不足而被判無罪。」受訪時已67歲,一頭白髮的K. Fortress如此回憶往事:「食品集團大亨P. Schmitz你一定也清楚。他用可疑的、簡化的基因組合法孵育劣質生物做高級人造肉,獲取暴利;結果也無罪。我們原本以為殺手T選的都會是這種人人厭惡且逍遙法外的目標,沒想到第三個預告,赫然就是Shepresa ......」

    即使單就殺手T事件而言,在當時即已引起軒然大波。棒球明星S.D.於馬里蘭州住家附近被發現遭人以球棒毆擊致死,而食品大亨P. Schmitz則因嚴密保護而逃過一劫。「S.D.是第一位死者,但並不是『被預告』的死者。」透過酒吧玻璃窗,深夜街燈與霓虹照拂著K. Fortress阡陌縱橫的臉。「殺手T是在殺死S.D.死後才公開投書媒體,承認犯行;接著預告他將懲罰P. Schmitz,執行正義。但這回他就沒得手了。」K. Fortress探員皺眉苦笑。「所以我說這種張揚的『預告犯』反而好對付。對,破案壓力超大;但媽的,至少在保護當事人時容易多了。」

    一無例外,眾人對於鯨豚科學家Shepresa居然成為獵殺目標都感到訝異萬分。然而,對於Shepresa與Mike Morant母子而言,那卻是一次意外的契機。「這好像有點奇怪......但事實是,知道母親正遭受著生命威脅,我感覺自己與她的距離反而拉近了。」Mike似乎有些羞赧。「對,我領悟到,這同樣是她為個人信念做出的犧牲。父母離婚後,我和母親已不住在一起,而是跟著父親住;但警方依舊派出了編制人員保護我們。發生這種事,我和父親當然也受影響;雖然殺手T的威脅明顯並不直接針對我們......」
    「壓力很大吧?」
    「相當大。現在回想,還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來的。」
    「真是辛苦你了......」
    「嗯,但說真的,或許也不比更早之前來得嚴重。能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對吧?大概就是這樣。」Mike平靜下來。「從母親破解虎鯨語言、投身動物權利運動開始......你知道網路上總是各種奇奇怪怪的臆測和傷人的不實謾罵。罵她、罵我的父親,莫名其妙地罵,天花亂墜地罵。那當然也影響到我。我可能在那時就已經被徹底『訓練』過了?」Mike苦笑。咖啡館中燈光昏暗,植栽枝葉扶疏,鄰座原本埋首書頁的灰髮平頭青年突然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右手指腹於頰側下顎骨處摸索捏弄,不知是否正嘗試調整植入的類神經通話器。

    「那時我突然就理解了一件事:我的母親是位不折不扣的勇者。」Mike Morant聲音沙啞。「對。她是勇者。當然,直到現在我依舊這麼認為......原本在父母離婚後,我幾乎已和母親形同陌路。他們剛分開的一段時間裡,因應她提出的會面要求,我們甚至曾見過幾次面,但──」他欲言又止。
    「怎麼?感覺如何?」
    「呃......我只能說,非常,非常彆扭。」晦暗的光度中,Mike Morant凝視著自己的掌紋,彷彿此刻長在他手上的是一張張陌生的臉。「我不自在,她也不自在。我能感覺她的歉疚,但歉意反而令彼此神經緊張。我尷尬起來,不再答應會面。」他稍停。「我想這也讓她鬆了一口氣吧?但後來發生了殺手T的那件事......我記得,至少在一段時間內,我似乎更能理解母親的言行作為......」

    正如探員探員K. Fortress所言,事件以一種令眾人難以索解的樣貌「進場」。2250年10月26日,署名為「殺手T」的嫌犯投書媒體,公開承認棒球明星S.D.命案為其所為。2250年11月16日,S.D.死後三週,食品集團大亨P. Schmitz遭到殺手T公開點名。12月10日,時年61歲的P. Schmitz於視察工廠時遭到狙擊,幸而子彈並未擊中要害,僅輕微損及其小腿,表皮與肌肉擦傷;凶器疑為一類神經生物無人機。12月14日,殺手T承認自己對P. Schmitz「行刑失敗」,但強調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兩天後,12月16日,殺手T卻突然再次宣告,接下來的處決對象為「**反人類份子Shepresa**」。在一段向媒體與警方投遞的錄像中,一名背對鏡頭,頭戴黑色頭套、著深藍大衣,背景畫面與語音皆經亂數運算變化處理的殺手T宣示,Shepresa是數十年來僅見的極端反人類者,卻以科學家、動保人士與素食主義者等虛假形象作為包裝,「看似對動物充滿溫情,卻對家人冷漠以對」、「這樣的虛假、狡猾與殘忍,理應遭到身為萬物之靈的所有人類唾棄」,因此宣告將對Shepresa實施懲戒。

    「第一時間,整個城市都炸了。」探員K. Fortress點起一支菸。「我們內部輿情單位做了數據分析。結果不意外:Shepresa 的公眾形象雖然難免爭議,但畢竟與棒球明星 S.D. 與 P. Schmitz這類人相差十萬八千里。像P. Schmitz這種人如果遭到『處刑』,我們可以確定必然有許多人認為他罪有應得;但說要『懲戒』Shepresa──」
    「太誇張了?」
    「當然。一定的。不就是個主張動物權利的傢伙嘛?還是個有貢獻的科學家......再怎麼不喜歡她的言論,也不該說要殺她呀?更何況她的知名度和S.D.或P. Schmitz這些人也根本不屬於同一個量級......」
    「確實奇怪......」
    「沒錯。所以更多揣測就來了。」微光中,菸頭明滅,酒吧內螢幕上的無聲球賽像一場荒謬的偶戲,K. Fortress的臉隱沒入煙霧繚繞的藍色暗影中。「媽的,你也知道這個世界,神神秘密的......許多人,包括我們內部人員,開始懷疑殺手T的精神狀態......」
    「嗯?精神狀態?什麼精神狀態?」

    「是這樣:我們懷疑,或許他比我們原先所想像的更**瘋**、更不合邏輯?」他摸摸臉。「我記得當時也有線報說殺手T根本和Shepresa素有私怨,只是藉機報復。這當然從各方面說也都站不住腳。接著沒過幾天,又開始有人把矛頭指向媒體,因為Shepresa正好也就是當時新聞圈的焦點人物──」

