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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描邊筆刷 在 ? ? ? ? ? • 岱妘 ? Instagram 的最讚貼文
2021-09-24 11:55:24
***影片一分鐘,建議可先收藏慢慢看*** 本來想上傳igtv,搞不定格式🥲 不專業修圖來了 請鞭小力些🤣我很玻璃心的 這篇文主要是分享大家我用了哪些步驟 畢竟每個人瑕疵不一樣 但應用方式都是一樣的! 對於我來說 前置作業比後製重要 在一開始的打底、描繪、修邊會費點心 修圖的部分,修肌膚、瑕疵...
ps描邊筆刷 在 ???? Instagram 的精選貼文
2020-05-02 02:51:40
Mar 21 來來 上兩篇的Q&A 先來回答繪圖的部分👇 Q:繪圖的軟體? A:在ig的圖全部都是用line camera 用手指頭畫出來的 其他程式我不習慣用 貼紙徽章的商品那些 是用電腦畫的 軟體是ps 有用電繪板 電繪板的牌子是wacom 至於是第幾代我就不清楚了😅 Q:有沒有什麼繪圖的...
ps描邊筆刷 在 洪仲清臨床心理師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摘錄自《#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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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晚安:
我很重視,在不同時空中進行連結。也就是坐著時光機,回到過去,再以現在的閱歷與資源,重新跟不同時期的自己互動。
廖老師的努力,我相當佩服。我們同時藉著這個例子也看到,霸凌所造成的傷,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消亡。
廖老師能接住受苦的靈魂,對我來說,是她願意接住自己的苦。這種勇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很多人對內在的傷痛常常避之唯恐不及。
祝願您,藉著這篇文章,願意鼓起一些勇氣,看看以前曾經無力脆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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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今天沒有直播,明天要看狀況,但後天(1/31)有直播喔,只是沒贈書,歡迎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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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班的女孩
【文/ 廖玉蕙】
風雨欲來,氣象報告說是颱風即將來襲。天空透亮,空氣裡似乎夾帶著飽滿的水分,天邊一片暈紅,不時地,在某個地段,忽然細雨飄過車窗前,雨刷方才展開工作,隨即發出乾澀的「嘎嘎」聲響,雨又沒了。我一邊開車,心裡疑惑著,什麼樣的人會在這樣的時刻出門,到文化中心聆聽一場定名為《對荒謬微笑──文學與人生》的演說呢?
這些年,南北奔波,常常會在奔赴的當下,感到迷惘:到底所為何來?雖然從事語文教育多年,也不間斷地執筆為文幾十年,但是,相關的文學體驗,能不能精確地傳達給來聽講的人?或者更確切地說,觀眾能不能從我的演講裡聽到些什麼?他們心裡的疑惑會因此得到開解嗎?而我在侃侃而談之時,心裡難道就不無疑惑嗎?車子在鳳凰花盛開的路上驅馳,斑駁的樹影和時飄時停的細雨在車窗上輪番演出,就在反覆思量之際,文化中心已然在望。
午後的文化中心,彷彿沒有受到颱風來襲的干擾,兀自悠然矗立。走進大廳,穿著制服背心的志工忙碌地走來走去,家長則帶著孩子張望著。我不確定演講的廳堂,四下尋索海報,以便確認。終於,在樓梯口處矗立的看板上找到答案。正想移步演講聽,一位女子閒閒站立,雙手交疊在胸口,朝著我微笑:
「不認得我啦?」她說。
略嫌外擴的鼻翼旁,近似圓規畫出的圓臉龐,單眼皮下的眼珠子混濁暗沉。啊!這是一張怎麼也忘不掉的臉啊!屬於我童年的夢魘,大部分來自這張臉的主人。前塵往事忽然一股腦席捲過來!瞬間,高挑的空間忽地顯得壓迫逼仄,我忘記此行的目的,站在樓梯口,腦袋亂紛紛。幾十年來,我被莫名的陰影環繞,不知自己到底犯了甚麼錯必須飽受折磨!我驀地氣憤起來,大聲回答:
「怎麼忘得了!王美麗!就是你!王美麗!」
她完全沒注意到我語氣中的不滿,反倒因為我認出她且叫出她的名字而感到相當鼓舞似的,高興地笑起來,嚷嚷著:
「唉呀!你還真的記得我欸!…你知道嗎?當年有一位甲班的男同學因為喜歡你而被他父親送去日本讀書,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啊!……」
