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河堤上遇過的朋友們】 蛇，綠色的細細，在草叢邊，腳踏車騎過去，就鑽進去不見了。雖有一點可怕，但有人說，有蛇代表那裡的水系自然生態乾淨良好，呃，好吧。 黃鼠狼，夜裏我跑步跑到一半，瞥見一生物在河岸那側，與我方向相反，交錯跑過去，我以為是貓，停下來回頭看，他也停下來挺起上半身看我，我一看是黃鼠狼（學名華南鼬鼠）！『你在這裡幹麻啊，這裡有雞嗎』我驚訝問，他可能在想我回答你聽得懂嗎？因此看看我，停頓兩秒，便又跑回草叢裡。留下一個問號給我，算是性情中鼠。 蝸牛，河堤常客，下雨潮濕都會出現，各種大小都有，最漂亮的是白色的殼和白色的身體那種，顏色療癒，是可以拿回家養的（但我不會）。最害怕如果河堤的路燈壞了，路面極暗，夜晚騎車很怕壓到他們，因此以極低速行駛。地上也很容易發生蝸牛慘案，應該是河堤十大死因前幾名物種。 蚱蜢，應該是曾有看過，只記得畫面，很大隻，但對於他們實在沒興趣，因此大概是匆匆走過，沒有特別印象。算是被喜好排擠的蚱蜢，只會讓我聯想到蟲蟲危機裡面的大王，著名台詞：「你覺得我看起來像笨蛋嗎」。 羊駝，太奇特，有人養的，聽說時常會來河堤散步，但我真是第一次也沒有第二次看過他們，心裡想，這裡真的適合他們生長嗎？不過眼睛真是漂亮，個性也很溫和，大概對人類也是很好奇，一直往小孩的地方靠近。一個膽小的孩子，也就這樣被嚇瘋了，一直尖叫哭喊。但羊駝依然非常冷靜優雅，大概也是欺善怕惡的類型。 鵝，在一個便當上，堪稱是詭異度第一。如果河堤有鵝，或鴨應該是還可以接受，畢竟水鳥也是很多。但騎車經過，一隻鵝，一整隻有頭有腳有身體，就這樣靠在一個便當盒上，我想他可能是想吃便當，但整個頭就這樣放在便當盒裡，一動也不動。我也很怕他已經死了，所以也沒停下來看，但畫面太驚悚，只能用它可能是從木柵鵝肉街上，死命逃跑出來的鵝，看見一個便當覺得懷念店裡的味道，或緬懷還在店裡的鵝同伴，靠在便當上正在哀悼之類的。但也名副其實地變成，鵝肉便當。 烏龜，看過兩三次，超大隻應該不是陸龜，因為身體很光滑，感覺是從河裡走上岸來散散步，大概是散很久了，忘了回家的方向，所以走到了柏油步道上。緩緩地走，我遠遠的就看到了，他就這樣停在路中央，哈囉，是要載誰嗎？人類的世界很危險的。連放風散步的狗都對他好奇，一直去嗅他，好了狗，不要打擾他的世界，長輩需要空間。 狗，最常見物種，看到甚至不覺得是動物，與人類太親近，也是形形色色、大小不一，但大部分都和主人長得很像，或主人和他很像，走路樣態都一樣，誰學誰不可考。 毛毛蟲，全身長毛的那種，在地上扭動前進，更容易慘死路上，河堤十大死因的主角之一。我永遠搞不清楚他們的方向，他們到底是在往前，還是只是在倒車。 飛魚，跑步跑到一半，聽到右側河水有東西跳入水面的聲音，眼角餘光，好像看到一隻魚飛了出來又跳了進去，覺得是不是自己看錯，停下來又看了一下，果不其然又跳出來一兩次。「河堤有飛魚」，自此之後我深信不疑，想必是淡水的魚種（捻鬍篤定）。但後來又看到幾次就不足為奇，而且開始覺得如果不是飛魚呢？如果只是一般的魚想出來透透氣，可能剛和老婆魚吵架、青少魚受不了父母，或只是想耍帥追女友魚之類的。 以上親身經歷，河堤六年生活，純屬真實。 20210605 13:26