    「焦點人物?」我追問:「什麼意思?和媒體有什麼關係?」
    「意思是,說不定殺手T的選擇根本非常『隨興』?」K. Fortress稍停。「說不定他其實只是想到什麼幹什麼,想到誰就殺誰?他其實根本像一組想殺人的**亂數程式**?畢竟Shepresa根本和P. Schmitz一夥完全不一樣啊。所以,或許T原先壓根沒想要殺她;純粹只是因為那陣子,她離婚的消息傳出,引來許多八卦媒體開始報導,說她對待家人並不親切──」
    「所以才想到她?」
    「對。T可能就是看了媒體報導才想到她?或許T本人對家庭關係這點有些什麼嚴重的心理創傷?或許他是個自小受到母親冷落的小孩?否則就常理而言,我相信多數人不會認為Shepresa是個『夠格』的獵殺對象......」

    事後諸葛,K. Fortress提及的猜想或許正確。而當時Shepresa採取一極尖銳之方式應對來自T的「獵殺令」──她召開記者會公開反擊,態度強硬。「對,我從來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合格的妻子。」她坦承:「我從不否認這點。但那並不代表我沒有資格對我的主張負責,更不代表任何人有資格以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威脅我。」她咬牙切齒,近乎挑釁。「對,我早就說過,人類的文明就是如此品格低劣;而我現在知道,你本人,殺手T,你本人,就是這種低劣最完美的證據。」

    原本警方十分擔心此舉將激化殺手T的行動,然而結果卻急轉直下。事件以一莫名其妙的方式意外結束:殺手T居然未有任何反應,就此銷聲匿跡。我們必須承認,這可能驗證了某些揣測──T的行為完全缺乏邏輯與一致性;他是無法預測的。「對,居然沒有後續。」K. Fortress似乎有些赧然。「或許T還真是個精神失常的傢伙?......這說來還真沒面子;S.D.和P. Schmitz的案子也跟著T的消失而石沈大海,沒能查出什麼結果。媽的這根本是丟我的臉......」

    然而恰如前述,這場不了了之的刑案卻意外為Shepresa與Mike Morant的母子關係帶來新生的契機。Mike主動與母親聯繫,二人試圖修補親情。

    「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太天真了......」Mike Morant苦笑。「我想,我的母親終究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母親呢?又為何,有這樣的母親的我,竟會如此平凡呢?」他臉上淚痕縱橫。我幾乎能感覺那淚水的鹹腥與冰冷。「開始時她給我的感覺也很好。她有誠意,我感受得到。但後來卻又逐漸疏於聯絡......不,不是,我不會期待能和她彼此享有真正的親密;我們從未擁有過那樣的時刻,即使在我幼年時也是如此。我沒有不切實際的期望。但這是怎麼回事?後來我想,我自己也有部分責任,因為我長大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並沒有認真思考過她的期待。我原本以為她也就是在忙著做研究,忙她的忒瑞西阿斯計畫......」Mike雙手掩面,終究抽泣起來。「她寧願試著去和她的殺人鯨講話,卻不願意跟我講話嗎?......我想要的,不過就是......就是......」

    Mike Morant表示,Shepresa顯然愈來愈忙於研究工作,消失的時間愈來愈長,即使他嘗試與她聯繫,卻總是找不到人。這使他修補母子關係的希望再次落空。當然,當時他完全不可能知道,母親竟是獨自身陷於那樣的「狀態」之中。Shepresa已騎虎難下,她的忒瑞西阿斯計畫誘使她隻身涉險,而她的熱情與偏執則使她做出了難以想像的極端行動,甚至蓄意欺騙了整個研究團隊。事實上,當時她並不僅僅是透過發聲器以波形、頻率等變項試圖模仿,或再製虎鯨的語音而已──2251年,她首次秘密訂製了以虎鯨大腦語言區為藍本的類神經生物,將之**植入自己的中樞神經**,並輔以特製神經元連接自己的聲帶、耳內聽細胞與大腦聽覺區。
    **她自己當了白老鼠。她打算親自和虎鯨說話。**

    沒有人真正知道她決定這麼做的原因。起初,也沒有任何人發現此事。「那年冬天我和初戀女友分了手。」Mike Morant接續述說:「聖誕夜我喝得爛醉,福至心靈撥了通電話給母親,居然接通了。她說她可以給我20分鐘。

    「我就這麼巴巴跑到她的實驗室。一個街區外尚且亮著兩棵大聖誕樹,無數閃亮的全像投影如雪花般漂浮在空氣中,路邊一隊隊笑鬧著的年輕人和唱聖歌報福音的小朋友們......但不知為何,實驗室門口一片漆黑,街燈故障,青白色微光彷彿一場將散未散的霧。
    「我的母親在黑暗中向我走來,她看著我,視線卻閃爍不定,彷彿穿透了我的臉、我的眼睛。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質問她為何忙著和她的動物溝通卻不想跟我說話。我崩潰大吼,說,我知道那些虎鯨是你的孩子,但我同樣也是你的孩子、你的親人啊......

    「她說了些很奇怪的話......」2270年2月,我陪同Mike Morant重回現場,於事件過後整整19年再訪Shepresa團隊位於美國西岸華盛頓州橡港(Oak Harbor)的實驗室。實驗室建築本身已遭廢棄,原先屬於虎鯨、連通著北太平洋的大池已被抽乾,自上方俯視,落葉與塵土於其中靜止,細雪正緩緩沉降,像一個因過度清寂而橫遭中止的妄夢。

    「她似乎心不在焉。她喃喃說,說話對人很重要嗎?愛或親密,對人類而言很重要嗎?......**人們一直在索求著的,到底是什麼呢?**......」四下寂靜,我們空洞的腳步迴盪於空間中,水光在Mike Morant的瞳孔中無聲明滅。「然後,就在那彷彿籠罩著全世界所有暗影的街邊,她伸出手撫摸我的臉。但我幾乎打了個寒顫,因為那指尖如此冰冷,全無體溫,幾乎完全不像人類......」

    紙包不住火。半年後事實遭到揭發。Shepresa 已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的外在形體維持原貌,但長期植入的,仿虎鯨大腦的類神經生物顯然已侵入並重組了她原本的中樞神經。她已離人類愈來愈遠。她能發聲,但語音或句法本身已無意義;她能說話,但說出的卻已不再是人類的語言。再沒有人能聽懂她、真正辨識她的語意。少數時候她或許能說正確的英文或中文,然而僅限隻字片語。但當研究夥伴以先前的「虎鯨39種語言基本模式」為藍本試圖逆向理解她時,卻也並不成功。(弔詭的是,那不正是Shepresa本人的研究成果嗎?)已無法與人溝通的她無疑已完全失去了領導團隊的可能性。然而研究人員卻發現,Shepresa顯然與她的虎鯨寶寶更親密了──她時常在船上,在大池岸邊,或貼近池底連通道玻璃凝視著牠們,透過擴音器對牠們發出既尖銳又溫柔的吟唱。而虎鯨們也明顯有所回應:牠們或者群聚在她面前,或者在船舷旁迴游繞圈,或者以規律的噴氣與跳躍譜出節奏、海水與浪花的鼓點;或者應答以同樣溫柔而聒噪的語音......
    沒有任何人類能再和Shepresa說話。但也沒有任何人類會懷疑,她正在與虎鯨們說話。