她天真地回憶著往事,彷彿又回到小時候一般。長年積累的氣憤忽然猛爆出來!我等不及她說完,大聲且嚴厲地打斷她的話:
「別再提這麼無聊的事了!妳到底怎麼啦?我跟你無冤無仇的,小時候,你幹麼老造謠陷害我!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得罪了你嗎?你折磨得我好慘!到現在,還淨說這些子虛烏有的事……」
我將心裡潛藏數十年的憤恨悉數潑灑出去。可能是口氣太嚴厲了,這回,輪到她嚇一大跳!接近六十的婦人陡然搖身一變為犯錯的稚齡兒童般,低聲地囁嚅著:
「哪有!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說到這兒,看我沒接話,她又興奮起來,說:
「當年,學校教跳土風舞,甲、乙、丙三班的男生,爭著跟你搭檔,握過你的手的男生都說手心發麻,得意得不得了,你好有魅力哦……」
「我不是說別再胡說了嗎?你說的事,怎麼都奇奇怪怪的!哪有什麼手心發麻的事!…我只想知道你造謠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成天跟我過不去?」
她嘴唇微張,露出納悶的表情,彷彿我說的是外星語言,她一點都不懂。這下麻煩了,我們兩人頓時陷入僵局,一時都不知可以再說些什麼。我看她一臉無辜,猛然揮出去的大刀再也砍不下去,心腸一軟,問她:
「你來幹甚麼?聽演講?」
「哦!我沒辦法去聽你的演講。我在那邊的兒童室值班,要上到四點左右。」她指著斜前方的兒童圖書室。
「你在文化中心上班?還是當義工?」
「都不是。就是馬上救濟專案,你知道的嘛!」
演講時間已到,工作人員前來接人,我來不及問她什麼是馬上救濟專案,便匆匆跟著工作人員走了,連再見都沒說。
「天下最荒謬的事情莫過於此了!」一站上講台,我就忍不住憤恨地向台下的觀眾大吐苦水。
我想起自己一向的座右銘:「對荒謬微笑,和遺憾握手」,如今真正和荒謬貼身相逢,看來卻怎麼也無法豁達地付諸一笑了。聽眾將演講聽擠得水洩不通,工作人員不時地在走道上添加椅子。何其荒謬的人生!聽眾追究卡繆和沙特的荒繆有何不同,我卻心不在焉。雖然沙特一再呼籲,必須拋棄過去的阻礙,寄望未來的行動,創造自己的新存在,卻無助地在自傳中寫著:「我憎恨我的童年,憎恨由它而來的一切…」不管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超越過去,他如此痛恨童年的不可逾越;而我,不也是如此,被那樣的陰影苦苦纏繞的人生,只有親身經歷者才能確切感受。年少時,閱讀瘂弦詩集,翻開《深淵》裡的第一首詩,入眼即是:「主啊!嗩吶已經響了/冬天像斷臂人的衣袖/空虛,黑暗而冗長」我的眼一下子便迷濛了!我跌坐在黃昏的地毯上,號哭不止,被完全支解開的童年,好像乍然被詩人展攤出來了,我卻完全拿自己沒辦法。
那樣的痛入心肺,無法自我開解,也無法言宣。或者在童年的當下,曾經幾度企圖向忙碌的母親尋求慰藉,然而總是被簡單的打發,諸如:「這有什麼關係呢?他們愛講就讓他們去講啊!」或者:「哪會常常這樣!一定是你不對,要無,他們怎會這樣。做人就是要……」之類的,要麼不痛不癢,要麼希望你反求諸己,雖然完全符合儒家的那一套大道理,卻對紓解小孩子心裡的鬱悶或傷痛一點也不管用!
日日,我背著沈重的書包,在往城市去的街道間茫然穿梭。夏日裡,鳳凰花開,天空一串串的火紅爆開,像止不住的鮮血,沿著四肢百骸殷殷流淌;寒冬中,木棉的禿枝寒樹,峨然孤立,像煞孤獨國裡狂嘯吶喊的靈魂。而我夏日穿著一襲白衫,冬日則在黑色洋裝制服外,套上母親親手縫製的黑色披風。走進校園時,心情絕望,一如衣衫的暗黑與蒼白。一個鄉下小女孩,表面,以燙得筆挺的制服喬裝風雅,在操場的升旗台上,昂首指揮全校師生唱國歌,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內心最底層,自卑、自憐,徒手迎戰不知從校園的哪個角落發射過來的箭戟,在暗夜中,背著蒼涼的月光舔噬每道流血的傷口。如此這般的童年,讓我苦苦思索探問了四十多年,竟然得到的是:
「人家小時候是很愛你的呀!哪有討厭你!你當時紮著兩條長辮子,好美麗、好優雅啊!……」
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讓我哀痛傷心、無能排解的問題追根究底都是些什麼?它們都因何而起?當年的悲痛猶在,如今,行兇者卻坦然示愛來了!那個磨刀霍霍的陰森孩童,日日追著我或趁隙偷襲或照面狂砍,招架不住的我,只會懦弱地嚶嚶哭泣,束手無策。不就是她嗎? 怎麼她竟露出無辜的笑容,勇毅地站到面前跟我敘舊來了!
事有湊巧,過沒幾日,我應邀到師大向讀者詮解所謂的「孤獨」。滿堂的學生,疲憊地齊聚階梯教室。外頭夜黑風高,教室裡奇異地瀰漫蠟炬成灰的焦灼感,不知怎地,我說著、說著,竟止不住哽咽失聲。蔣勳讚美孤獨之美,強調革命者的孤獨造就了美麗的背影,秋瑾、稽康、魯迅,無一不是體認出孤獨的微妙,發出千古獨唱。然而,如何以尚未成熟的稚齡心智來對抗群體?孤獨的人生若缺乏奧援,如何開拓更大的發展空間?又何來可以期望的未來與夢想?眼前是一群即將展開教學生涯的老師呵!當年我的老師是如何處理孩童的孤獨問題?轉身走開,事不干己?還是嘲笑天真無聊,讓孩童自行摸索療傷?
