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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傑偉:「幾年前,心生一種香港遺民之嘆,感慨現代大都會的衰落,本來還差幾步,香港就可以成為民主自由的先鋒城市,但在威權中國之下,修成正果的香港夢,已是可望不可即。而經歷香港盛年的「遺民」,人數只會老去而不會再生,因為新生代所感同身受的時代,是今天自由下滑、民主無期、經濟靠攏大陸的現實。我們所認識的「香港人」,只能以遺民的狀態老去,傷逝懷舊,不能阻止歷史洪流。我有點阿Q的以為,這種「和理非」的遺民知命,在社會變遷中有所堅持,也不失體面與尊嚴。」
本土認同削尖 族群衝突見血
馬傑偉
明報 2019年10月11日
一個夏天,香港的本土身分認同,質變亦量變,柔變剛、軟變硬,本來「他/我」互動,如今敵我分明,急劇變身,實在出人意表。我碩/博論文已聚焦於本土文化身分,1996年開始量化調查,亦鍾情於集體象徵的符號分析,配以life histories及焦點小組研究,我所認識的香港本土身分,沒有共同宗教、族裔,沒有政權支撐,孕育之初甚至沒有自覺的intentionality,主要由生活方式、物質消費、衣著品味、流行形象建構而成。要到面對九七回歸之前10多年,才逼出一種「我係香港人」的自覺,並將生活取態,提升為抽象的「核心價值」。當然這種柔性的身分認同,背後有結構性的social institutions來承托,例如政治中立的公務員體系、廉政公署(ICAC)、自由媒體、普通法為基石的法制、國際金融網絡、功能化的紀律部隊……
傘運後,我對上述的香港身分有以下看法:陸/港文化常有衝突,但中國人/香港人的身分仍然有彈性,他/我拉扯,人口流動之下,會長時期在緊張與緩和之間搖擺。2008年後中央治港政策轉為高調,步步進逼之下,本土身分經過多年沉寂之後再次活躍,到2012年反國教科,及後2014年的傘運,本土認同漸漸強化了分離情緒,甚至出現香港族群的構想,主張更高的自決自主。當時我的估計與坊間輿論相似:港獨難成主流,將被邊緣化。本土身分與國族身分的大趨勢是,緊張中漸漸趨同。
幾年前,心生一種香港遺民之嘆,感慨現代大都會的衰落,本來還差幾步,香港就可以成為民主自由的先鋒城市,但在威權中國之下,修成正果的香港夢,已是可望不可即。而經歷香港盛年的「遺民」,人數只會老去而不會再生,因為新生代所感同身受的時代,是今天自由下滑、民主無期、經濟靠攏大陸的現實。我們所認識的「香港人」,只能以遺民的狀態老去,傷逝懷舊,不能阻止歷史洪流。我有點阿Q的以為,這種「和理非」的遺民知命,在社會變遷中有所堅持,也不失體面與尊嚴。
萬想不到,一個夏天,本土身分以一個猛烈又令人憂慮的姿態出現。一般而言,隨着人口變化(或可說溝淡),遺民會在強國新時代之中漸漸隱沒。但逆權運動催生了大量的生力軍:中學生、大專生、大批的年輕人,奮力投入運動,「香港人」加入大量鮮活的新血,而在他們未來五六十年的漫長人生裏,2019年的夏天,將長久地發揮身分烙印的力量。
港式文化為基礎 量變質變
這個香港身分,並不是橫空而生,也不是一個斷裂式與新認同。成年人與銀髮族,大都意識到香港高峰已過,但大家仍是強烈嚮往民主、自由、法治的現代普世價值。兩次百萬人遊行,破了人數紀錄,核心就是這一批從殖民時期走過來的香港人。也可以說,今夏爆發出來的強大新認同,是在港式文化的強大精神基礎上,產生了量變與質變。量變有待新一輪的民調才有清晰的數據;質變則可以從事態發展作出前後對比。
(1)身分的邊界由軟變硬,他/我族群清晰。就算在本土認同最強的九七前後,也許以「港人」為先,但大都是混和「中國人」的複合身分。由於香港由始至今,對大陸人來港都是開放式,陸/港文化一直都是軟邊界。長者/成年人與後生仔,認同香港與中國,錯綜複雜,政見不分藍黃,均以港人自居。今夏之後,新爆發的本土身分,切割藍黃,反威權才是兄弟,分界線強硬,在舊香港身分中切出新族群,對立情緒升級。港人與「強國人」敵我分明。而深藍族群,被視為大陸強國在香港的延伸。這種身分的「sharp edges」近半世紀以來未見。