    無人預料,當初被眾人寄予厚望的**忒瑞西阿斯計畫**竟會以此種方式收場。2252年9月,Shepresa 與虎鯨「交談」的畫面正式曝光,立刻引起轟動,躍登全球頭條。全世界為此陷入混亂與瘋狂。媒體逕以「瘋人科學家」、「鯨女」、「能和鯨豚說話的人」稱之;談話性節目全炸了鍋,社群網站沸騰熱議,評論家與學者們紛紛發表長文,而各國領袖則在輿論壓力下被迫回應。「這是斬釘截鐵的重大事件。」精神分析學者、哲學家兼文化評論人 A. Chufurst如此述寫:「七百年前,哥白尼將地球從宇宙中心的神壇上踢下;三百多年前佛洛依德則摧毀了人以自己的理性與意識為絕對中心的錯覺。這是人類史上的兩次重大認知革命。而現在,Shepresa 跟隨達爾文的腳步,再次無情毀棄了『人類為地球中心、萬物之靈』的妄想,接力完成了人類史上第三次認知革命。身處於一鉅變時代,歷史巨輪轟然前進,所有合格的文化與政治領袖,都必須對此做出回應......」

    這算是忒瑞西阿斯計畫的成功嗎?客觀上我們很難如此認定。然而時至今日,我們也不再能知曉Shepresa心中的真正看法了。她拒絕受訪,同樣拒絕與任何人溝通(一如她童年裡那長達七個月的沉默?)──事實上,這兩項任務對她而言已力有未逮。她和她的鯨寶寶們的親密時光也並不長久──侵入的類神經生物很快開始破壞她中樞神經的其餘部分;病症以一種類似漸凍人混合阿茲海默症的方式蠶食了她的生命。2252至2254年間,逐漸喪失記憶、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Shepresa接受了共計八次奈米機器人手術,試圖清除在她體內與其自身中樞神經嚴重沾黏、綰合,爬藤般交纏共生的仿虎鯨類神經生物,然而終究失敗了。2255年4月,Shepresa 死於西雅圖華盛頓大學附設醫院,得年僅49歲。而陪伴她走過最後時日的,依舊是她的兒子Mike Morant。

    「我最遺憾的是沒有再和她說話的機會......」Mike Morant哽咽起來。「但無論如何,我感激那段最後的日子。我甚至不曾認真考慮過她疾病的進程。我有點逃避吧?但......那算是疾病嗎?不,那是她的瘋狂、她的偏執、她的信仰,她自己的選擇。她沒有病,她只是做了和一般人不一樣的決定。而且我們當然也不會知道接下來會怎麼發展......這世界上還沒人得過這種病不是嗎?」無疑,在這位傳奇科學家與她的獨子Mike Morant的最後時光裡,外界的紛擾對他們已不再具有意義。熱議持續經年,討論方興未艾;學術界與科學界姑且不論,因應此一事件而生的社會運動、政治倡議,甚至新興宗教如雨後春筍般出現。隨時有人為此自殺,隨時有人因此獲得重生的勇氣;甚至有激進倡議團體主張,動物與人類心智的混種結合才是人類心智演化的必然道路,是最終且必然的結果。然而喧囂之間,我們甚至無法確認,在生命中的最後時光裡,Shepresa是否真正「知道」這些因她而起的「後果」。

    「我還記得那天......」2270年2月,北太平洋東岸,橡港冬季,我與Mike Morant已漫步至海邊。潮浪來回,狂風呼嘯,暴雨般嘈噪的回音,水與浪在近處粉身碎骨,而遠處,隱沒於無光中的夜海正以純粹無雜質的聽覺向我們展示著大自然龐巨的力量。「那天清晨時分,我似乎心有所感,突然驚醒,發現病床上的母親已自行坐起身來,空洞的眼瞳正凝視著窗外某處。我感覺她似乎想看看外面的什麼,於是慢慢扶著她走過長廊,來到盡頭面光的落地窗前......」Mike Morant形容,那是個清冷一如夢境的清晨,窗外雲層高而厚重,然而天光雪白明亮,樹與樹的枯枝構成了美麗的抽象圖案。他攙扶著母親蹣跚步行至窗前,看她側臉將耳朵貼上窗玻璃,像是在專心傾聽著什麼......

    「原本沒有任何聲音。但我隨即知道了答案──那是一架孤伶伶的飛機。
    「很奇怪,我已經看見了那架飛機,但我的母親似乎並不想**看**。」夜海轟鳴中,Mike Morant呶呶述說。「她只是持續在聽著它。聽著那些我不可能聽得見、不可能聽得懂的。我心裡想,難道那和虎鯨的語言類似嗎?我看見她臉上露出微笑,雙頰酡紅,如癡如醉;像是被某種此生從未親歷的,無比巨大的寧靜與幸福感所淹沒......我忽然想起了她一提再提的,那位兩百多年前的劫機犯,那曾經『啟發』了她的Richard Russell......」

    > Rich:我準備降落了。我會先翻滾幾下。成功的話我就會開始下降。今晚就這樣了吧。
    > 塔台:Rich,如果可以,請儘量把飛機貼近水面。
    > Rich:我有點頭暈。哥們,景色變化得太快了;我想好好看看它們,享受這一刻。一切都很美,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看,它們就更美了。
    > 塔台:你能看清楚周遭嗎?能見度還好吧?
    > Rich:很好,沒問題,一切都非常清楚。我剛才還繞著雷尼爾山飛了一圈。太美了。我想剩下的油還夠我飛到奧林匹克山去看看。
    > Rich:我不知道該怎麼降落。其實我根本就沒打算降落(I wasn’t really planning on landing it)──

    那正是29歲劫機者Richard Russell最後的遺言。250年前,於黃昏的天空中獨自漫遊75分鐘後,西元2018年8月10日夜間約9點20分,Richard Russell與他的螺旋槳小客機於西雅圖近海普吉特灣海域一荒島上墜毀。該小島全無人煙,是以除了駕駛者本人如願喪生之外,並無任何人員傷亡。那是北太平洋東岸的夏季,西雅圖的黃昏時間漫長,於白日與黑夜間曖昧的交接地帶,空氣與流動的雲彩折射了高緯度地區的稀薄陽光,致使天色絢麗多變一如一場未境的幻夢。Richard Russell不會知道他此生最後的航行如何影響了一位生於二百多年後的小女孩,更不會知道這位特立獨行的小女孩如何改變了人類的文明發展。「飛機消失後,像是過了很久很久......」Mike Morant說:「她回過頭來,對我說了此生最後一句話......」
    「她說什麼?」
    「我當然聽不懂。」Mike Morant微笑,無限神往。「但她重複說了好幾次,所以我手忙腳亂把它錄了下來......」
    「那是什麼?」
    「我愛你。」
    「什麼?」
    「『我愛你』。意思是『我愛你』。」海水在遠處轟擊著礫石海岸。Mike Morant已熱淚盈眶。我看見無數細小的雪花,或雪花的幻影在他眼中緩慢融化。「那居然有意義......我事後把錄音拿給研究人員聽......他們查了論文,告訴我,那是虎鯨語言裡的『我愛你』......」

