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篇onf曉珍刺青鄉民發文收入到精華區:因為在onf曉珍刺青這個討論話題中,有許多相關的文章在討論,這篇最有參考價值!作者WWST (WWST)看板marvel標題[創作] 針頭鬼時間Thu Dec 22 22:52:...
小珍是我國小時最要好的朋友。
也難怪會成為好朋友,我倆出身背景太相似了,
小珍和我一樣是獨生女,小珍的爸爸是麻醉醫師,我爸是牙醫,
在屏東的小鎮裡,都算是富裕家庭,因此,三年級時我跟她一見如故,
兩個人片刻不離,一塊畫畫、彈鋼琴、學珠算…
小珍是個蒼白纖瘦的女孩,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
好像隨時要哭出來,加上帶點淡淡黑眼圈,國小時就是憂鬱美少女。
反觀我,手長腳長,皮膚很黑,嗓門又大,老被老師指定當班長,
小珍則是永遠擔任學藝,陪在我身邊穿梭學校辦公室,
臭男生們看到小珍就臉紅,看到我就臉歪。
六年級時,發生了一件怪事,小珍轉學了。
我一直記得那是快放寒假前的幾週,
屏東難得冷天,每個人都瑟瑟發抖
小珍眼神更加陰鬱,頭髮梳得齊整水滑的,編了兩條辮子。
我比小珍高一個頭,坐在她座位後,
望著小珍膚質細膩、弧度優美的脖子,
暗自羨慕小珍媽媽每天早上為她精心梳理的頭髮,
突然,我發現小珍的頭皮髮線之間,別了個針頭!
真的是針頭,就是生病時去診所,
護士會拿出來為你注射的不銹鋼針頭,鋒利晶亮,
就硬生生穿過小珍的頭皮肉,隔約兩公分,又穿刺出來,
像一只別針,別在小珍頭皮上,很不顯眼,
但我絕對可用我2.0的眼睛,看到尖端的橢圓注射孔。
我連忙拍小珍肩膀,小聲對她說:「ㄟ,妳頭上有針!」
小珍轉頭,驚愕地大眼盯著我,
用嫩嫩的娃娃音否認:「哪有,妳看錯了。」
我說:「真的,妳摸摸看,在妳右邊耳朵左邊一點點!」
小珍的臉瞬間刷白,她似乎有什麼可怕祕密被刺破了,
緊抿小嘴,憋了半响才說:「沒有,妳亂講。」
我有些生氣,說:
「我幹嘛開這種玩笑,不信,我們去保健室找護士阿姨!」
此時,小珍迅雷不及掩耳,急速將右手伸到腦後,
在我還來不及尖叫時,她硬把針頭從皮膚扒掉,
因為沒有好好抽出,頭皮掀起一道缺口,鮮血立刻流下。
我嚇壞了:「小珍,妳在幹嘛?!」
小珍微抬下頷,不顧血都流到衣領,也尖聲回答:
「哪有什麼東西,班長妳再胡說八道,我就跟妳絕交!」
「妳頭上有針!」我氣極吼出:「妳很奇怪ㄟ!」
那時是下課,我們的爭執引來一大群同學圍觀,
小珍右邊的辮子都在滴血,早就有人奔去跟級任導師報告。
老師慌張趕到,也沒多問,急著把小珍帶去止血,
小珍被老師扶走之時,還對我失控尖叫:
「妳亂說!妳可惡!我跟妳永遠絕交!」
……她的右拳緊緊握著,我知道針頭被握在裡面,
她握得太緊,以至於針頭似乎都刺入掌心中了,
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隱隱有血滲出,匯聚,滴落。
後來,我們這一班再也沒看過小珍。
小珍被轉送到她爸爸服務的地區醫院,
而當天下午,小珍媽媽就來為小珍辦轉學,
要轉去台南的私立小學。
對這整件怪事,老師沒多說什麼,
一直對我說我看錯了。
我那時非常不服氣,很想質問老師,
如果是我眼花看錯,小珍頭皮上的傷從何而來?
