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財經作家渾水：市場A股化 香港變中資金融中心

港版國安法毫無懸念在中國人大會議以高票通過，會議前一日美國國務卿龐皮歐已點出香港失去自治地位，暗示將有進一步制裁，但無助中國鋼鐵般的意志。香港金融中心地位依然存在，但是否「國際」則很難說，政情推演下香港恐成中資金融中心。

太多人低估香港的金融實力，2019年香港經歷了非常慘痛的社會運動，但無阻香港成為2019年世界融資金額第一。香港股市恆生指數的中資比例越來越高，這已是大勢所趨。

早在5月20日，美國通過了《外國公司控股責任法案》（Holding Foreign Companies Accountable Act），比較多人討論的是中資股要達到美國的會計和財務準則這點，但大家卻看漏其他重點，例如：

（1）發行人註冊成立的政府機構所擁有的股份百分比；（2）這些政府實體是否具有控制性財務利益；（3）與中共官員有關的任何信息；（4）發行人的公司章程是否載有中國共產黨的章程。

國安法與證券制度衝突

以上4點均不是跟會計財務相關，卻是很政治化的要求。第4點要求在香港是常見的，自2016年起，最少32家香港上市公司擬增設黨委，董事會如遇重大決定，需先聽取公司黨委意見。黨委屬中國內地巨企的架構性存在。

例如中國石化（386.HK）在2017年4月27日的上市公司通告講明在「公司章程」加入一些有關黨委的條文，包括第1章「總則」中增加第9條。黨委可以任命董事，負責公司決策、制度方針，以及控制資源運用，發揮一般董事局的功能，在架構上凌駕董事局。

香港聯合交易所屢次為了方便中資上市，進行諮詢修改上市規則，小米與美團便是如此。我對香港的融資能力依然有信心，因有中資撐住，但離國際水平卻越來越遠。

至於國安法和現有香港證券制度的衝突，至少有3個現行案例可以參考。

例如2009年上市的民企中國高精密（591.HK）帳目混亂，當時證監會以《證券及期貨條例》要求交代數簿和帳目，結果它以國家安全為由拒絕交代，甚至跟官方機構合謀，先聘請新會計師事務所天健及獨立專業顧問中磊完成審核，並獲福建省國家保密局確認，業務涉及國家機密，最後於2012年8月3日復牌。當日股價一度跌逾7成，收市跌54.6%，收報1.22港幣。

四大會計事務所（KPMG）有點骨氣，認為香港聯交所開綠燈放任復牌的要求過分，所以告上香港證監會，然後證監會又再次將其停牌。

中資標準水務曾申請上市，同樣又以國家安全做理由拒交自己的會計紀錄。2009年11月9日標準水務向香港聯交所申請上市，2010年3月安永聯合會計師事務所突然通知聯交所表示，發現標準水務提供的文件內容前後矛盾，故已辭任該公司的申報會計師。

原訟法庭（高等法院）頒令證監會隨後在2012年提起法律程序，迫使安永交出相關文件。安永聲稱其並未持有該文件，又表示礙於中國法律和國家安全的限制，無法交出文件。

另一間中資公司中國醫療技術公司原在美國納斯達克股市交易所上市，於2012年破產，公司創辦人在美國遭起訴，被指詐騙投資者超過4億美元。香港高等法院於2016年命令畢馬威會計事務所向負責公司破產清算事宜的香港保華顧問提交審計文件、來往信件以及有關中國醫療技術的紀錄。

後來畢馬威拒絕執行法院命令，指出除非有中國相關當局的書面命令，因相關文件涉及國家機密或敏感信息，畢馬威認為將資料交出，其負責中國醫療技術審計工作的大陸分支——畢馬威華振恐涉及違反國家安全法規。

國家安全變查帳擋箭牌

這3間公司案例說明了國安法與香港《證券及期貨條例》、專業人士之間的矛盾。每一次中資以「國家安全」為由拒交文件，會計師事務所等專業機構就成了擋箭牌。

國安法立了，香港不只國際金融中心地位受損，只怕連專業都要葬送，像會計師和律師若活在法律邊緣，又如何安心做生意？國安法是《基本法》的一部分，區區《證券及期貨條例》又怎會大得過《基本法》？當香港被「國家安全」騎劫金融專業，那只會像A股般越來越人治。

【原文刊載於6月3日台灣《蘋果日報》論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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