陽台上的那盆龜背芋長出了新葉，​ 幾日連綿的陰雨讓那一抹嫩綠還無法完全舒展開來，那是去年秋天我們一起到新竹花市買的。​ ​ 距離最近一次的聯繫，已經過了八個月，​ 我們最終還是做回了陌生人。​ ​ 恐怕我們總會遇上幾次， 好喜歡好喜歡的人，​ 卻總是陰錯陽差的錯過彼此， 你們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在一起。​ ​ ​ 將燈關掉後，只剩電視螢幕發散出的光，使你們並肩在沙發上的身影忽明忽暗，椅墊上的手指邊緣輕靠在一起，只覺得臉頰隱隱發燙，但沒人敢輕舉妄動。​ ​ 電影總算迎來結局，片尾的演員名單表開始往上捲動，你將臉轉向他，正打算討論劇情和感想，兩人互視的那刻，你同時也看穿他眼中的波瀾湧動，那是你們第一次相吻相擁。​ ​ 你總是忘東忘西，對事物的反應也時常後知後覺，樂天又開朗是身邊人給你的評價，是顆有點傻卻又總是溫暖的太陽。​ ​ 他一直都謹慎嚴謹，做起事來有條不紊，心思敏感且細膩，你總說明明同齡的他卻像大了自己十歲這麼多。​ ​ 最初是從升大四的那個暑假開始，一群少男少女約好了在拉拉山上露營，平時不曾有過交集的兩人，在那個被山林圍繞又收訊不好的營地裡才總算看見了對方，看見彼此身上都有著自己所缺少且羨慕的個性。​ ​ ​ 畢業後，兩人依舊保持著聯絡，歷經彼此身邊的伴侶來去，聽著對方生活上、工作上、感情上的快樂和不快樂。​ ​ 愛情是一件太複雜的事情，​ 大多數人察覺到時都早已陷入其中。​ ​ 後來，​ 你吃到好吃的食物就會想著下次帶他一起來吃，​ 你看到美景就會想著之後一定要再跟他來一次，​ 你在路上見到可愛的小狗就會拍下傳給他，​ 你希望自己的快樂也可以讓他快樂。​ ​ 那天你們如往常相約看電影，偏偏突然下了一場大雨，最後決定約在一方的租屋處買幾包洋芋片，看看Netflix也能打發時間。​ ​ 那一吻像是等了太久，又像是最後一吻般的激動，你當下試圖保持清醒，但是腦袋裡卻像有一團打了太多結的毛球，唇齒分開後，彷彿還能聽見心臟狂亂的跳動聲。​ ​ 「對不起」他有些沮喪的說。​ ​ 你沒有應答便起身離開了。​ ​ ​ 距離最近一次的聯繫，已經過了八個月，​ 我們最終還是得做回陌生人。​ ​ 他和交往了五年的女友在上個月公證結婚了。​ ​ ​ 幾日陰雨讓那盆龜背芋中的一抹嫩綠，​ 還無法完全舒展開來，​ 我期待天空趕快放晴。

愛上即棄人（上） . 我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 . 佢係餐廳嘅兼職侍應，佢叫阿晴，我去食飯嗰陣識到佢。 . 令我對佢產生興趣嘅，係佢嘅眼神。 . ，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可以睇穿人哋嘅諗法，未到讀心術咁勁，但從對方嘅眼睛中，我可以睇得出佢嘅渴望。 . 渴望財富、渴望展現自己、渴望早啲放工……諸如此類。 . 而我望住阿晴對眼，我見唔到任何渴望，我開始懷疑自己嘅能力，於是我對佢產生咗好奇。 . 好奇，往往係愛情嘅開始。 . ， 我開始接近阿晴，同佢交朋友，了解佢嘅生活。 . 阿晴嘅生活好簡單，冇錢就去做吓兼職，賺咗錢就去玩。 . 