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為生計曾接了份陪國小伴讀的工作 女孩乖巧地不得了，比起伴讀，伴聊的意義說不定都比較大 可隨相處時間久了，我發現她其實過得很不快樂 鋼琴、珠心算、英語、游泳，她幾乎每天都有個才藝要學，但卻沒有一樣是她想要的 . 「妳沒跟爸爸媽媽說妳沒興趣嗎？」我聽了後問 . 女孩搖搖頭 . 『爸爸媽媽花了很多錢給我去學』 . 『我怕說了他們會失望..』 . 看她頭低低的，我心有點酸，但約定過聊的都是秘密，我也不忍再逼她 期末，她拿了全班第二名，跟第一名僅差了一分 在我們一起把成績單拿給她媽媽看的時候 . 「蛤，跟第一名只差了一分喔？」媽媽驚呼 . 就在那頃刻間，女孩本來閃爍地眼神，瞬間就黯淡了 任憑我趕緊不斷稱讚，說她這次已經考很好了，錯的題目也有爭議 都沒用 一個外人講的話，怎抵得過自己的媽媽？ 下堂課，我去買了我知道她最喜歡的卡通，妖怪手錶-吉胖貓的絨毛玩偶給她 幾百塊，其實也沒多少錢 可當我從包包拿出來的霎那，她嘴角立刻浮現藏不住的笑，伸手就要接過去 手卻在半空中，停頓了 沒幾秒後，便又縮了回去 我回頭看了一下，發現媽媽正用不太悅的眼神看著她 . 『沒關係，老師不用』 . 『讀書本來就是應該的，不該拿禮物』 . 她略帶怯懦，小小聲地說道 媽媽這才點頭，露出稱許的微笑 . 『哎呀，老師你太客氣了』媽媽接著說 . 我跟媽媽推辭了一下，解釋都買了我帶回去也沒用，這才讓她收下 . 『要跟老師說什麼？』媽媽用命令的口吻問 . 「謝謝..」 . 在那之後，我再也不在家長面前送她東西了。 下學期，有天她們國小段考之後，理當她四點下課，半之前就要到家，我卻直等到快六點，她都沒有出現 這下我緊張了，她以前從沒有遲到這麼多過，只得趕緊連絡家長 爸媽立刻打到學校去確認，確定她今天不只是準時放學，還因段考提早放學，早就離開學校了 這下不得了，他們火速趕回家，沿途找人，只差報案了 大約晚上八點多，女孩揹著書包，自己回來了 . 「妳到底去哪裡了！？」爸爸怒吼 . 『我去看了電影..』 . 「妳跟誰去的！」 . 『我自己一個人』 . 爸爸衝過去，直接就狠狠往大腿揮掌過去 女孩吃疼，拼命抿著嘴唇，跪在地上，哭了 . 『同學都去看過了，就我一個人沒有..』 . 『我跟同學都沒話聊』 . 『只有我一個人沒有』 . 『就只有一個人沒有..』 . 她邊遏制不住地抽泣，邊一直不斷複誦這句 原來她想趁段考有提早放學，自己偷跑去看，但結果搭錯車，迷路了 最後是好不容易一路問路，才問回來的 那是第一次，我氣到情緒直衝腦門，衝上去就把爸爸拉開，也不顧這份工作了，跟家長狠狠大吵了一架 也是我最後一次去了 . 「姐姐，我是做了什麼大壞事嗎？為什麼會這樣..？」 . 面對躺在訊息夾裡的這句，我難過地大哭 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吧？ 我就是窮小孩版本的她 . 「哥哥跟妳只有一個人能去補習」 . 『給哥哥吧』我咬咬牙說 . 我們家重男輕女地很厲害，還停留在女孩嫁人就好的上古時代 小時候當然不平，但不平有什麼用？我只能拼命懂事，拼命證明自己 然而，直至我考到第一志願，都沒有得到認可 幸好我有位好哥哥 . 「這妳拿著，那邊比較需要打扮，妳到台北後去多買點衣服」 . 裏頭放著的，是他在超商打工整個月的薪資 . 「對不起，家裏資源都我在拿，我卻還一事無成，沒能為妳做什麼」 . 臨別前，他眼眶紅紅的 在往台北的車上，我一直懊悔怎麼可以怨哥哥，拿他當假想敵，這又不是他的錯 這種背景，根深蒂固地促使我過度敏感的性格 問什麼意見，永遠是「都可以」，大家去哪裡，吃什麼喝什麼，我就跟著去 室友關門聲音稍微有點大，就開始拼命回想今天自己有沒有做錯什麼 發個文會一想再想，這篇文誰也會看到，那個人會不會不開心？ 重要的人不過已讀沒回個幾分鐘，內心就不斷煎熬，各種胡思亂想 就連拒絕了自己沒有喜歡的男生，都充滿罪惡感地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殘忍地壞事 我試圖去討好身邊的所有人，就如一個失去生氣能力的人，強顏歡笑久了，竟卻忘了該如何哭 該如何，有自己的情緒 誰都可以輕易麻煩我，我卻永遠都不敢輕易去麻煩誰，哪怕對方欠我的，只要一表現困擾，我立刻放棄 歸根究柢，就是討好式的自卑 小女孩給了我很大的震撼，這種自卑，跟家裡有沒有錢是無關的，而是你選擇將自己禁錮到別人的眼光裡去 選學校要為別人，選餐廳要看別人，看電影要問別人 於是你在過程之中也成為了別人，沒了自己 說到底，不好意思一個人做這些事，根本難過的不是一個人做些事本身 而是害怕在自己一個人做這些事的同時，會被其他人覺得可憐 但一群不認識你的人怎麼想，重要嗎？ 為人善良是修養，獨自一人則是種我自己的選擇 我待人友善，只是我習慣這樣做，從不代表我友善的對象就對我重要 我獨自一人，也只不過是和你的圈子不同，我把重心放在那些值得我在乎的人身上而已 這世上啊，有人單身幸福，交往也幸福，一人幸福，一群人也幸福 關鍵從不在單身或獨自一人與否上，而是你這個人是否懂得自己要什麼，如何讓自己幸福 若不懂，不管給你什麼，都是不幸福。 ＿ 樂擎文 #你的故事我幫你寫 更多故事、建議，收於《筆尖上的擺渡人》，訂書、投稿、其餘文字請見 @luke7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