………
日子飛逝,斷斷續續聽聞了小珍的事。
據說,小珍爸爸和小珍媽媽吵得很兇。
據說,小珍媽媽搬去台南租屋,說是要照顧小珍。
國中快畢業,基測來臨,我抱著書本窩在沙發猛啃,
回家的爸爸提到,艾醫生因呼吸中止症,值班時猝死。
我心中倏然一震,艾醫生是小珍的爸爸。
小珍爸爸過世了。
我依稀記得聽到這消息時,
電視上正轉播著世足賽的開幕…
………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現已醫學系大六,
每天被課業和實習壓得喘不過氣,
捧著歷屆學長姐的共筆,
咀嚼著一個又一個艱澀的拉丁、希臘字詞,
太忙沒空用餐,上課吃個什麼,還要被洪蘭罵…
不過,我還是會抽空看看臉書,
對我而言,它結合了部落格與MSN,
聯絡同學、分享訊息都算方便。
一天下午,我正瀏覽臉書,突然有個正妹加我,
我看了半天不曉對方是誰,
對方丟來一句說:「我是艾琍珍。」
原來是小珍!沒想到她會主動和我聯繫,
我很高興,心想,幸好她沒再為當年的事耿耿於懷。
小珍和我閒聊幾句,原來她也在台北!
她傳訊說:
「我住新北投這邊,能跟妳約個時間見面嗎?」
我當然說好,選個沒課的下午坐捷運去。
跟小珍約下午兩點,
正當我在新北投站東張西望,打量路人之時,
一聲清脆的叫喚:「蘇佳泉!蘇佳泉!」
只見一個身材高挑、長髮柔細的超級正妹向我揮手,
笑吟吟走來:「小泉,妳都沒變!」
我埋怨她說:
「妳叫那麼大聲,全部的人都在看我們了啦!」
小珍『噗哧』笑了出來:
「誰叫妳名字那麼響亮!我想到妳時,
臉書搜尋一下就找到了呢,屏東能有幾個蘇佳泉!」
我細細將小珍上下看了看,不由得讚嘆:
「小珍,妳變好漂亮…唉,不像我,皮膚和小時候一樣黑。」
「哪有,」小珍水靈靈的大眼瞅著我:
「我才羨慕妳呢!高材生!」
我原本擔心久未謀面,和小珍會有些尷尬,
沒想到這麼多年以後,我倆依是情緣相投。
小珍的打扮其實…完美過火,
臉上淡妝得宜,眉毛描得光潔飛長,
纖纖素手上指甲彩繪玲瓏可愛,
左耳…從軟骨到耳珠,穿了六七個耳洞,
戴上小小的、秀氣的彩鑽。
小珍和我並行出了捷運站,也許…
她查覺到了我目光底下的細微疑惑,
她輕輕說:「我從高中後就沒念書了,現在在…當公關小姐。」
小珍的話,讓我心內一緊,
這幾年,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家…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沉默或許讓小珍有些難堪,她說:
「小泉,如果妳覺得…不想跟我有瓜葛,
妳現在大可走回捷運站離開沒關係。」
我用力搖搖頭:「妳在亂說什麼,妳不要多心。」
小珍繼續望前走著,說:
「小泉,妳…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我說:「只要我能做到,會盡力做。」
小珍微微一笑,她連笑的時候,眼波眉梢都含了一絲水氣:
「我租的套房就在前面,我們上去再說。」
小珍住得很好,房間位在一棟華廈的高樓層,
開門進去,落地窗外台北市燈火迷離。
只是房間很亂,散落著名牌服飾和高跟鞋,
牆角丟了一堆的空的微波餐盒和啤酒罐。
小珍也不脫鞋,用遙控開了燈便跌坐進彈簧床,說:
「坐床吧,沒空椅子了,我沒什麼心整理房子,
又不想讓打掃的阿桑進來。」
我有點不知所措地挨到床邊:
「小珍,妳要我幫什麼忙?」
小珍穿的是珍珠黑緞面洋裝,胸前壓摺出優雅的蝶紋,
她一面看著我,一面撩起緊緊包著臀部的下裙,
當著我面,褪下薔薇紅蕾絲丁字褲,隨手往床下一丟,