「還是讓孤獨駐留在書本上吧!現實人生裡,我期待相濡以沫,一點也不希望成為失敗英雄……」焦灼的聲音在挑高的屋宇內高高低低地迴盪,夜越深、我的聲音越來越接近自言自語。
孤獨於童年的我,最直接想起的是太陽下操場裡鐵製地球儀發出的鏽味。
十歲的孩子,渴望被接納的情緒幾近病態的飽滿。陽光下,鐵製地球儀狂轉,如歌的笑聲如爆開的鞭炮拖著斷續的尾音迤邐游移,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我支頤伺機,猶豫又雀躍,在地球儀速度回緩的某個間隙,像兔脫般,衝進,扳住,企圖讓週期性提高的速度將我轉出360度的歡樂,迴旋又迴旋,天知道我垂涎了多久!這種鄉下學校沒有見過的遊戲,翻天覆地的離心力勢將快樂升騰到最高點。然而,不對!哦……哦……沒有想像中的飛昇,速度反而逐漸歸零,孩子群中的領導者,用富權威感的音調在高處發號施令:
「她喜歡玩,讓她自己一個人玩!哼!鄉巴佬!……我們走。」
然後,無異議的,猴兒似的幾個伶俐的孩子身手矯捷地翻身下去,我獨自掛在鐵製的地球儀上,扎眼的陽光毫不留情的將我照得通體透明,我覺得五臟內腑都曝屍荒野,手心的汗水和鐵鏽繾惓交溶出奇特的異味,我就那麼尷尬地隻身掛在那兒,維持不變的姿態。白花花的陽光下,孤獨橫徵暴虐我卑微的靈魂。上課鐘聲響起!我低頭拔下緊箍住鐵鏽至幾乎滲出血的雙手,回身怏怏行近教室的陰影處,眼睛的餘光,瞥見一雙鄙夷和幸災樂禍的眼在暗處熠熠發光。不容易忘記啊!那雙混濁暗沉的眸子竟有那般的光彩,屬於隔壁班的不相識的女生。
接續下來的那兩年轉學生活像長長的恐怖夢魘,悠悠遠遠,似近還遠。每回受挫,隔壁班女孩那雙教人害怕的眼總在我轉身拭淚時再添尖銳的一鞭!感覺眼神裡滿是奚落與落井下石的快慰。
「廖的裙子太短,在台上指揮時,台下的值星官看到她的內褲。」回家哭訴,「隨便伊講!你莫睬伊就好,又不會怎樣。」媽媽輕描淡寫,我急得嚎啕大哭,媽媽氣我懦弱沒用,用雞毛撢子伺候。
「廖是留級生,難怪第一次月考就考前三名,都念過了嘛!」
又回家哭訴冤屈,忙碌的母親一邊炒菜,一邊若無其事說:
「無影的事情,莫睬伊就好!伊嫉妒你。」
「但是,大家都相信,說是潭子國校的同學說的,都笑我是留級生。」
「你若睬伊,伊越好款、越趣味。」
媽媽取過帶泥的青菜,背過身子,往後方溝渠大步邁去,背影好堅強!我失望地掩面痛哭,連帶痛恨自己的軟弱。
「甲班的張某,中秋節到廖的家裡去送月餅!」
「沒有!真的沒有!」我改絃易策,正面迎敵。
「怎麼沒有!張某自己說的。」那個張某到底是誰?他為什麼空嘴嚼舌?眾人指指點點,我回家又哭得肝腸寸斷,母親不耐煩地操起棍子追打:
「叫你別睬伊,你不聽,這款代誌有什麼好哭的!真無聊咧你!認真讀書就好。」
我蜷曲挨揍,心裡流血。啊啊啊……世界總有一個甚麼樣的地方,沒有謠言,沒有心機,可以只是單純地學會雞兔同籠和植樹問題;如若不然,世界的什麼地方總有一個溫暖的肩膀,可以容許我趴在上頭傾訴、痛哭、耍賴,但是,沒有,真的沒有。每天都有新鮮事,大夥兒樂此不疲、言之鑿鑿,彷彿真的發生。
「她媽送禮給老師,所以,老師才選她參加演講比賽。」
「她暑假去隆鼻!你看她的鼻子變得多挺!」
「狗肝有什麼了不起。」導師的綽號叫「黃狗」,我是黃狗的心肝。
啊!真是絕望的人生啊,不由分說的罪行如影隨形。一度,我決定玉石俱焚,用棍棒或飛沙,決定不下,於是,不了了之。而那雙眼長期側視、旁觀,隨著事件的嚴重度調整光亮。我強烈懷疑,那樣的亮光就是謠言的起點,有一種惡質潛藏,只是怎麼也想不出惡意從何而來!雖然全校只有兩班女生,可我和她既不同班,又無競爭。
在學校,我踽踽獨行,只能在分數中尋求勝利,而這樣的勝利又為人際挫敗添加柴火。長大以後,我才知道城裡的孩子不能忍受鄉下小孩的光芒,當時,母親或老師應該有人告訴我:跳格子時要假裝踩線;踢毽子時要故意讓它跌落;跳高時不要竭盡所能;考試得少寫一題;要留一些機會給別人,不能讓其他的同學一整個下課時間都眼睜睜看你一人跳上跳下。遊戲裡永遠不死的角色,越是頭角崢嶸,就越是註定被唾棄。
黃昏回到家裡也不好受。鳳凰木下,昔日的同學對揮著堅硬的長條鳳凰果,舉行聖戰,我興沖沖加入,他們也隨即有默契地走開,天真的女孩還撇嘴瞪眼,小小聲地留下一句:「到台中讀書就了不起哦!」然後,隱隱約約聽說,老師告誡他們:
「廖看不起我們鄉下學校,怕因此考不上女中,所以,轉學到城裡去。你們一定不要讓她看不起!要好好用功,絕對不要輸給她!」
老師說了實話。母親確實是因為不放心鄉下學校的升學率而大費周章將我轉學,這樣的激勵語,果然激勵出那年鄉下小學空前絕後的高升學率,然而,卻也因此讓我遍體鱗傷。星期假日,我灰心地踞坐頂樓窗台邊,俯看鄰居孩子或放膽高歌、或執劍拚鬥、或在樹下展裙兜攏血色鳳凰花,然後互相追撒……,所有的繁華都與我無緣,明明是爛漫的春日,卻無異徹骨的寒冬,而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虧欠這個世界什麼!這個世界為什麼得這樣報復我!