    那也是Shepresa最後的遺言。2255年4月18日,在說出那句話之後,一代傳奇科學家、鯨豚專家兼動保人士Shepresa 面帶微笑,平靜中止了呼吸。說話對人很重要嗎?愛或親密,對人類而言很重要嗎?人們持續在索求著的,究竟是什麼呢?我不知道;我相信古往今來許許多多人們,也不曾知道。然而我似乎能夠親見那個場景:醫院窗前,雪白的寂靜,一架不知何來的飛機,一段失去了終點的漫長航行。「**未境的夢想,無法付出的愛**」。我彷彿看見她心中那位在西雅圖絢麗多變的黃昏中孤獨遨翔的青年。青年未曾死去,他以另一種方式活了下來;而我們終將在這個被Shepresa改變了的世界裡繼續自己的生命之旅,像一隻永不落地的鳥,像一架孤獨的飛機。
    #再說一次我愛你
    #零度分離
    【書介】
    「人,真是一種對神蹟成癮的生物嗎?」
    華文版《黑鏡》,AI末世的「類神經生物龐克」
    一部盪氣迴腸,重新劃定小說疆界的小說

    《零度分離》以探索將「類神經生物」植入人體改變行為模式、與「愛」相關的思索辯證為兩大主軸,敘寫人類(或非人類,或其他物種,或AI)置身於時間洪流中,如何解剖自我與存在的虛妄性。整部小說讀來既是溫柔旖旎,又見深刻荒涼。

    小說中虛構一名為Adelia Seyfried的未來作者。
    她精選議題,深入調查採訪,撰寫了六則深度報導,收入一名為「零度分離」的訪談錄中。
    書中不但置入虛構的未來名人推薦序,更虛構後記、虛構作者與其他未來人的對談;形式特殊。
    〈再說一次我愛你〉中,沉迷鯨豚研究的專家Shepresa裝置類神經生物,蛻變為人/鯨混合體;
    〈夢境播放器AI 反人類叛變事件〉則講述夢境播放器Phantom以不可思議的方式發動人工智能叛變,事敗被剝奪高階運算,永遠深埋地下。
    〈來自夢中的暗殺者〉敘及醫師陳立博偵知一患者夢境中的不法企圖而先發制人,以夢剋夢,成為「史上最後一位良心犯」;
    〈餘生〉裡台灣影星郭詠詩與日本導演松山慎二陷入愛河,入戲太深,不知所終。
    而〈二階堂雅紀虛擬偶像詐騙事件〉則描述日本婦女癡戀虛擬偶像不能自拔,甚至拋夫棄子;
    還有〈霧中燈火〉述寫發生於二十一世紀中葉的一場神秘邪教集體自殺案件,並延伸至對靈魂的質疑與叩問。
    全書銳意創新,張力十足,情節曲折,敘寫流暢,允為科幻小說里程碑之作。

    神秘的事件、難以靠近的心智、不可思議的犯罪(不可思議到,連「罪行」究竟為何都是個難題),而總是停留在那個不可能處。他走到想像力的邊界,邊界之外了。這一直不是容易的事,猶如潛進了無意識的領域,回返,並記得且說出,他做到了。
    ──朱嘉漢(小說家)

    什麼力量能打破人心與心之間的距離,讓六度分離成為零度分離呢?從六到零的距離,是不是就是一整個宇宙?還是其實,只是我們意識的幻象?
    伊格言在《零度分離》一書中,實現的就是這樣的,創造的力量。
    此書終將在歷史留名。
    ──黃健瑋(演員)

    這是繼《噬夢人》之後的野心之作。私心認為,入選二○一九年年度小說選的書中首章〈再說一次我愛你〉是台灣當年最好的短篇小說......《零度分離》最後,那位神祕的Adelia Seyfried像一個埋伏暗處已久的殺手,身份揭露時,幾乎給了我致命一擊。我知道這本書還有後續,如此,更令人拭目以待了。
    ──張貴興(小說家)

  • 平凡之路六線譜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1-03-18 23: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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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故事沒看過的讀者,請先由第一回觀看:
    https://bit.ly/3cEOJQS

    第三回--我不是神燈啊少年

    湯姆正在茶几上舔著毛髮,對面沙發上謝利與珍妮安靜的坐著,他們足足花了十五分鐘才能平靜下來,剛才有一下子他們想報警,但怕被當成傻子處理,所以還是放棄了。

    「我先做自我介紹,我並不是叫小短腿,亦不希望你們以我身體的特徵來為我取名字,你們可以叫我湯姆二十八世,或者湯姆,小湯也可以。」湯姆站起來驕傲的說。

    「好的……湯姆先生?你真的是貓嗎?還是被詛咒了變成貓的人?為什麼你會懂說話?」謝利小心翼翼的問,作為第一次面對懂說話的貓,謝利的表現算是冷靜了。

    「沒有人可以變成貓,什麼詛咒魔法等,都是你們人類幻想出來的,念幾句咒語做幾個手勢便能把物種轉變,當中要涉及多少科學原理你們知道嗎?即使用宇宙中六級文明的邏輯族也只能在實驗中將生物轉化為分子再重塑回來,你們看小說看太多了。

    我可是貓星中的貴族,湯姆二十八世,貓族擁有四級文明,比起你們二級文明要強得多,本喵是偶然發現這星球,在進行初步探索時,不小心被你們抓住了,然後便把我關在這裡,本喵原本打算靜靜的逃離,沒想到你們竟然想帶我絕育,你可知道這蛋蛋對我有多重要嗎?你們!不!知!道!!喵!我忍不住要向你們嚴正聲明,我絕不接受你們這般對待。」湯姆義正詞嚴的說,雙手更氣沖沖的指著他們說。

    謝利頓時興奮的道:「我可是一直力保你的身體,看吧,我早說牠要是可以選擇的話絕不會絕育吧!」

    珍妮白了謝利一眼,認真的道歉:「這是我的無禮,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但這也是我們地球人普遍的做法,不是存心要傷害你的。」

    湯姆聽到他們的話,憤怒也漸漸消散,擺了擺手:「我接受你們的道歉,這些日子我已經逐漸了解你們人類的文化和習慣,知道你們不是有心的,但我更知道我不開口的話,你們是絕對會帶我絕育,這是我不能接受的事,喵!