神色自若地張開大腿,指著右邊對我說:「這裡!」
我審視她的大腿根部,她兩隻大腿上半部都是刺青,
一隻隻絢麗繁複的燕尾蝶從私密處飛出,
在白裡透紅吹彈可破的肌膚上,顯得殘酷而美艷。
小珍的問題是,刺青完成不久而已,
又用熱鐵在蝴蝶刺青上進行『烙印』,
可以讓刺青圖案浮起,出現栩栩如生的立體效果,
人類皮膚哪經得起這樣一再的摧殘,
一些烙印部位已經潰爛,露出底下嬌嫩的粉紅肌肉,
輕輕一碰,就有鮮血點點冒出。
「幫我處理這些!」小珍命令我:「我要妳幫的忙,就是這個!」
我看得瞠目結舌,苦著臉對她說:
「小珍,不是我不幫,我沒把握…妳有些傷口可能要縫…
要不要我陪妳去醫院…這…只要簡單的門診手術就能…」
「我不要去看醫生!」小珍打斷我的話:
「我受夠了被當成瘋子看待,妳到底是幫不幫!?」
我幾乎快哭出來:「小珍,我…沒對活人做過縫合!」
「那很好呀,妳把我當死人就好了唄!」
「小珍!」
小珍突然抓住我的手,雙眸盈盈,凝望著我:
「小泉,小泉,拜託妳幫我…
我們從六年級以後再也沒聯絡,
我知道現在在妳面前的這個人…妳可能早已不認識,
妳…可能覺得,面前的小珍是個…神經病,
但…我真的很需要妳的協助…
妳不幫我就算了,妳就當作是…
幫助那個跟妳國小有三個年頭很要好的朋友,
那個小女孩小珍吧!」
她講得十分懇切,我好一會兒說不出話,
最後,猶豫地說:「好吧。」
我說:「我需要…消毒的藥水和工具…我得出去買。」
小珍將床邊櫃小籐籃用小指勾過來:「這裡應該有。」
我看籃中有碘酒、針持、未拆封的縫針、人工皮等,
還有小鑷子及各色棉花棒,
我問道:「妳怎麼會有這麼多醫療用品?」
小珍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因為我常受傷。」
我用打火機先消毒鑷子,挑除潰爛游離的表皮,
雖然我已是極盡可能地輕柔,
揭掉皮膚時,小珍還是蹙了一下眉尖。
我連忙說:「會有點痛,抱歉。」
小珍擺擺手:「不要緊,妳做妳的,我可以忍。」
清創完後,我沾碘酒塗上傷口,小珍已經痛得頻頻咬牙,
我問:「有沒有吹風機?」
小珍指指浴室。我拿出吹風機,吹乾傷口。
較小的傷我直接貼上人工皮,
至於較大的需縫合的傷…我說:
「小珍,我們沒有麻醉的東西,不可能這樣縫傷口的。」
小珍定定地對我說:「不用麻醉,妳直接縫。」
我死命搖頭:「…不可能的,這…超越人類忍耐極限!」
「小泉!」小珍厲聲道:「求求妳幫我!」
她玉手將針持交到我手中,我們兩人的手都冷冰冰的。
「妳有…烈酒嗎?」我說:
「喝點酒…或妳有冰塊嗎?敷在傷口那邊…」
小珍說:「都不用。」
我握著針持,鉗起縫針,將它穿入小珍皮膚,
當縫針『嘟』地一聲,鑽入真皮層時,
小珍雪白的胸脯劇烈起伏,似是疼痛不堪。
縫針彎過皮膚,在另一邊冒出針頭,
夾出…再穿入…
我感到冷汗涔涔,但顧不得了,
我不敢停止,停止只會讓痛苦時間更加延長。
幸好,我是個手巧的人,實習時也認真,
用連續性縫法,將傷口縫合,縫得算不錯。
…但,這只是一處,小珍需縫的…還有五處。
小珍…很能忍痛,
我手在動的時候,盡量不去想我的縫合對象,
我把小珍當成是…一塊練習用的豬皮,或是大體老師,
而不是活生生…未經任何止痛的人類。
………
彷彿過了一世紀,我縫完六個皮開肉綻的傷口。
深深地吁了一口氣。
小珍此時已經疼到嘴唇發白,
她艱難地說:「小泉…謝謝…不過還有…裡面…」
她更加張開她的大腿,
我順小珍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的…左側大陰唇上,穿了三個環!
