娠歌
--Sylvia Plath, 羅浩原 譯

你如一塊肥厚的金錶般被愛驅動。
接生婆摑打你的腳底板，接著你的赤裸哭喊
便在萬物中佔了一席之地。

我們的聲音彼此呼應，渲染了你的降臨。新塑像。
在通風良好的博物館裡，你的赤裸無備
為我們的安全蒙上陰影。我們愣愣地圍觀如堵。

作為你的母親我不過是
如一片雲朵蒸餾出一面鏡子然後映照著自己慢慢
被風抹去的形貌。

一整晚你的呼吸如飛蛾
撲爍於兩片扁平的粉紅玫瑰間。我醒來聆聽：
遠方的海潮在我耳中湧動。

一有哭聲，我便從床上踉蹌而起，笨重如牛，一身花草
穿著維多利亞式的睡衣。
你張著如貓嘴般乾淨的小口。窗櫺

泛白且吞沒了晦暗的星辰。現在你試唱
你僅有的一小撮音符；
清晰的母音如一串氣球揚起。


Morning Song

Love set you going like a fat gold watch.
The midwife slapped your footsoles, and your bald cry
Took its place among the elements.

Our voices echo, magnifying your arrival. New statue.
In a drafty museum, your nakedness
Shadows our safety. We stand round blankly as walls.

I'm no more your mother
Than the cloud that distils a mirror to reflect its own slow
Effacement at the wind's hand.

All night your moth-breath
Flickers among the flat pink roses. I wake to listen:
A far sea moves in my ear.

One cry, and I stumble from bed, cow-heavy and floral
In my Victorian nightgown.
Your mouth opens clean as a cat's. The window square

Whitens and swallows its dull stars. And now you try
Your handful of notes;
The clear vowels rise like balloons.

[晨歌]
--張芬齡 譯

愛使你走動像一只肥胖的金錶。
接生婆拍打你的腳掌，你赤裸的哭喊
便在萬物中佔有一席之地。

我們的聲音呼應著，渲染你的來臨。新的雕像。
在通風良好的博物館裡。你的赤裸
籠罩著我們的安全。我們石牆一般茫然地站立。

我不是你的母親
一如烏雲灑下一面鏡子映照自己緩緩
消逝於風的擺佈。

整個晚上你蛾般的呼吸
撲爍於全然粉紅的玫瑰花間。我醒來聽著：
遠方的潮汐在耳中湧動。

一有哭聲，我便從床上踉蹌而起，笨重如牛，如花般
穿著維多利亞式的睡袍。
你貓般純淨的小嘴開啟。窗格子

泛白且吞噬其單調的星辰。現在你試唱
滿手的音符；
清晰的母音升起一如氣球。


譯後記:

我的翻譯參考了張芬齡老師的翻譯,很多字句因已翻譯得十分完善
就一字不易地沿用,只能算是站在詩人的立場,想自己用中文臨摹
一遍這首詩.一開始沒有說明,實有掠人之美之嫌,在此抱歉.

翻譯既是語言的科學也是語言的藝術.就其科學面來說,翻譯的語意
是否符合原文,是個黑白分明的對錯問題,若有溝通兩語的最短捷徑
(符合嚴復所謂信,達,雅的原則),應該就像科學算式一樣,應採用最
精簡的解題法來翻譯.可是若是譯詩,藝術的一面相較之下似乎更為
重要,有時逼急了只能跳脫原文語意先求抓住原詩的主旨與精神.
畢竟若原詩在A語言很妙但直譯成B語言則平淡無奇,則又何須翻譯?

自己以詩人的立場言,就像前舉中國山水畫的臨摹為喻,譯詩算是一
種磨練筆法的方法.原理跟自己創作時將腦中混沌的意識表達出來
是一樣的.藝術創作只能從學習模仿開始,所謂天下文章一大抄,
對我來說譯詩算是種對原作者合法的抄襲,當然更是由衷地向原作者
致敬.

至於前後翻譯同一首詩的譯者,則有一種競合關係.前譯若好到一字
不可易,對我來說也只能摸摸鼻子沿用,但有時前譯錯,自己也跟著錯,
那就很慘,當然也有前譯正確,自己偏偏想標新立異,結果反而譯錯的
可能.當然,也可以不去找前譯,自己不受他人影響地悶頭翻譯.不過,
我最近似乎更享受這種,套個通俗的比喻,頭文字D式的山道賽車中後
追的樂趣.譯詩已是在後追趕原作,追趕前譯則是試圖發現更有效率,
或更富樂趣的"course"(軌跡).

Sylvia Plath的詩真像秋名山的山道啊!常常給我來五連髮夾彎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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