    話說回來,這次我希望以貓星的代表身份,向你們兩人作出以下的請求,請將我帶回之前找到我的地方,我的太空船就在那裡,亦請你們保守我的秘密,不知道你們地球的政府有多少與外星種族的交流,因為我從電視上看不到,只能把人類當作是首次交流,以我分析,讓政府知道我的存在有太多未知後果,風險太大,我需要回到我的飛船上,我失蹤了這樣長的時間,智能系統有機會判斷我出意外,最嚴重的後果是貓星艦隊前往地球,所以我需要盡快找回飛船證明我的平安。

    當然,對於你們之前的冒犯,我原諒了,但你們協助我回到飛船的話,我願意給你們三個要求,在我和母星的能力範圍內也可以,這樣對你們來說合理嗎?喵!」

    訊息量太多,謝利和珍妮一下子回應不了,什麼貓星,什麼二級文明,什麼外星艦隊,什麼三個要求,到底這是寵物故事,還是科幻故事,還是戰爭故事,還是童話故事?

    珍妮還是比較理智,她聽到如果不盡快回去便有可能會有宇宙艦隊出現時,一腳便把謝利踢走,兩人連忙穿著衣服,然後帶著湯姆直奔停車場,這可是大事啊,要是因為他們兩人擄走一隻貓而讓全地球人陪上性命,他們死多少次都不夠。

    謝利的油門踏得很深,再顧不上什麼超速問題,他可是正在拯救地球啊!

    結果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他們已經回到了山上,藉著月光正在尋找當日的位置。

    湯姆很滿意這兩個懂事的人類,他可不想浪費太多唇舌,現在第一件事是先匯報母星,可是一切太順利,本來湯姆還打算說更多話去讓兩名人類幫助自己,到最後九成都沒說便回到這裡了。

    但太順利也不是好事,因為到了現場牠才醒覺一件事,自己當初在這裡碰上了貓仙草,而沉醉於順利的湯姆,嗅到才發現大事不妙。

    喵~~~牠一下跳下謝利的肩膀,衝向貓仙草的地方,謝利捂住了頭,心想忘記了這東西,也隨著湯姆跑過去,瞬間抱起了湯姆,讓牠遠離了貓仙草。

    接觸不到的湯姆雖然開始時在大叫在掙扎,但今晚牠已經嗅過一次貓仙草,所以這次牠的神智還可以保持。

    突然夜空閃亮了一下,黑暗中浮現出貓型的金屬物,短時間便將湯姆包裹起來,然後消失不見。

    謝利和珍妮奮力大叫湯姆的名字,但牠卻像從沒出現過的消失了。

    「不用找了。」湯姆那尖銳的高音說著廣東話,兩人聽到終於鬆了一口氣,還有點想笑,其實他們從剛才已經想笑,因為貓的聲線很高,比起王苑芝的高音還要高,實在有點搞笑。

    然後一具藍白色的貓型機甲便憑空出現在漆黑中。

    謝利一頭的黑線,轉頭向珍妮道:「這種配色……就像纖瘦版的叮……」「不能說,會被說侵犯版權的」珍妮認真道。

    「人類啊,實在太感謝你們了,我終於找回我的機甲,先等我處理一下私事。」湯姆在機甲中說著。

    這副像是貓型的鐵甲奇俠在空中懸浮著,謝利不禁輕嘆:「娘子,來看上帝了……」珍妮白了一眼沒有回應,心中暗罵自己為什麼選了一個白痴男友。

    【主人,歡迎回來,我這段時間在附近找了你很久。】

    【我沒事,只是出去體驗一下人類的文化。】湯姆不想自爆這幾天的遭遇,雖然這智能系統不會嘲笑牠,但牠的面子也放不下。

    【主人安全就好,我在你失蹤的時候已經按照程序通知了湯姆二十七世閣下,按照他的回覆,現在正在前往的路上。】

    【我的天……這下糟了,老爸的脾氣……說不定它已經將殲滅喵動炮都搬出來,不,可能連二次元喵喵炮也準備了……看來再不情願也要聯絡那老頭子了……皮特,給我和老爸建立連線吧……」湯姆頓時覺得頭痛萬分,牠不到必要真的不想和牠爸對話,牠可以幻想到一說便是吵架了,但這禍是牠闖的,不能逃避。

    【訊號連接中,連接不能,再次連接,連接失敗,主人,看來湯姆閣下現在正處於空間摺疊中,我已經將訊號發放,當湯姆閣下空間摺疊完成便能收到訊息。】

    湯姆聽到這鬆了一口氣,至少現時牠不用面對老爸的怒火。

    【既然如此,那便等等吧,皮特,解除機甲。】湯姆說罷機甲便脫離牠的身體,湯姆再次出現在謝利和珍妮的面前。

    「人類,謝謝你們,我是信守承諾的貓,我將會滿足你們三個要求,你們說吧。」湯姆有機甲在身邊,安全感十足,說話的底氣也特別強,跟幾天前那可憐的小貓完全是兩樣。

    聽到這句的謝利和珍妮大喜,三個要求,他們從沒想過自己會像阿拉丁一樣,可以有三個願望,謝利眼神熱切的望向珍妮,珍妮也有點不知所措,幸福來得太快,他們撿到一頭小貓已經覺得十分幸運,沒想到這頭小貓竟然是神燈。

    「妳說,我們要不先來個長生不老吧……」謝利吞了一口口水說道。

    「呃……長生不老……那我不是要對著你很多很多年……這好像不是個好主意。」珍妮幻想著自己將來十年一百年一千年都要對著這白痴謝利,便有點卻步,長生不老是人人都想要的,但只有自己長生不老卻會引起很多問題。

    突然湯姆插咀道:「兩位……我不是神燈,要讓你們長生不老可不簡單,先要把人類的基因都弄清,再將你們的基因重組,添加,刪減,讓你們的細胞能得以長期活化,須知當年貓族為了延長壽命可是傾盡全族之力,努力研究了三百四十年才得到成果……喵,你們真的不要看太多卡通片了,我不是神,只是一頭貓,沒辦法一個響指達成願望啊……」湯姆沒好氣的說,這並不是做不到,而是這得花牠多少時間,牠可不是傻貓。

    聽畢的兩人嘆了一口氣,長生不老不行嗎……那成為億萬富翁行吧?

