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樣的雙眼》(El secreto de sus ojos) - 對受害者，永無正義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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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樣的雙眼》是於2010年代表阿根廷贏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作品，其好萊塢
重拍版本《沉默的雙眼》(The Secret in Their Eyes)於2015年上映，由茱莉亞
羅勃茲、妮可基嫚、Chiwetel Ejiofor主演。兩相比較，我較偏愛原版《謎樣的
雙眼》，雖然當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我還是認為應頒給《白色緞帶》(The
White Ribbon)，但《謎樣的雙眼》依舊是很優秀的作品，其中議題也很值得大
家思考。

劇情描述過去擔任法院調查員的Benjamin（Ricardo Darin）現已退休，但25年
前的往事讓他心靈得不到平靜，他決定將事件寫成小說。那是一樁抓不到兇手的
姦殺案，它在許多層面上深深困擾著Benjamin。死者滿臉的血、空洞的雙眼，死
者丈夫痛苦而故作堅強的眼神，還有處理這件案子時，Benjamin暗戀著但從不敢
告白的女人兼上司Irene（Soledad Villamil）。已有未婚夫的Irene，一雙明眸
背後，到底藏著什麼心思？是否也在等待什麼？

《謎樣的雙眼》最厲害的一點，是很有效率地將許多元素與小細節，互相映襯與
連結，案件與主角個人的故事也巧妙相映，若少了這些，本片頂多只能是單純探
案電影，類似CSI阿根廷版那樣，但透過上述安排，本片的格局提高許多。

在這傷心故事裡，三個男人為著得不到的女人做出不同的行為。家世、學歷平凡
的Benjamin，渴望著學歷高、家世好、職層高的Irene，但礙於現實條件無法行
動，虛度光陰；受害者丈夫Ricardo為著再也回不來的亡妻，虛擲一生；加害者
為著從小就渴望著卻要不到的女人，犯下可怕罪行，並因此被影響終生。一如片
名，眼神是本片關鍵。從眼神找到了兇手，也透露許多無法言明的情感暗湧。

Benjamin與受害者丈夫Ricardo，這25年為著不同原因受苦。對Benjamin而言，
這樁案子曾將他與Irene拉近，但也讓他們分離，Benjamin即使懷抱著滿滿的愛
，卻因各種因素退縮不前，或許正因如此，他更羨慕Ricardo能如此讓對亡妻深
刻的愛，張牙舞爪地、抬頭挺胸地熱切炫耀著，不需任何掩飾，並將尋找兇手
的使命百分之百地架在自己肩上，如同Benjamin對他的解讀：彷彿老婆的死讓
他生命停滯、凍結在時間裡，這是至高無上的愛情。

從這兒延伸出的，是受害者家屬一生無法抹滅的痛苦。那些極惡之事情一旦發
生，永遠沒有公平正義，因為再也無法挽回。對死者如此，對周圍的生者亦然
。片中死者丈夫Ricardo不贊同死刑，因為姦殺他老婆的兇手並不會被強暴與殺
害，而是打針然後在睡夢中死去，Ricardo說的話令人心碎──他想要那樣平靜
死去、但希望兇手繼續活著度過毫無意義的一生。

多年以後，Ricardo與Benjamin再度相遇，Ricardo叫他不要再想了，否則「你
會有無數的過去，但沒有未來」。但很顯然的，Ricardo一直都無法做到這點，
他不可能，因為他的人生已經沒有別的事情值得做了，於是只能讓恨與悲憤主
導，自己也形同陷入牢龍。

這點看在Benjamin眼裡，不免開始檢視自己的生命意義，終於明瞭Ricardo的人
生希望是被他人殺害的，而Benjamin的是自己放棄的。於是片中那台打不出"A"
的打字機，暗示了愛與恐懼其實就這麼一字之遙：Temo（我恐懼）與Te Amo（
我愛你）只差一個"A"，終於Benjamin不再恐懼，讓愛主導，克服了心魔。只是
，人生好大一塊已被兇手挖走了的Ricardo，沒有這樣的選擇了。

本片主題除了這兩人的命運交錯以及對「正義」的思考外，有個背景在片中一
直沒特別指明，但陰影繞著整部片揮之不去，那就是當年"Dirty War"時期阿根
廷政府的腐敗，這對片中案件有很大的影響，也帶給當事人極大的無力感，正
義被擋在政治盤算背後，受害者被毀了一生也只能默默承受。

《謎樣的雙眼》的阿根廷導演Juan Jose Campanella在美國電視圈接過不少工
作，導過幾集影集《Law & Order: Special Victims Unit》、《怪醫豪斯》等
等，或許正因這些經驗，面對劇本許多轉折，他處理起來行雲流水，不會讓人
感到莫名其妙，也不會令人頭昏眼花。一段只用一個鏡頭的球場追逐戲十分精
彩，流暢有力，絕對是經典之一。總之，《謎樣的雙眼》是部非常發人省思、
又不會沉悶的電影，還有精彩自然的演技，很值得一看。

後記：寫完這篇心得草稿的晚上，北捷殺人犯鄭捷在死刑定讞十九天後突遭槍
決，馬上讓我回想到片中受害者丈夫Ricardo的一段話，他說他不贊同將姦殺妻
子的兇手判死刑，因為：「他會被強暴致死嗎？不會，他會被注射毒藥，然後
睡著死去，這並不公平。我寧願這樣死去。」然後他又說：「不，讓他變老，
度過毫無意義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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