淚水日日流淌。作文裡,不是常說:「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嗎?何以屬於我的時間竟像蝸牛爬行,似乎永無止盡。那年,我也不過十一、二歲,天天躲在閣樓上,背著所有人和馬路上指天畫地胡言亂語的瘋子展開自以為是的祕密外交,且時時萌生自殺的念頭。
終於捱到畢業典禮那天,我穿上雪白的制服,對著台上的師長致畢業生謝辭,心情完全不受無端忘詞的干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雀躍。總算要脫離苦海了!我決心無論如何得設法奔向自由路的女中,啊!終於可以永遠離開這個可怕的深淵了!儘管畢業致謝詞講得纏綿悱惻,實則一絲絲留戀也沒有。我丟開那襲掩飾寒磣的黑色披風,覺得如釋重負。天好藍,身上彷彿長出一對翅膀,眼看不小心就要撲撲飛上青天。我嚮往迷人的陽光、遼闊的大海,雖然像西西弗斯(Sisyphus)那樣帶著荒謬的遭遇,卻願意跟卡繆一樣,仍肯定美好的大自然,希望窮盡今天,盡可能地生活。
然而,事與願違!自由路並不真的自由,陽光也不特別璀璨。第一天的新生訓練,赫然發現那雙暗沉的眼睛竟然又出現在隔壁的丁班!人群中的諦視微笑,嚇得我魂飛魄散!她像一縷遊魂,窮追不捨,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好不駭人!
然後,就是那樣了!身體抽長,心理掙扎,我成了隱性的憤怒少女,表面乖順,內心悖逆。雖然依舊打從心裡害怕,卻不打算再逃避了,有時甚至刻意迎向她,用稍稍凌厲的眼神和她對視,而她一逕微笑,對我的底細瞭若指掌般。
也許命運就是一連串的巧合。升上高中,那雙眼睛的主人又如芒刺在背的被編在隔壁八班的自然組,幸而,我們七班是文組的最後一班,定居一樓的角落;從八班起,躍居二樓,除了升旗典禮比鄰,我們不容易見面。奇怪的是,陰影依然罩頂,噩夢仍舊連連。直到唸了大學,出了社會,人際關係一逕畸形扭曲,不是過度拘謹,就是自命清高。慣用倔傲的姿態掩飾內心的渴慕,用鄙夷的嘴角對應可能的拒絕。更糟的是,老覺得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直盯著我的後腦勺,隨時擔心被暗算,心情緊繃,沒辦法和別人怡然相處。
那次演講過後的幾天內,我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經過幾年的文字療癒方才感覺重新和正常接軌的人生,忽然因為那雙眼睛的重現,霹靂啪啦亀裂開來。成天,我抱怨這、懷恨那,「她為什麼這樣對我!」不時掛在嘴邊。接近耳順之年,忽然對人生起了大惑,回頭斤斤計較細微末節的童年往事。家人逐漸都不耐煩了!「不過是小朋友間的惡作劇罷了!值得這樣一提再提嗎?」我從他們的表情裡歸納出這樣的訊息,感覺有一點委屈。有人乾脆建議:「既然妳這麼介意,何不再找個機會當面問個清楚?」我吶吶地回說:「你們以為我不敢!」的確!這正是我的心聲,我不敢,除了那天乍然照面所突生的直覺抗議,我從小就是個膽小鬼,缺少家人支援的豎仔,有事只能往心裡擱,說了反正沒人理。他們總覺得我的煩惱瑣碎、無聊,「只要免睬伊就好。」說的簡單!