    謝利想了一想道:「叮……不,湯姆大人,我們想要很多很多錢,有一億便可以了,這你看行嗎?」

    湯姆聽後細心想了想:「這有點難度,以我所知你們人類社會有很完善的貨幣金融系統,我可以製造出你們的紙幣,但有人發現當中的編號重覆或者是空號的話,肯定有人找你麻煩,要是我在銀行系統中修改數據,也有機會被發現,還是那句,我是一頭貓,不是神燈,喵!」

    「那黃金呢!黃金你能製作出來嗎?我們拿去賣不就會變成錢了嗎?」謝利窮追不捨的問。

    「唔……這是可行的,以你們人類所知,金是不能合成的原生元素,但如果使用巨大的能源聚變是可行的,但現在不行,我的飛船不足以支持如此大的能源消耗,或者這樣,這個願望等我爸的艦隊到了,以他們的能源做只是小事。」湯姆擺手道,心想人類真是沒趣,但二級文明就是這樣,他們只能運用到現有星球的部份資源和能量,算是一個物質稀缺的時代。

    謝利和珍妮既快樂又失落,有什麼比知道自己即將成為億萬富翁,但現時卻還身無分文來得讓人難受呢?

    兩人再提了幾個要求,例如身健健康、強大運氣、又或者一個擁有神奇道具的異次元口袋等,也被湯姆以鄙視的眼神回報。

    而兩人也開始用你有什麼是做到的眼神看回去。

    兩人一貓一機甲,相對無言。

    珍妮忍耐不住的問:「不如你給我們建議一下你能給予我們什麼吧?免得我們問了你又做不到,顯得我們像是傻瓜一樣。」

    湯姆欣賞了一下珍妮,這段時間內牠也發現這名雌性人類說的話比雄性的要有用得多,但牠還是念念不忘這女的曾經想帶牠絕育。

    「如果我建議的話啊……例如我這副多功能眼鏡,比起你們現在用的電腦要強得多;又或者飛船上的合成食物製造機,至少比你們吃的要好吃得多;再不如我珍藏的宇宙種族概覽,現在我還只熟習了一半不到的內容,真是包羅萬有;對了,我有微型飛行器,可以承受到妳的體重,而謝利應該不行,他太重了……」湯姆興奮的說著自己的珍藏,一直說一直說說得兩人聽得頭大,絕大部份的東西都是他們不需要的,又或者太高科技他們不敢拿,不然被政府發現自己便危險了。

    最後兩人決定保留兩個願望的權利,讓他們思考一些時間,除了黃金這個願望外,謝利和珍妮每人決定一個願望,並不能干涉彼此,而湯姆也與他們達成共識,在未聯絡到牠老爸之前,暫時住在兩人的家中,同時繼續了解人類文化,將牠的所見所聞收錄起來,之後在貓星上發表。

    如此一來,兩人一貓一機甲的同居生活便正式展開了。

    湯姆獲得了謝利的電腦使用權,從此牠便沒日沒夜的在網上沉醉著,不停的接受著新知識。

    而皮特也更新了人類的語言資料,開始充當著這個家的管家,不得不說皮特真是個出色的管家,所有家務在它的整理下,井井有條,當它吸收了地球的食譜和煮食技巧後,更煮出了讓珍妮要自卑的飯菜。

    可是,一天錢沒到手,一天謝利和珍妮都不敢辭職,仍是朝九晚六的工作著。

    -------------------------------

    幾天的時間,生活尚算融洽,可是湯姆並不知道,自己的飛船被秘密轉移到一個訊號隔絕的地底,地底中充斥著各項科技中的權威,讚嘆之聲在地底不停傳出,所有科學家都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這是個微型反應爐吧!看,我們的核反應堆和它比起來,就像是要一整個間房才能運作的初代電腦和現在的智能手機一樣差天共地……」

    「這表面的塗料,在光線下呈現的不同折射,並不是地球上已知的金屬!」

    「剛剛我以最新式的鐳射切割器射了邊角,但它什麼事都沒有,估計融點超過八千度,要不把國防部那台八千萬高溫的機器拿來試試……」

    「這飛船上的系統應該是以聲控或者生物識別啟動,我試過了已知的解密方式也沒法攻破系統。」

    正當科學家們熱烈的討論,一群人在單面玻璃後觀察著這一切。

    「大將,今天能召集到的各項領域權威都在了,還有其他的趕在路上,請下達接續命令。」一名少校行了軍禮後正色問道。

    那名大將軍階的中年漢眼神沒有離開過單面鏡後的飛船,片刻後他再慢慢道:「好好看著這群人,要不是時間緊張我也不會召來軍方以外的科學家,他們的嘴要是不能閉上,便讓他們永遠閉口吧,這段時間內為他們提供住處和食物,斷絕一切外界聯繫,有什麼研究成果便立即傳交國家科學院,他們會知道如何處理。

    另外,查看這飛船發現期間附近所有道路往來的錄像,任何可疑人物立即二十四小時觀察,還有,調配一隊人馬全天候監視社會上任何可疑現象,即使再奇怪和荒謬也要呈報分析。

    這艘船是空的,那裡面的生物肯定已經混入社會中,不知道他們前來地球的目的是什麼,是善意還是惡意,如果是善意的,我們盡可能找到他,試著交流談判,我需要他們的科技技術、應用、還有武器等,如果是惡意的話,集中附近三省的武力,其中一隊艦隊已經趕來了,要是惡意的話,動用整個國家的力量也要消滅他!」

    大將在腦海中想著一切的可能性,對於國家來說,這是機會,也是危機,一個處理不好,人類需要面臨是滅絕性的挑戰。

    ------------------------------

    終於到了周末,對於謝利和珍妮來說,這是個不平凡的周末,因為湯姆在家中當了三天宅貓後,決定要體身接觸這個社會,了解更多網上看不到的真實。

    作為地球的親善大使,兩人的壓力山大,他們首次感覺到伴貓如伴虎。

    待續

    ---------------------------

    作者的話:

    劇情開始進入正題,也許之後的章回再沒第一第二回的輕鬆,希望頭兩回的節奏不會令大家覺得沉悶吧!

    下一回:星期日晚上十點左右更新!