我看那些環,應是新近穿的,可能做完沒有好好保養,
使得附近皮膚都因感染發炎,紅腫不堪,
我慘白著臉問小珍:「小珍…妳…那裡不痛嗎?」
小珍無甚表情地看我:「…痛,都痛死了,走路痛,跳舞也痛。」
我說:「妳有吃普拿疼嗎?」
小珍忽地嫣然一笑:「不能吃唷…吃了,就不能『抵銷業報』了。」
「『抵…抵銷業報』?」
小珍深吸一口氣:
「不想多解釋ㄟ…妳,能順便幫我拿掉那幾個環嗎?」
我小心翼翼將小銀環取下,
前兩個還算順利,第三個時…
可能是洞口太脆弱了…我一碰,
直接整個環就…直接扯下來了!
小珍的…就裂開一個小口子,
湧出了一顆晶瑩鮮紅的血珠。
我失聲尖叫:「小珍!對不起!」
小珍虛弱地搖頭:「沒…沒關係,快幫…我處理。」
我強迫我集中精神,用棉花棒按住裂口,
直到血停…然後,消毒,塗抗生素,貼人工皮。
忙完後,我發覺整個背都是汗…
小珍面無人色地歪在床上,靠著抱枕稍作休息,
我則坐在地上,倚著床,閉目喘氣。
我不敢問小珍任何事,
我覺得她…也許遭遇了很大的變故。
小珍稍微回復精神,她輕輕說:「小泉,謝謝。」
我點點頭:「嗯。」
「…妳願意聽一下我的…故事嗎?」
「嗯。」
「真的?」
「嗯。」
小珍笑了一下說:「我爸爸吸毒。」
我詫異問:「艾醫生?」
「對。」小珍繼續說:
「他…大概從我國小時就開始了,
也許是工作壓力太大,也許是跟我媽感情不好,
或喝多了止咳藥水…
總之,他開始使用止痛藥上癮。」
我說:「醫院沒發現嗎?」
小珍說:「他是麻醉醫師,什麼藥拿不到?
唉,他從特拉瑪竇、配西汀,用到嗎啡…
在…我六年級時,他…精神越來越不穩…」
我聽呆了。
我國小時曾到過小珍家,看過小珍爸爸,
可從沒想過,那個斯文帥氣,文質彬彬的艾醫生,
竟然會藥物成癮。
「我爸他,出現怪異行為,他…開始在家藏針頭!
他…打完嗎啡後,會偷偷把針頭藏在任何地方!」
小珍心有餘悸似地說:
「小泉,妳知道有多恐怖嗎?
