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豬隊友環遊世界 第 71 天【吉爾吉斯】
日記 063「今年爬上山的最後一人」

六點半準時起床吃早餐，八點出門。
今天走到山頂單程 11 公里，聽起來很短，但是垂直上升高度 1400 公尺，來回預計超過十個小時。

走出山屋的時候發現 Franco 已經在門外坐著等我們了，
一看到我們馬上搖著尾巴站起身。
看來今天又多了一個夥伴呢，真好。

不知道山上的雪積得多深，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辦法上山。出發前我們提醒彼此，如果走不了就回頭吧。

穿越平原、小溪，山坡上的積雪厚厚一片，大概到腳踝的位置。雪踏起來鬆鬆的，每踩一步都會陷下去一點，走在雪上比起平地更費力。但是 Devid 自告奮勇走在前面，讓我們踩著他的腳印前進。

雖然已經整片山坡都蓋滿白雪了，還好坡度並不太陡。
「如果到山上的路都像這樣子的話，我覺得我們可以爬上去。」我們走得很有信心，甚至還比地圖估計的時間快了一點。

八點 45 分，平緩的小山丘差不多走完，要開始上坡了。
Devid 把他的登山杖交給我們，他很堅持比起他自己，我和 Scott 更需要這兩支登山杖，於是我和 Scott 一人接過一支，Devid 甚至好幾次提醒我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把背包交給他。

九點半，太陽漸漸升起高過山坡，空氣變得稍微暖和一點，但同時也意味著雪會慢慢開始融化，不知道會化到什麼程度，但可能會讓山路變得很滑很難走。

越過一座山丘，我們沿著一條溪水繼續往前。
河床旁的大石頭被雪深深覆蓋，我們走得很艱難，因為不知道雪下面是石頭還是空洞，每一步都踩得很小心，確認腳步踩實才敢往下踏，互相拉著彼此的手前進。
連一路上活蹦亂跳的 Franco 也走得很辛苦，嚶嚶哀嚎著攀上石頭，我們好幾次回頭確認牠也好好跟上了才繼續向前。

積雪愈來愈深了，到達小腿肚的高度，
雖然我穿著防水靴，但是每一個踏步都讓陷落的雪豪邁地灌進靴裡，鞋子襪子已經濕透了。

不遠處山上的積雪看起來很厚重，不知道我們到底能不能走到呢。Scott 的膝蓋又開始痛了，一拐一拐走在最後，而 Franco 始終默默跟著落後的我們。

坡度愈來愈陡，我們看不清被雪覆蓋著的路面，幾次不小心踩空滑倒，漸漸落後於地圖預估的時間了。

Devid 走得很快，完全不需要休息，卻不斷停下來等待走得緩慢、經常坐在石頭上喘氣的我們。
我們幾次請 Devid 別等我們了，自己先走，
因為我們不知道我們到底能不能爬上山，希望不要耽誤他的時間和體力。他卻依然停在原地等著，告訴我們：「我知道我可以做到，但我希望你們也可以。」

下午一點半，我們已經走了五個半小時。
連續不斷的上坡、下坡、上坡、下坡、再上坡把我們折騰得很累、很痛，我們落後 Devid 愈來愈多，已經快要沒辦法再跟上了。我們需要休息，很多休息。

他站在前面等我們，離我們離得很遠。
「如果三點半以前沒看到我們，就自己回來吧，不要等我們了！」我們在山谷之間向 Deivd 大喊，拜託他自己趕快往前走，我們三人之中或許只有他能登頂，希望他能做到，也相信他能做到。

Devid 聽到我們的呼喊，自己一個人往前走。
Franco 本來還跟在我們兩個的腳邊徘徊，或許也嫌我們走得太慢，一溜煙似地也朝著 Devid 的方向跑去。

我們終究還是和 Devid 分開了，我和 Scott 如釋重負地在雪地坐下，啃了幾塊餅乾和巧克力補充熱量。
我們今天一直都在追趕 Devid 的腳步，終於有時間好好地坐下休息，好好地大口喘氣。
心裡知道或許走不到了，但我們給自己的期限是三點半，在三點半以前都想用盡自己的最後一分力氣，走到最靠近的距離。

我們撐起登山杖、互相拉著起身。
雪已經很深很深了，幾乎到了膝蓋的高度。
我們再也顧不得鞋裡襪裡深厚的雪，因為不管怎麼清理都於事無補，我們撥掉的速度遠遠不及灌進來的速度。
腳也已經濕了，很冷很凍，只能加緊腳步趕快走到山頂再換襪子。

