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婆走了。 過年前夕，外婆的癌細胞轉移，拿掉了腎臟，我對外婆生前的畫面，停格在手術前一晚她努力地做著吹氣練習，很是心酸 ，只是那時的我真的不知道，這次入院的她，當真就從病裡解脫了。 . 十多年前，外婆便開始固定去洗腎中心「打卡上班」，我台南就學時，在永盛帆布行買一只橘色的帆布包給她，外婆很是喜歡，便成為她的「公事包」，她到哪都會揹著。只是外婆的平安時好時壞，近幾年罹癌進出加護病房，器官一個一個地摘除，這次手術許是菩薩垂佑，便乾脆帶著她修行去了。 . 生在雙薪家庭，我清晰記得小時候在外公外婆家過的那年暑假，第一天報到，外婆就問我們早餐吃了什麼。我回答：「早上不想吃，沒有吃早餐。」 外婆聽了著急地跳起來，連忙牽著我到廚房，嘴裡不時唸著，「就算不想吃，早上還是要吃一顆蛋！」便幫我煎了一顆「恰恰」的荷包蛋，為了哄我吃下，又從冰箱的最上頭拿出一罐水果軟糖，「把蛋吃光光，就給你一顆！」，那天回家，母親被外婆唸了快半小時，唸她一定要煎蛋給孩子吃，從此以後20年來的每一天，母親謹遵教誨，都會至少為我準備一顆蛋做早餐。 . 這個不尋常也不再如常的年假，我們全家凝聚在一起，一分一秒地咀嚼外婆離世的事實，並在年後辦妥外婆的後事，讓她入塔安座，只是我無法言說的是，看著她陪伴我27年的肉身，化成灰與一座牌位，與那雙我再也牽不到的手，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 我更無法說明這個新冠肺炎肆虐的時代，讓探望她變得如此困難，無緣見她生前最後一面，告訴她如何地改變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 告別式那天，母親說道，小時候最盼望便是學校旅行時，外婆會用省吃儉用的私房錢幫她準備當時很貴很貴的日本進口蘋果、水梨與點心；近幾年母親堅持在我出門前，除了一顆雞蛋，又削好蘋果要我帶出門，有次我清晨六點趕著出門，剛醒的母親堅持要我等五分鐘，俐落地準備水果盒要我帶著，終於明白，那便是她所被外婆愛著的方式，如今，她用同樣的姿態愛著她的孩子。 我在母親的身上，看見外婆愛的傳承。 . 外婆的看護說，外婆過世後有天來到她的夢裏，把外公託付給她。我常想，外婆晚年大大小小的手術病痛，若不是因為不願意留下外公一個人，使她小小的身子有如此驚人意志力，或許她真的不會想這樣撐到最後一刻。 . 入塔安座時，我跟外婆說，阿嬤妳很努力了、妳好勇敢。妳讓我看到，愛本於人性。 而人性有光輝。 . 謝謝我的外婆，劉月容女士，成為我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