他會藏針頭在…枕頭上…拖鞋中,
在菜瓜布裡…讓妳洗碗時刺傷手…
藏在…泰迪熊裡,抱了布娃娃…會受傷,
還放在…安全帽裡面!」
我有如電光石火,觸動了心頭往事,說:
「妳頭皮上的針!就是這樣來的!」
「對,」小珍滿懷歉意:
「我爸偷放在安全帽中…我一戴,就被扎到了,
小泉…當年真是對不起,我這麼兇的對妳…」
「不!」我轉身,急急按住小珍的手:
「是我不對,我太粗心,我…應該更貼心…機靈一點,
任何一個十二歲的女孩,都會否認這樣的事的。」
小珍眨眨她憂傷而美麗眸子,說:
「後來,我爸有一次將針頭…藏在衛生棉…
我媽…被刺的皮破血流,我媽就搬到台南,
跟我一起住,和我爸分居了。」
我聽得毛骨悚然:「你爸真是…sick。」
「我爸的藥癮…越來越重,我國三時死掉了。
醫院那邊,發現我爸偷用嗎啡,
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這樁醫界醜聞壓下來…」
我點點頭:「艾醫生的死,我有聽說。」
小珍吸了吸鼻子:「至只是開始…最可怕的事情,
我爸死後才發生…
我爸死後一年…
我媽突然…瘋了!」
「…什麼?!」
「我媽瘋了!她一直對我說,她看到我爸了,
我爸回來找她了!」
「………」
小珍說:「起初我不信,苦勸我媽就醫…
但…我家中,再度莫名其妙出現…針頭!」
我不禁說:「好恐怖!」
「…小泉,那陣子我太痛苦了,以淚洗面,
每天都小心翼翼,檢查每樣生活用品…
貼身衣物…看有沒有針頭…」
小珍撫摸著耳邊彩鑽:
「我曾以為,那些針頭是我媽放的,
對我媽態度非常惡劣…我狂罵我媽媽…
過了幾個月…
針頭消失了,不再無故出現傷人了,
我安心了一陣子。」
「…後來呢?」我問。
「我媽…跳樓自殺。」小珍悽愴一笑:
「她把遺言錄在手機給我…
我媽媽…向我說對不起…
她無法再保護我了,因為她承受不住了。
法醫驗屍後,悄悄對我說,
我媽生前有嚴重的自殘行為…
她…身上較隱密的部位,
都用小剪刀…剪得遍體麟傷…」
我無語看著小珍,她,十五歲時,父母雙亡。
「我像行屍走肉辦完喪禮…」小珍繼續說:
「我開始…也有幻覺…我看見我爸了…」
我身體如墜冰窖,說:「…怎麼說?」
「哼哼…」小珍撇嘴,有一股不屑味道:
「我看見他鬼鬼祟祟地在家裡東躲西藏,
偷偷藏針頭,要…要刺傷我!刺傷我這親生女兒!
…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搞清楚,我沒瘋,
事實就是,我爸生前是毒蟲,死後變厲鬼,在我家作祟!」
「…好,如果真的是你爸在…搞鬼…」我勉強說:
「他到底要做什麼?」
「他要…讓我痛苦!」小珍望著窗外:
「他要…被纏上的人自己傷害自己的身體…
如果不這麼做,
他就會…偷偷在妳環境周遭放針頭,
出其不意扎傷妳!」
小珍一邊說著,慵懶起身,一邊往臉上補些蜜粉,
噴定妝液,撩了一下長髮,說:「小泉,謝謝。」
「我要回去了。」我淡淡說。
「好,我跟妳一起出門,我該上班去了。」
「妳還要上班?」我詫異:「妳…底下有傷口要休息呀!」
「前兩晚,我痛到胃痙攣都沒請假了,休息啥屁?」
「小珍!」我堵在門口,很誠意地對她說:
「妳…這種情形…很常見,病人沒有病識感,
會有…幻想和自殘,妳要不要…去精神科看一下?」
小珍站著,斜睨著我,長長睫毛掀呀掀的,冷笑:
「說到底,妳還是不信我!」
她一個箭步,到梳妝台前,拉開右邊小抽屜,
匡咚一聲,抽屜跌落地面,滾出一堆藥袋。
「妳看這些是什麼!」小珍用細高跟踢著藥袋:
「妳學醫的,一定認識!
美舒鬱、百憂解、妥富腦…我看過上百家診所!