就在此時,有位小學同學正好來招兵買馬,籌開同學會。我喬裝不經意,閑閑探問。同學笑說:
「她呀!從小就怪怪的,我們都不想理她。她是私生女,小學時,我們都知道她沒有爸爸,媽媽在車站前開一家小旅店。……」
說到小旅店,同學還嘻笑著加強語調說是「供人きゅうけい(休憩)的那種哦」!同學滔滔談起她的身世,我卻彷彿明白了些什麼。也許,我們是該同病相憐的,差別只在:她飽嘗不被理睬的忽略,我受到過度關注的困擾。我是從鄉下轉到城市的鄉巴佬,企圖透過聯考及第改換門第;她是身世不詳的私生女,同樣是被期待在高階華麗的世界中浴火重生。在地位和金錢環伺的貴族學校裡,家長的社經地位偏高,她必然跟我一樣,備感窘迫。好不容易盼到來了個鄉下孩子,以為終於找到門當戶對的交往對象,她以那雙窺伺的眼和紛紛的謠諑,企圖引我注意、和我產生連結,卻偏偏遇到了敏感且自卑自憐的楞女孩,只知道哭,視她所散發的結交訊息如洪水猛獸。
距離那日重新邂逅後約莫一個月,我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好奇,打電話去她任職的文化中心,打算將幾十年來潛藏內心的困惑,做一次了結。居然一下子就讓我給找到了,電話接通的剎那,我心虛得差點兒當場掛掉逃走,終究還是挺住。她絮絮叨叨地兀自講個沒完,還是和演講日同樣的說詞。這回,我靜靜聆聽,一句話都不回應,假裝莫測高深。她說得興起,下語不能自休。或許是總機小姐不耐煩,動了手腳,電話忽然斷了。我愣坐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我還是跟上回一樣連再見都不說?不行!事情依舊撲朔迷離,我得弄個清楚。於是,又撥了電話。她一聽我的聲音,立刻鬆了口氣說:
「幸好你打來了!我沒有你的電話。上回,我去跟主辦單位要你的電話,他們不肯!真是瞧不起人,他們不相信像我這樣的人有像你這樣的朋友!」
「你是哪樣的人?我又是哪樣的朋友?……我是曾經隆鼻的狗肝嗎?」我本來想跟她開個無聊的玩笑,卻也只是想想。雖然,實際上我只是個記恨的小人,但是,我得符合她的想像,舉手投足像個有教養的人。她語氣熱切,好像有許多不吐不快的事,但是,上班時間談私事,終是不宜,我要了她家裡電話,打算改日另談,跟她鄭重道了再見。
隔了幾日,我們又聯繫上。我仍舊保持沉默,她依然滔滔不絕。說的那些往事,在午後的書房裡,迤迤邐邐,劇情、對白、聲光,一應俱全,似幻還真,我像聽故事一般,聽著自己陌生的童年,感覺非常詭奇。她說的種種,也許是真的,否則,她怎能拼湊得如此天衣無縫又歷久彌新!譬如:有名有姓的愛慕者、綁在手腕間的小手帕、穿起來神氣活現的黑披風……;也或許只是虛構,否則,既是我切身之事怎會自己毫無所悉!譬如隆鼻、送禮、愛男生…等等。我問:「你幹嘛這麼注意我?我們又不同班?」她說:「你不知道當年的你氣質出眾,磁場有多強!剛轉學過來,立刻贏得那位驕傲的音樂老師的青睞,輕易取得指揮的榮銜,那些家世顯赫的女同學如醫生、校長的女兒都嫉妒得眼睛發紅!我不一樣,我是很喜歡你的。」我說:「就算這樣,你也不必造謠啊!」她急了!賭咒又發誓:「我才沒有!是你們班的同學說的,她們姑妄言之,我姑妄傳之而已,我這個人是很誠懇的。」這麼說來,仍舊是我的錯,我不該太過敏感!……哼!姑妄言之、姑妄傳之?對她而言是雲淡風輕的!對我來說卻是跨不過的橫逆。
即便當面對質,往事依舊迷離,宿恨一時難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對我的關切,許多早被歲月遺忘的往事,又被一一召喚回來,她彷彿是我身邊的姐妹,專門負責幫糊塗善忘的姊妹留下恍惚迷離的記憶。我真的被驚嚇到,居然有人比我自己還要熟悉我的過去?而我卻對她一無所悉,這豈不是最大的荒謬!四十多年過去,她猶然抱持昔日的熱情,鉅細靡遺地收攬過去的記憶。聽著、聽著,隔著迢遞的距離和空間,我握著電話的手,忽然微微顫抖起來,心裡的某個堅硬的角落像冰山遇熱,逐漸溶解成溫柔的涓涓流水。一宗懸疑多年的公案,終於不清不楚卻又彷彿已有定見地結案。
我想起那天聽眾的提問,同樣是存在主義的健將,卡繆和沙特對荒謬的看法有何差異?
沙特懷著強烈的絕望,把希望寄託於未來,實際上是寄託於想像的世界;而卡繆則把希望寄託於當下,不相信虛無飄渺的明天或來世。他說:「生活就是活用荒謬、凝視荒謬。」他們兩人最大的差別在是否包容自己那充滿誤謬的過去,願不願意在當下也包容所面對的世界,而我此刻最能體會卡繆「我就在這兒,這就是荒謬」的說法,我決定選擇向卡繆致意,必要時,履踐自己演講的主要觀點-對荒謬微笑,否則,說什麼也無法諒解如此荒謬的人生!