忍著冷冽的空氣往前，我們兩個孤身走在整片雪裡。
真的好美啊，「就算爬不上去也值得了」，真的。

兩點 20 分，地圖預估距離山頂還剩一小時 40 分鐘。
即使我們真的能在四點成功登頂，然後不拍照馬上下山，我們也不可能在兩個小時內，六點半天黑以前回到山屋，
如果是平地或許還來得及，但是一路過來的雪很滑、融化後的雪更滑，我們必須走得很小心，快不得。

「你覺得呢？」我做不了決定，轉頭問 Scott。
「回去吧。」

三點，我們終於決定放棄，回頭下山。

聽到 Scott 說下山的時候我鬆了一口氣。因為我很想繼續爬，想盡力爬到三點半，即使我知道就算撐到三點半我們也上不去，但就是想再努力一下、再靠近一點。我很不甘心，說不出放棄，但心裡其實知道該放棄了。我們都已經太冷太累了，瀕臨極限了。

即使終點就在眼前，山頭就在看起來那麼近的地方。但是山一直都在那裡，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們都知道。
所以該回頭了。

我們換下濕透的襪子，讓冰凍的腳趾短暫好過一點。
又拍了幾張照，飛了一趟空拍機，試圖飛過山頭拍到 Ala Kul 的畫面，可惜風太大飛不過去，只能等待 Devid 的照片了。

我們開始往回走，踩著剛剛走來的腳印。
雖然換了襪子，腳很快又濕了，雪不斷灌進鞋子裡，一大把一大把的，腳趾很凍。

「我等下回去幫妳檢查腳趾，看看要不要截肢。」Scott 從後面對我說。
「你是認真的嗎？」我本來以為他在開玩笑，但走著走著發現他好像有點認真，於是腳步走得愈來愈快。

雪很厚，我們走得很快，
在雪裡摔了好幾十次，但我們顧不了那麼多了，反正摔在雪地上也不痛，只是有點冷。
我頭也不回地往前疾走，偶爾動動自己的腳趾確認還有知覺，順便和 Scott 確認他的腳趾也還能動。

隨著夕陽愈降愈快，我們終於逐漸走出積雪深厚的山林，幸好一切都在時間掌控之內。
走進平原緩坡，我隱約聽見狗叫聲，回頭發現 Franco 正從山坡上奔跑下來。看到 Franco，我們以為 Devid 也一起回來了，喊了 Devid 幾聲卻沒有回應。

已經五點半了，我有點擔心。
不知道 Devid 是不是已經看到湖了，希望他不要在山上等我們太久。他的兩支登山杖都在我們這裡，我們連拄著登山杖都跌了好幾次，走得踉踉蹌蹌，祈禱他及時回到山屋，相信他可以。

六點 45 分，我們回到溫暖的山屋，天正好全黑了。
山屋主人一看到我們進門，趕緊往爐火裡多加木柴，倒了兩杯燒燙的茶，幫我們把濕透的鞋子放在旁邊烘烤。

我把襪子脫下來，確認腳趾頭沒事，都還有知覺。
突然很慶幸及早決定回頭，如果硬著頭皮撐到三點半，我沒辦法想像該怎麼摸黑穿越那些崎嶇溼滑的雪路。

五分鐘後 Devid 也回來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看起來筋疲力盡，我們從沒看過他這麼累。

Scott 先讓他脫下襪子，確認腳趾頭各個安好，不需要截肢，然後我們都迫不及待等著聽他的故事，那個我們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經歷的故事。

Devid 和我們分開以後，只花費 45 分鐘就走到最高點，恰好是地圖預估時間的一半。我們都知道他很快，但沒想到他沒有我們兩個拖油瓶可以走得這麼快。
最後一段路是八十度的陡坡，根本不可能徒步走上去的傾斜程度，於是 Devid 只能把雙手揍進雪裡，甚至把自己的頭埋進雪裡固定，再以像是攀岩的姿勢慢慢往上爬。

Devid 在山頂的時候，因為想脫下冰凍的鞋襪，太過用力整個人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是 Franco 正在踩踏他的胸口、對他大聲吠叫。是的，Franco 也一起登頂了，陪著 Devid 走完最後一段上山的路。他大概是今年最後一個成功爬上山頂的人。

山屋主人端來熱騰騰的晚餐，湯餃和薯條，
吃過晚餐我們捧著熱茶躺在爐火旁取暖，順便烘乾濕掉的長褲。這一天太長了，長得像一場夢。

2019.10.20
─ ─ ─ ─ ─ ─ ─ ─ ─ ─ ─ ─ ─ ─ ─ ─ ─ ─ ─ ─
更多旅行紀錄在 YouTube 頻道：https://reurl.cc/EO5zg
訂閱我們，一起探險！

#吉爾吉斯 #krygyzstan #altynarashan #alakul
#豬豬隊友 #PiggyTeammates #ScottandWe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