    延伸閱讀:
    小說《老婆最後的十二個難題》生者與逝者永別的交流【全本完】
    第一回傳送門:http://bit.ly/37UXIw5

    小說《弊傢伙,我女朋友有咗》結婚與生育的準備和考驗【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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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尋貓啟示》貓星人被人類俘虜的輕鬆故事【連載中】
    第一回傳送門:https://bit.ly/3cEOJQS

  • 平凡之路六線譜 在 鄧九雲 Joanne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21-03-11 21:3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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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戀的景深很淺很淺。

    鏡頭聚焦在梅黎安的右眼睫毛上,她捧著一桶冰淇淋,坐在餐桌上,用湯匙直接挖著吃。你要吃一點嗎?不了,謝謝。「康諾的手往口袋裡插得更深一些,彷彿想整個人都躲進口袋裡。」他的畫面出現逆光,後面的窗戶稜線融化成一片霧。除了彼此的眼睛,他們什麼都看不清楚。

    「和她獨處,就像日常生活開了一扇門,他可以走進去,關上門。她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這扇門的瑣是感應的,只認得康諾。但他總是以為自己弄丟鑰匙。在學校,梅黎安被景深孤立。大家把她說成一個笑話,來掩飾對她的畏怯與自卑。康諾是唯一會跟梅黎安說話的人,只是不會在朋友面前。想看清楚她,總有其他的部分會失焦。康諾的眼睛是碧空如洗的藍,梅黎安則是連在色彩書都會缺席的深棕色。塞尚說,藍色能讓其他色彩震動,而維根斯坦卻說,棕色不在光譜內。於是他們像不同星系的兩顆星球,引力大亂,從自己的軌道脫軌。

    那是個專門在乎不重要小事的年紀。這個「不重要」,現在說來是後話,當時的我們,擁有的東西單純又稀少,出於某種青春期的彆扭與特殊的校園氛圍,沒有人願意成為被議論的主角。成績都被攤在太陽底下曬焦了,至少把心情保留點陰影吧。不過,就算是陰影,影子的主體物卻也無處可藏,大家的確會咬咬舌根,使使眼色,其實沒有人真的在乎。

    「他揣著這個秘密,彷彿揣著又大又熱的東西,像個裝滿熱飲的大托盤,他走到哪裡都要揣著,而且還不能濺出來。」

    但,明白沒有人在乎後,人生藍圖也不會自動出現座標。對康諾而言, 未來是現實,他以為自己只配走上一條鋪好的石頭路。而對梅黎安來說,未來是想像,她會降落在遠方,一旦抵達,隨時都能起跑。於是梅黎安一句話就說服康諾去申請三一學院的英文系。那甚至不算說服,是提醒,康諾連自己熱愛的事物都需要被提醒才能承認,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梅黎安好像什麼都清楚,對於被愛卻模模糊糊。兩個沒信心的人相遇,註定會擦撞出一聯串的誤讀。

    即使梅黎安原生家庭在她身上撞出裂痕,但真正擊碎她的,是康諾沒有邀請她參加高中畢業舞會。他從不對梅黎安說謊,所以約了蕾秋後當天下課就跑去告訴梅黎安。他的善良幼稚又遲鈍,投擲的重量卻足以砸破梅黎安。她再也沒去上學,把散落一地的殘骸隨便掃掃,沒有人看見。從那時開始,有某種像泥巴的東西,在梅黎安的身體裡緩緩沈澱。

    「丹尼絲從很早以前就決定,如果男人想要欺負梅黎安當成自我表現的方式,她沒有意見。她相信梅黎安欠缺『暖意』,而所謂的暖意,在她的定義裡,也就是那種哀求痛恨她的人愛她的能力。 」

    梅黎安持續失溫,但終究還是生存下來。她在大學成了蝴蝶,輕輕振翅就能帶來效應。康諾則像一棵移植不良的樹,鬆動的根抓不到土。再次相遇時,梅黎安化了妝,深褐色的眼球冷冽的發暗,而康諾的藍眼睛則蓋上一層薄灰。她看他的表情,多了些許刻意牽動的笑,康諾用盡所有的力氣保持正常。然而當他們獨處時,那扇門認出了康諾,梅黎安畫滿眼線的眼睛再也藏不住那一層層擴散開的愛憐。

    「你想過要帶我去舞會嗎?這樣說起來很蠢,但我還是很好奇,你是不是曾想過要這麼做。
    老實說。沒有。真希望我當時有。
    你會答應嗎?
    當然。」

    當梅黎安問完這個問題,眼淚延遲了一年才滴下來,附帶上軟綿綿的體諒和過期的傷心。康諾道歉,梅黎安沒有責怪他。因為她比他更懂,撿拾自己是一種公德心,而康諾的存在已足夠讓她原諒整個世界。只是康諾沒有放過自己,他甚至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種—可以善待梅黎安的人。他對自己的平凡感到失望。

    「梅黎安身上的野性一度影響了他,讓他以為自己和她一樣,以為他們都有同樣難以言喻的的心靈創傷,無法真正融入這個世界。但他從未有過像她那樣的創傷,只是她讓他以為自己有罷了。」

    這是康諾對自己的誤讀。相較於梅黎安,他的成長因為有一個開明的年輕媽媽,而顯得風平浪靜。當他看著梅黎安把自己傷口的結痂一片片撕下時,總是顯得手足無措。他學會接住她的第一次,是在分手第二次後。在義大利,他抱住盛怒的梅黎安衝向那時交往的控制狂男友。第二次在老家,在她被哥哥打到流鼻血時,她學會向他求救。梅黎安一直在康諾的力量裡面,她甘願臣服於他,成為他的發力點。康諾一直都知道,但不確定該怎麼使力。

    在那家暴前的下午,他們經歷了一場失敗未完的性愛。梅黎安第一次背對康諾趴下。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做愛過。以前他們總是看著彼此的眼睛,耳鬢廝磨,閒話家常。康諾遲疑,進入了她。

    「那你會告訴我,說我屬於你?
    什麼意思?他說。
    她沒回答,只是對著被子用力喘氣,感覺到自己呼出的氣噴在臉上。康諾停了下來,等待她開口。
    你會打我嗎?她說。
    好幾秒鐘的時間,她沒聽到任何聲音,連他的呼吸聲也沒有。
    不會,他說。我不想打妳,對不起。」

    康諾抽身用枕頭蓋著下半身跪縮在一旁,像一隻被鞭炮嚇傻的狗。梅黎安則是一頭差點被車撞的鹿,全身凝滯,落荒而逃。她開始明白某一部份的自己早已扭曲變型,連自己都無法辨識。就算和康諾一起回到了初始的地方,她也只剩把情景收拾乾淨的份了。

    回想他們第一次接吻,像一起舔了全新口味的冰淇淋一樣,靦腆地笑開了。第一次做愛,康諾為了脫下梅黎安那緊身的小可愛,扯亂了她的頭髮,兩人缺乏默契的笨拙看起來浪漫極了。康諾告訴梅黎安,如果不舒服隨時都可以停。「隨時都可以停」這句的體貼溫柔,是一個男性對伴侶最大的尊重。康諾不只說了一次,也做到了。他們的性愛,在原著裡沒有太多著墨,但在視覺上完全是愛的小彩蛋。缺乏愛的性,才會需要滿滿的慾望灑向觀眾。因此看他們親熱,牽動的不是情慾,而是單純渴望被碰觸,被擁抱。床戲在拍攝技術上被視為「武戲」,會有所謂的「動作指導」。對演員來說,像跳舞,要記得舞步,時而進時而退,不會踩到彼此。幾場床戲之後,兩人赤裸仰臥的全景如一幅油畫。這些親密回憶的閃入,讓那場戛然而止的愛像一座斷崖。