……
注記:
對你造成傷害的罪魁禍首,大剌剌地照面寒暄,橫亙數十年,潛藏在人生幽影中的窺伺之眼,炯炯注視。任你遍體麟傷,獨舐傷口,她卻若無其事走來,理所當然親暱,彷如知心密友。
你驚怒質問,卻攢不著公道,無端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歲月所賜,竟非飽滿圓融,那弓滿的張力,原來只是漲碎的泡沫。悚慄回首,以為早已解脫的一切,仍如影隨形,未曾釋然。
作者於文中細數遭受無妄之災的童年,原該遊戲嘻笑的青春,被過度關注給囚困,失去與世界怡然共處的信任感。一路倉皇跌撞,反覆受傷自癒,於荊棘中踏出血路。疼痛猶在,那受傷的女孩,卻漸漸長成他人依靠的存在。既然世上沒有那個溫暖的地方,就讓自己擁有溫暖的肩膀。
執筆演說的同時,她亦反覆思量人生的困惑,直至與荒謬貼身相逢。一連串的追索,讓兩個隔壁班的女孩身影再次浮現。往事迷離,宿恨難解,兜兜轉轉,終究回到最初的開端。隔著迢遞的時空,她決定將主控權握在手中,不再被命運推擠。縱然荒謬無所不在,她仍願與之微笑,諒解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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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有傘,我有美國》推薦
你聽過泰勒絲最新專輯Folklore嗎?如果要我以一個字來形容 Michelle is good 撰寫的《人家有傘,我有美國》這本書,這會是我的選擇。
半年前收到Michelle編輯的邀約,說她當時在寫書時有偷偷參考我的《美國人的真正生活》,因此想看看我能不能幫忙推薦。偏偏我是那種,要推薦就一定要從第一頁看到最後一頁的龜毛人,總想著等有空再來翻。同時我開始偷偷關注她,而這本書就被我放在書架上半年。
我猜Michelle的編輯一定很想拿書隔海丟我。
在偷偷關注這期間,我發現Michelle的文筆底子深厚,就算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的描繪之下都可以讓你笑的美叮美噹,讓我不禁懷疑(凱莉布萊蕭口吻),文筆拿摩厲害的人是要參考我什麼啦!但是這次在我出新書時才發現,原來她也有在偷偷關注我,於是我決定打破這樣的曖昧,厚臉皮地問他願不願意來私下聊聊,也認真決定要好好來看她的書。
在閱讀的過程中,這本書彷彿帶我走進一個濃密的森林裡,在一個溫暖的小木屋中,看著窗外的蒼翠,聽著下雨的聲音,邊啜飲熱茶,邊聽Michelle講一個又一個美國的故事(還要穿著泰勒絲MV上穿的寬鬆但質感超好的Cardigan)。像是和朋友家常般的聊天,一字一句,以幽默卻暖心的文筆,帶你走進美國生活日常的點點滴滴。卻又會在不經意的字句中,找到令你噗哧一笑的點,讓你一章接著一章,無可自拔的看下去。甚至在看完之後還有點捨不得離開,想繼續聽她用旅美地方媽媽的在地視野,說更多看似平常,卻扣入人心的觀察與故事。
很喜歡書中對於美國精闢的觀察,包括生活中隨處可見的資本主義、沒有便利商店之外也一點都不方便、多工作業且效率極慢、以及機場連免費Wifi都沒有的相對落後,都是我個人非常喜愛的篇章。如果你對美國文化有一點點的好奇,又不想只看那種美國好美國妙美國呱呱叫的一面倒文化剖析,那麼我推薦你看這本書。當然我也知道,其實這本書不需要我推薦,已經是暢銷版上的長青樹,再刷都不知道刷了多少回,我一點都不意外,因為這本書真的非常值得一看。如果說《美國人的真正生活》是她的小小謬思(自己講哈哈哈),那麼我也很開心,我的書能夠拋磚引玉,引出這麼棒的一本美國文化觀察書。
期待Michelle的下一本,也希望她不會讓我們等太久。
PS…好奇我的粉絲也有跟我一樣在追Michelle粉專的嗎?歡迎出來相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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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描邊筆刷 在 夏天晴x天狼星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短篇小說 #時光膠囊 #隨筆小說
身為第一線接觸客戶的房仲業者,我的人生品質和房市一起跌落谷底。
聽說房價還會再跌,我想,現在能睡合租雅房,還不是最壞的人生。
客戶傳來的訊息鈴聲成為我每天早晨的鬧鈴,我從凌亂的文件、報紙、信函和用過的衛生紙中迅速爬起,身體則反射動作地掃起手機,拋下自尊,有禮貌、有耐心地回應客戶的各種問題。
安撫客戶因收到那張瞧不起人的斡旋價格而生氣甚至想取消專任委託的心情,並有耐心地解釋客戶委任售出的物件會被壓低的缺點原因,以及給予客戶一定會在專任期間把房子賣掉的信心。
來回了半小時,客戶總算是打消掉想提早結束專任契約的念頭。
老實說,我也沒有信心能在一個月內賣掉屋齡超過三十年的四樓公寓,畢竟我和那間公寓有著差不多的年齡,也和我一樣有不怎麼理想的價值。
我望著吊掛在門後整燙過的黑色西裝,對唯一整潔的東西探了口氣。我進到租屋處共用的浴室,看著鏡面的自己,一邊刷牙,一邊扯著睡翹的頭髮。
十五年前的我絕對想不到未來是如此吧。
曾經擁有一票好友,過著順遂又快樂的高中、大學時代,成績、交友狀況、體育體能、談吐社交應對都算在優等之上,然而為何會變成這樣呢?
我甚至已經記不得在小學的作文題目裡寫了什麼「夢想」。
「二十五歲的時候我們來挖時光膠囊吧!」
模糊的記憶裡,我想起了某人曾說過的約定。
已經離約定好的日子超過五年了,老實說,我連國三畢業那天在哪裡埋了什麼東西都不記得了,可每當我想要捨棄現在,回到過去重新再來的時候,便會想起「他」的聲音。
會記得這個聲音,是因為他平常很少說話,除了回應老師的問題之外,他從沒有主動跟任何人聊天,也沒有加入任何團體,一直以來只是靜靜地坐在位子上閱讀小說。
光是待在座位上看漫畫就令好動的國三生坐立難安了,何況是文學小說呢?
當時我身為班長,主動邀約一直沉默的他加入時光膠囊的行列。
他是第一個把信件寫好塞入瓶子裡的人。他或許很早就擁有夢想,說不定現在也正朝著夢想前進呢。比起當時很有人緣的我,那個人已經從潛力股變成績優股了吧?