但正常人都有偏好，例如你鍾意打機，你會打完一次又一次，而阿晴好似咩都鍾意，又好似咩都唔特別鍾意，幾乎冇偏好咁。 . 後來，我發現自己鍾意咗佢，我就向佢表白。 . ， 表白前，我覺得成功率都幾高㗎，我條件唔錯，有錢有樣，平時同阿晴溝通得好開心，佢又係單身，身邊冇咩異性朋友…… . 但我失敗咗，我忍唔住問：「點解你唔肯同我一齊？」 . 我以為，阿晴只會答一啲「我依加唔想拍拖」、「你係一個好人」之類嘅廢話答案。 . 點知阿晴扯高自己嘅衫袖，露出上臂嘅一個編號，然後講：「我係『即棄人』。」 . ， 人類發明咗好多即棄嘅嘢，即棄餐具、即棄手套、即棄隱形眼鏡……只需要享用服務，唔需要應付之後嘅麻煩。 . 所以，複製人技術普及化後，就有得訂造「即棄人」。 . 顧名思義，係訂造一個同自己一模一樣嘅複製人，設定埋佢嘅生存期，短至一個鐘，長至七年，期滿後就會自動死亡、分解。 . 即棄人價格不菲，生存期愈長愈貴，大家通常只會按照自己嘅需要，訂造短時間嘅即棄人，亦好少畀即棄人離開視線範圍。 . 所以，我從來冇結識過即棄人，初初睇到阿晴手上嘅編號，都反應唔切。 . ， 阿晴睇得出我嘅疑惑，開始講佢嘅經歷。 . 佢嘅上一任「主人」，係個有錢嘅大少爺，佢本來有個女朋友，但女友同佢分咗手。 . 大少爺用盡各種方法，都無法挽回呢段感情，女友既愧疚，又不勝其煩，就提出要訂個即棄人畀大少爺，代替自己陪住佢，咁就有咗阿晴。 . ， 大少爺以為，自己永遠都唔會忘記女友，佢將阿晴嘅生存期設定為最長嘅七年。 . 點知三年後，大少爺就愛上咗另一個女仔。 . 按照慣例，如果主人唔再需要即棄人，生存期又未滿，主人會將即棄人送去銷毀。 . 但大少爺覺得，阿晴始終陪自己過咗三年，銷毀好似有啲殘忍，就大手一揮，放走阿晴，畀佢過自己嘅生活，仲有四年嘅生活。 . ， 阿晴聳聳肩：「我嘅經歷就係咁，好普通咋。」 . 「咁都叫普通？」我唔同意。 . 「大家訂造即棄人，一係就用嚟做危險、厭惡性嘅嘢，一係就做替身㗎啦，個個都係咁。」阿晴淡淡然咁答：「我已經過咗一年，我仲有三年命，唔好話拍拖，養隻狗都唔得。」 . ， 我好焦急：「未必得七年㗎，我有錢，我哋一齊諗吓辦法。」 . 「以現有技術，即棄人嘅內部根本支撐唔到長期嘅運作，冇辦法㗎。」阿晴答：「除非你再訂造一個……但就算得，嗰個新嘅即棄人都唔係我，正如我永遠都唔係大少爺真正嘅女友。」 . 聽住阿晴淡然嘅語氣，我個心好痛。 . 阿晴拍吓我膊頭：「我已經比其他即棄人好彩，佢哋冇自己嘅生活，我至少可以……活一次。」 . ， 「你唔驚咩？」將心比心，如果我知道自己三年後會死，一定惶惶不可終日。 . 阿晴輕笑：「驚㗎，但都唔係冇優點丫，至少我唔駛擔心『將來』，唔駛儲錢，唔駛賺學歷，搵工唔駛諗前景，每一日都用嚟體驗呢個世界。」 . 我終於明白，點解阿晴嘅嗜好會不斷轉變，今日睇戲、聽日行山、後日烹飪咁。 . 但搵到真相，完全冇令我快樂。 . ， 我頭都痛埋：「件事點解會咁？你居然係即……哎，我真係好鍾意你。」 . 「假如我唔係即棄人，可能我都日日諗緊點樣釣金龜、加人工、買樓，咁你一開始都唔會留意我啦。」阿晴微笑。 . 佢笑得好靚，好似天使一樣，但呢個世界原來咁殘酷，愈美麗嘅嘢就愈短暫。 . 待續... . #短故 #短篇 #小說 #陳美濤 #廣東話 #粵語 #tomatochan #愛上即棄人