(2)強烈的理念與價值追求。上文所說,舊香港身分最初自覺性很低,群眾在現實討生活,培養出一種功利的處事方式與習慣,由下而上,漸漸「提煉」出一套價值觀來。今夏凝聚人心的是反極權、爭自由、求公義的運動。「舊港人」初聽「光復香港」的口號,有點生硬、覺得敏感,甚至摸不着頭腦。口號是理念性的,但在很短的時間,口號扣連生活之中「大陸化」的民怨,大家很快領會到,所要光復的,正是港式自由生活。運動名曲《願榮光歸香港》也是概念性的:「祈求民主與自由……」對比舊「港歌」《獅子山下》,同舟共濟,搵食搵銀,多於追求高遠理想。最初大家唱《榮光》唱得很生疏。但很快琅琅上口。上星期,在沙田新城市,站在我面前的一對銀髮夫婦,唱到「黎明來到,要光復這香港」,唱到淚流滿面。我深刻的感受到新本土身分,是對理想社會的渴望,與舊香港追求「活得精彩」大異其趣。
(3)親強國vs.反極權暴政,族群衝突見血留恨。過去大陸與香港的緊張關係,鮮有大規模的流血衝突。香港廠商在珠三角開設「血汗工場」,是剝削?是創造就業?見仁見智。大圈仔(軍人退役做悍匪)來港搶劫開槍,都是零星流血事件。今夏藍/黃「私了」,互相武鬥,頭破血流,仇恨深種。這也牽連大陸人與港人的互相仇恨,環時記者在機場被禁錮,畫面在大陸被大做文章。在澳洲、台灣、英國,海外港人與陸客亦有廣泛衝突。
1989年天安門大屠殺,人民的鮮血,激發了港人與國內民眾的彼此認同,30年的維園燭光不滅。2019年夏,港府鎮壓示威,港人受傷流血者眾,得不到大陸人民的支持,反因國家培養出來的民族激情,大陸人普遍仇視港人,臭罵港人反骨反共。30年前有說「血濃於水」,今天彼此恍有「血海深仇」。在短短幾個月出現強烈的分離情緒,港人對於國族的認同,心理上愈走愈遠,反而傾向認同國際社會,積極尋求外國支援。在遊行中,五星旗被改為「赤納粹」,示威者高舉美、英、加、澳等國旗,分離情緒甚為明顯。
(4)大量抗爭符號湧現。Benedict Anderson的想像共同體,概念已經被用到熟爛。但往具體裏探究,共同體必須包含大量盛載感情的符號,想像共同體才有生命力。我曾經分析過「舊香港」的身分標記,例如維港、匯豐、獅子山、洋紫荊,都是較生活化、較為平和的柔性象徵。身分認同,亦需要「公眾面譜」作為投射感情與想像的焦點。「舊香港」的面譜,主要來自影視娛樂、流行文化、商界傳奇,例如周潤發、李嘉誠……今夏誕生的新香港身分,大量的符號是剛柔並重的。獅子山「人鏈」散發出來的奇觀魅力,不是拼搏搵錢,而是勇毅抗爭。連儂牆也出現大量多元多義(polysemic)的符號,memo紙的青葱、前線景象烽火中有義氣人情。公眾面譜除了勇武女神像之外,還有爆眼少女、街坊鬥士。這些政治抗爭的symbolism,大異於九七前以流行文化為主的身分符號系統。
(5)共同背負苦難與不可測的命運,維繫彼此的手足情義。大體上,舊認同主打是風花雪月、紙醉金迷。苦,沒有什麼角色。六七暴動之時,死傷甚眾;但我們所熟悉的戰後本土認同,當年只是初露頭角。及後的六四震盪、移民潮、沙士……雖有悲情,卻未見今天警暴所造成的深刻創傷。7.21元朗、8.31太子、新屋嶺指控、直播片段持續而密集的暴力事件,那些shocking images深入港人肺腑,10多歲女童在重裝警員面前發抖的畫面,看得人揪心的痛。認同逆權的民眾,對於特區的失誤失敗、警方的指鹿為馬,也有強烈的屈辱感。這些族群之間互通的苦難與悲情,強而有力的維繫手足兄弟的共同體。
「尖認同」深植 將超越2047
香港新認同,邊界鮮明,銳利、剛毅、內聚力強,卻發難於一個執政70年的威權之下。按中共的慣性,大力鎮壓幾乎是必然的。暴力下旋,掉落深淵,唯公權才能阻止。可恨公權施暴,並無制衡,一波一波的警暴,削尖了本土認同,鎮壓必更慘烈,仇恨與悲情愈埋愈深。中共要斬草除根,將會牽連甚眾,苦恨更深。而這個新誕生的「尖認同」,深植青年心裏,心理的對抗、地下的抗爭,將會曠日持久,超越2047。
作為一個和理非,「柔認同」較可取:開放,包容,納異己;而「尖認同」有殺傷力,易生衝突,悲情,敵我太分明,義憤填膺,容易令人蠻不講理。或,勇武才能面對極權。我不認同「尖認同」,但時勢不由人,作為一個過氣的香港遺民,只能盡綿力信守香港,站在逆權抗爭的一方,因為威權永續的習近平,漢化新疆,馴化教會,奴化精英,一國為先,兩制靠邊,背棄承諾,不容港人高度自治,林鄭團隊只是奴才,中共威權不改,才是文明世界的更大敵人。
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退休教授
[馬傑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