我拔掉刮鬍刀的插頭,停止「好想回到過去、好想重新來過」的妄想。
當我回房穿好西裝準備上班前,手機傳來了一則訊息,對方選擇必須付費的手機簡訊,是被我封鎖的緣故。
「阿祥,我們見個面吧,拜託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俯視著千篇一律的文字,從以前必須要忍耐想見對方的衝動,然後變得無感,直至覺得厭煩。
就算回憶裡是像天使般溫柔的女性,一旦被背叛了,現在也只剩下厭惡的感覺。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別因為女友劈腿而哭得死去活來,別意氣用事離職,也別遷怒家人,搞到每逢農曆除夕我都自願加班,獨自過農曆年。
我的夢想到底是什麼?
想著這些,我已經走到公司對面的便利商店,買了三明治和蜜豆奶抵達上班場所。
以前高中每天一瓶蜜豆奶,我唯一沒變的習慣大概是喝蜜豆奶吧。
「阿祥,你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上班的三小時後,店長從我身後經過提醒我,我才曉得感到喉嚨刺刺的,腦袋昏沉的原因是發燒了。他曉得我為了說服買家提斡旋,奔波了幾個晚上因此受寒,最終放了我半天假。
我在店附近的耳鼻喉科看完病,拿了藥,提步走回租屋處。
可想到那屋子樓上正在裝修,聽說是要把一層公寓改裝成三間套房出租,那是大工程,想到貼在大門的工程紙張寫每天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施工,現在才中午,我便掉頭走到公車站。
——去找時光膠囊吧,看看以前的我寫了什麼。
熟悉的公車號碼進站,我招了手,踩上公車階梯,裡頭的乘客只有三名,我便坐在前方的單人座位,前往以前就讀的國中。
實在挺意外我會想知道十五年前的自己究竟寫了什麼,如果能從信上找到夢想,或許我可以從三十歲再度出發,去做不同的工作,加入不同的圈子。
但會有嗎?以前的我是抱持著什麼心態活下去。
公車在市區繞路了好一陣子,終於抵達我所就讀的國中。校門前剛好有站牌,下車不遠處就是管理室,我向管理員說明想進校的原因之後就被攔住了。我也知道隨便挖土會破壞學校的精心培育的樹叢,可我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踏進校門。
看來,電視上演的「一群人回到學校挖出時光膠囊」的劇,根本是理想狀態。或許他們是選在六日沒有人進出學校,或是偷跑進去挖的吧?
即使被管理員拒絕,我仍在校門前躊躇著。沒有挖出時光膠囊,我就能以反正我找不到以前的夢想而繼續喪志下去了吧。
從事房仲業的這段時間,我學到了很多,同時也感受到那並不是我喜歡的東西,只是沒了這份工作,我就無法繳納房租,也沒有伙食費,可能得露宿街頭,去公園洗澡,拿報紙當棉被……然後……也許就這樣過一輩子,死了也沒人發現……
「……吳彥祥,你是吳彥祥嗎?」從行政大樓跑出了一道陌生的人影,即使對方走到我面前,喊著我的全名,我仍不記得他是誰。
「是我啊,你都喊我小胖耶,我在這裡當老師。」
啊!聽見這熟悉的暱稱,讓我想起對方是每天喝三瓶蜜豆奶的傢伙,我發喜帖時體重超過一百二十公斤,現在的體型只有以前的一半,難怪我認不出他。
「你來做什麼啊?」
「……其實我想來挖時光膠囊。」
「啊,那個啊,我已經挖出來囉!前年我們學校要興建校舍,我機靈馬上挖出來。」已經不胖的小胖帶著我進到校園,走回教師辦公室,他從抽屜裡拿出早已氾黃,但好險用了塑膠袋加膠帶層層保護,不至於受潮到無法辨識的信件。
「就只剩下你和小誠沒來拿了。」小胖把剩下的二封信都交給我。
對……那個不愛說話的同學叫做小誠,陳譽誠。
「什麼時候你會叫人家『小誠』了,當初不都說無口誠、默默誠。」
「哎唷,都已經當上老師了,當然不能這麼沒禮貌啊。你來得正好,就交給你保管吧。」
「不是吧,譽誠要拿也會回來拿啊,你給我幹嘛。」
小胖感嘆地搭著我的肩膀說:「這就是命中注定啊,我下學期要轉去別的學校了,你剛好在學期末找我,這是天意,天要叫你交給小誠。」
「可我沒有他的聯絡方式,連電話也沒留,怎可能知道他啊。」
「你沒看過卜學亮的『超級任務』嗎?不覺得按照一封信件的線索去找人很刺激嗎?」
「拜託,這是你硬把任務塞給我的藉口,喂!」
我說話的同時,剛好敲了上課鈴聲,只聽見小胖說:「糟糕,為了救你進來學校差點遲到,我先走囉。你好久沒來國中同學會了,下次一定要來喔,大家都不會介意那件事啦,你也別放在心上。還有下個月是我生日,可以請我吃飯當作生日禮物。」
「你想得美!快去上課!」
小胖跑離辦公室沒幾步,又掉頭探往室內,說著:「要我陪你出校門嗎?」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我搖頭。
「又不是三歲小孩,快走啦,下個月請你喝酒。」
「哎呀,太好了,那電話要接喔。」
小胖說完,正式離開了這層樓。
當時,我與從大學交往的女友準備要結婚,我沒有漏掉一個,把這項好消息告訴國中同班的所有同學,直到婚禮舉辦的前一週,才發現女友長期和她職場裡的上司劈腿,後來也輾轉得知在我當兵的時候女友也做過類似行為。
被即將成為家人的女友背叛很難受,面對想為我祝福,提前準備要來參加我婚禮的親朋好友,我更無言以對,最痛苦的是他們想安慰我,得在我面前避開有關結婚的話題。
從那時候開始,我便減少與朋友的聚會,萌生了想拋棄過去,重新來過的想法。
「咳、咳……」我摀著口鼻,在公車上輕咳了幾聲。失算,沒先買口罩,以至於得到隔壁婦女的白眼相對。
我主動離開二人座位,站到中央,學生陸續上車,我才知道這天是段考,看大家趕著回家的樣子,大概是段考第一天想回去唸書吧。
我在擁擠的學生群中俯視藍色格子的信封,譽誠本人都沒來認領的信件,為何我得透過信封的蛛絲馬跡把信件送到本人手中呢。
我沒有偷看別人隱私的習慣,下車後買了小攤販的皮蛋瘦肉粥當晚餐,把自己關回雅房,在吃飯前先拆開自己的那封信。
信封裡放了一張以前價值連城的特殊卡片,而信件上屬名給十年後的自己,正確來說,是五年前的我。
——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很愛的人?組織家庭了嗎?