    第一次的親密關係,對女生來說極為重要。因為身體的記憶超過我們的想像。日本作家田邊聖子在《私人生活》裡,用了一個男生幫女生洗澡的比喻。男生細心用海綿搓洗著女生的身體,然後再淋上乾淨的熱水。不是草率地隨便沖沖,也不是從頭頂沖下還弄到眼睛那樣的粗魯。比起像玩物一樣被海綿搓洗,細細的熱水從背部暖暖留下的感覺更讓女主角沈醉。我想,若溫柔的基準已經被插旗,無論走到那裡,都忍不住回望那個方向。之後落腳的地方,總有似曾相似的感覺,於是錯誤一再重複,愛上的人總是很像。直到有一天,當既視感被現實攪散後,只好輕聲說一句,喔,那是好久前的感覺,想不起來了。

    「覺得自己完全臣服於另一個人的控制下,這感覺太奇怪了。但同時也非常正常。沒有人能完全獨立於另一個人之外,既然如此,何不乾脆放棄嘗試,她想,朝另一個方向奔去,完全依賴別人,也讓他們依賴你,這有何不可呢。」

    大學畢業前,他們回到老家的酒吧。在跨年倒數時,康諾當著大家的面吻了梅黎安。這不是康諾的作風,他在討好她,或是渴望彌補高中的總總愚蠢與幼稚。梅黎安笑了,欣然接受。他們之間的「討好」與「臣服」, 在找到信心後成了一種「默契」。誤讀慢慢退場,終於能精準地說完,我愛你,我也愛你。兩句簡單到無聊的情話,等他們很久。

    最後一顆鏡頭,兩人對坐在火爐邊。景深很廣,他們的時空終於不再失焦。只是現在,康諾的未來成了想像,而梅黎安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成為其中的一部分。原著也終結在這裡,不過氣氛和影集呈現的有點不一樣。我寧可將這故事定格在這座火爐邊,如同最開始梅黎安對康諾表白的那台影印機。這是一個青春的尾端,或說,歲月開場之前。當一切,才剛開始好好的。

    妳知道妳上回說妳喜歡我。在影印機旁邊。
    是啊。
    妳的意思是朋友之間的喜歡,還是什麼?
    不,不只是朋友。


    *原文刊載在「釀電影」
    https://vocus.cc/article/5f155211fd8978000181bece
    ...........
    l 講座主題:從《正常人》談青年世代的愛情觀
    l 時間日期:2021.03.13(六) 15:00—16:30 (1.5個小時)
    l 活動地點:誠品信義店3F 典藏敦南專區
    l 主講嘉賓:鄧九雲(演員/作家)、林達陽(詩人/作家)
    l 主題書目:《正常人》,時報文化出版
    l 報名網頁:https://www.accupass.com/event/2101140306512032323840

  • 平凡之路六線譜 在 音樂新鮮人Jeff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2021-03-01 18:00:18

    ⭐️《消失的情人節》電影主題曲《Lost And Found》演唱
    ⭐️So-So Heroes 2020 首張 EP《單程旅行》
    ⭐️都會流行輕搖滾,給你不同音樂觸感!
    喜歡影片請按讚👍🏻訂閱✅開啟小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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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就是場單程旅行,時及時緩、快樂憂傷,
    儘管看不見終點亦無法回頭,只要有你在,就擁有往前追逐夢想的勇氣。
    記憶中無憂的國度裡我們放下了保護色,像一顆紅色氣球的輕盈自在,其實生活裡的我們過得既充實且美好,不是嗎?別忘了我們都擁有自己的時區、自己的節奏,慢慢走想要的人生,別太急。

    So-So Heroes 2020 首張 EP《單程旅行》
    主唱大霈 (李霈瑜) 、吉他手 Victor (林以晨) 相識於高中時期,2016年於松菸園區 - 閱樂書店舉辦專場演出譜開序曲,2018年成立 “So-So Heroes”,意指成員的多元身分,因音樂而相聚成就不平凡的事,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中的英雄。甫創團即獲新光三越第六屆不插電音樂大賽《最佳人氣獎》,並多次參與 Discovery、白晝之夜、GQ 等活動及音樂節演出。2020年參與演奏電影《消失的情人節》電影主題曲《Lost and Found》,入圍第57屆金馬獎最佳電影原創歌曲獎,並於金馬獎登台演出。
    本張 EP 邀請知名樂團 “Hello Nico” 成員-李詠恩、陳信伯擔綱製作人,並邀請各路英雄-葉超 (春麵樂隊)、吳秉和 (Indoor Trip)、卞宗仁 (EastWave) 與林詩傑等優秀樂手合作,以民謠與電吉他摻入合成器的電氣感,創造出都會流行的輕搖滾風格。

    ____

    🔴世新電台 X 音樂新鮮人專訪節目
    『 瘦瘦英雄一小時深度專訪』

    🔊03/01(一)18:00首播
    🔸FM88.1 世新電台(線上收聽)
    🔸音樂新鮮人YouTube(18點影像同步首播)
    🔸Spotify 🔸Apple Podcast
    🔸Google Podcast 🔸SoundOn聲浪
    各大平台搜尋關鍵字:音樂新鮮人、瘦瘦英雄、李霈瑜、世新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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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平凡之路六線譜 在 Sandy Sloth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2020-02-25 19:30:00

    在韓國的第n天 這天是韓國開始發現社區感染的那一天
    之後韓國的確診人數便不斷直線上升T_T
    我那天還不知道在新村出去買菜 還走路去梨大的DAISO買日用品(不知死+不想活xD)
    之後還有一天我出門做了最後的日用品採購 因為網上買真的超不划算
    那天之後直到現在 甚至以後 沒事我也再不敢出門口了T_T
    現在唯一的願望是 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平安度過這一切的天災(或人禍)
    還有希望我在韓國可以用別的方式如常上課..
    不過無論可不可以 我相信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最好的安排?
    (作最壞的打算 可是不能失去正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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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國 #韓國vlog #韓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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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healthy mind and body can change one from being depressed to joyful and content. Hope my videos can bring a sense of joy and wellness to everyone. And take the sadness away on bad days and be grateful for the happiness on good days. ??

    健康心靈+ 健康身體 = 容易憂鬱也變容易快樂滿足
    希望我的影片和食譜能為大家帶來健康快樂的身心
    在抑鬱時舒壓 在快樂時感恩?
    希望看完影片的你像minions一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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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reamland - Aakash Gandhi
    Easy Seas - Chris Haug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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