這些都是他們開的藥,我最後都吃到MDMA了,
眼前就是看的見我爸…或叫針頭鬼!」
我望著滿地精神科用藥,忍不住泫然。
小珍繼續說:
「我告訴妳,小泉,我後來也求助宗教,
我走宮廟,找師父祭改、做法,吃齋唸佛,
我曾受洗,教會的弟兄姊妹天天代禱…
…最極端時,連什麼仁波切的鬼話也信…」
終於,小珍第一次在我面前隱隱有淚光:
「我…我的處女身,就是仁波切說,要雙修淨化我,
就這樣…被他…」
「小珍!」我含淚。
小珍咬咬牙,輕輕搖了搖頭:
「這都過去了,我前兩年遇到一個新世紀靈修大師,
他說得最對,他看到我就直接說,
『妳不用再求助了,妳只有還完他的業報,才能擺脫。』」
「『還完業報』?」這句話讓我寒徹心肺。
「哼,」小珍說:
「我爸扎了太多嗎啡,享受的快感,在死後要一筆一筆還清!
所以,他在地獄受到極度的痛苦,我爸受不了了,
從下面鑽上來,找我媽和我幫他承擔呢。」
我說:「…哪有這樣說法!」
「就是有呀,」小珍無奈:「靈修大師說:
『業報是很精準的,享受多少,就挨苦多少…
打個比方,要產生多少動能,就要多少位能!』」
小珍打開梳妝台中央抽屜,我嚇一大跳,
一般女生放在裏頭的,不外是保養品、小飾物之類的,
那中間抽屜塞滿的,是…針頭!
滿滿的針頭!
皮下注射針頭、肌肉注射的針頭、
抽脊髓液的粗針、打胰島素的31G的極細針、獸用埋藥的加粗針、
血清針、靜脈留置針、洗腎用的蝴蝶針…
那些針頭閃閃發光,細碎地露出寒芒!
小珍注視我,輕柔一笑,赤手撈起一把針頭,
在我眼前,針頭紛紛落下,擲地鏗然。
我有點矇了,只聽小珍說:
「小泉,妳看,這就是我爸變成厲鬼後,
到處亂藏的針頭…我一根一根撿起,
這麼多年,收集了一盒子…
妳以為我愛刺青、穿環、烙印嗎?
才不是…我必須時時受苦,
我爸才不會在我生活中放這些東西。」
臨去之際,小珍仔細檢查我全身,
然後說:「我爸很惡毒…妳不能帶走我身邊任何東西,
否則…他會糾纏上妳!」
離開小珍住處,我心煩意亂,上了捷運。
想說拿出iPhone,看一下有什麼未接電話,
將手機拿出,手指在面板上滑動之際,
一陣刺痛,指尖竟在螢幕上劃出一小片血霧!
我駭然看著手,發現右手食指被割到了!
趕緊檢查包包,發現,我的小牛皮手機套上,
不知何時,穿刺了一根針頭,
我就是被它所割傷!
我心臟狂跳,咬著下唇,有點茫然環視捷運車廂,
拼命回想小珍最後的話:
「妳不能帶走我身邊任何東西,否則…他會糾纏上妳!」
可是…我沒有呀!
我沒…帶走小珍任何東西,那怕是片衛生紙屑呀!
突然!我想到,小珍噴定妝液時,
我被噴到一點點霧氣了…莫非,
就這樣,我被…纏上了?!
我打個冷顫,被纏上…
就要不斷自殘自傷…
不然,這鬼會在你周遭放針頭…
我從小就是無神論,很鐵齒的女孩,
但是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全身僵了。
車廂內人不多,過了圓山,
駛入地下,窗外陽光漸暗,
我按著手指,猛然發現,對面博愛座上,
有黑霧凝聚,浮出一張肖似小珍的男人面孔,
那男人…應該就是小珍的爸爸吧。
他幽幽地對著我說:
「我好痛,能幫我分擔一點痛苦嗎?」
「我好痛,能幫我分擔一點痛苦嗎?」
他緩緩伸出手,手臂靜脈佈滿針孔,哀哀求我:
「我好痛,能幫我分擔一點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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