——每週六日有沒有帶父母出去玩,一至五有好好工作嗎?
——我啊,現在每天都得早起唸書、留校自習,我好忙喔,好羨慕你不用補習也不用應付考試喔。
——我好想早點長大,賺大錢,出國旅遊,把整套七龍珠買回家,還要買最新的主機、最新的遊戲片、最新的手機也不用被老爸罵。
——最後,不管你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有了什麼困難、或是想做什麼決定,我都全力支持你喔,十五歲的我替你加油打氣。
看了以前的自己寫的信,多少有被過去的自己感動一下,但也只有一下而已。
吃完粥,我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動力,視野範圍內又有那封譽誠的信,我便以想從信中得到聯絡方式為由,戰戰兢兢地拆開那封充滿格子與線條的信函。
我躺在床上,吃了第二包藥之後,腦袋昏昏沉沉地,然後把譽誠的信攤在眼前,搭配著逐漸想睡的欲望去閱讀。
第一個想法是,字還真漂亮。
第二是,不愧是喜歡閱讀的人,文筆優美。
第三是……
一張折成許多十字折的素描紙。
啊,我想起來了,當時美術課要畫同學的素描,因為譽誠找不到人一組,我跟老師說,我們這組可以多一人,三人互相畫彼此。
當時是譽誠畫我,比起把美術課當作同樂會的我們,譽誠相當認真地觀察我的五官,用炭筆仔細得描繪,最後我只看到半成品,而現在攤在我眼前的是完成版。
雖然沒有很驚豔,但對一個國中生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
就在我完整攤開素描紙時,裡頭掉出了一封信。
咦?裡面還有一封?譽誠當時是第一個寫完塞進時光膠囊,沒想到內容這麼充實?
我看著信封的TO,要給的人……是我?
為什麼十五年前不直接給我呢?
想起譽誠在大家把時光膠囊埋進土裡時,跟我說二十五歲要一起挖出來,或許這封信是想給五年前的我吧?
我低頭看著他給我的信,前面是感謝我總是想到他,然後……
——十年前的我非常、非常憧憬吳彥祥,但我太膽小了,只敢在未來跟你說,我真的……
——很喜歡你!!
我快速地坐起身,什麼病痛還是愛睏都在瞬間消失了。
咦?這樣嗎?
我很訝異,因為我從沒想過會被同性告白,而且我還時常想起那傢伙的聲音。
上天沒有給我太多時間來驚訝,手機響起了,那不是客戶擾人的訊息,也不是前女友要求和好的簡訊,是小胖打給我。
「阿祥,我幫你約到人了啦!下個月我生日來幫我慶生,譽誠說會來喔,你就順便把信交給他吧。」
「啊,我剛剛才拆開。」
「咦!真假!那可以再黏回去嗎?」
「是可以啦,那……那你要幫我假裝沒拆喔。」
「放心,是說好險喔,你沒有暴力拆信。」
當小胖說完,我看著自己的那封,信封已經被撕碎,只有信紙完好。還好我很有耐心地拆開譽誠的那封。
「那你要來對吧?下個月八號我生日,晚上七點在老地方居酒屋。」
在得知譽誠的心意之後,我猶豫了一下,但就只有一下下。
「當然啊,我說要請你當生日禮物。」
「這樣就對了嘛!那不見不散喔!」
當小胖要掛斷電話前,我即時阻止了他,「對了,你給我譽誠的電話,我想在聚會之前把信先給他。」
「哎呀,這麼性急,裡頭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嗎?」
我擔心在生日聚會把信拿給譽誠時,會被這群人鼓吹要在眾人面前開信,我才想提前把信交給譽誠。
「就算有也不告訴你。」
「呿,好啦,我待會傳Line給你。」
小胖掛斷電話後,傳了一組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手機號碼。
突然間,我覺得房市有救了,我的人生也許會因為這組電話號碼而復活。
一邊想著這些,我勾起笑容把這組號碼登記在聯絡名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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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因為之前跟房仲聊天,得知不是頂樓的四樓很難賣掉,但並非所有的四樓都不好賣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